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大俠鐵琵琶 | 上頁 下頁
一二


  這一日的行程是奔興隆驛,這種路程非常難走,正走在一段荒僻的小道上,這路又窄,錯不開兩輛車的情形,後面突然一陣馬踏冰雪的聲音,柳雲亭一回頭,向後面一望,只見一匹馬疾走如飛,馬上一名官差,背著一份黃包裹,看情形定有緊急的公事。

  柳雲亭心裡一動,再有兩站就到了甘涼總鎮防地。莫非這人是京城下來的,我得試試他是怎麼個角兒。

  柳雲亭向朱一叟疾打了一聲招呼:「後面這個,別叫他痛快過去。好歹也擋他一下子,看他是怎麼個來頭,把道口擠上,容他發威再讓道路,再瞧我怎麼收拾他!」

  因為來騎已近,不容遲緩,遂不等一叟答話,躥到頭裡。這時來騎已到,見車輛馬匹阻擋著道路,馬上那官差厲聲呵斥:「這麼窄的路,你們是怎樣走法?」

  一叟故意地把馬勒住,扭頭說道:「老爺別著急,我們不是存心擋路,這段道路,太不好走了。」

  說著又向石四虎道,「你把車向一旁趕,人家得先過去。」

  石四虎道:「老掌櫃的,你別緊著催,我可趕得動它呀,這道太不好走了!」

  嘴裡說著,反把車橫了過來。這位差官越發著急,馬也跑得汗氣蒸騰,從口中噴出一縷縷的熱氣,口角嚼環上噴著白沫子,差官厲聲呵斥:「你們這群人太可恨了。把道擋著,耽誤老爺的公事,我今天還得到那甘涼總鎮衙門,你們誤我公事,我把你們非全交了地面不可。」

  這邊鐵英超見說出是奔甘涼鎮守衙門來的,知道所料不差。遂一旁答話道:「這位老爺你別著急,我們哪敢存心來和你老爺麻煩,趕上這種道,這麼大的風雪,有什麼法子,這就可以錯開了。」

  遂向前招呼,「喂,把式你可快賣點氣力,往道邊上趕,咱們已經晚了,別再耽誤人家的事。」

  車把式石四虎聽到了鐵英超這麼招呼,立刻把牲口往懷裡一帶,前面的飛狐柳雲亭已聽見後面招呼,故意和胯下的牲口較勁,左右暗中用力提嚼環,這匹牲口在這麼窄的小道上,左右地掙扎著,這時那差官的牲口已然躥了過來。這差官也是個急勁,因為公事太緊,自己恐耽誤了事,越過轎車,見面前有一匹牲口,掙扎盤旋著,又把去路給阻住。這差官呵斥:「還不給我閃開麼!」

  牲口快,已然到了面前,這時柳雲亭卻故意口喊「籲……窩……」

  用鞭子催著,這匹牲口被他這一陣叫動和擺治,真有些不願意再受羈勒,真個和柳雲亭掙扎起來。

  柳雲亭往左一帶韁繩,喝聲:「好可恨的東西,你敢和我這麼較勁,我打死你這畜生。」

  跟著一揚鞭子,這時馬首已向左首轉過來,馬尾還在道上橫著沒轉過來,那差官怒急之下往起一抖韁繩,也是揮鞭策馬,他這匹牲口踏著冰雪已沖過來。

  飛狐柳雲亭並不回頭,頭微側著,只用眼角一掃,手用鞭子往自己這匹牲口的後胯上一揮,吧的一聲,自己的牲口只掃著胯上揮了一下,鞭梢已經掃在差官所騎的馬的眼上,飛狐柳雲亭手底是多大力量,這匹馬痛得一閃一顛,把那差官整個地摔下馬去,這麼窄的道路,一邊是山岡子,立刻把這差官摔得暈過去。

