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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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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命金七老把金銑崔鵬上下打量了兩眼,微微冷笑道:「萬勝鏢主你也過強了!我金老壽把你的鏢留下,為的是好好請你前來一會。你的鏢馱子原封沒動,全在這小廟裡存著,我金老壽絕不會那麼下作,見財起意。不過咱們的事另說說,我金老壽此來的意思不妨明告,我那不成材的徒弟方兆熊,栽在你鏢主手中,這怨他不度德不量力,咎由自取!我金老壽不僅不能袒護這種可惡的徒弟,我還要按門規懲戒他,只是叫我金老壽不能釋懷的是崔鏢主說什麼……我們爺們只能在江西道上立足,這大河南北山左右一帶沒有我們爺們走的道路。我還怕這孩子吃了人家虧,故意捏造出這篇話來,我一再盤詰他,他竟在祖師前發誓自明,沒有一字虛言。 「那麼我金老壽倒要在崔鏢頭面前領教,我們江湖道中人,在江湖道上走,哪一支哪一派的祖師爺也沒給劃出界線來,這只看你個人的本領。正如你崔鏢主的鏢只在北五省走,不到大江南北去,這是你崔鏢頭不肯賞光,沒有人敢限制你的鏢不能往江南走。如今你崔鏢主竟自揚言這北五省沒有我們爺們走的道路!崔鏢主咱們擱下遠的說近的,我金老壽不才在江湖道上也鬼混了這些年,就沒有肯這麼藐視我們爺們的!我也知道你崔鏢頭掌中一對鳳翅钂為武林中的絕學,敢發這種狂言,也正為有一身絕藝,沒把我們這路江湖道放在眼中。 「崔鏢主,咱們這麼辦,我們現在任什麼不用講,咱們各憑武功分一分強弱,你的鳳翅钂要是勝了我金老壽這雙肉掌,不僅大河南北我們爺們無面目再涉足,從此我金老壽算洗手江湖,連大江南北也沒有我這一號。要是你崔鏢主不能勝了我這雙肉掌,我金老壽原鏢一樣奉還,不過可不能在這裡還你,你得把北五省的鏢行中有名有姓的請出來,我們爺們要在北五省露露『萬』兒,當筵把鏢馱子奉還。我看也沒有別的說的,崔鏢頭你就亮钂賜招,咱們就試試看吧!」 小孟嘗金钂崔鵬見這要命金七老聲勢逼人,這派狂傲的情形,幾乎叫人不能忍耐。可是一見這要命金七老的情形,自己也是久走江湖,一望而知是個江湖的能手,自己要想對付他絕不易討了好去,遂竭力忍著怒說道:「金老當家的,你先略候半刻,容我崔鵬把我這點意思說出來,任憑你金老當家的發付。我崔鵬論武功本領,不過是一個末學後進,只仗大家捧我幹這個鏢局,從刀尖上找碗飯吃,尚懂得武林中的義氣、江湖上的規矩,哪一時我也沒敢錯規矩。那年往河南走鏢,所經過的陽武縣方家屯,小字號也曾從那裡走過,就不知道那裡住的竟是令高徒。 「我們幹鏢行和江湖道的朋友,全是一條線上的事,耳目極靈,不時的打聽著:哪條線上來了什麼人,有什麼新上線的英雄,就怕誤會。令高徒原是離家多年來的人,驀然回到方家屯,要想在本鄉本土創『萬』兒,應該叫江湖同道,早早把風聲散放出來。在下那年走鏢到那裡,事前既不知那裡住著令徒,趕著令徒出頭攔鏢,頗有新上跳板的『上線開腿』之勢。我崔鵬恐怕自己見聞不廣,怕是哪路上老前輩的麾下,也曾向令徒請示門戶師承? 「哪知令徒不但不示師承門戶,反倒反語相譏,辱及我在下師門,我這才忍無可忍動起手來,也不過點到為止。