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離魂子母圈 | 上頁 下頁
四〇


  陸七娘的袖箭打出,聽他口中這麼亂叫,就知沒傷著他,趕忙一翻身,飛縱出來,可是耳中聽得那上官雲彤喊了聲,「原箭退回,打。」

  陸七娘腳才往地上一落,已覺出腦後的風聲到,忙往前一俯身,只覺得頭上被劃了下,「吧」的,自己那支袖箭擦著頭頂打過去,落在面前的山道上,頭頂上的包頭被穿破,頭皮受了輕傷。

  那「活報應」已站在廟門口,大聲呵斥道:「淫孀,你知報應臨頭,還妄想逃走嗎?」

  女屠戶對於武林怪傑「活報應」上官雲彤,已經多次吃到他的虧,真不敢再和他動手了,任憑他喝罵,只絲毫不理會,足底下用足了勁,縱躍如飛,順著山道,不敢往下逃,卻往上飛奔過來。那上官雲彤緊緊地追趕,可是一邊追著,口中不住喊道:「陸七娘,你這狐狸精坑害了多少人,竟又害到我窮酸的頭上。我為你整跑了好幾裡地遠來,好容易在這裡遇上,你想想我能叫你逃得出手去麼?」

  陸七娘哪裡敢答應他,把一身輕功本領施展出來,身體似箭離弦撲上山道。前面是峰巒起伏,陸七娘想,只要逃到前面那片亂山頭,就可以從他手中脫身了。她縱躍如飛,翻到一個小山澗上,眼前是一道深澗,業已乾涸,從山澗旁繞過去,有一片棗樹林。陸大娘認為,自己若是命不該絕,只要逃到那棗樹林中,就算是有了活命。她此時卻再也顧不得什麼叫危險,輕蹬巧縱,竟自到了這棗樹林前,回頭看了一看,只見「活報應」尚在五六丈遠。

  陸七娘一縱身,竄到棗樹林中,回頭向上官雲彤招呼:「窮酸,七奶奶現在不陪了,咱們改天再見。」

  上官雲彤卻怪叫道:「陸七娘,沒那麼便宜的事,你想往哪裡走?窮酸這回決不叫你稱心如願。」

  陸七娘已經進了樹林,自己絲毫不敢停留,穿著這片棗樹林深處,往西穿過來。因為在樹林外時,早已看出南北兩邊有樹林的地方,僅有十幾丈長,那絕不會逃出上官雲彤之手,只有穿著這片樹林子的深處,另尋出路,才好脫身。

  陸七娘往前奔出來有六七丈遠,看了看背後的上官雲彤並不追進,略微把心放下,又出來五六丈遠,眼前的樹木比較稀疏。

  陸七娘可緊自留神看外面,騰身飛縱落在樹林子外面,前面還正好是一個奔西北的斜山坡,正有一片山道,雖不知是通著什麼地方,可看出來是常有人從這裡走的道路。

  陸七娘往前仍然是飛奔著,雖則從樹林子脫身,可她心裡明白,自己若不是早早地離開附近一帶,那上官雲彤是出了名的陰險狡詐,只要再遇上他,非落在他手中不可了。

  陸七娘撲奔山坡下,好在這一帶沒有人跡,仍然施展夜行術的功夫,眨眼間,已經越過了兩箭多地長的斜山坡,順著山道往右轉過去,撲奔一個山環。她所放心的是,這一帶全是活山道,不至於走到死路上去。她腳下很快,從山環這裡一轉,拐過這山環,好查看前面的道路。

  陸七娘身形巧快,在過這個山環時,幾乎和一個人撞個滿懷,各自出了聲,後退一步,兩下各自收住往前闖的式子。

  陸七娘嚇得心頭騰騰亂跳,趕到抬頭一看來人時,她竟「哎喲」了聲,轉身就跑。這人哈哈一笑道:「不要臉的東西,你敢在七老子面前這麼狂。我放你半里地,要叫你逃出手去,七老子就枉在江湖道上走了。」

  女屠戶對於這人,比那「活報應」上官雲彤還怕得厲害,這就是那要命金七老。他手底下又黑又狠,只要被他追上了,休想多活一刻。所以女屠戶不管來路上是否有人堵截,只有先脫身逃開他手中,才可保全住自己的性命。那要命金七老狂笑的聲音,女屠戶聽在耳內喪膽亡魂,她連連飛縱著,只有仍然撲奔那片樹林重作脫身計。

