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離魂子母圈 | 上頁 下頁 |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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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女屠戶被困紅砂穀 由安徽入河南,有一條捷徑,是橫穿著仇山青石崗,比官站驛路近著百餘里。只是這條路太荒僻,商販旅客輕易不敢從這裡走,因為山一歧路太多,一個方向辨不對,就容易困在山中。其中以盤香嶺、白雲橙、紅砂穀為最險之地。可是山裡也有獵戶和種山田的人家,你若找到人家,路就走對了,借宿就食全很容易,只要你路上不耽擱,當天就能出了山口;若是找不著人家,也就是把路走錯,當天休想走出山去,准得困在山中,露宿終宵,遇上狼群野獸。 這時已是深秋,荒林落葉,衰草披靡,在盤香嶺這段山道上,秋風起處,把那枯乾的落葉,刮得唰啦啦飛舞起來,愈顯得霜天秋老。 在這寂寂的山道上,這時竟發現一個少婦,一身疾裝勁服,外面卻罩著件鄉婦們常穿的藍粗布褂子,青絹帕包頭,雖是滿面風塵,卻掩不住那俏麗的風致。她在驢背上望著前路,不時地眉峰緊蹙。峰頭上的日影已漸漸西沉,隱向峰腰,這少婦愈形焦躁起來,山路稍平坦些,立刻催驢疾行。這少婦正是浙南雁蕩山鳳尾幫漏網的女淫孀陸錦雲,也就是她本幫中所稱的「女屠戶」。 這女屠戶陸七娘在十二環塢淨業山莊群雄較技時,被淮陽派的前輩鐵蓑道人獻出之後,那鳳尾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幾乎無地自容,把她交付刑堂香主海鳥吳青帶赴刑堂,按幫規立時處死。哪知道這淫孀陸七娘竟自展開她那狐媚手段,竟把一個堂堂的刑堂香主海鳥吳青誘惑動了,遲延著不忍下手。海鳥吳青是個很剛強的江湖客,當時尚不敢遽生叛心,也是吳青該有這段孽緣,由它斷送一生。恰在那時,浙南水師營、緝私營得到鳳尾幫的最扎手人物要命郎中鮑子威、三陰絕戶掌羅義所獻十二連環塢秘圖,以火器營迅雷不及掩耳攻入連環塢。鳳尾幫龍頭總舵瓦解冰消就在指顧之間。 女屠戶陸七娘更在這時盡情誘惑,以美色利害交攻海鳥吳青,吳青竟自挾著女屠戶陸七娘乘亂逃出十二連環塢,在浙南隱匿起來。及至探聽得龍頭幫主以十二隻皮艇偕內三堂香主等用鯰魚套脫身,要在浙南重建鳳尾幫,再立內三堂。海鳥吳青和陸七娘哪還敢在浙南流連,知道鳳尾幫大江南北勢力尚存,遂相偕往北方逃來,一路上還得時時地躲著幫中人。更探聽出幫主派出了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率一班舵主分赴淮上清風堡以及西嶽蒼龍嶺上天梯碧竹庵復仇。北五省的各舵主已奉諭封舵閉壇,往兩路集合,兩人行藏更加謹慎。 可是女屠戶陸七娘認為淮陽派實是不共戴天之仇,造成了今日這種局面,完全是淮陽派、西嶽派之賜,自己和吳青就這麼匿跡銷聲地忍耐下去,實不甘心。她是安心想報復一下,可是淮陽派清風堡綠竹塘和西嶽碧竹庵全有內三堂的香主去了,自己和吳青哪能去?那乾山歸雲堡是不易涉足之地,萬柳堂的奇門遁甲不容易對付,遂和吳青一商量,要找淮陽派中頗著名的燕趙雙俠的晦氣。 藍氏弟兄雖是難惹,可是那追雲手藍璧在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較技曾受重傷,暗中圖謀不會沒有下手的機會。吳青現在已經是被女屠戶陸七娘迷戀住了,竟自唯命是從。不過奔冀南磁州,一路上可得提防著遇上本幫的弟兄,不敢和女屠戶陸七娘明著一路走。