我崔鵬是被逼處此,不得不和令高徒周旋。我要想息事寧人,除非我當時把鏢馱子給令徒留下。當時他敗在崔鵬手下,是自己無面目在家鄉立足,臨行更揚言叫我姓崔的等著他的,不把我萬勝鏢局子字號給挑了,絕不算完。他有來言,我才有去語。我說是象你這種不懂江湖道規矩的小輩,就是再請出人來也不過和你一樣的主兒,這北五省中諒還沒有你發威之地! 「令徒走後,我也自悔失言,不該再開罪於他人,只是絕沒想到他竟是鄂中江湖老前輩的門下!我姓崔的這點本領,現江湖道上和我一樣的比牛毛還多。我從離開沙老恩師的門下,我就沒敢憑武功來創『萬』兒。天性好交朋友,也就仗著朋友把我捧起來,同道中送了我『小孟嘗』三個字的綽號,這不過是同道捧我,可不敢當這三個字,姓崔的交朋友還交不過來,我焉敢故意開罪江湖前輩,自取滅亡!如今無意中得罪了七老你,這實非我崔鵬本心。 「我崔鵬今夜前來,一來是謝罪,我承認我有失言之處,可是姓崔的把話說明瞭,金老當家的,你也聽清楚了,我只有向你金老當家的謝罪;至於令徒,我姓崔的沒有失禮之處,我不能向他謝罪。二來是請老前輩念在保鏢的闖這點名姓兒不易,立時把鏢賜還,我崔鵬已經是夠栽的了。你金老當家的莫說叫我崔鵬普請北五省的鏢行,要在酒席筵前還我崔鵬的鏢馱子,崔鵬萬不敢承認。就是錯開今夜今時,再把鏢馱子還給我,我在下不敢領情。幹鏢行既為名,又為利,臨到節骨眼兒,把利拋開,也得要名,憑真本領是沒有。七老你所說的叫我崔鵬以鳳翅钂在你這老前輩面前現醜,越發不敢從命!因為在下尚有自知之明,以我這點武技要和七老你動手,那是自取其辱!話已說明,我崔鵬靜候七老你的示下。」 要命金七尚沒發言,身旁的一個少年道:「師父,別聽他這一套,要叫他花言巧語的就把鏢馱子要走了,你老人家怎麼回去。」 要命金七老向這發言的少年叱喝道:「不准多言!」 遂向小孟嘗金钂崔鵬道:「崔鏢頭,話不是這樣講,咱們把過去的事全拋開,只說現在的吧!我金老壽既已把尊駕的鏢馱子拾了,焉能就這麼還你,無論如何你不在我金老壽麵前擱點什麼,想把鏢馱子起回去,那是休想。爽快的把你獨步江湖的絕技鳳翅钂的高招,叫我金老壽見識見識。崔鏢頭,我們全是江湖道中人,作事不要拖泥帶水,沒完沒休。你要想把鏢馱子立時起走,那也容易,鏢馱子就在這土穀祠內,騾馬存在眼前小村中,連騾夫們也全吃得飽飽的,睡的香甜甜的,一呼即至。你要起鏢,自己動手好了,我金老壽可最討厭牽纏不休。你若不立刻起鏢,我金老壽可不陪了,我們在鄂中再會!」 這時小村中一陣騾馬嘶聲,小孟嘗金钂崔鵬知道再難挽回,只有和他拚了,遂切齒說道:「金七老,何必逼人太甚?我崔鵬此來,也沒想再生還,既是非叫我崔鵬獻醜不可,恭敬不如從命,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說罷一轉身同於二愣一點首道:「把我的傢伙摘下來。」 於二愣看著鏢主崔鵬這麼卑詞厚禮和這多年積盜金老壽對付,人家依然毫不理這個碴,自己深恨鏢主太軟弱!他就是三頭六臂,事情擠到這也得和他拚一下子,自己帶來的手叉子要不是被鏢主扔在高粱地裡,說什麼豁出死去,也得和他招呼一下子。這時聽鏢主一招呼遞鳳翅钂,伸手就從馬鞍下摘了下來,於二愣手腳又重,又在慣怒之下,鳳翅钂的翅子把馬肚帶捋住,把牲口的肚皮也劃了一下。這匹牲口「希聿聿」一聲長嘶,揚蹄掙扎蹴踏,幸是韁繩沒撒手,算是沒把牲口驚了。 