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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梁山泊義士尊晁蓋 鄆城縣月夜走劉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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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蓋見說大喜:「我等自今以後,不可傷害於人。」〔金夾批:是。〕取一錠白銀,賞了小嘍囉;便叫將了酒果下山來,直接到金沙灘上,見眾頭領盡把車輛扛上岸來,再叫撐船去載頭口馬匹。〔金夾批:細。〕眾頭領大喜。把盞已畢,教人去請朱貴上山來筵宴。〔金夾批:半日隻為此一句耳,作文顧不難哉!〕晁蓋等眾頭領都上山寨聚義廳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嘍囉扛抬過許多財物,在廳上一包包打開,將彩帛衣服堆在一邊,〔金夾批:好。〕行貨等物堆在一邊,〔金夾批:好。〕金銀寶貝堆在正面;〔金夾批:好。〕便叫掌庫的小頭目,每一樣取一半收貯在庫,聽候支用;〔金夾批:好。〕這一半分做兩分,廳上十一位頭領均分一分,〔金夾批:好。〕山上山下眾人均分一分;〔金夾批:好。〕〔袁眉批:真有擘畫。〕把這新拿到的軍健臉上刺了字號,〔金夾批:好。〕〔袁眉批:分金以結其心,刺臉以束其身,頗有著數。〕選壯健的分撥去各寨喂馬砍柴,〔金夾批:好。〕軟弱的各處看車切草;〔金夾批:好。〕〔袁夾批:亦有用。〕黃安鎖在後寨監房內。 〔金夾批:好。○結到黃安,斷知前文不是二事也。〕 晁蓋道:〔金夾批:聽晁蓋說。〕「我等今日初到山寨,當初只指望逃災避難,投托王倫帳下為一小頭目;多感林教頭賢弟推讓我為尊,不想連得了兩場喜事:第一,贏得官軍,收得許多人馬船隻,捉了黃安,二乃又得了若干財物金銀。此不是皆托眾兄弟才能?」 眾頭領道:「皆托得大哥哥的福蔭,以此得采。」 晁蓋再與吳用道:〔袁眉批:于晁蓋見存心,于吳用見作略,俱不可少。〕「俺們弟兄七人的性命皆出於宋押司,朱都頭兩個。古人道:『知恩不報,非為人也。』〔金夾批:若論大事,則下文吳用之言為得大體,今自為後文波節,則此語真是宋江鉤餌。乃今作者掇若置此語於第二,而以下文申作第一,遂使後人讀之而迷也,蓋筆墨真能顛倒人哉!〕今日富貴安樂從何而來?早晚將些金銀,可使人親到鄆城縣走一遭。此是第一件要緊的事務。再有白勝陷在濟州大牢裡,〔金夾批:竟以兩事雙舉,作者之欲迷人如此,讀書可不慎歟!〕我們必須要去救他出來。」 〔容夾批:這件要緊。〕 吳用道:「兄長不必憂心,小生自有擺劃;宋押司是個仁義之人,緊地不望我們酬謝。雖然如此,禮不可缺,早晚待山寨粗安,必用一個兄弟自去。〔金夾批:主句。〕白勝的事,可教驀生人去那裡使錢,買上囑下,松寬他,便可脫身。〔金夾批:只帶著輕輕說。〕我等且商量屯糧造船,制辦軍器,安排寨柵城垣,添造房屋,整頓衣袍鎧甲,打造槍刀弓箭;防備迎敵官軍。」 〔金夾批:此段極似最重,卻是故設迷人。〕〔袁眉批:盜賊寨中尚少不得種種經濟,況治國與天下者乎?〕 晁蓋道:「既然如此,全仗軍師妙策指教。」 吳用當下調撥眾頭領,分派去辦,不在話下。 且不說梁山泊自從晁蓋上山,好生興旺。卻說濟州府太守見黃安手下逃回的軍人備說梁山泊殺死官軍,生擒黃安一事;又說梁山泊好漢十分英雄了得,無人近傍得他,難以收捕;抑且水路難認,港汊多雜,以此不能取勝。府尹聽了,只叫得苦,向太師府幹辦說道:「何濤先折了許多人馬,獨自一個逃得性命回來,已被割了兩個耳朵,自回家將息,至今不痊;去的五百人,無一個回來,因此又差團練使黃安並本府捕盜官,帶領軍兵前去追捉,亦皆失陷;黃安已被活捉上山,殺死官軍不知其數,又不能取勝,怎生是好!」 太守肚裡正懷著鬼胎,沒個道理處。只見承局來報說:「東門接官亭上有新官到來,〔袁夾批:忽來交代,亦見生髮。〕飛報到此。」 太守慌忙上馬,來到東門外官亭上;望見塵土起處,新官已到亭子前下馬。府尹接上亭子,相見已了,那新官取出中書省更替文書來交與府尹。太守看罷,隨即和新官到州衙裡交割牌印,一應府庫錢糧等項。當下安排筵席管待新官,舊太守備說梁山泊賊盜浩大,殺死官軍一節。說罷,新官面如土色,〔袁眉批:善狀一等無用官員的光景。〕心中思忖道:「蔡太師將這件勾當抬舉我,卻是此等地面,這般府分!……又沒強兵猛將,如何收捕得這夥強人?倘或這廝們來城裡借糧時,卻怎生奈何?……」舊官太守次日收拾了衣裝行李,自回東京聽罪,〔金夾批:完濟州太守。〕不在話下。 且說新府尹到任之後,請將一員新調來鎮守濟州的官軍來,當下商議招軍買馬,集草屯糧,招募悍勇民夫,智謀賢士,準備收捕梁山泊好漢。一面申呈中書省,轉行牌仰附近州郡,並力剿捕;一面自行下文書所屬州縣,知會收剿,及仰屬縣著令守禦本境;這個都不在話下。 且說本州孔目差人齎一紙公文行下所屬鄆城縣,教守禦本境,防備梁山泊賊人。鄆城縣知縣看了公文,教宋江疊成文案,行下各鄉村,一體守備。