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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這相士手中拿著兩塊簡板,鷹爪王明白在江南道上這叫,「踏青子,斬盤帶推包。」

  術語是串茶館、相面帶治病,四大江湖之一。這位相士站在樓口,沉著面色向堂倌說道:「那麼你們這裡是幹什麼的?是不是賣茶賣酒?你這種眼皮子薄,勢力眼,你怎麼就看出我是兜生意,不是照顧你的財神爺?難道你這望江樓的酒館的人還有分別?象我們這路人就不賣麼?」

  堂倌忙答道:「您老先生別挑眼,您老先生這種挑著招牌進來,我們不能不往您是做生意上想。再說我們這裡每天從早到晚總有幾位進來兜生意,這總不算我們當夥計的眼皮薄,勢利眼。你進來,坐下喝一碗茶,我們得拿您當財神爺,您是吃茶、吃酒?吃茶請到樓下,吃酒您在這裡隨意揀座頭吧!」

  這位相士郎中遂在這臨街的窗下落了座。這相士把布招牌往窗口一立,要酒要菜,對於飲食、菜肴十分講究,絕不象江湖術士寒賤情形,很有大方不拘的氣派。這位鷹爪王看到這術士的兩眼神光奕奕,內功定築根基。此人藉著術士隱去本來面目,只是只能瞞那平常人,焉能逃得開自己眼下。這時那術士忽的把桌子一拍,「砰」的一聲,跟著「嘩啦」的全桌的碟碗杯著,全跳起來。

  夏侯英正背著身子,這時夏侯英的酒力已經發作,正擎著一杯酒往唇邊湊,術士這一猛拍桌案,猝不覺察,嚇的手一顫,雖是酒杯沒出手,酒反灑了一衣襟。夏侯英少年的心情,哪肯吃這種虧?只為堡主在面前,不敢公然的離座去問他。可也納不住氣,竟自把酒杯往桌上一蹲,扭頭眼望著別處說了聲:「是抽瘋是要死呢?」

  鷹爪王從鼻孔裡哼了聲:「作甚麼?老實吃。」

  夏侯英被堡主說著,不敢再言語。

  那術士把酒壺撞翻,灑了一桌子酒水菜汁,堂倌趕過來道:「客爺,您大概喝多了,有點醉了。」

  術士把眼一翻立刻怒叱道:「什麼喝醉了!喝到人肚子裡,沒喝到狗肚子裡,我就不懂什麼叫醉。」

  堂倌道:「您沒醉,這為什麼呢?」

  邊說邊把桌子拭淨。這時術士長歎了一聲道:「我不為別的,我只為這種有眼無珠的小子們,見了我老人家佯佯不睬。這種目中無人的人,招的我生氣。」

  堂倌見他分明是指著人家別的客人,這是成心要鬧事,遂把面色一沉道:「爺台,您這是怎麼說話?誰看不起您,誰不理您,您指出來。別這麼嚷嚷著,別給我們惹事!我們這做的是買賣,不敢跟客人慪氣。」

  這位術士道:「我想起我們家務事來,急的忘形,與你什麼相干,礙他客人什麼呢?我有兩個晚生後輩,跟我學了些能耐,他們究竟不過是略知一二,尚沒找到門徑,硬要到處裝腔作勢充聖人,把我的牌匾給鬧壞了。我如今一片慈心,想再指示指示,叫他們走上正的門徑,免得走入歧途。可是我門下這幾個孩子,全是不肯服善,寧願到處碰壁去,也不肯在我面前乖乖的受教,你說可氣不可氣?」

  堂倌聽得這術士說出這麼一篇無關緊要的話來,十分可笑,遂答道:「依我看,您這種氣趁早不必生,再說這種事是您家裡的事,家裡去辦。您在我們這兒發洩這股子怨氣,越想越堵,您把桌子拍翻了,憑老先生您在外跑腿的,毀壞了我們的家具能夠不賠我們嗎?」

  術士立刻把眼一翻道:「你管得著我嗎?」

  在這怒叱聲中,手中正擎著一隻斟滿了酒的酒杯,一抖手,一杯酒潑在了堂倌的臉上。堂倌竟自「哎喲」了一聲,倒退了兩步,沉著臉道:「好,您敢打人,咱們得另說說。」

  那術士哈哈一笑道:「你這叫訛人,我請你喝杯酒怎麼倒叫起來?夥計你的臉上不是肉長的了。」

  夥計雖也覺得一杯酒潑到自己臉上,不致於這麼疼,有些怪道,可究竟是門外漢,不懂得這是內家的功夫,「借物打人」的手法。只想著這術士力大,這時又聽他用話挖苦自己,遂向前湊著說道,「您打完了人還說損話,您索性打吧!」

  鷹爪王怒叱道:「朋友,你跟這種庸奴侍役露這種功夫,也太不能容物了。夥計,你再惹人家,只怕你死無葬身之地了,還不退下。」

  當時這術士冷笑一聲道:「尊駕說的是什麼,我不大明白。這種勢利小人,遇上機會就得教訓教訓他,省得他看不起人。尊駕不要把我看的過高了,我不過會一些術數,雲遊四海,到處為家,若有功夫,早不幹這行當了。」

  這時這位鷹爪王卻向堂倌說道:「夥計那算不了什麼,快給我燙一壺酒來。」

  夥計被這位淮陽派清風堡主鷹爪王攔著,不敢再說什麼。只得用抹布擦著臉上的酒漬,一面嘟嚷著下樓去取酒。

  這裡清風堡主鷹爪王把這堂倌支開,隨向這術士道:「老兄你尊姓大名?我看老兄不僅精于星相醫蔔,武功上定也有過人的本領,我在下願在尊前請教。」

  這術士忙擺手道:「笑話笑話,一個流落江湖挾末技苟延歲月的我,哪懂得武功二字。我真要會三招兩式的,我還去鋪場子教徒騙人哩!何致在風塵中鬼混?至於賤名尤不值一道,我姓胡,江湖上全叫我胡半顛,我倒把我的本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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