  陸七娘在山道上倏起倏落,自覺著腳底下十分快了,可是前面這個斜坡往上闖時,卻慢了許多。回頭看時,竟不知什麼時候,那要命金七老身形隱去,蹤跡杳然。

  陸七娘知道,他既然現身堵截,絕不會半途放手,任憑自己脫逃。不由腳下絲毫不敢停留,已經撲近了樹林子,忽然地聽見樹林內有人自言自語道:「好個淫孀,竟敢把我窮酸誘到這裡,不好好地和我講,藏躲起來,跟我弄這種玄虛,上天入地我不搜尋著你,窮酸臨歸天那時全閉不上眼。」

  接著一片腳步之聲,似乎已奔這裡走來。

  ▼第九章 救吳青夜犯臨榆舵

  女屠戶聽候腳步聲往這裡來,趕緊從樹林子北邊一縱身,躥出兩丈多地,縱進一排棗樹後,隱著身軀向這邊看時,果然是那活報應已經從樹林裡闖了出來,眼下不住地正張望著。

  這時陸七娘竟聽得偏東北、東南連響了幾聲呼哨,自己雖聽不出是哪一方所使用的呼哨,可是也暗作打算,只恐怕是臨榆舵那班幫匪搜尋過來兩下夾攻,自己非落在人家手中不可了,遂趕緊往棗林深處走去。可是耳中卻聽到樹林外一陣口角相爭之聲,自己把身形停住,細聽外面的口角爭論是何人。稍一辨別,已然聽出是活報應上官雲彤和要命金七老,兩人不住地爭論著。那上官雲彤被金七老說成是安心賣放陸七娘,要不然不會叫她逃出手去。活報應不住地連聲怪叫著,認為金七老是血口噴人,要問金七老為什麼既是見著她,還叫她逃出手去。

  那金七老說道:「我正待追趕捉拿,這臨榆舵的幫匪也進來搜尋。我深恨這班幫匪狐假虎威,平日只會仗著鳳尾幫的勢力欺壓百姓,本幫中出了這種敗類,寬容她由江南逃到這裡,把鳳尾幫臉面算丟盡了。幫匪們竟自罵她恬不知恥,辱駡她是叛幫背道的人,反來責備別人,我和他們動起手來,把入山搜尋的這班幫匪們全打發得逃出山去,這才趕了過來。不想這一耽擱,竟被她逃入林中。窮酸,我金老壽在大江南北闖了這麼些年,想不到來到臨榆縣竟栽了這麼個大跟頭。這個萬惡淫孀,她真要是逃出我們手去,我們也太丟人現眼了。」

  上官雲彤冷笑了一聲道:「金老壽,你別和我套近乎,我看你也許是動了惻隱之心,慈悲之念,安心把她放出手去,這時在我面前卻這般裝腔作勢,我才不會輕易相信你編的那套話呢。」

  要命金七老立刻怪叫著道:「窮酸,你不要血口噴人,我看你是居心不良,想要把這個女人收入你掌握之中。你從冀南跟綴下來,為什麼還容她活到今日?你所說的完全是欺人之語。好在現在她還沒有逃出我們掌握之中,不過仗著這段亂山盡是狐兔隱匿的洞穴,這東西易於逃避。我若是安心下毒手,我就不信搜索不著她。」

  這兩個江湖怪傑,你一言,我一語,他們又像玩笑又像口角,可是緊守著這片樹林,不肯走開。

  陸七娘嚇得哪還敢移動,只有緊貼在一棵樹幹後,伏身不動,等待著機會。這兩人說著說著,竟自在樹旁一堆荒草上坐了下來,陸七娘一看這種情形,自己若是這麼等待下去,工夫大了,難免帶出一點聲息來,會被他們察覺,這一來仍然逃不出手去,反不如早作脫身之計,免得落到他們手中之時,後悔不和他們一拼。

  女屠戶打定了主意,自己輕身提氣,從樹幹旁移動身軀,腳底下盡力地留著神,竟退出兩排棗樹,正有一陣風過,吹得枝葉嘩啦啦作響,尤其是乾枯的樹葉子發的聲音更大。

  陸七娘趁著這種機會,把囊中袖箭取出來,軋進兩支箭去。這女屠戶真可以說是膽大包天,眼前這兩個人,全是出了名的難惹人物,江湖路上真是令人聞名喪膽。現在女屠戶她的打算也好,她認定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任憑你有多大的本領,我出其不意,也能傷著你們一個,只剩一個時,就好脫身了。

  陸七娘心意已決,左手倒提著翹尖刀,右手扣著袖箭,躡足輕步,從樹後轉過來,趕到望見了上官雲彤、金七老的影子,她暗中欣幸,這真是該著這兩個惡魔陽壽告終,我陸七娘竟做了這追魂奪命人。原來這時,他兩個全各倚著一棵樹幹,坐在乾草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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