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大俠鐵琵琶 | 上頁 下頁


  柳雲亭已經著腳岩頭,那阿霆忽地大聲招呼著:「柳掌櫃,這裡不成!」

  他形似接援,暗中卻給柳雲亭一點苦子吃,柳雲亭腳已站住岩頭,只是這種很滑的山頭,想要用極大的力量哪裡行得了!兩下裡拒撐之下,柳雲亭探著的右腳已蹬空了,朱一叟身形快似脫弦之箭,竟趕到了柳雲亭的身旁,一架柳雲亭的胳膊,已雙雙騰躍起,斜著往離開阿霆五尺外的山頭上落去。

  在同時更有一個怪異的語聲正在呼斥著,趕忙回頭察看,朱一叟和柳雲亭全是十分驚異,阿霆身旁已多著一人。既不是邱老兒,也不是邱阿婆,更不是阿震,卻是一個青衣少婦,上青絹包頭,一身玄色衣服,外閃披著一件玄色的風衣,映著雪光,白素素一張臉,兩道長眉,眉梢微往上挑著,手挽著阿霆,正在低聲斥責。阿霆卻不住口地辯白,說是:「我沒有和客人鬧,我怕柳掌櫃蹬滑了,我接應他哩。」

  少婦斥道:「小鬼頭,你阿爺這麼寵你,我可實不能容你了!你這小小年紀敢再這麼張狂,我要用家法重打你了。」

  阿霆沒住口子地緊說:「我不敢。」

  少婦抬頭向一叟和柳雲亭這邊看了一眼,把阿霆推開,躬身向一叟和飛狐柳雲亭一拜道:「蠢子無知,過形放縱,對尊客失禮之處,定當責罰,絕不容緩。請尊客回去吧。」

  一叟和柳雲亭已聽出是阿霆的母親,忙地還禮道:「這位嫂嫂不要客氣,阿霆哥天真活潑,令人可愛,我們弟兄也夠疏狂的,嫂嫂不要再責罰他吧。」

  那少婦說了聲:「我們先走了。」

  說罷手挽著阿霆,身形展動形若飄風,立刻順著這段險峻的岩頭如飛地馳去,望著這母子那輕捷身軀,隱入了黑影中。

  一叟向飛狐柳雲亭道:「雲亭,你怎麼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負氣,倘有疏失,我們既對不起人,又對不住自己,雲亭你還是多忍耐些為是。」

  柳雲亭冷笑一聲道:「一叟,你不用這麼擔心,你是沒看見沒聽見,這個小娃子真是欺人,他簡直是把我柳雲亭罵苦了,口口聲聲非剝我的皮不可,我飛狐柳雲亭在風塵中也會過多少能人,見過多少草野奇人,難道就這麼忍受這小娃子欺凌侮虐,不是一叟你趕來,我多少也要教訓教訓他。」

  一叟聽到柳雲亭的話,不便再勸他,心裡可暗自想著,柳雲亭虧你身在江湖上闖了這些年,這邱氏一家已顯示出絕非平庸之輩,這次你若真個鬧翻了,未必就能那麼容易對付吧?一叟只有含糊答應著,向柳雲亭道:「我們也趕緊回去,叫邱老兒問起方才曾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不好答對。」

  飛狐柳雲亭答道:「依我看,那邱老兒不會問我們吧,他是故作癡呆,倒是鐵英超和石四虎不足對付他們,我們趕快走。」

  這兩位風塵奇士各自施展開輕靈的身手,順著這段險峻的岩頭,出來一箭多遠,突然迎頭一條黑影,迅捷如飛地向這邊飛馳而來,一叟和飛狐柳雲亭,不知來人是怎麼個路道,一聳身各自分開,各據一排枯樹隱蔽著身軀,趕到來人漸漸地近了,這才看出,來的正是那斷臂邱老兒。

  一叟和柳雲亭各自往外一聳身,橫阻道路,那邱老兒來勢很疾,一叟和柳雲亭現身,邱老兒以懸崖勒馬的身手,驀然往回下一坐,腳後踵用力一蹬,身軀倒縱出丈餘來,往一株較大的松樹上一靠,可是並不開口,一叟卻面含笑容拱手先打招呼道:「敢是邱老哥麼?」

  邱老兒答道:「二位尊客麼?你們怎麼這麼高興?大雪封山的時候,這一帶夜間是沒有什麼好看的,趕緊請回吧。」

  飛狐柳雲亭心說:好你個老奸巨猾,你的兒媳、孫子分明是和你走了一個對面,這時反故作不知,真是過分欺人。好,現在放著你們的,擱著我的,等得到了機會,要叫你嘗嘗蛇骨鞭的滋味!一叟此時聽到邱老兒不理這個碴,自己也不便說破,只含糊地答道:「你老哥的令孫說,這裡狐狸很多,想要捉兩隻,剝皮給我們少東路上禦寒,只是我們這位柳掌櫃沒看過剝狐狸皮,定要跟了來,只是空跑了這一程,哪見著什麼,盡憑傳言是靠不住,倒勞老哥迎了來,咱們回去吧。」

