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水滸大全 > 匯評水滸傳 | 上頁 下頁 |
| 第十四回 吳學究說三阮撞籌 公孫勝應七星聚義(3) |
|
|
|
阮小五道：「他們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論秤分金銀，異樣穿紬錦；成甕吃酒，大塊吃肉：如何不快活？我們弟兄三個〔金夾批：劈插成六個字，並不從吳用口中來。〕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學得他們！」 〔金夾批：自來了。○怎地二字，有問計之辭。〕〔袁眉批：又近一步。〕 吳用聽了，暗暗地歡喜道：「正好用計了。」 阮小七說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金夾批：八字是弟兄三人立號之意。〕我們只管打魚營生，學得他們過一日也好！」 〔金夾批：一日之奇者，如做得一日神仙，雖死無憾，為絕倒也。〕〔袁眉批：又進一步。〕 吳用道：「這等人學他做甚麼！〔金夾批：他三個不來，便只管逼上去，他三個來了，便倒漾開去，行文神變之極。〕〔容夾批：妙。〕〔袁眉批：都是正語，卻都是反跌。〕他做的勾當不是笞杖五七十的罪犯，空自把一身虎威都撇了？倘或被官司拿住了，〔金夾批：又挑出官司二字，以決其心。〕也是自做的罪。」 阮小二道：「如今該管官司沒甚分曉，一片糊塗！〔袁眉批：說出劫盜根本，極有關係。〕千萬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沒事！〔金夾批：千古同歎，只為確耳。〕〔容眉批：真。〕我兄弟們不能快活，〔金夾批：正入前文快活二字玄中。〕若是但有肯帶挈我們的，也去了罷。」〔金夾批：四字說得迅疾。〕 阮小五道：「我也常常這般思量：〔金夾批：接一句，藏下生平無數心事，不描已見。〕我弟兄三個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別人。誰是識我們的！」 〔金夾批：另自增出識我二字，又加一倍精采。○前只說得官司糊塗，及快活不快活等語，見豪傑悲憤，此增出識我二字，見豪傑肝腸，必不可少也。〕 吳用道：「假如便有識你們的，你們便如何肯去。」〔金眉批：有識你的是第四段。〕 阮小七道：「若是有識我們的，〔金夾批：中心藏之之語。〕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若能夠見用得一日，便死了開眉展眼！」 吳用暗暗喜道：「這三個都有意了。我且慢慢地誘他。」〔餘評：此處吳用用計誘阮家入夥之漸處。〕又勸他三個吃了兩巡酒。 〔金夾批：不惟照顧吃酒，有草蛇灰線之法，且又得一寬也。〕〔袁夾批：寬一步，更有尋。〕〔芥眉批：更有尋，未便說。〕 吳用又說道：「你們三個敢上梁山泊捉這夥賊麼？」 〔金夾批：換一頭，用反跌法起。〕〔袁眉批：愈正言愈反激，巧而有力。〕 阮小七道：「便捉得他們，那裡去請賞？也吃江湖上好漢們笑話。」 〔金夾批：定是小七語，小二、小五說不出，爽快奇妙不可言。〕 吳用道：「小生短見，〔金夾批：也入梁山撞籌，是主句；敢上梁山捉賊，是賓句。初亦為主句不好便說，故先用一賓句也。然既用賓句跌過，則宜直入主句矣，然其言畢竟是口重語，不好便說，故又特用短見二字自責過，然後出下語，作者真有摳心嘔血之苦也。〕假如你怨恨打魚不得，也去那裡撞籌，卻不是好？」 〔金眉批：也入梁山是第五段。〕〔袁夾批：忽然跌轉，舌情圓利。〕 阮小二道：「老先生，〔金夾批：老先生叫得妙，說心話時，每有此稱。〕你不知我弟兄們幾遍商量，要去入夥。〔金夾批：藏下無數生平心事，不描已見。〕聽得那白衣秀士王倫的手下人〔金夾批：明明照出杜遷、宋萬、朱貴三人在外。〕都說道他心地窄狹，安不得人，前番那個東京林冲上山，嘔盡他的氣。〔金夾批：此順前照限林冲，後照併王倫，有左顧右盼之妙。〕〔袁眉批：提破一番，下火併種子。〕王倫那廝不肯胡亂著人，因此，我弟兄們看了這般樣，一齊都心懶了。」 〔金夾批：一齊都三字妙，活寫出商量時。〕 阮小七道：「他們若似老兄這等康慨，愛我弟兄們便好。」 〔金夾批：小七語，天然不從小二、小五口中出。○老兄、老先生，皆極親昵之後也。