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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刁四義、雷震霄答應了聲,他們停身止步。閔三娘、余忠趕緊出了山口,貼著山邊林木下一陣疾馳,好在時候尚早,野地裡沒有什麼行人,貼著荒江野岸邊,一片片莊稼地中,一路緊走趕到了九華岩附近,天光已亮。仗著早已翻進山道,躲避著九華岩下小村落,閔三娘和余忠把刀劍全解下來,用一件衣服包裹,交給閔熊兒,叫他頭一個從岩上先回去。

  閔三娘和余忠一路上查看小村落的人家,此時山頭上十分清楚,宿露未消,樹上的鳥才離開巢,靠這山頭一帶十分清靜,他們轉到岩腰,萍姑已經站在籬外等候,向著閔三娘、余忠點點首,餘忠頭一個趕緊走進門內,因為已經到了自己家中,就是再叫岩下鄉下人們看見,看沒有什麼可疑了,閔三娘站在竹籬旁,仔細注意岩後來路上全查看一番,好在一路走著已然注意到恐怕刁四義、雷震霄這兩個傢伙派人暗中跟綴,就是叫他們知道了,自己是隱跡在九華岩,倒也沒甚要緊,不過對以後事有許多不便處。閔三娘看了看岩後一帶,沒有什麼可疑的形跡,向萍姑低聲問:「夜間家中也是安然無事麼?」

  萍姑點點頭,閃開籬笆門,讓三娘往裡走。

  閔三娘已經走進門口,萍姑忽然招呼:「娘,你看,這一帶這樣人倒少見吧。」

  閔三娘一轉身,順著她手指處看去,果然這九華岩下,貼著小村旁,順著山岩下一頭小驢,驢背上馱定一人,看情形很像一個年老的婆婆,不過像這樣人看著很扎眼,因為湖南地方,是個多山多水的地方,只有山兜子、竹轎、船隻來代步,騎牲口固然有,可是很少見了,尤其是騎驢的,多半江北一帶常見,並且騎著驢,有許多地方不能走。這頭小驢,腳程很快,四蹄如飛,順著山腳下繞著九華岩轉過去,直向江邊而去。

  閔三娘看著不住地皺眉頭,不過所見的是一個老婆婆,這種人與自身無關,不過形跡怪異些,這是從什麼地方來?時候很早,看她的來蹤去向,絕不是下面小村莊中的親友,因為她是從小村落後轉過來,那一帶是很傾斜的山坡,有個三五戶人家,也全是當地的土著。

  閔三娘直望到這個騎驢的老婆婆,直向瀟湘江邊出去有半里地,已被樹林擋住,這才回身,萍姑看三娘對於這個騎驢人很注意,娘兩個已經走進,萍姑把竹籬門掩好,在三娘的身後說道:「阿娘,這個騎驢的老婆婆很怪,阿娘可看出她是什麼路道?往這個地方來做什麼?」

  閔三娘搖搖頭道:「傻姑娘,你這麼問我,我又去問誰,這個人反正不是當地人,看那情形所騎的小驢,還是她自己的,大半是北方人,我們不去管她。」

  回到屋中余忠、閔熊兒全換了衣服,萍姑伺候著閔三娘梳洗更衣,早半天,大家歇了一下。在午後,餘忠這才向三娘說道:「三娘,雷震霄、刁四義這兩個人,三娘可要好好地提防,過去在東清縣一帶名聲很不好,他們是懾於幫規的嚴厲,究竟是否能夠痛改前非,可看不定。」

  閔三娘道:「余老師,你只管放心,諒他還不敢在我們眼前再興風作浪,不好好聽我的指揮,那時我可要收拾他了。」

  餘忠道:「叫他來肅清三湘一帶鳳尾幫的舊部,固然是駕輕就熟,他辦著省事,但是附近一帶,我風聞著,可還有比他聲勢大,大幫的壇下弟子,全變了心,因為三娘不叫我常出去,我也不敢遠離開九華岩,只是聽說。在離湘西岸龍山口一帶,盤踞著大股綠林人物,大概也是鳳尾幫的舊部,究竟是什麼人,可不得而知,力量也厚,在水退下去之後,他們這撥人才到了瀟湘一帶,已經把那一帶的江面完全佔據了。刁四義、雷震霄我可始終不敢深信他們,他們因為大水災之下,官家對於鳳尾幫查辦的事,已鬆懈下來,更兼在大災荒之下,這幾省重要官吏多已更換,所以他們趁著這個機會,嘯聚起來,暗地樹起勢力,這刁四義、雷震霄倘有異心,對於三娘的命令陽奉陰違,和其他有力量的人物結合起來,我們別再吃了他的大虧,那可就毀了,那一來,豈不辜負了三娘你一片苦心。」

