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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那老漁夫竟自往前一俯身,可是他把手中的木槳已經掄起一支,從他的左手翻過來,反向四式掌周萍的左肋下來。四式掌周萍一掌擊空,沒想到他還招竟這麼疾,手底下這麼快,船艄地勢窄小,漁人這把槳橫打過來,這點地方無法閃避,四式掌竟用輕功絕技「一鶴沖天」凌空拔起,竟從這漁人的頭上飛縱過來,已落到船頭。

  那名老漁人竟喝了聲:「你們這群反叛,無法無天,把你們除了,也給江湖上去了一大害。」

  他竟提著一支木槳,從後艄撲了過來,遞槳往周萍身上便點。這四式掌周萍,見他動手的情形,實是一個笨家子,不會什麼,可是他膽量既大,身形又利落,手底下又快,木槳已然點過身,周萍忙在左船舷上跨步斜身,微然一閃。老漁人木槳點空,周萍猱身而進,「黑虎伸腰」,向這老漁人的右肩頭下打到。這老漁人口中又喊了聲:「我看你還哪裡走?」

  他好像不懂得還招,手中的木槳,已斜肩帶背,往周萍左半身砸來。可是他肩頭隨著發木槳的力量,一擰身,無意中竟把周萍的這一招躲過。四式掌周萍可並不認為無意間閃開,這一木槳打到,四式掌周萍往起一縱身,把這一木槳閃過,往船頭上再一落下來時,那漁夫又喊了一聲:「你們這裡簡直不是好人,沒見過一個使船的人會飛縱。」

  他說著話,把木槳撤回去,輕輕一撥,船頭掉轉,他這情形已要逃走。四式掌周萍喝聲:「你倒是賣什麼的?別跟我們裝瘋賣傻。你還想走麼?」

  船上這漁人哈哈一笑道:「不走又該怎樣?這是官河官道,你難道留活人麼?」

  四式掌周萍在他話聲中,二次撲過來,遞掌便打。這個漁人行船的手法,非常巧妙,他這一對木槳輕輕撥動了兩下,船已如同箭頭子一樣往前駛出去。周萍的掌已打到,這老漁人不知什麼時候把這雙槳已經摘下來,往起一仰身,他這雙槳可掄出來,往四式掌周萍的腰上打來。船上動手,原本地勢窄狹,不容易躲閃,他再往起縱身時,這個漁人船已經出去四五尺,他自己的船也夠不上,竟把四式掌周萍掉在水內。他這條小船,已經如飛地逃去,尚隱隱聽得那漁人一陣狂笑。

  跟隨周萍所來的四隻匪船,哪肯任他逃走?但是那條漁船太快,刹那間,那漁船已經隱入煙波中,不知去向。四式掌周萍也從水中翻將出來,他自己所帶的船,把他接迎上來。

  這時江面上已經辨別出一切,靜蕩蕩水面,那條漁船逃得無影無蹤。四式掌周萍吃了這麼個大虧,十分懊喪,帶領著四隻巡船,回到裡岸,對於這種事饒吃了虧,倒不敢聲張。不過對於這只漁船認為似故意而來,恐怕這青魚港已為敵人注意,只是幫主才從樂清縣回來,不便把這種事報告進去,暫且按下這裡不提。

  且說天南逸叟武維揚率領著一般幫匪,退進青魚港,他所帶去的人,算是全師而還。回到總壇,查點了一番,除受傷的以外,內中只短了黑鳳凰柳四兒,並沒隨著回來。她丈夫黑熊刁四義十分不放心,恐怕她落在官家的手內。但是幫主以及香主們,正在忙著治療受傷的弟兄,自己亦不便追問,只是他心神不安地跑到港口看了兩次,可是現在青魚港的事情,已經由不得他再顧慮到他自己的事。

  武幫主從一回來,已經和韋香主暗中計議,此次樂清縣動手,劫牢犯獄,僥倖得手,但是竟有十九名弟兄死傷在官人手內,事情不能算順手,更因為親眼看到樂清縣裡佈置的情形,武維揚尤其是十分驚心,認為官家確已用全力對付自己,此後浙南一帶,要想重建鳳尾幫,再立內三堂,絕不是容易的事。以現在形勢看起來,樂清縣官既已請出武林能手,這青魚港亦危險十分了,這裡亦要好好地提防,所以一到這裡,立刻令黑熊刁四義調度他部下的弟兄,把這青魚港重新佈置一番。他受幫主的命令,調度著手下的弟兄,把青魚港四周全嚴密地佈置好了,回到總壇,已經午時左右,有他手下弟兄報告,黑鳳凰柳四兒業已歸舵。黑熊刁四義趕緊來到後面,察看柳四兒的情形,問她因為什麼到這時才回來。

  柳四兒此時,反倒懷著一份不可告人的心意,她竟說了一遍假話,她說:「樂清縣動手之後,自己追趕官家所請出來的能手,此人名叫五鳳刀韓君瑞,我因為他是這次破壞我們事情最有力的人,不能容他再逃出手去,我把他引誘到城外,把他制服了。現在已把他帶到了青魚港,你要知道我費了這麼大的心血,擔了這麼大兇險,我不過為是幫主待我們恩重,一來到青魚港,初次開壇,就那麼慈悲我們,我們應該盡心報效。我把這韓君瑞誘到青魚港,我認為幫主頗有用他之處,少時我去朝見幫主,別說我們將來得了好處,現在我們在幫主面前也是面上有光——」黑熊刁四義聽到他女人這般假話,他信以為真,絕不再追問為什麼到這般時候才回青魚港。

