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塞外驚鴻 | 上頁 下頁 |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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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前面的韓三順把韁繩一拎,轉進一個山口。從一進山口就是一大段斜坡,果然道路十分難走。山道上有草的地方還容易走些,有的地方堅硬平滑,牲口的蹄鐵走在這種山道上,極容易失足。馬上的人完全得把韁繩把握好了,襠裡也得扣緊了,牲口失足,一摔下去不死必傷。現在不過比較地走得慢,全可以略微緩緩氣。韓三順牲口在頭裡在這麼難走的山道上面,他依然比別人快。陸萬川、秦佩這一老一少跟顧倩娥的情形就不同了,倩娥雖則也隨著鐵雲峰老師傅練了幾年名門正派的功夫,但終歸也沒在江湖上歷練過。陸萬川、秦佩在裕王府當護院的武師,他們可是全在江湖上歷練過,這種人全是眼裡容不下沙子。對於柴守信、金四義兩個人,他們雖則明面上是梨樹坡兩個車把式,並且聽他們自己人說話的情形,這弟兄兩個絕不是此時為了接應這班人,暫時來當這份差事。他們哥兩個的兩輛騾車,常川來往關東口北一帶,這兩個人並且也始終沒有施展身上的功夫。 可是陸萬川、秦佩已然看出柴守信、金四義全是一身好本領。他們一天一夜的工夫,就沒有好好地歇息一下,仍然是那麼精神百倍。可是黑松崗又遇到了這個韓三順,這個人情形又不同了,他一動一靜絕不是做領率人物的情形。看得出來,他是黑松崗燕尾鏢王昭義手下的弟兄。可是這條硬漢,氣魄那麼雄厚,他抬手動腳,全是那麼有力氣,真是一個銅筋鐵骨的漢子。陸萬川、秦佩娥暗中越發地知道,白山劍客彥老師手底下頗有能人了。 此時韓三順牲口在頭裡引路,凡是山道上難走的地方,他頭一個全親自試過,不住地向後面的人打招呼,這班人省了許多力氣,避免了許多危險。順著這段山道往裡走,看著方向是一直地奔了正東,雖則山裡的形勢沒有多長一直的道路,不時地彎轉著,可是辨別得出來。韓三順扭頭招呼道:「再轉過前面這個山彎,往北轉,可就是老龍套口了。」 這時柴守信、金四義把牲口一領,往前躥過去,向韓三順打著招呼道:「三哥,既然已經到了老龍套口,那麼你看天色可不早了,離著黑旗營還有一里多地的山道,我們的牲口似乎得頂著吧。這種鐵蹄雜遝,聲音聽得太遠,出了套口就應該把行跡掩去。韓三哥,咱們的牲口倘若拋在這裡,那麼闖過黑旗營還得照樣用,趕奔十八盤嶺是一天的路呢。」 韓三順道:「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不是我韓老三小家氣,我是捨命不舍財。牲口說什麼不能扔,一定要帶過黑旗營。」 金四義道:「韓三哥鬧玩笑,黑旗營是一個要緊的山口,我沒有那麼大力氣扛著牲口,從山上飛過去。韓三爺,說真的,牲口藏在那裡,先把他們三位送過去,咱們再想法子。只要我們的人闖過去,這班鷹犬們必然也就撤回去,他們不會像傻狗等飛禽。」 說話間因為牲口全沒停,遠遠地已經望到老龍套口。這是偏著黑旗營的東邊,出了套口可就是真奔黑旗營,柴守信、金四義是真著急。韓三順這時才把牲口勒住,他把牲口圈過來,向柴守信、金四義道:「柴三哥、金四哥,韓老三從來不敢跟你們二位開玩笑,我也決不在好弟兄們面前弄玄虛賣弄手段,那叫人多笑話韓老三沒出息。牲口是一定要過黑旗營山口,因為黑旗營這裡不養牲口,他們沒有預備,所以我說必須帶過去。到了套口附近,你們幾位把牲口全交給我一人,好在牲口是黑松崗養熟了的,我一個人照樣地照顧。你們幾位各自分散開,先給套口這一帶查看明白了,先看看有動靜沒有,只要這一帶沒有人,他們全在黑旗營路口那裡埋伏,你們只管往前闖過去,到了黑旗營的南邊那邊小山岡子附近散伏開。 「天亮了也沒辦法,不能因為天亮了就退縮不前,只有闖過去才是活路。時候耽擱越久,危險越多,更不容易走開了。看一看山前一帶倘若沒有黑旗營的人出頭接應,我們可要等一等,我們可不能盡是等候,至多半個時辰闖黑旗營,這我韓老三也沒有預定的辦法和十足的把握。飛虎黃謙父子二人,他們不會不到,真格的到這時全不到,沒有別的我們是自己的事自己辦。那時聽我招呼,韓老三要鬥一鬥想阻擋我們的人了。