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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二


  遂和先過來的四師兄徐忠鳳退了下來。守小村的匪黨厲聲喝道:「你還不起來滾!今夜遇見我,算是便宜了你,趕緊給我離開這裡,再要往這裡胡闖,休想再活!」

  窮瞎子一踅身坐起來,翻著兩個白眼珠,沖著這匪徒道:「我早就算出有貴人幫我瞎子的忙,敢情應在這裡!好人你作到底,你把我領出去行麼?」

  匪徒冷笑聲道:「你這瞎東西,倒想的自在,老子們叫你逃走,已是恩典你,你還想叫人送你去?趕緊滾,再遲延你是自己找死了!從這裡往東南走,不遠就是大道,再順著大道往東走,就是奔河間府的大道了。」

  這時窮瞎子已然站起,仍然站在那裡不動,自言自語道:「我的老天爺!我前世沒作好事,今生遭這種報應,我哪還知道東南西北,我往哪裡走對呀!我還給他個瞎闖,掉在河溝子裡倒省事,要不然跑出這麼遠來,也是回不去!」

  守小村匪徒因為他是個窮瞎子,收拾他不是江湖道朋友作的事,遂忍著怒氣,把這窮瞎子推的面向著東南,順手一推道:「滾吧!穿著高梁地就出去了,別拐彎,再回來弄死你!」

  窮瞎子被推的腳步踉蹌的撞出去,窮瞎子嘴裡還是不閑著道:「老鄉們,回頭見!」

  高梁葉子「唰啦啦」的一陣響,窮瞎子竟隱入黑影中。

  這時要命金七老已經和金鏡崔鵬二次答話。崔鵬對於這貿然出現的窮瞎子十分疑心,按著這枯柳屯的形勢,和匪黨的佈置,就是有眼的人也不易闖進來,他一個瞎子竟會這麼湊巧,竟在這時闖到這裡,真是怪事。這金七老所率領的全是久曆江湖的綠林道,怎還叫他逃出手去?他們真有點輸眼了,他們這裡的擾攘已息,自己提鎏金鳳翅钂過來向要命金七老拱手道:「金老當家的,事到如今,我崔鵬只可如命而行,請你亮兵刃給我領招吧!」

  要命金七老呵呵一笑道:「崔鏢頭,你不用客氣,我只憑一雙肉掌、一袋五毒神砂,在江湖上闖了這些年,你叫我金老壽亮什麼傢伙,你就進招吧!」

  金钂崔鵬聽要命金七老說出這種話來,好生不悅,暗罵:老賊子你也太狂了,我雖不是你的敵手,但是我也得叫你嘗嘗鳳翅钂的厲害!隨答了聲:「好了,我崔鵬承讓了!」

  隨即雙钂一分,走行門邁過步,看關定式,向要命金七老喝下聲:「七老,你進招吧?」

  要命金七老嘻嘻冷笑道:「金老壽從來沒那麼發過招,我的門規,動手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鏢主你就爽快進招,叫我老頭子也開開眼!」

  金钂崔鵬不禁如火上澆油的痛恨老賊張狂的過分,自己氣納丹田,全神貫注到老兒身上,索性豁出去了,要憑師門這手絕藝,與這鄂中巨盜一拚生死。踏中宮直進,夠上步眼,腳尖一點地,騰身躍起,正落到要命金七老面前,口中仍然招呼了聲「崔鵬無禮了!」

  鳳翅钂已然遞進招去,一照面就用了手「流星趕月」,雙钂挾著勁風砸到。要命金七老喝聲:「來得好!」

  這老兒果然名不虛傳,真個厲害!雙掌全是駢著食中二指,往鳳翅钂上點,這種兵刃慢說用掌來接架,武功稍弱的連兵刃全不好招架。鳳翅钂是三面帶尖帶刺,專克制敵人的兵刃,小孟嘗金钂崔鵬把鳳翅钂施展開,點、紮、劃、壓、掛、崩、砸、鎖、耘、拿,招術精絕。憑小孟嘗金钂崔鵬這趟鳳翅钂,得生死掌沙全義的親傳,武林中動手過兵刃,足以克服強敵,只是今夜突遇上了強敵。

  這要命金七老本名是八步趕蟾金老壽,不僅身輕體快,掌法中他竟得南北派武林中獨創一家的「嵩陽大九手,羅公八一式」的絕學,武林中又稱作「嵩陽大九套」,八十一手掌法獨攬各派拳術的精華,今夜以這種稱雄江湖的拳術來對付金钂崔鵬,崔鵬哪會是他的敵手!這時崔鵬已認出要命金七老施展的是嵩陽大九套,暗道:我命休矣!憑我這點本事,如何接的下來?就是師父有一掌判生死的黑煞手的功夫,也未必勝得了他。自己預備實不得已時,絕不落在他手內,也無面目再回去,只有以鳳翅钂自戕。

