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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王教頭私走延安府 九紋龍大鬧史家村(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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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光陰，時遇八月中秋到來。史進要和三人說話，約至十五夜來莊上賞月飲酒，先使莊客王四齎一封請書直至少華山上請朱武，陳達，楊春，來莊上赴席。王四馳書逕到山寨裡，見了三位頭領，下了來書。朱武看了大喜。三個應允，隨即寫封回書，賞了王四五兩銀子，吃了十來碗酒。 〔金夾批：有前文吃酒，便令此處汔酒不突然也。〕 王四下得山來，正撞著時常送物事來的小嘍囉，一把抱住，那裡肯放，又拖去山路邊村酒店裡吃了十數碗酒，〔金夾批：寫王四酒醉，不作一番便倒，又轉出時常送物事小嘍羅來，筆墨回環兜鎖，妙不可言。〕〔容夾批：好關目。〕〔芥眉批：近情盡興，絕好事境，絕好文情。〕王四相別了回莊，一面走著，被山風一吹，酒卻湧上來，〔金夾批：好。〕踉踉蹌蹌，一步一顛；走不得十里之路，見座林子，奔到裡面，望著那綠茸茸莎草地上撲地倒了。 原來摽兔李吉正在那坡下張兔兒，〔金夾批：王四之醉也，便借送物事小嘍羅：回書之失也，便借摽兔李吉，筆墨回環兜鎖，妙不可言。若俗筆另添出無數人，便令文字散亂無致也。〕認得是史家莊上王四，趕入林子裡來扶他，那裡扶得動，〔金夾批：初是好意相扶。〕只見王四搭膊裡突出銀子來。李吉尋思道：〔金夾批：次是見銀起意。〕「這廝醉了，……那裡討得許多？……何不拿他些？」 也是天罡星合當聚會，自是生出機會來：李吉解那搭膊，望地下只一抖，那封回書和銀子都抖出來。〔金夾批：活是無心拾得。〕李吉拿起，頗識幾字；將書拆開看時，見面寫著少華山朱武、陳達、楊春；中間多有兼文帶武的言語，卻不識得，只認得三個名字。〔金夾批：只認三個名字足矣，不必全書也。〕李吉道：「我做獵戶，幾時能彀發跡？算命道我今年有大財，卻在這裡！〔金夾批：三是誤信算命。○寫李吉出首，亦複曲曲現時來。〕〔袁眉批：多少人為算命的誤了。〕華陰縣裡現出三千貫賞錢捕捉他三個賊人。叵耐史進那廝，前日我去他莊上尋矮邱乙郎，他道我來相腳頭屣盤，──你原來倒和賊人來往！」〔金夾批：回環兜鎖，絕世文情。〕銀子並書都拿去了，望華陰縣裡來出首。 〔容夾批：關目都好。〕〔芥眉批：小冤家結口大冤家，小賊頭出首大賊頭，直如此巧妙。〕 卻說莊客王四一覺直睡到二更方醒，覺來看見月光微微照在身上，吃了一驚，跳將起來，卻見四邊都是松樹；〔金夾批：嘗讀坡公赤壁賦「人影在地，仰見明月」二語，歎其妙絕，蓋先見影，後見月，便宛然晚步光景也。此忽然脫化此法，寫作王四醒來，先見月光，後見松樹，便宛然五更酒醒光景，真乃善於用古矣。〕便去腰裡摸時，搭膊和書都不見了；四下裡尋時，只見空搭膊在莎草地上。王四只管叫苦，尋思道：「銀子不打緊，這封回書卻怎生得好？……正不知被甚人拿去了？……」眉頭一縱，計上心來，〔金夾批：前特贊王四賽伯當，正為此眉頭一縱耳。〕自道：「若回去莊上說脫了回書，大郎必然焦躁，定是趕我出來；不如只說不曾有回書，那裡查照？」 計較定了，飛也似取路歸來莊上，卻好五更天氣。 史進見王四回來，問道：「你緣何方才歸來？」〔容夾批：難道不睡的？〕 王四道：「托主人福蔭，寨中三個頭領都不肯放，留住王四吃了半夜酒，因此回來遲了。」 史進又問：「曾有回書麼？」 王四道：「三個頭領要寫回書，卻是小人道：『三位頭領既然準時赴席，何必回書？小人又有杯酒，路上恐有些失支脫節，不是耍處。』」 〔金夾批：上文特贊頗能答應，正為是也。〕〔袁眉批：極誤事的人偏會答應。〕 史進聽了大喜，〔容夾批：分明是供狀了，還喜甚麼？〕說道：「不枉了諸人叫你『賽伯當』！〔容眉批：好個賽伯當！〕真個了得！」 王四應道：「小人怎敢差遲，路上不曾住腳，一直奔回莊上。」 〔金夾批：于路只見松樹林裡一隻死狗。〕〔袁夾批：有口腔，賣破綻，妙。〕 史進道：「既然如此，教人去縣裡買些果品案酒伺候。」 不覺中秋節至。是日晴明得好。史進當日分付家中莊客宰了一腔大羊，殺了百十個雞鵝，準備下酒食筵宴。看看天色晚來，少華山上朱武、陳達、楊春，三個頭領分付小嘍囉看守寨柵，只帶三五個做伴，將了樸刀，各跨口腰刀，不騎鞍馬，步行下山，〔金夾批：便令門外無馬，以為下文抵賴地。〕逕來到史家莊上。史進接著，各敘禮罷，請入後園。莊內已安排下筵宴。史進請三位頭領上坐，史進對席相陪，便叫莊客把前後莊門拴了，〔金夾批：照後不要開門等句。〕一面飲酒。莊內莊客輪流把盞，一邊割羊勸酒。酒至數杯，卻早東邊推起那輪明月。史進和三個頭領敘說舊話新言。只聽得牆外一聲喊起，火把亂明。史進大驚，跳起身來道：「三位賢友且坐，待我去看！」 喝叫莊客：「不要開門！」 掇條梯子上牆打一看時，〔金夾批：寫得好。〕只見是華陰縣尉在馬上，引著兩個都頭，帶著三四百土兵，圍住莊院。史進及三個頭領只管叫苦。外面火光中照見鋼叉，樸刀，五股叉，留客住，擺得似麻林一般。兩個都頭口裡叫道：「不要走了強賊！」〔金夾批：如火。〕 不是這夥人來捉史進並三個頭領，怎地教史進先殺了一二個人，結識了十數個好漢？〔袁眉批：結此一回，總挈通部。〕直教： 蘆花深處屯兵士，荷葉陰中治戰船。 畢竟史進與三個頭領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 【容評：李禿翁曰：史進是個漢子，只是朱武這樣軍師忒難些。】 【袁評：王教頭全身遠害，恰似天使他成就一個好徒弟。九紋龍設備防寇，恰似天使他結識三個好漢子。】 【王望如曰：徽宗喜林靈素講經，自稱教主，道君皇帝蓋妖魔之領袖也。妖魔立于朝，則百姓應于野；小人道長，君子道消；高俅至，而王進行，理有必然者。《水滸》一百八人，開口先提孝子王進，以見此人非盜，並見一百八人非生而為盜。 又曰：高俅為東京破落戶子弟高二，貧而失教，得志則依草附木而逞奸。九紋龍為華陰縣史家村史進，富而失教，壯年則拖槍使棒而為盜，是以君子貴義方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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