看見嗎,這幾匹牲口就是我要闖黑旗營山口的理由,倘若他們真把我擋住,你們看一看,當時的情形,只要能動手,可別含糊了。我這六匹牲口就要闖關奪寨,他只要敢擋我的,就許先叫他落個分屍慘死。」 柴守信、金四義聽這韓三順這個話,不敢做表示,因為跟他實沒有深交,只於知道他是隱跡風塵中一個好手,此時他這個話是一點別的辦法沒有,完全是力拼,這就危險了,恐怕走不脫。活閻王金兆慶等既然在黑旗營安樁下卡子把守,這是最後的一個要緊的地方。十八盤嶺雖則也險要,可是那種地方山勢大,他手大遮不過天來,這個地方恐怕不容易過去了。現在不能遲疑,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好聽從韓三順的話,各自翻身下馬,把身上腳下全重收拾一番。 柴守信看到顧倩娥小姐那種疲憊的情形越發地擔心,雖則她強自支持,決不肯在這班人面前示弱。可是闖黑旗營時真個動起手來,這班人一個照顧不到,她的危險比什麼人全大。可是若叫顧倩娥小姐再落在敵人的手內,那一來對不過鐵老師,並且也沒法向飛虎黃謙跟燕尾鏢王昭義兩位老師傅交代。雖則是這麼擔心,可是事勢所迫,無可如何,只有闖著看了。 當時各自收拾好,仍然是各人牽著各人的牲口,順著這帶山岡一直地撲奔老龍套口。此時牲口走在山道上,雖則還是一片凌亂之聲,不過走得這麼慢,聲音聽不出多遠去。前面已經到了套口附近,韓三順招呼著柴守信、金四義幫忙,是兩匹牲口的韁繩拴在一處,牲口先趕進套口附近一片小樹林中。這時韓三順已經縱躍如飛,一直地撲奔套口的東邊一片層崖上面。柴守信、金四義可不再等他打招呼,立刻從西邊一段石崗上也往套口上面翻來。這個的時候可真險了,眼看著東方已作魚肚白色。 身形到了高處,這上面也長著許多樹木,曉風陣陣撲面,樹梢上的露珠被風吹下來,灑在柴守信、金四義的臉,更覺得精神一振。兩人身形伏下去,柴守信頭一個一聳身,躥到高崗邊上,這裡離著套口下面可沒有多高,也不過是七八丈。順著套口前一片石坡,過了這段石坡,地勢往東西開展,往北去一大片遍長著野草荊棘的平坦山道,大約有一箭地外,就是黑旗營那個山口了。 山口雖則很寬,但是想往北去無路可通。這一帶完全算是絕地,往西去一片無路可通的亂山頭,就是通出去也得到了官道上。往東去高聳天空的一道大嶺擋著,只有往黑旗營的山口走,這個黑旗營並沒有多大的地方,就只這山裡這一段,順著山口兩旁的高矮不平的山坡上,誰也不挨著誰,隨高就低,建築著二三十間草房。西邊房子多,山口的東邊只有十幾間,可是靠著山根底下堆著木柴垛、幹草垛、糧食囤、羊圈、牛圈,這完全是務農為業的山居人家。山口附近這些房屋,冷清清靜悄悄,只有一陣陣從草房那裡籬笆圈內發出來一陣陣報曉雞聲。 按理說,天色雖則沒大亮,凡是在這裡的人家,是可以起來了。往東面望去,一個人沒有,這時忽然從西邊離開草房很遠的一片亂石崗子後轉出兩人。全是鄉下人打扮,兩人全戴著極大的草帽子,把頭面罩在草帽子下,從高處任什麼看不出來。柴守信一看這二人出來的地方可疑,並且更知道黑旗營這裡全是白山劍客率領的門下,為他奔走效力的人物,他們難道反安樁下卡子不成?要是這樣倒好了,這一定是活閻王金兆慶所領率的人並沒在這裡,這樣自己這班人安然渡過黑旗營,那真是天大的幸事。 此時那個韓三順在東邊那片崖頭上,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崖頭的西邊上,身軀整個地伏在一個缺口處,正把他的身形擋住了,此時韓三順噓噓地一連輕吹了兩下,套口這裡沒有多寬,不過相隔著兩三丈,柴守信趕忙地答了聲,隱約地見韓三順用手往黑旗營山口的東邊指,柴守信認為韓三順也是慶倖這裡沒有敵人了,不過此時不敢出聲答聲,伏著身軀只把左手舉了一下,示意他已經看見下面。 這時金四義用手推了柴守信一下,湊到柴守信的耳邊低聲說:「你往西邊看,又有一個。我看咱們趕緊退下崗頭,招呼韓老三下來。真要是黑旗營的人,咱們可就不用等待,趕緊闖過去,免得追兵跟蹤趕到。」 柴守信低聲答道:「你先等一等,現在面貌一點辨別不出,看准了再說。」 金四義道:「時機稍縱即逝,你看東方一時比一時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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