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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第八十八回 演武廳夫妻宵宴 猿臂寨兄弟歸心

  話說當時希真對永清道:「你既說明年三月合巹,我都依你。只是我有一言:我這小女,也是一員猛將,摧鋒陷陣少他不得。我這裡廝殺用兵,早晚說不定你二人免不得相見,那裡回避得許多。我的主意,先擇個吉日,你們二人先拜見了,兄妹相稱,可以省得回避,陣上又好照應。你不必只管稱弟子了。」

  眾將都道:「主帥之言極是。」

  希真道:「後日是重陽佳節,又是大吉日,便可行禮。」

  永清叩頭拜謝。當晚眾頭領都公糾酒筵,與永清賀喜。永清歡喜得一夜睡不著,想道:「久聞女飛衛的英名,但不知他的性格何如。若武藝雖好,性子嬌悍,也屬無趣。真難得陳將軍這般愛我,怎生報答他?」

  日子最快,已是重陽了。一早,那廳上廳下都掛燈結彩。永清換了一身華服,上廳來先參拜了希真。眾將都齊,劉慧娘也在內。當中點起臂膊粗的龍鳳蠟燭,焚起一爐妙香。希真叫:「請姑娘出來。」

  少頃,環佩丁東,十幾個女兵都插花帶朵打扮著,捧擁麗卿出堂。永清望見,吃了一驚,低下頭去。二人拜了,又同拜了希真。眾人都見了禮。論年紀,一般都是十九歲,永清乃是五月初一日建生,麗卿乃是四月初九日建生。——那日過飛龍嶺冷豔山正是他的生日。——永清小二十一日,呼麗卿為姐,永清為弟。敘禮都畢,大家讓坐。希真同女兒坐了主位兩席,那邊客位上,永清第一位,劉廣第二位,慧娘在劉廣肩下坐了第三位,苟桓第四位,苟英第五位,范成龍第六位,共八桌酒筵。階下奏動細樂,安席已畢。而卿仔細看那祝永清,生得伏犀貫頂,鳳目鴛肩,臉如傅粉,唇如丹砂,嘴角過微微的現出兩個窩兒;戴著頂爛銀束髮紫金冠,穿一領盤金白緞蟒袍,系一圍紅底金鑲白玉帶,腳踏一雙烏緞朝靴,端坐在那邊,果然是座玉山一般。麗卿暗暗道聲慚愧,「果然是個英雄!看他這般氣概,將來怕不是個朝廷的棟樑。他若不被魏虎臣那廝驅迫,怎能得他到這裡。奴家把身子託付了他,真不枉了。爹爹真好眼力!」

  那永清偷眼看麗卿,真是畫兒上摘下來的一般,怎不歡喜,自忖道:「天下世間那有這等人物,我今日莫非當真撞著神仙了!」

  那劉慧娘見那永清,也是喝彩,暗想道:「遠看不如近睹,他兩個人好福氣。不知我那雲龍比他何如?」

  酒至數論,食供數套,當日眾英雄歡飲,直至二更始散。

  連日眾頭領輪肩辦酒賀喜,盡日價暢敘,不覺到了九月十五日。那日涼飆卷起,氣爽天高,眾英雄都在廳上高會。興濃酒闌,劉廣教眾頭目裨將,就筵前舞槍弄棒,比試取樂。眾頭領都歡喜,各出金帛利物打采。那永清酒後耳熱,便起身對希真道:「小婿放肆,願舞劍樽前,以助一笑。」

  希真大喜。永清脫去那件白蟒,露出裡面襯衫,從人捧上那口紅鏐劍,走下階去,眾人都讓開了。永清使開那口劍,擊刺有法,進退非常。麗卿暗笑道:「你看他,在我前賣弄精神!我休教他獨自逞能。」

  也起身對老兒道:「孩兒要與兄弟並舞。」

  希真笑道:「我料得你必要獻醜。」

  麗卿便叫侍奉的裨將:「取我那口青錞劍來。」

  便脫去了那件大紅對襟三藍繡花衫,卸去了鬢邊的兩排黃菊,簪緊了那麻姑髻,按一按珍珠抹額,紮起了百折宮裙,抹去了釧兒,露出那大紅洋金窄袖襯襖。那員裨將捧過劍來,麗卿接了,也走下階去。永清見他來,忙收了劍,立在一邊。眾將都立起來。希真道:「同舞何妨。」

  二人謙遜了一回,大家放開步位,理開解數,竟是一對穿花蛺蝶,寒光四射。廳上廳下,無不喝彩。舞夠多時,希真笑道:「收了吃酒罷。」

  二人那裡肯住,各要顯本事,漸漸的蓋緊來。呼呼呼的只聽得風雨之聲。少刻,化作兩道白光,一邊白光裡影著一個猩紅美女,一邊白光裡罩定一個玉琢英雄,風車兒般旋轉。眾人看得眼都花了。又好多時,二人慢慢的一齊收住。從人上去接了兩口寶劍。二人又見了個禮,一齊上廳來。眾人大喜。希真哈哈大笑,便親賜他們兩杯。二人都拜謝飲了,各歸坐位。