自己雖是在鳳尾幫瓦解之後,不能立時重投到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麾下,尚有推託之餘地,若是和她一路走,被本幫弟兄撞見,就無法辯駁了。所以兩人是白晝分開,夜晚一同投宿。 女屠戶陸七娘買了這頭小驢,單獨地走在這條山道裡,她恨不得早早地出了仇山,早早入了河南境。本幫人漸漸少了,哪知這條道太荒僻,天色已晚,女屠戶更是著急。正在催驢往前走著,突然聽得身後有蹄踐落葉之聲,女屠戶陸七娘回頭看時,因為有一道山坳擋著,看不出多遠去。她趕緊把驢放慢了,先把兩邊的形勢打量一下,提防著發生意外時,哪裡可以退避攻守。 趕到後邊的蹄聲漸近,轉過了山坳,女屠戶陸七娘回頭看到來人,這才把心放下,在驢背上低著頭仍然往前走著。後面來的這人也騎著一頭小驢,卻不是自己趕的,有一個健步的腳夫跟至後面。驢上這人仍系作商人打扮,驢背上搭著一個包裹,這頭小驢被腳夫趕著,走得很快,刹那間已趕上了陸七娘。那腳夫見這麼荒涼的山道上,竟會有這樣少婦騎驢而獨行,腳夫看著十分詫異,一邊走著,不住地上下打量女屠戶陸七娘。 女屠戶連眼皮也不撩,把韁繩領了領讓開道路,後面這頭小驢,擦著道旁一人多高的荒草,躥到頭裡去了。 女屠戶陸七娘仍然慢慢走著,前面那人緊自催驢轉過一個山坳,這驢上人忽然喲了一聲,翻身下了驢背,把包裹推了推,向腳夫道:「我掉了個小包兒,裡面是要緊的東西,若不是這包裹要散,我還不知道呢。大約就在和那女人一錯過時,我覺得有什麼碰了腿一下子,也許就是在那兒掉下去的,若是被那女人拾去,我好向她要呢。」 說罷不等腳夫答應,向那山坳跑來,才一轉過山坳,一提衣衫,腳下一點,騰身一縱,疾如脫弦之箭,輕靈巧快,倏起倏落,已到了女屠戶面前道:「你怎麼才到這裡,要緊趕一程,還有十幾裡路好走呢。」 女屠戶陸七娘眉峰緊蹙道:「要知道這條道這麼難走,怎麼也不從這裡走咧。你這麼翻回來,賊眉鼠眼的腳夫,豈不疑心?」 那人道:「你不用管,我自有話說,不要打攪。讓我告訴你,我才問過腳夫,出了山口就是固始縣境,那裡萬家屯有個福來店,可以投宿,出了山口還二三里路呢。這段山道還勉強可以走,雖然難走,你只迎著落日的影子,往正西走就不會錯了。趕驢的這小子十分可惡,我得收拾他,我看兩條腿和四條腿比較誰走得快吧,不要耽擱,店中等你。」 說罷沒等陸七娘答話,縱躍如飛,向東而去。 那人不問可知,正是十二連環塢刑堂香主海鳥吳青。這吳青既有氣節,更具好身手,竟自為淫孀所迷,甘心隨她倒行逆施起來。「女色」二字,實甚於洪水猛獸,所以說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英雄難渡美人關,是一些不錯。 女屠戶陸七娘見海鳥吳青這般矯健身形,默念道今夜又可和他聚在一起,不由腮邊浮起一條紅暈,默然笑了笑。一陣山風起處,荒草落葉,唰唰一陣響,女屠戶陸七娘回頭看了看快要沉下去的日影,不由笑容頓斂,眉峰又蹙了起來,忙地催動了坐下驢,疾疾向山道上走來。 走出二三里來,向眼前一望,不由暗罵:該死的吳青,你怎麼不告訴我這裡有兩股道,我這可從哪條道走呢?望瞭望山頭上行將消逝的陽光,只覺這羊腸小道,全是向西走,自己一盤算,還是去偏北這條路,因為入了河南境,也得往北走,遂一領韁繩往北邊這股小道走下來。 這種山道想查看前面的蹤跡,那是休想,因為滿山道全是荒林落葉,就是有驢馬的遺糞,也被那落葉給蓋上。 女屠戶陸七娘走向這條道,在先覺著這條路還平坦,自己還算碰對了。哪知走出二三里來,立刻惴惴不安起來,轉了兩個山坳,地勢越發荒涼,日影已沉下去,漸漸黑起來,道路雖是漸漸開展,只為幾次轉折,已迷了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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