〕 阮小五道：「那王倫若得似教授這般情分時，我們也去了多時，不到今日。我弟兄三個便替他死也甘心！」 〔金夾批：此順正寫心肯之極。〕 吳用道：「量小生何足道哉，〔金夾批：小生二字一接何足道哉一頓，奇筆妙筆。〕如今山東河北多少英雄豪傑的好漢。」 〔金夾批：說山東，帶河北，已伏廬員外矣。〕〔袁眉批：河北伏廬員外。〕 阮小二道：「好漢們盡有，我弟兄自不曾遇著！」 〔金夾批：千古同悼之言。〕〔袁夾批：多少感慨。〕 吳用道：「只此聞〔金夾批：三字說者口快，聽者眼明。〕鄆城縣東溪村晁保正，你們曾認得他麼？」 〔金夾批：疾入。〕〔金眉批：出晁蓋是第六段。〕 阮小五道：「莫不是叫做托塔天王的晁蓋麼？」〔金夾批：疾入。〕 吳用道：「正是此人。」 阮小七道：「雖然與我們只隔得百十里路程，緣分淺薄，聞名不曾相會。」 吳用道：「這等一個仗義疏財的好男子，如何不與他相見？」〔金夾批：此句不是反跌，只是又圖一寬耳。〕 阮小二道：「我弟兄們無事，也不曾到那裡，因此不能夠與他相見。」 吳用道：「小生這幾年也只在晁保正莊上左近教些村學。〔金夾批：此句村學二字，與前大財主家做門館字，不相顧應，待三阮之法也。〕如今打聽得他有一套富貴待取，特地來和你們商議，我等就那半路裡攔住取了，如何？」 〔金夾批：奇絕之筆，不圖至此又出一奇也。〕〔金眉批：反劫晁蓋是第七段。〕〔袁眉批：又用反跌，句中有眼。〕 阮小五道：「這個卻使不得：既是仗義疏財的好男子，我們卻去壞他的道路，須吃江湖上好漢們知時笑話。」 〔金夾批：水滸一百八人人品心術，盡此一言，然則梁中書之被劫，豈足惜哉！〕〔餘評：小五見吳用言晁蓋，便言不可，此處可見小五真乃豪傑也。〕 吳用道：「我只道你們弟兄心志不堅，原來真個惜客好義！〔金夾批：我只道三字，原來真個四字，都是順他性格，順他口氣語，鎖住一篇奇文，鎖住三位好漢，皆仗此言。〕我對你們實說，〔金夾批：有次序，歷歷落落。〕果有協助之心，我教你們知此一事。〔金夾批：有次序，歷歷落落。〕我如今見在晁保正莊上住。保正聞知你三個大名，特地教我來請說話。」 〔金夾批：其辭未畢。〕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個真真實實地沒半點假！晁保正敢有件奢遮的私商買賣，有心要帶挈我們？〔金夾批：句。○敢有，妙。〕一定是煩老兄來。〔金夾批：句。○一定，妙。〕若還端的有這事，〔金夾批：句。○若還，妙。〕我三個若拾不得性命相幫他時，殘酒為誓，教我們都遭橫事，惡病臨身，死於非命！」 〔金夾批：數語淋淋瀝瀝，日在天之上，心在人之內。〕 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著脖項，道：「這腔熱血只要賣與識貨的！」 〔金夾批：拉雜如火，使讀者增長義氣。〕〔容夾批：壯哉！〕〔袁眉批：寫出這三個人有狀有聲，激昂如生，憤雄堪涕。〕 吳用道：「你們三位弟兄在這裡，不是我壞心術來誘你們。〔金夾批：又自責一句，真正設身處地而後作也。〕〔金眉批：方出正意是第八段。〕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當！目今朝內蔡太師是六月十五日生辰。他的女婿是北京大名府梁中書，即日起解十萬貫金珠寶貝與他丈人慶生辰。今有一個好漢，姓劉，名唐，特來報知。如今欲要請你去商議，聚幾個好漢向山凹僻靜去處取此一套不義之財，大家圖個一世快活；因此，特教小生，只做買魚，來請你們三個計較，成此一事。不知你們心意如何？」 阮小五聽了道：「罷！罷！」 叫道：「七哥，我和你說甚麼來？」 〔金夾批：罷罷只二字，忽插入叫道二字作敘事，然後又說出九個字來，卻無一字是實，而能令讀者心前眼前，若有無數事情，無數說話，靈心妙筆，一至於此。〕〔袁夾批：只一證問，該盡許多說話。〕〔袁眉批：通前通後，看他三個人的說話，接接連連，開開闔闔，說到刺心處使人泣，說到快心處使人躍，妙不容言。〕 阮小七跳起來道：「一世的指望，〔金夾批：妙語。〕今日還了願心！〔金夾批：妙語。〕正是搔著我癢處，〔金夾批：妙語。〕我們幾時去？」 〔金夾批：五字天生是小七語，小二、小五不說。〕 吳用道：「請三位即便去來。明日起個五更，一齊都到晁天王莊上去。」 阮家三弟兄大喜。當夜過了一宿。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