  眾樂工奏著細樂勸侑,又是數巡,永清啟請希真道:「小婿貪而無厭,聞得姐姐的弓箭穿楊貫虱,一發求賜教。」

  希真笑道:「今日大家歡聚,又不是賭賽。過幾日,到教場裡去比試。」

  永清謝了。麗卿暗想道:「你看他,這般考核我!怎地待我索性顯個本事,好叫他死心塌地。」

  又吃了回酒,眾英雄都已面帶春色,大家起身散步。麗卿私下對劉廣道:「姨夫,你攛掇我爹爹到教場裡去。」

  劉廣點頭笑道:「我理會得。」

  便對希真道:「這幾日教場四面經霜的楓林,火錦一般赤,何不去賞玩一番?」

  希真道:「有理,大家都去。」

  就往大廳西首穿角門過去,沒多少路,到了大教場。

  眾人到了演武廳上,看那丹楓,喝彩一番。麗卿對希真道:「爹爹,兄弟說要比箭,何不就比?」

  希真笑道:「我曉得你有一點本事,再隱藏不住。叫他們設垛子。」

  從人忙去取了幾副隨用的弓箭。兩個伴當去演武廳前按了步數,掛起三個金錢,一字兒橫著。那金錢只得茶杯大小,是麗卿常射的。麗卿便去挑選了一副好弓箭送與永清,道:「請兄弟先射。」

  永清謙讓。希真道:「自然賢婿先請。」

  永清接了弓箭,道聲有僭。原來永清的箭也是百發百中,卻不及麗卿的神化。他只道麗卿也不過如此,酒後高興,也要賣弄,便吩咐那親隨到垛子邊把金錢取了一個,又退了十幾步。那親隨將金錢高擎在手裡,遠遠對永清立著。永清拿著弓箭,側立在演武廳心裡,搭上箭,輕舒猿臂,扣滿了,覷定那親隨手裡的金錢。眾人都替那人捏把汗。只見霎的一道寒星,往那金錢眼裡穿過去。麗卿也暗暗的喝彩。永清不慌不忙,連發三箭,都從那金錢眼裡穿過。那親隨人這般伏侍慣的,擎著那金錢神色不變。眾人齊聲喝彩。劉慧娘也吃一驚,忖道:「那日飛樓上虧我有準備,險些被他射個透明窟窿。」

  永清當時把弓繳還。麗卿接了,便取兩枝箭,一枝把來插在腰裡,一枝搭在弦上。那親隨人見是別人來射,連忙避開。麗卿卻走出廳下月臺上去。希真道:「你到那裡去射?」

  眾人都下廳來。只見麗卿把著弓箭仰天看了一看,霍的扭轉柳腰,拽滿了雕弓,颼的一箭往那天上射上去。那枝箭直竄入半天雲裡,力盡了掉轉頭往下落來。說時遲,那時快,那枝箭方掉轉頭落得沒多少,麗卿早搭上第二枝箭,颼的又射上去。箭鏃對箭鏃,射個正著,錚的一聲,把上頭那枚箭激開去,離卻數丈,兩枝箭都掉轉頭,滴溜溜的一齊落下來,廝並著插在教場心裡。眾人那一聲驚采,暴雷也似的響亮。永清大驚,上前拜服道:「姐姐豈但是飛衛,真乃天神降凡也。」

  麗卿連忙答拜。眾人大喜,都仍上廳坐了。永清暗喜道:「我得此人為妻,何願不足,更有何求,真不知是那世裡修得!」

  希真道:「秋色實屬可愛,我們就把酒筵移來此處。今日團圓日子,慶賀酒筵,便從今日圓滿。」

  當時演武廳上擺好,添些果品,撤去了歌舞,眾人都脫去大衣,換了便服,歡飲至晚。月光上了,眾人都告醉,謝了散去。只剩希真、永清、麗卿三人,從人掌燈火上來。麗卿道:「今夜好月色,爹爹,我們多坐坐去。」

  希真道:「最好。但我看你們二人,都拘拘束束,尚未盡興,何不洗盞更酌。」

  永清道:「泰山敬客,自己也未暢飲。」

  於是吩咐整頓了杯盤,三人重複入席。希真又飲了數杯,看他二人都斯斯文文,各無語言。希真暗想道:「他們得了我,有心腹言語不能暢敘,我不如避了。」

  便說道:「我兒,你們今日是姐弟,將來不久便是大妻,不必只管拘束。我明日五更要去祭煉那九陽神鐘,不陪你們了。」

  二人都留道:「正要孝敬爹爹幾杯,怎的便去?」

  希真道:「不必,我正事要緊。」

  便吩咐那幾個裨將並眾女兵道:「你們好好伏侍。」

  希真起身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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