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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蕭文傑下了車,車停放好,牲口卸下來,店夥把牲口全牽入馬棚,給一叟等開了三間東廂房。這福安客棧是一個大客棧,設備十分乾淨,這三間屋子,兩明一暗,里間裡一鋪大暖炕,大家進了屋中,把包裹兵刃,全拿進來,放存里間,夥計們張羅著淨面泡茶,更給送進一個大炭盆來,裡面是燒紅了的木炭,在風雪中走了一天的人,到了這種店房裡真是賓至如歸。略微地歇息一會子,讓店裡預備了酒飯,在吃飯的工夫,一叟向店家借著說閒話,探聽這涼州城裡的情形,向他問:「這兩天地面上為什麼這麼緊?」

  夥計答對是:「這可說不清,只是這兩天緊得邪性,各處兵馬調著,走公事的差官,我們這店中一天不定見幾撥。幹這種買賣真叫沒法,打點這種官差,要是常了,足可以把你買賣折騰黃了,吃喝騷擾,遇上好說話的,隨意給你放下幾個錢,不要說店飯錢,連燒炭全不夠,我們這種買賣,遇上這種情形,就叫手拿著銀碗討飯吃。」

  一叟聽他說不出什麼情形來,遂不再跟他搭訕。他們正在吃飯的工夫,店門外又一陣大亂,柳雲亭趕緊到屋門口察看,自己暗暗吃驚,原來是四名護勇,一名差官,進門來,就招呼店家,別和我們麻煩,越快越好,給我們預備熱酒熱飯,我們全快凍死了,我們不住在這兒,這就走。好幾個店夥圍隨著,把他們讓進西廂房,飛狐柳雲亭聽到了來人說話的口音,略微地放了心,連他手下的,帶這差官,全是西北一帶土著的口音。自己回身來,仍然落座,向朱一叟道:「店家說得一點不錯,這店裡這種官差,就打點不起。」

  正說著,店夥送進酒來,這倒不用問他,進屋來把酒壺一放,向一叟等說道:「你老聽見了,我們整天怎樣打點吧?這又是一撥真正的財神爺,成心地照顧我們,已經到了地方,還不怕費事,賞臉到我們小店裡,擾我們一頓,這不是成心麼?蘭州護軍使衙門,到這裡鎮守使衙門投遞公事,他不去辦他的公事,先到我們這兒,五個人足吃足喝,還得服侍他們的牲口,你說開店的是什麼罪名?」

  一叟道:「不要犯肝氣,他們辦官差的,這也叫沒法子,你看這麼冷天氣,帶著緊急公事,整幹這一天,人也就支持不住了,他們逕自去投公事,誰管飯呢?你認了命吧!」

  店夥一笑道:「老客,你倒比我們想得開。」

  夥計含笑退了出去,柳雲亭向朱一叟道:「看這種情形,我們到的還真是時候,或者還不至於誤事吧。」

  一叟微搖了搖頭,向柳雲亭道:「據我們看這涼州城內,這種情形,可不甚好,總鎮衙門離此大約沒有多遠。」

  蕭文傑道:「我伯父往來的家報,按他所寫的地名叫四城街,就在北關內,大約不至於不好找。」

  柳雲亭道:「我們回頭可以稍微向店家打聽打聽,也不至於就露了馬腳。」

  這時大家飯已吃好,夥計進來收拾碗盞,鐵英超向店家說道:「外面雪還沒住麼?」

  這時石四虎走出屋門,他去照料馬匹,推著風門扭頭說道:「老天爺是成心和我們過意不去。這個雪別打算住了,還不定下到多久去了。」

  說著話把風門推上,竟自走去。

  鐵英超向店夥兒說道:「夥計,這情形我們一半天走不了,我有一個朋友,在總鎮衙門幹小差事,趁著不能走,我打算去看望看望他,這總鎮衙門在什麼地方,我真還沒到過,你可知道總鎮衙門在哪裡?」

