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離魂子母圈 | 上頁 下頁


  女屠戶雖是江湖出身,父親三陰絕戶掌羅義,伯父雙手金鏢羅倍,全是江湖的能手,各負一身絕技;女屠戶乍一進來,十分詫異,略一察看,已然明白,這是操練輕功暗器的設備。小心著腳下,來到石屋前,甘老婆婆把那粗笨的木門拉開,立刻從門裡閃出昏黃的燈光來。走進了屋中,甘老婆婆又把門帶上。

  女屠戶一看這屋中,是石牆石壁,從屋頂上用鐵鍊條吊著一個石缽,裡面滿注著松脂油,燃起四五寸高的燈焰,屋中倒顯很亮,石屋中倒沒有霉濕之氣。原來石屋分作兩進,只這外間石牆上,一人高處,三面全有窗洞通風透光。方形的窗洞,全是從裡面可以支起的窗扇;屋中只有用木柴支架的桌椅,上面放著些碗盞用具,可稱得起四壁蕭然。里間的門上,掛著一隻蒲草編的簾子。甘老婆婆就向陸七娘說道:「你先坐下歇一歇,你看我們母女,就是度著這荒涼清苦的歲月,小娘子雖是遭逢不幸,我看還是過不慣這樣生活吧?」

  女屠戶陸七娘一邊把刀立在牆下,一邊回答道:「我這未亡人也受過多少風塵流離之苦,有什麼過不慣,身落江湖裡,都是苦命人,還不是一樣麼?」

  女屠戶陸七娘這兩句話答得很對,老婆婆歎息一聲,把手中的鐵拐杖往東牆下一立。

  陸七娘見她放拐杖的地方,地上已被鐵拐杖點成了很凹的坑,想見這拐杖往那裡放已成固定的地方,可見經過的歲月不少,看在眼裡真是驚心。這位甘老婆子皺眉說道:「外面風不大時,這屋中的窗子全支起,有日光時透進來,倒也不很暗;我就討厭這股油煙子氣,好在前窗倒沒多大的風吹進來,這時支起來好些。」

  甘老婆子一邊說著,把窗支起來,又從屋中端出一盤麵食饅頭,一盤醃鹿肉,向陸七娘道:「吳娘子,你荒山逃路,定然沒進飲食,山居之人,寒苦慣了,沒有什麼好的飲食,你將就些吃,聊以充饑。」

  女屠戶陸七娘此時倒真有些餓了,遂趕緊向甘老婆婆道謝,坐在那兒吃起來。

  陸七娘正吃著,門開處,紅衣女俠閃身而入,手中提著自己的包裹,陸七娘趕緊站起來道:「這倒有勞女俠了。」

  這位女俠只含糊答應了一聲,掀著簾子進了里間,那甘老婆子也跟了進去。不一時甘婆婆從裡面走出來,說道:「雲兒,你燒些水來,我也有些渴了,吳娘子也得用些。」

  這位俠女答了聲,從牆角提了把生鐵鑄成的水壺,走了出去。一會兒工夫,從那支起的窗口,看到外面一陣陣閃著火光。

  陸七娘此時已經吃完。甘老婆婆說道:「你是浙江一帶來的,可知道鳳尾幫的事嗎?」

  女屠戶陸七娘心裡一驚,忙地提著神答道:「這件事,已傳遍江南,聽說鳳尾幫這次毀得實在有些冤枉,那十二連環塢不亞於銅牆鐵壁,那麼多年的工夫,官家就沒敢動過他,這次若不是淮陽派、西嶽派去臥底,官兵哪容易就攻進去。他們幫主雄心不死,要重立內三堂,再建鳳尾幫,這幾個月來,把江浙兩省鬧得天翻地覆。不過事實不能夠那麼容易,武維揚若是這次再失敗了,就沒有他立足之地了。」

  才說到這兒,女屠戶一抬頭,見前面敞著的木窗暗下來,不禁皺眉說道:「喲!好好天氣,怎麼陰起來了,別再來個秋雨連綿,我可怎麼趕路呢。」

  甘老婆婆道:「不至於吧,我們山居慣了,對於風雨陰晴還是能知道。這秋天的氣候,不是有雨的樣子。」說著站起來走向門邊,把木門推開,回頭向陸七娘道:「你看,我說的不錯吧,浮雲掩月,正象徵著風雲變幻無常,原來皎潔的月色,被這塊浮雲一掩,清光立斂,天地立刻黑暗下來。禍福無常,何曾不是這樣呢。」

  說這話時,一陣山風過處,吹得林木皆鳴。

  甘老婆婆把門掩上,那紅衣俠甘雲鳳從裡面走出來,向甘婆婆道:「阿娘,你們帶些什麼?」

  甘婆婆方要答話,前面木窗突然有人發話道:「好個甘婆子,潛蹤匿跡,在這裡呢,真叫我費了大事才找到你,如今竟敢窩藏淫孀,看你還能怎麼說的。」

  紅衣女俠呵斥道:「什麼人,敢到紅砂穀找死!」

  一抬手,兩粒銀丸穿窗打去。

  甘婆婆以事出倉促,向女屠戶陸七娘瞥了一眼,見陸七娘也要伸手去拿刀,遂厲聲說道:「小娘子你要放明白些,只許你守在這裡,敢越雷池休想活命。」

  女屠戶已被這母女先聲所奪,嚇得趕緊往椅子上一坐,口中答了聲「是。」

  甘老婆婆一舉手,一掌向那懸在當中的缽燈扇去,那三四寸燈焰,竟被搦成六七寸煙火,應手而滅。這位甘老婆婆伸手向牆邊抄起那支鐵拐杖時,紅衣女俠甘雲鳳已經往里間把劍取出來。甘老婆子低聲說了聲:「我先出去。」

  那紅衣女俠並沒答話,已自伸手向里間門旁撈起一件東西,向窗外打去。這母女動作敏捷,全在刹那間。外面嘻嘻的一聲冷笑道:「小妞兒,也敢和老夫動手,很好,你們全來吧!」

  隨著外面說這話時,正是紅衣女俠往窗口打出問路的東西,砰的一聲,一片碎木紛飛的聲音;紅衣女俠已隨著這一擊之勢,身形縱起,已如飛鳥入林般,穿窗而出。

  女屠戶陸七娘看到她們母女全是這般身手,更是驚心。那甘老婆婆這麼大年紀,竟自施展這輕功,真是少見。可見江湖道上盡有奇人,武林道中更多能手。自己越想越覺可怕,遂輕輕縱到窗口。好在這時正是浮雲淡退下去,窗口這裡十分黑暗,往外看時,只見這段木柵牆內,已然動上手。不過只見紅衣女俠那柄寶劍閃出青光,和那甘老婆婆一條鐵拐杖帶著悠悠的風聲,那敵人卻是飄忽若風,忽隱忽現,在那形如亂崗的石堆上全似在平地上,毫不被亂石所阻滯。

  這般較量不啻在梅花樁上,甚是危險。兩下越鬥越凶,女屠戶想著來人是哪條線上的,倒是怎麼個身份,只是任憑她怎麼辨認,只是看不出來,好生著急。自己想著走是不走,正在舉棋不定的當兒,忽聽那人一聲怒叱:「甘老婆子,你翻臉不認人,縱女行兇,這是小事,放走了淫孀陸七娘,這場官司就比你那場官司夠打的,活報應該著報應到你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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