  那柳四兒梳洗收拾一番,到前面朝見幫主。這青魚港正在初立總壇之時,凡是這青魚港主要人,非常忙碌,誰也沒有工夫來管這些閑賬。這黑鳳凰柳四兒足智多謀,花言巧語,她一片言辭,竟把武維揚亦蒙蔽住,本來她所說的話又盡情盡理,這五鳳刀韓君瑞本人倒不怎樣,因為他在江湖上尚沒有成名,可是他這師父雲龍三現莊天佑,是大江南北成名的武師,不是能輕易招惹的人,所以武維揚對於韓君瑞十分重視,要從他身上探聽官家對付鳳尾幫的情形,對於黑鳳凰柳四兒此舉,十分嘉許。可是黑鳳凰柳四兒趁勢稟明幫主,這韓君瑞雖被自己誘到青魚港,但是尚沒十分歸心,必須把他說服了,叫他皈依鳳尾幫,為我所用,不使反復才好。

  武維揚答應了柳四兒。她轉回後面之後,到了晚間,黑熊刁四義把青魚港各處的弟兄,全調度各處把守好了,回轉莊院歇息。

  柳四兒把自己朝見幫主的情形,也說與了他,自己還得安下一番手段,叫這韓君瑞正式入幫,也叫幫主看我們於本幫能夠盡力。這黑熊刁四義只有點頭答應。

  這時天也就是將掌上燈光,在飯後,黑熊刁四義從後面出來。他這青魚港總舵,地方很大,房屋很多,龍頭幫幫主這次從樂清縣回來,把這主壇重佈置了一番,從莊門到大廳,這三道院落,全佈置人把守著,就是本舵的人,也不准隨意出入。黑熊刁四義把東邊兩道跨院,和後面一所住宅,留作青魚港分舵辦公之用。他向前面走著,見所有護壇的弟兄嚴厲把守著各處,他遂繞奔東跨院,因為他始終還沒有看到這五鳳刀韓君瑞究竟是怎樣個人物。有一道小小的院落,只圍著兩間房子,他這青魚港總舵像這樣的小院落,倒有七八處,平日就為招待朋友接應總舵下來的人住宿款待之所。

  來到小院門前,這裡門外有一名弟兄把守著,方要向他說話,刁四義趕緊擺擺手,不叫他聲張,這名弟兄退向一旁。黑熊刁四義走進院中,院內黑沉沉,並沒有燈火,紙窗上現著燈光,不時地有人影在上面晃動。黑熊刁四義悄悄來到窗前向裡張望,借窗上原有破孔,黑熊刁四義從窗孔向裡邊張望時,不由自主地,竟起了十分憤妒之意。他一看到韓君瑞這份相貌,自己渾身如同澆了一桶冷水,好個英挺俊秀的少年武師,中等身材,白淨淨一張臉面,劍眉虎目,鼻直口方,一條黑松松的大辮子,雀青的頭皮,猿背蜂腰,雖然是滿臉愁容,堂堂一表,實稱得起是一個美少年。何況聽說他是一身頂好的武功,如今竟自落在自己女人黑鳳凰柳四兒手內,自己哪能不起疑心?

  心想:「她在樂清縣說是追著少年武師韓君瑞,一夜未回,還情有可說。只是她直到中午後,才回到青魚港,這裡面情有可疑。我刁四義也是江湖道上鐵一般的漢子,闖蕩江湖,沒走在同道後面,入了鳳尾幫,也不是無名小卒。自己憑一身本領把青魚港這一舵整理的,已得幫主的贊許,現在更能為鳳尾幫盡了最大的力量,這女人假若她鬧出什麼事來,我刁四義還有何臉面再見江湖上的同道?」

  黑熊刁四義越琢磨越不對,自己幾乎當時不能忍耐,可是無憑無據,自己要動此人,現在還真由不得他,何況此人入青魚港,自己女人黑鳳凰柳四兒已經稟明幫主,還是已知道的人,自己哪敢妄行處置?況且,對於黑鳳凰柳四兒,因為她容貌既美,武功本領不在自己之下,素日間對於她一切事,因愛生憐,因憐生畏,事事全讓她三分,漸漸成了習慣,這種捕風捉影的事,自己若是一個莽撞了,求榮反辱,弄不好,先要找一番苦惱,把她惹翻了,還真不好對付。黑熊刁四義只好把怒火往下按了按。

  這時聽得門外有說話的聲音,黑鳳凰柳四兒雖是婦人,在鳳尾幫中只要是本幫的弟子,在壇下效力,沒有男女之分,一樣的稱呼。聽那守門的弟兄招呼了聲:「柳舵主。」

  正是黑鳳凰柳四兒來到,聽她問:「你們給他開過飯了麼?」

  那名弟兄答道:「已經遵照舵主吩咐,伺候他用過了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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