  夥計答道:「很好找,從這條東關大街,一直的往西走到十字路口,往北去,出去有半里地,有一條橫街,往東是玉帶街,那裡衙門可不是,那個是鎮守使衙門。往西去,路北裡才是總鎮衙門,極容易找。從這裡算起,也不過二里路。」

  鐵英超道:「好吧,我明天去看望看望我那朋友。」

  夥計收拾完了之後,又給泡上一壺茶來,把炭盆又給添了木炭,燒紅了放在屋中,里間裡暖炕也給燒熱了,朱一叟向店夥吩咐:「我們不用什麼了,不招呼你不用來,我們要早早安歇。」

  店夥答應著退出屋去。

  石四虎也從前面回來,飛狐柳雲亭把屋門關好,彼此商議,要應該怎麼下手,蕭文傑的心意想要親自趕到總鎮衙門,見他的伯父。

  一叟搖了搖頭道:「文傑,我們不能那麼冒失,好在這四城街離著這福安客棧不遠,這時我們先探查一番,你要明白我們數千里捨死忘生來到這裡,不能往虎口裡送。這涼州城內的情形,叫人不敢准保怎樣了。我們趕到總鎮衙門,只要沒有意外情形,再回來把你帶去,面見蕭制台,叫你們爺兩個見面,再定脫身之策,我看一定得這麼辦。」

  飛狐柳雲亭也說道:「我們現在已入涼州,事事總得謹慎,好在沒有多少耽擱,文傑你要忍耐一時。」

  朱一叟向鐵英超、石四虎兩人囑咐:「要時時保護文傑,萬一有什麼變動,你們沉住了氣,千萬別貿然離開了店房,你們無論如何,不能散開了。」

  鐵英超點頭答應,朱一叟和飛狐柳雲亭,各自收拾了一番,這兩位風塵異人,才要出屋,忽然外面轟轟地連響了三聲炮,一叟和柳雲亭全是驚異十分,蕭文傑更是變顏色,向一叟道:「師父,怎麼這時還響炮,這是怎麼回事?」

  飛狐柳雲亭向一叟道:「這情形可不好,怎麼黑夜之間,調動起兵馬來?」

  跟著聽著店外街道上一陣人馬雜亂之聲,飛狐向一叟說了聲:「一叟,你先等一等,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飛狐柳雲亭輕輕把門推開,一閃身,已到了外面,一叟和鐵英超、石四虎、蕭文傑,全在屋中靜靜地聽著街上情形,等待著柳雲亭的回信。工夫不大,門兒輕輕一開,飛狐柳雲亭已經閃進屋中,把身上雪抖一抖,一叟問:「怎麼樣?」

  柳雲亭搖了搖頭道:「看不出是什麼情形,這一隊人馬全是從城外調進來的,從這東關向西走去,一叟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走,不要耽誤了大事。」

  朱一叟把劍也背在身上,飛狐柳雲亭向鐵英超說了聲:「鐵師傅小心照應,裡屋暖炕上歇息著去,等待著佳音吧。」

  他頭一個已經出了屋門,朱一叟也跟著出來,趕緊把門掩好。這時各屋的客人,因為天冷,風雪大,全是早早睡下,院中沒有人出入。

  柳雲亭和一叟施展輕功提縱術,躥上屋頂,這種積雪鋪滿屋面,就仗著這二人有非常本領,輕蹬巧縱,已經出了店房。往這條街道上一看,白茫茫一條長街,道路上也是鋪滿了積雪,可是才過去大隊軍兵,踐踏得到處零亂的足跡,兩邊的鋪戶和居民全是門戶緊閉,在這種時候,更沒有人出入了。因為屋面上過於顯明,到處屋頂上全是很厚的白雪,雪光反映著,在上面不容易掩蔽形跡,所以翻到街上走,揀那黑暗之處,往西似箭離弦撲奔十字路口。

  一叟和柳雲亭這種矯捷身形,沒有多大工夫,已到了十字路口,按著店家指示,奔這四城街,得往北關拐,趕到一轉過這條街道來,下面情形,一叟和柳雲亭看到眼中的已經觸目驚心。這涼州城分明已在揭開了慘劇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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