  邱老兒呵呵一笑道:「朱掌櫃、柳掌櫃,你們別理我那兩個孫子,他們是滿口胡說,我們這不錯,倒是有狐狸,只是必須把它圈好了,才能下手,我們這家子還沒有會剝狐狸皮的,有一人離咱這不遠,你們今夜也許會見著他,那時就相信人家有這種手段哩,快快走吧。」

  說罷轉身在頭引路,腳底越走越快。

  飛狐柳雲亭,今夜是受了一肚子窩囊氣,沒處發洩。卻拿定主意,要和邱氏這一家人分個強弱高低。不過一叟遇事慎重小心,自己不必當著他的面,招他的不快。此時邱老兒在頭裡,腳下越發加快,一會兒的工夫,已下了這段山岩,仍回到這股山道上。邱老兒是一語不發,只是低著頭如飛地走著,遠遠地已望見了所居,阿霆母子兩個已走得無影無蹤,大約已早到家中。這三人不差什麼先後,正往前走著,一叟忽地把腳下停著,側耳似乎聽著什麼,倏然回身向柳雲亭一擺手,隨又用手一指那壁立似的一帶懸岩的右側,這邱老兒竟是聳身一縱,飛躍上這滿布著冰雪的峭壁懸崖,身形矯健,縱躍如飛,往岩頭撲去。

  一叟和柳雲亭看出他未有所見,遂和飛狐柳雲亭一打招呼,各自飛身躥上峭壁懸崖,各自施展開一身輕功絕技,輕蹬巧縱眨眼之間已跟蹤而上,只見邱老兒已竟借著一排聳起的亂石,隱蔽著身軀,似乎發覺了什麼似的。

  一叟、柳雲亭看到這種情形,也不敢輕視,彼此也把身形隱起,看著邱老兒的動靜。邱老兒漸漸移動身軀,往外察看著兩步外的一段山溝。忽地回身來向一叟等點手,一叟和飛狐柳雲亭飛縱過來,邱老兒低聲道:「你們二位不要聲張,往下看。」

  一叟和柳雲亭慢移身軀,往下一看,腳下是一段極寬極長的山溝和道山峰,雖是兩峰夾峙,目中大可以辨出下面的情形,見兩個人影晃動,身形是一高一矮,這兩人走的並不甚快,看情形還是全穿長衣,一邊走著,兩個還在口角著。手中各提著兵刃,只有兵刃上的青光,一閃一閃的。可看不出是刀是劍,兩人全背著包裹,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往前察看,那情形十分的緊急。

  一叟撤回身來,邱老兒卻說了句二位略候片刻,我這就來,邱老兒縱躍如飛的,向那前面躥過去,跟著聽得那山溝的那頭,呼哨聲起,再往下看時,下面那兩條人影,竟是如飛地撲過去,跟著一陣巨石崩墜的聲音,震得山鳴谷應,那呼哨聲也遠了。

  一叟和柳雲亭跟著往前走,對這種迷離恍惚的舉動十分懷疑。遂和飛狐柳雲亭彼此一打招呼,立刻各自隱蔽著身軀,往前察看。只見此時一條靜蕩蕩的山溝沒有一些別的跡兆,只有越聽越遠的呼哨聲。接著輕輕來到這條山溝轉角的峰頭,往西看去,那兩個人影已走得無影無蹤。下面是一條崎嶇小道,荒草荊棘,幾乎把一條窄窄的山道隱蔽住。這時仍聽遠遠的不時發出巨石墜地聲音,不過也是一聲比一聲遠,漸漸聽不得了。

  一叟和飛狐柳雲亭雖是久經大敵的主兒,可是遇到這種境地,也覺著十分可懼,只是被邱老兒領走的兩人,看情形絕非平庸之輩。可是邱老兒竟說他們是獵戶,這種話說就以眼前的情形看來,太靠不住了。

  一叟和飛狐柳雲亭竊竊猜議之間,一叟驀地想起一件事,向飛狐柳雲亭說道:「雲亭,我們只顧隨這斷臂邱老兒來,少東的安全完全交給鐵師傅和四虎,怕靠不住吧。」

  飛狐柳雲亭驀然警覺到太以大意,兩人方要計議著,不再等待著邱老兒回來,趕緊翻回去。兩人正在要轉身的工夫,忽地從那座假山道盡頭處的半山腰上陡現一條人影,穿著那滿布著積雪蓬蒿亂草,倏起倏落,縱越如飛地已經過了十幾丈,好快的身法。

  飛狐柳雲亭低說道:「一叟,看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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