  金钂崔鵬這一氣餒,更犯了拳家的大忌,立刻雙钂的招術也慢了,那要命金七老卻是擊虛攻隙,拳風迅捷,變化靈活。金钂崔鵬自己准知道多走幾招,也不過多延遲一時,有什麼用,事已至此,還留戀些什麼!只是兩次想撤招退出來,向老賊痛駡一頓,飲刃自裁,但是這要命金七老逼的太緊,想退下來哪由得了自己。金钂崔鵬鼻窪須角全見了汗,自己陡然明白了要命金七老果然毒辣,他不下手傷我,我不扔鳳翅钂向他求饒,就得活活把我累死!金钂崔鵬一醒了攢,立刻拿定主意,心想你用這種陰毒的手段,只能對付怕死惜命之徒,姓崔的不要命,就不聽你這套了。想到這裡,方要揭破他這種惡意,忽然遠處嗚嗚的一陣笛聲。

  要命金七老正在動著手,十分驚異的「哦」了聲,立刻招呼他身旁隨同的弟子道:「小子們還怔著,咱們爺們輸了眼了!窮瞎子奔東北,怎會轉到西南,他這笛子的聲音也不對,不是竹笛,去!趕緊追這窮瞎子,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告訴他,七老子這裡等他,方才他的眼睛不瞎,七老子眼瞎了,去!快!」

  嘴裡這麼說著,掌上依然是封閉擒拿,一毫不放鬆,兩個弟子應聲向西南追下去。伺侯在廟門外的一共是四個人,這時僅剩下守門的兩個匪徒,要命金七老這一發話,匪黨們認為是要鏢的另有接應,遂乘著老頭子和敵人動著手,全轉到西南角上,偷著察看。就在這時,金钂崔鵬也起了疑心,知道這笛聲定是方才在這裡攪擾了半晌的窮瞎子,自己認定那窮瞎子定非尋常的生意人。

  此時見要命金七老這種驚惶的情形,看出老賊已然明白了那瞎子的來路,定不是平庸之輩,要不然他不會那麼著急。崔鵬此時倒把速求一死的念頭稍煞,倒要看看是否還有下文。自己無形中似乎有人告訴,已經有了一線生機。這一來精神陡振,鳳翅钂重新用得意的絕招來應付。兩下裡動手是行東就西,忽進忽退。金钂崔鵬一個走式正縱身往廟門的東北角一落,斜身跨步接架金七老的追擊,驀聽得身後的頭頂上有人說道:「你們姓崔的當門宗族全上了手,別洩氣,卯上勁!幹,揍這小子!」

  這幾句話聽得清清楚楚。金钂崔鵬為了應付要命金七老雖是沒敢回頭,可是也微一側臉,側耳細聽身後這人所說的話,這不過是刹那之間。那要命金七老跟的緊,他隱約聽見有說話的人,因為廟裡還有人把守著,並沒十分提防。及至看到小孟嘗金钂崔鵬的情形,忽的省悟這是有人和他說話。要命金七老也真個厲害,一聲沒響,腳下暗暗一用力,身形已拔起,從金钂崔鵬的頭頂上飛縱上了土穀祠的牆頭。這份輕快,倒把個萬勝鏢主金钂崔鵬嚇得一機靈,先疑心他是來暗算自己,往西聳身閃避。金老壽已腳點牆倒,厲聲喝問:「什麼人暗中發話?在你七老子面前弄些鬼吹燈,我可不買這個賬。」

  只是並沒有人答聲,也不見別的形跡。忽的想起院中的人呢?又喝問:「胡阿興往哪裡去了?」

  又沒人答聲。要命金七老不禁衝衝大怒,才要招呼外面守廟門的兩個匪黨,突然正殿的脊後面人影一晃,要命金七老喝問:「誰?」

  哪知居然有人答了話:「過來看。」

  要命金七老認定了是那假裝瞎子的,恨聲罵道:「老花子,討便宜飯討到你七老子頭上來了!七老子早想找你,你倒找了我來。滾過來。和七老子見個高低!不用說你是崔鵬這匹夫請出來的了?」

  殿脊後一聲冷笑道:「老鬼,你是誰的老子?只有給你家裡賊子賊孫當老子吧!老鬼你這回可作了外喪鬼,你還有臉活麼?別拉扯好人,要鏢的單人獨騎,我老爺子是看著不公,要多管管這回閒事。老鬼,不服氣這裡來比劃比劃!」

  要命金七老自入江湖以來,橫行了這些年,沒遭過這種譏誚。怒吼一聲,腳點牆頭,身形縱起,直躥向殿頂。他這種身手,還是慣用出其不意的動作,捷如飛鳥的撲過去。可是對手絕非弱者,容到要命金七老撲過去,那人已用燕子飛雲的輕功躥出土穀祠,僅僅看到敵人的背影,使要命金七老更加詫異。這人的身形既比瞎子矮,更兼衣服也不一樣,雖則在黑影中,背著身子看不見面貌,自己已確定不是那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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