宋江見了公文,心內尋思道:「晁蓋等眾人不想做下這般大事!劫了生辰綱,殺了做公的,傷了何濤觀察;又損害許多官軍人馬,又把黃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滅九族的勾當!雖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於法度上卻饒不得,倘有疏失,如之奈何?」〔餘評:宋江暗暗嗟歎保正輩,恐不能成事而收戮,此段見相愛之深。〕自家一個心中納悶,〔袁眉批:有理有情,公私俱盡。〕分付貼書後司張文遠〔金夾批:無意有意安放此人在此處。〕〔袁夾批:伏人。〕將此文書立成文案,行下各鄉各保,自理會文卷。 宋江卻信步走出縣來,〔袁夾批:散悶。〕走不過二三十步,只聽得背後有人叫聲「押司」。〔金夾批:春雲漸展。〕宋江轉回頭來看時,卻是做媒的王婆,〔金夾批:此下一篇,自討婆惜直至殺婆惜,皆是借作甯江在逃楔子,所以始于王婆,終於王公,始于施棺,終於施官,凡以自表其非正文,只是隨手點染而已。〕引著一個婆子,卻與他說道:「你有緣,做好事的押司來也!」 宋江轉身來問道:「有甚麼說話?」 王婆攔住,指著閻婆,對宋江說道:「押司不知。這一家兒從東京來,不是這裡人家,嫡親三口兒。〔袁夾批:元劇語。〕夫主閻公,有個女兒婆惜。他那閻公平昔是個好唱的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兒婆惜也會唱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歲,頗有些顏色。三口兒因來山東投奔一個官人不著,流落在這鄆城縣。不想這裡的人不喜風流宴樂,〔容眉批:山東人到底有道學氣。〕因此不能過活,在這縣後一個僻靜巷內權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時疫死了,這閻婆無錢津送,沒做道理處,央及老身做媒。我道:『這般時節,那裡有這等恰好?』又沒借換處。正在這裡走頭沒路的,只見押司打從這裡過,以此老身與這閻婆趕來。望押司可憐見他則個,作成一具棺材!」 〔金夾批:一具棺材。○從棺材上起。〕 宋江道:「原來恁地。你兩個跟我來,去巷口酒店裡借筆硯寫個帖子與你去縣東三郎家取具棺材。」 宋江又問道:「你有結果使用麼?」 閻婆答道:「實不瞞押司說,棺材尚無,那討使用。」 宋江道:「我再與你銀子十兩做使用錢。」〔容眉批:宋江只是輕財,所以做得來。〕 閻婆道:「便是重生父母,再生的爹娘!做驢做馬〔金夾批:卻不道做鴇做鴨。〕報答押司!」〔容夾批:來。〕 宋江道:「休要如此說。」 隨即取出一錠銀子遞與閻婆,自回下處去了。 且說這婆子將了帖子逕來縣東街陳三郎家取了一具棺材,回家發送了當,兀自餘剩下五六兩銀子,娘兒兩個把來盤纏,不在話下。 忽一朝,那閻婆因來謝宋江,見他下處沒有一個婦人家面,回來問間壁王婆,道:〔金夾批:春雲再展。〕「宋押司下處不見一個婦人面,他曾有娘子也無?」 王婆道:「只聞宋押司家裡住在宋家村,卻不曾見說他有娘子。在這縣裡做押司,只是客居。常常見他散施棺材藥餌,極肯濟人貧苦。敢怕是未有娘子。」 閻婆道:「我這女兒長得好模樣,又會唱曲兒。省得諸般耍笑;從小兒在東京時,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個行院不愛他!〔金夾批:顯得是個歪貨。〕〔袁眉批:是虔婆口咀。〕有幾個上行首要問我過房了幾次,我不肯。只因我兩口兒無人養老,因此不過房與他。不想今來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謝宋押司,見他下處沒娘子;因此,央你與我對宋押司說:他若要討人時,我情願把婆惜與他。我前日得你作成,虧了宋押司救濟,無可報答他,與他做個親眷來往。」 王婆聽了這說,次日見宋江,備細說了這件事。宋江初時不肯;怎當這婆子撮合山的嘴攛掇,〔金夾批:一路只是要宋江失事,便特特生出殺婆惜來。殺之無名,便特特倒裝出張三勾搭來。又恐張三有玷宋江閨門,便特特倒裝出討做外宅,以明非系正妻妾來。討做外宅,即宋江不免近于趙員外、西門官人之徒,便特特倒裝出鴇兒見他沒有娘子,情願把女與他來。鴇兒為何情願把女與他,便特特倒裝出施棺木來。曲曲折折,層層次次,當知悉是閑文,不得亦比正文例,一概認真讀也。〕〔容夾批:畫。〕〔袁眉批:前婆惜始末,是王婆敘訴一番:贊女兒肯報答情事,閻婆自說一番。此處若再作王婆勸語,便覺絮煩,今只解一句,甚得賓主輕重快省之法。〕宋江依允了,就在縣西巷內討了一樓房,置辦些傢伙什物,安頓了閻婆惜娘兒兩個在那裡居住。沒半月之間,打扮得閻婆惜滿頭珠翠,遍體綾羅。又過了幾日,連那婆子也有若干頭面衣服。〔金夾批:寫婆惜衣飾寫不盡,卻寫一句婆子,妙絕。〕〔袁夾批:語到。〕端的養的婆惜豐衣足食! 〔金夾批:點染。〕〔袁夾批:又足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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