  閔三娘聽了余忠這番話,點點頭道:「你的話說得很有道理,等我計劃一下,對於雷震霄、刁四義暗中也設法查看一下。」

  閔熊兒好容易盼到這次三娘帶他出去,他雖則整夜地奔馳,可是早半天他依然沒好好地睡一覺,他是十分高興,更暗地裡不住地向萍姑誇耀在零陵渡口金絲軟鞭如何地耀武揚威。這個萍姑她早年雖是閔三娘身邊一個使女,因為聰明伶俐,閔三娘十分愛她,更因為自己只有那麼個侄兒,所以把這小萍收為義女,愛若親生,尤其這二年來,因為逃亡避禍,索性也不再提義女,就如同親母女一樣了,萍姑也學得一身很好的本領。他們住在嶽麓山一來閔三娘是很好的武功,二來住在嶽麓山沒有什麼事做,所以閔三娘拿著練功夫消磨歲月,以解山中的寂寞,無形中閔熊兒和萍姑全造就成一身極好的功夫。

  不過閔熊兒是一個極聰明極淘氣的孩子,他和萍姑年歲差不多,彼此又一處長起來,兩人只要離開閔三娘面前,時時的因為練功夫上吵嘴,反是總是萍姑吃虧的時候多,不過萍姑嘴上可不饒他,兩個人有時候,就許動上手打起來,可是萍姑有最大的護身符,只要一跑到閔三娘的身邊,閔熊兒是大氣不敢喘,兩人隨在三娘身邊可是真怕閔三娘,說什麼全不敢不聽。現在閔熊兒這麼誇口,萍姑哪肯聽他這些狂言大話,不住地冷語譏誚,急得閔熊兒又要和萍姑動手,萍姑向閔熊兒說道:「你不用這麼一片驕狂,我是沒跟你一塊出去,栽跟頭現眼的事,你決不肯說,你等著,有了機會只要娘答應帶我出去,咱們水旱兩面索性痛痛快快較量一下,也叫你看看萍姑這些年究竟練出點什麼來。」

  兩人這麼爭爭吵吵的直到了晚間。吃過夜飯之後,閔三娘告訴草上飛餘忠,潛蹤隱跡暗入春陵山排雲峰去探查刁四義、雷震霄的動靜,可要十分謹慎小心,更把青鸞堂的旗令交付他,「倘若形跡不能隱匿時,只管現身相見,傳我的命令,叫刁四義、雷震霄要趕緊查明隱匿龍山和瀟湘水面這一撥綠林究竟是何出息,是何來歷。你要隨機應變去辦理,不理儘自耽擱,我要有重要的事得出去。」

  草上飛餘忠領了青鸞堂的旗令,離開九華岩,趕奔春陵山探查。

  閔熊兒見這次不再叫他出去,十分失望,閔三娘和萍姑是早早歇息,他一個人是不肯睡,不過三娘對於他管得很嚴厲,他是不敢不聽話,夜間是不叫他出去,可是他惦記著餘忠,到了二更左右,他不肯睡,三娘招呼他兩次,叫他早早歇息,他說是給老餘等門,閔三娘道:「熊兒,怎的總這樣胡鬧,他至早也得天亮前回來,你難道等他一夜麼?用不著你管,快去睡覺。」

  閔熊兒他口中答應著,回到南邊這間躺下不大的工夫,他又爬起來,三娘雖則聽到他沒睡,也不去管他,知道他還不敢私自出去,這閔熊兒他在屋中轉了一刻,又跑到小院中,這個院子在岩腰顯著不大,可是岩腰這一片平整的岩石,也有七八丈寬,往南北差不多有二十多丈長。這個地方是兩頭尖,靠南頭北頭全很窄,靠南邊是往岩下去的一段磴道,靠北頭,卻是通著山上的一條小道,這也是閔三娘等一家人自己略微修整了一下,雖則這條窄窄的小道不平整,比起從前沒住這裡時,已經好走多了,這片竹籬內,南北也有六七丈長,靠著北邊的籬邊還移種了一片綠竹,靠著籬邊下,栽些山花細草,非常的幽雅。此時正在一個天熱的時候,閔熊兒他這麼起坐不安,自己跟自己搗亂,隔個不大的工夫,他就從屋裡出來,在院內轉一周,往岩下張望一下。

  此時正在月初,月亮不亮,二更過後,已經偏到西邊去,斜月疏星之下,他看不出多遠去,連岩下小村落全看不清,約莫到了三更左右,閔熊兒也有些疲倦了,個人輕著腳步退回屋來,躺在竹床上歇息著,可也沒睡著,他心裡還是惦著餘忠,盼他回來,自己可以知道他此去的情形,這就是少年喜動不喜靜。正在迷離中,耳中似乎聽得窗外唰的響了一下,好像衣裳摩擦到窗前,閔熊兒一踅身坐起,他疑心余忠已然回來,趕到仔細聽,又沒有聲音了,自己不禁啞然一笑,認為個人真是糊塗,餘忠是自己家中人,他回來就是不叫門,也用不著這麼再嚴密的戒備。他就是越過竹籬進來,離著岩下那麼遠,不怕驚動別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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