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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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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劉廣、慧娘、劉麟等,都在後殿樓上商議。陳希真獨自一人在樓下,千回萬轉沒個生髮,心裡念裡只有走那一條路,只是礙著道理,又不好向劉廣說。繞著那回廊走去走來,地皮都跟光了,把一個足智多謀的陳道子,弄得半籌都拍劃不開。只見月色盈階,銀河耿耿,希真不覺走近雷祖面前,看那香爐邊有一副杯珓。希真動個念頭,便向神前跪倒,叩頭無數道:「弟子陳希真與劉廣,終能報效國家,不辱令名,當賜弟子一副立珓,聖、陰、陽三者,俱不算。」 禱罷,捧過杯珓望空擲去,月光下,只見那副杯珓壁直的立在階下,希真吃那一驚。只聽胡梯上腳步響,看時卻是慧娘下樓來。慧娘道:「大姨夫主意若何?」 希真道:「未得良策。」 慧娘道:「甥女有個見識,不好便向我爹爹說。我想只有猿臂寨的苟桓,認識我爹爹,又感激大姨夫的洪恩。他那裡有四五千兵馬,事到其間,也說不得,何不竟去投奔他,哀求他發兵,打破沂州,只救俺祖母、哥哥何如?」 希真歎一口氣道:「我想了許久,也只有這條門路,方才如此向神靈禱告。」 指著階下道:「兀那不是一副杯珓還立著。」 慧娘看了,也是驚異。希真道:「事不宜遲,便去向你父親說。」 希真收了杯珓,叩謝神恩,便同慧娘上樓。只見劉廣坐在那床上只是哭,劉夫人、劉麟、麗卿都坐在旁邊。希真道:「襟丈怎樣計較?」 劉廣道:「我主意已定,高封那廝止不過要我的家私,我把帶來所有的都與了他;再不肯時,我便挺身而出,由他碎刀萬剮,只要他完我的活娘便了!這幾個孽障,都托與姨丈罷。」 劉夫人、劉、慧娘聽了,都放聲慟哭。希真道:「你這卻是什麼意見!你便舍了一百條性命,也救不出太親母、大賢甥。」 劉廣道:「依你卻怎地?」 陳希真道:「我有妙計,恐你依不得。」 劉廣道:「我已說過,不論湯裡火裡都依你。我此刻箭瘡已好,竟無痛苦,你快說!」 希真就把投苟桓求救的計說了。劉廣聽了淚如雨下,叫道:「襟丈,聽我說!我同你都是大宋臣民,活著是大宋的人,死了是大宋的鬼,你怎說這沒長進的話,豈不是上辱祖宗,招那萬世的唾駡?」 希真道:「襟丈,你也聽我說:須知忠孝不能兩全,你依了我,報效朝廷有日;不依我這計,眼見太親母有殺身之禍,如何解救?況這事藥線甚緊,那裡去耽擱十日半月,再遲疑一時半日,遭了那廝毒手,悔之晚矣!」 慧娘道:「大姨夫的話也說得是,望爹爹權且依了,祖母的性命要緊。」 劉廣道:「日後卻怎的?」 希真道:「日後再說日後的話,……」 說不了,只見到孔厚家去的那莊客奔回來,喘著氣說道:「老爺快走罷!高知府要帶做公的親來此端緝了。」 麗卿跳起來道:「這廝親來最好,捉這廝來先與太婆、哥哥償命。」 希真喝住了他。劉廣忙問:「老太太、大衙內怎地了?」 莊客道:「老太太、大衙內險被高封斬了,已自上了綁索,只爭不曾開刀。卻吃阮其祥勸住了。」 眾人大驚,問其原由,莊客道:「雲總管見了高封,替老爺再三分剖,爭奈高封全不容情。雲總管發怒,與高封爭執,要與高封到都省質對。高封也怒,立意要先害老太太、大衙內,與白勝一齊斬首。阮其祥說斬了白勝一干人,恐老爺到案沒把柄,因此才都放了,仍舊監下。這都是孔老爺對小人說的。孔老爺又說,此廟內切不可再存留,高封正猜疑此地,要親來稽查,請老爺速避到別處,再作計較。