小孟嘗金钂崔鵬親自把鳳翅钂摘下來,在這種時候也不好再說他什麼了,就在這裡一耽擱的一刹那,小村那邊突然一陣叱喝詈罵,崔鵬也不由一驚,那要命金七老竟也斜身查問,向身旁一個少年說了句什麼,一個少年匪党已經縱身出去。這時小村屋頂所把守的黨羽一面用孔明燈往這邊照著,一面喝著:「站住,再往前走你是自己找死!看箭!」 「嘎吧」一響,一支袖箭向這邊走來的一個衣服襤褸的人身上打來,只聽這衣服襤褸的人也是口操南音「哎呀」了聲,崔鏢頭只認定這人已被袖箭所傷,哪知道這人半轉著身軀,手裡拿著一根尺許長、黑忽忽的棍子,向後面搖晃著,接著他「哎呀」之聲嚷道:「怎麼這個地方,這麼厲害!我一個少眼無目的殘廢人,緊著就象冤魂纏腿似的只在這塊地轉悠,這裡竟會沒有我走的路,把馬竿也掉在臭溝裡,這已經夠我瞎子受的了,你們這要再拿箭射殺我,可沒我的活路了!」 這人絮叨叨的這麼說著。 這時那持燈發箭的匪黨已走到近前,厲聲叱喝:「住口,你胡講些什麼?不用裝模作樣,你定不是好人!幹什麼事的?說實話,難道還等我動手麼?」 這個窮瞎子忙作揖打拱的說道:「老爺們一定是官面了,我一個瞎子可不會作賊,我倒常和臭賊子們打交道。我這窮瞎子住不起大店小店,常叫賊偷。我想往河間府趁生意去,把路走錯了,轉了兩天還是這塊窮地,老爺們高高手,我不就過去了麼?再說聽你老爺的口音,咱還是老鄉哩!」 這時那鄂中的巨盜要命金七老,竟把崔鵬亮兵刃的事先不理,目注著這相隔兩丈余遠的瞎子,似乎十分注意他。更向身旁另一個徒弟說道:「你去看看,要是鷹爪孫,趕快收拾他,要真是生意人,放他去。」 這少年應聲縱身過去。 小村子那邊追過來的,尚自不放鬆,逼緊的盤問道:「誰和你是鄉親,你是哪裡來的?」 窮瞎子說道:「我從湖南來,咱不是鄉親麼?」 先過去那個少年呸的啐了一口道:「我們湖北沒有你這麼塊鄉親。」 窮瞎子說道:「別管湖南湖北,反正全有湖,江河湖海,全是一家子,老爺們叫我走吧!哪條路許我走全行,只要有我瞎子的活路就行。」 二次過去的少年叱喝道:「少說廢話,你要找苦子吃!你怎麼走到這裡的,我們四面全有人把著,你能進來,相好的,別想走了!」 說著這少年竟自照肩一把,往回一帶,喝了個「捆」字,瞎子象燈草人似的,「哎喲哎喲」的嚷著往地上倒去。可是動手的少年這個苦子也吃大了,瞎子手裡那根短棍,是根笛子,也不知是存心是巧了,在一倒的工夫,正點在少年的筋骨上。少年疼的吭了聲,咬牙沒敢出聲,頭上汗珠已經下來。這時那瞎子仰跌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只嚷:「要了命了!要了命了!」 兩個白眼珠一翻一翻的,一邊「哎喲」,一邊嚷:「救人啊!救人啊!你們欺負我不行,我還有師父啊!你打吧!打死我,有師父給我報仇!」 那執孔明燈的道:「師弟,你別這麼愣啊!你看他這把子骨頭,還禁得住你摔麼!我看快打發他走吧!別讓老頭子怪罪下來!」 這個動手的少年,正是傷於二愣的薑天佑,肋骨被瞎子戳傷,吃了啞吧虧還說不出,只得恨聲說道:「便宜了這瞎東西,我若不是因為老頭子在這裡看著,非把他料理了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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