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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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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杉樹坡大賊遭小賊 梁山泊降盜散降書 話說戴宗、時遷看這情形,再將農人和火工道人的話合將上去,十成已有七八成明白斷定,只是總要檢查一下子。便把短劍在草中亂撥,不期撥出一件背心來,黑溜溜的顏色,兩人認得是水靠,〔發現水靠背心,此中定有蹊蹺。〕是會水性人著的,原料是廣東蕉布,在桐油裡浸得二三年,入水不透,十分堅固,所以在泥裡也不曾爛壞。 時遷掩定鼻孔,忍著氣味,將劍尖一捎,挑在劍上一抖,在口袋裡面抖出薄薄一包金葉,〔發現金葉是惹禍之根也,是歸順之根,此處切莫輕輕看過去。〕一把小刀。索性尋時,又尋得一件,裡面還裹定些兒殘骨,更是腥臭不堪。劍尖劃去,口袋劃破,露出一塊布來,朱紅色印泥還未褪盡,正是「替天行道」四字,梁山的軍中暗記。兩人明白死者必是童威、童猛兩個。在路上特地穿在貼肉,以備危急時從水裡逃命,不料卻斷送在山上。〔預備從水中逃命。偏死在陸地上,人事變化無常,防不勝防。〕再尋時,更尋不出什麼。兩人低著頭,蛙行鴨步,倒退出荊棘叢中。 太陽已經帶紫,橫擱在半林上面。山上鴉鵲聲,漸漸啁噪起來。戴宗在坡上立定腳,望一望,想起這幾人生前都是好友,如今在荒煙蔓草之中,不禁長歎一聲道:「人生如此收場,真是可惜!」 眼淚籟籟地直瀉。時遷也灑淚道:「看來梁山氣運如此,我們隨波逐流,將來也不知這幾根骨頭丟在哪裡?」〔既痛逝者,行自念也,戴宗等當有此感。〕說著,忽然旋風一陣拂面過去,遠遠幾聲鐘響,送到耳邊。時遷道:「這是玉露禪院的晚鐘,時光不早,我們去罷。」〔須知此八字是說梁山情勢,不是泛泛從光陰講也。〕當時腳下起勁,仗神行之力,頃刻到了村邊。 戴宗因恐被人看破行藏,離村不遠,便緩緩而行。碰見一個農夫,牽著牛在屋前打著稻場,便去借歇。農夫問道:「從哪裡來?」 兩人答稱:「到此看風水的。本預備在玉露禪院過宿,不料禪院住滿了兵,禁止閒人,和尚沒奈何,指引到此。」 〔向農夫借宿,又是一番口脗,和上回細細比較,可悟行文方法。〕 農夫雖有些奇怪,因見戴宗禮貌周到,便帶去離村百步遠近,有座紅土地廟內安頓。廟中甚是荒落,連廟祝道人也沒有。戴宗、時遷幸喜備有乾糧不曾用著,就村裡討壺熱水,和著吃了。尋些樹枝,把大殿掃開一間,放下鋪蓋。走路辛苦的人,放倒頭,便呼呼睡著。 豈知此時稻熟,有個偷稻的賊逕來割取。他知道田裡有人巡守,便彎下腰,一步一步,順田埂子邊上俄延過去。〔曲寫賊的心理刻畫入微。〕才到廟邊,貼住牆,直起腰來,忽聽見裡面有人說話,心裡暗暗吃驚,莫不是神道顯聖。再仔細聽時,是個人說夢話,索性躡手躡腳走進去,格子眼裡張看,黑魆魆地不見什麼。聽了一會,無意中身子一側,那殿門本來稀鬆,稍微倚靠下子,便分開來。門樞裡面,因久積灰塵,全然不響。〔此種情形,從何處試驗來?〕 星光和將殘的月映到殿上,約略見香案前睡定兩人。他估量下子,將門輕輕帶攏,走出來面向廟牆,探出懷中火石,敲火將筒點上,一手籠定。〔怕人見其火星也。此類賊心,從何處體會來?〕走進廟,放開殿門,只見兩人身邊,除一把茶壺以外,並無他物,道袍一件,卸在一旁。輕輕拖時,袖子壓在睡人身下,便不敢動。只伸手往袍裡摸摸看,摸到衣囊,有一包沉甸甸的,似是金銀之類。〔賊偷賊。〕忽然睡的人肩膀一動,他身不由己,往外就跨。跨出來,見沒有動靜,又輕輕帶上殿門。再把火筒照時,象是整包金葉,心下狐疑。仔細照時,忽聽得田裡叫道:「誰呀?」 他情知道火筒拿得高,被遠處望見。賊心人虛,丟下火筒,翻身急走。 腳下有了聲響,立刻趕來幾人,他向前飛跑。後面人向前飛趕,正趕得起勁,一個大漢,恰迎面撞來,劈胸一把,登時掀定。待要掙扎時,後邊人一擁而上。 〔賊打算逃去,偏又被人捉住,一個大漢做前驅,餘人蜂擁而上,熱鬧極矣。〕 此時村中聽說捉賊,立刻有人拿火把來,半路上迎著,將賊人一照,一俱認得的道:「呸!原來又是張大麻子。」 這張大麻子是遠村一個無賴,〔一偷再偷的是無賴。〕上年為偷稻,已經被他們拿住,打過一頓,故此認得。再看時,廟牆角邊,還擱著一把鐵篦子,一個笆斗,人人都大怒起來,拖到村上。剛要打時,保正出來止住眾人,先去賊身搜一搜,搜出金葉來,這保正倒吃一驚。再看外包是塊印布,保正顛倒看過幾遍,總不認得印上篆字。問賊人:「從何處偷來?」 賊人指著廟門道:「是這裡兩個睡覺的人口袋裡的。」 保正回頭問眾人:「廟裡睡的是誰?」 眾人說明如此這般。保正沉吟道:「這兩人也大有可疑,怕的也不是好人,怎麼身上那般衣服,配有這般東西?」 眾人中有幾個暴桀的,就要去捉。〔有人就要去捉,活繪出鄉愚不勝憤憤之概。〕保正搖手道:「談何容易!你們通共不過二十多個壯丁,都不會得武藝。我們外邊這樣的吵鬧,哪能保他不醒?倘是大盜,只怕反要被他傷幾個。你們可知道當年祝家莊,何等英雄,只為捉賊上惹起禍,幾乎被梁山踏成平地。」 〔倒勾一筆,在時遷真是眼前報應。〕 眾人道:「如此說來,只好將東西還他。」 保正道:「還他也不必,倘若他疑是有意窺探,又要生出枝節。〔保正到底狡猾,心裡已曉得是梁山上人,盡有幾分疑懼,口中卻吞吐著。〕我看官兵現住玉露禪院,離此不遠。著個會跑的去報官兵,請來檢查一下子,隨呈印布作證。倘若官兵看得無甚要緊,我們也可將賊捆給他看,還他東西,教他知我們是好人。」 當下村中大眾,覺得這話有理,登時有人擎火把抄嶺路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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