城裡實是盤詰得緊,小人進去吃查問了多次。」 只見劉廣霍地立起身,便要下樓。陳希真扯住道:「襟丈往那裡去?」 劉廣道:「去看看我娘,便死在一處到也安耽,哥哥與我報仇。」 希真那裡肯放,說道:「姨丈;你不要心亂,但依我言語,管要救太親母出來。」 劉麟、慧娘都跪下痛哭。劉廣道:「依你便怎麼?」 希真道:「你依我方才的言語,如救不出太親母,我誓不立於天地之間。」 劉廣道:「既是姨丈拿得穩,全仗著你。如此,我們就走。」 便去喚醒那幾個莊客車夫,套好那兩輛太平車子;劉麒娘子傷痕未愈,也載在車子上;其餘眾人都上了頭口,點齊火把,連夜動身,投猿臂寨去。希真見劉廣身體無事;甚是歡喜,說道:「我也在軍營裡多年,每見箭瘡如此深重,多是性命不保,今姨丈如此好得快,豈非孝感所致。」 眾人連夜奔走,天色發白,已到蘆川渡口,覓了船隻,渡到那岸。劉廣對劉麟道:「此去猿臂寨不遠,你可先去報信,不要造次,我等在此等候。」 劉麟領命,掛了雙鐧,縱馬前行,一二程路,到那山南燉煌邊。只見林子裡一棒鑼響,跳出五七十嘍囉來,喝道:「兀那牛子,留下買路錢,放你過去!」 劉麟高叫道:「列位好漢,我非過客,是苟大王的故交,來探望他的。」 眾嘍囉道:「說了姓名,好去通報。」 劉麟道:「我姓劉名麟,排行第二。我爹爹劉廣,與苟大王、范大王都是至好。」 眾嘍囉道:「原來是劉防禦的二公子,快去通報。」 卻說苟桓,表字武伯,河南衛輝府人氏,乃是戰國時名賢苟變的後裔。苟變有大將之材,子思夫子也器重他,薦于衛君,衛君不肯用。到宋朝,這一支派流在衛輝。那苟桓的父親苟邦達,政和年間曾為殿前都虞候,端的是忠良正直,不畏權勢,時常去惡識童貫,童貫恨他入骨。那時童貫主謀,要與女真國金邦講和,夾攻遼邦,天子准了。苟邦達苦諫,天子不從。童貫就在天子前進了讒言,便將苟邦達下獄。童貫深恨苟邦達,與趙嗣真商議用計,在官家前奏稱:「臣在遼時,曾見苟邦達時常造心腹人與遼主往來,饋送禮物,有他的親筆呈覽。」 天子聽了一面之詞,又見捏造親筆,不覺大怒道:「怪道這廝要與遼邦講和!」 便傳旨將苟邦達綁出市曹處斬,眾臣都求不下。可憐那苟邦達一片丹心,匡扶社稷,竟被奸臣陷害,軍民無不流淚。 那時陳希真已做了道士,聞朝廷要斬苟邦達,大驚,連夜見高俅,求他聖上前求救,那裡救得。童貫知道苟邦達還有兩個兒子苟桓、苟英,武藝了得,恐日後為害,又假傳聖旨,捉拿苟邦達的眷屬進京,除滅了以杜後患。苟邦達的夫人閉門自盡,只拿了荷桓、苟英兩弟兄到來。希真一聞此信,又素知苟桓是個英雄,再四哀求高俅設法救拔他兄弟兩個。原來高俅自富貴之後,最好風水,見希真有塊墳地在東京城外鳳凰山內,端的水抱沙環,龍飛鳳舞,多少高手地師都說此地當發十八世公侯將相,希真卻葬了他的渾家。高俅方才曉得,正要商量謀算他的,一時不便開口。適值希真來求他救苟桓兄弟,高俅假醉著笑道:「仁兄要我救苟恒不難,須知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仁兄肯把那鳳凰山的牛眠佳城相讓,我立救苟桓。」 希真便一口應承,認真把渾家的靈柩移去別處葬了,將那地獻于高俅。高俅得了那地,大喜,連忙設法與希真定計,差心腹人依計就半路上放了苟桓、苟英,只做了個中途脫逃。也免不得費了些錢財,買通了童貫的左右。高俅又去裡外打點,童貫前彌縫。童貫卻被瞞過,便各處行文嚴拿。 那苟桓、苟英得了性命,兄弟商議投奔何處去。苟英道:「不如去投真將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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