  飛狐柳雲亭身手矯捷,趁勢把那牲口的韁繩抓住,向一叟喝聲:「一叟你別看熱鬧,留神他背的,我這就來。」

  這兩匹牲口全躥出來,飛狐柳雲亭任著這匹馬狂奔,不過可不叫它往遠走,僅是閃開這股窄道,在空曠的雪地裡來回奔馳,撒牲口的野性。

  朱一叟看見柳雲亭這麼處治差官,已明白了他的心意,再柳雲亭用話一點,自己還怕這差官雖摔得暈過去,心裡還明白,一按馬鞍子已是騰身躍下馬背,到了這個差官的身旁,一俯身,把這差官往起一拉,口中卻說著:「我看看背上摔傷了沒有?」

  手底下暗中在差官的氣門穴上又點了一指,這一來這差官索性更緩不過來了。

  鐵英超也趕了過來。

  一叟示意,鐵英超解他背上的公文包裹,把包裹打開,這時飛狐柳雲亭也把牲口圈回來,鐵英超也把公文取出來,草草看了看,只見公文中果然是由兵部飭令甘涼總鎮,沿著入甘肅省的關津要隘嚴密堵截,逆党蕭維謙的兒子蕭文傑,和他家中所收容同黨朱毅嚴拿務獲,上面並開著蕭文傑和朱一叟的年貌,這其中幸而還沒有鐵英超和飛狐柳雲亭的名字。當時不敢看公文上的全文,一叟示意鐵英超趕緊把公文收起來,這飛狐柳雲亭卻下了自己牲口,把差官的馬牽著,向朱一叟示意,趕緊叫這差官醒轉,打發他走了,我們也得走。附耳低聲告訴一叟:「等差官醒時,不要說咱們是一夥人,只是搭著伴兒走,他只要不答應,由我和他糾纏,我們不願意妄肆殺戮,不然把他打發了省好多的事哩!」

  一叟並不答言,隨即向這差官的背上脊骨下氣海穴上擊了一掌,立刻把閉住的氣血震開,差官遂哎喲了一聲,緩醒過來,睜眼看了看,不由怒目說道:「你們這群東西,竟敢這麼無禮,簡直你們要造反,我非把你們全交了地面不可。」

  朱一叟道:「這位老爺,你別連我們一齊全算上,這個誤傷老爺的,是和我們搭伴走的夥伴,他也沒走沒跑,我們好意地來服侍你,老爺倒連我們也牽連到一處,我們只可走我們的路了。這位老爺你倒是摔壞哪兒沒有?」

  這位差官見眼前全是人家一夥,自己走單了,只有氣憤憤站起來道:「不要緊,我還動得了。」

  飛狐柳雲亭拉著這差官的牲口道:「這位老爺,你得擔待小人,因為是個買賣商人,膽小怕事,知道老爺是有公事的人,怕誤了你的路程,這麼一來反倒誤傷了老爺的馬匹,小人實出於無心,更叫老爺受驚,小人實是該死!小人想,這次是自己惹的禍,就是大老爺把小人交了地面,那也只有怨小人不小心,只要別連累了搭伴走的。所以出事後,小人雖是有牲口,絕不敢跑。老爺的牲口已經驚了,小人破死命把它追回來,小人幾乎被牲口踩死,若不是這牲口被雪滑了一下,還不容易就把它攏住。小人離鄉背井的出來做買賣,哪敢惹事,你老爺多多擔待吧!」

  飛狐柳雲亭裝模作樣的這番話,說得非常委婉,低聲下氣的,把他平日那種風芒頓斂。

  鐵英超在一旁幾乎笑出來,這位差官看了,這一帶的形勢過於荒涼,在這種邊荒野道裡,自己過分的發威,別再吃了大苦子。他們口中雖說是商人,看他們的面貌絕不像商人,我就是趕不到甘涼總鎮衙門,在前面驛站先把這群東西扣起來,就讓他們真是商人,也打他們一頓板子出出氣。這差官打好了主意,遂不再和朱一叟和飛狐柳雲亭理論,說了聲:「便宜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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