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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十六 土地祠被圍慘敗

  夏劍鳴道:「我們還是暫時找一個地方歇息他多半夜,我們天不亮時緊走一程,到了岔道口,天也就亮了。我們分散開,那裡是一個要緊的路口,來往的人必多,倒不致露出什麼馬腳來。並且我們一天一夜的工夫沒停腳,也太累了。咱們找一找附近一帶有可以棲身之處,還是多歇息半夜吧。」

  夏劍鳴這麼說著,倩娥、秦佩只好聽從,往前又走出一里多地來。這是順著一條小道,斜奔正北。夏劍鳴用手一指道:「你們看,我想的地方,我認為必能找到。這個雙楊橋既是個大地方,附近必有這種小廟了。」

  爺兒三個撲奔到前面道邊子上一個小廟前,這是一個土地祠。這種廟平時是沒有香火,孤零的一間房子,裡面是供著土地的神位。這種廟到處全能找到,兩扇門倒帶著,輕輕一推就開了。來到裡面,秦佩把身邊帶的火種取出來,把火亮子打著,照了照這裡邊。一丈五六見方的地方,除了迎面一個神案,小廟內也沒有泥像,不過是個木牌位,一個香爐,一對鐵蠟臺。冷清清的,看到爐中的情形,就是輕易沒有人來這裡燒香了。夏劍鳴道:「我們在這裡歇息半夜,倒不用擔心,離著雙楊橋的鎮甸也遠,更不是官道,輕易沒有人來到這個地方。」

  倩娥跟秦佩把神案上的香爐、蠟臺全給搬開,把上面的塵土拂拭一下,叫夏劍鳴就在神案上歇息,這兩個人一東一西,全把自己隨身的小包裹打開,地上鋪一件衣服,倚在牆邊,也可以養養精神,緩歇半夜了。好在這時天正熱,這個小廟內還覺得非常涼爽。這爺兒三個全夠疲乏的,本來幾天的工夫,哪得好好地歇息?就連夏劍鳴也是累得力盡筋疲。這爺兒三個相繼睡著,但是不論如何勞累,總不能像平時沒有事時那麼安心。

  尤其倩娥,她雖則比誰全覺著疲乏,可是她比誰心裡都難過。父親和家俊吉凶莫卜,母親回南是不是能走開,自己現在隨著這麼兩個陌生的人逃亡避禍,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跟父親會合一處。想到眼前的事,真是無限淒涼。自己睡一陣,不知不覺地就醒了。醒了後,就想起眼前這些危險的事,又得半天的工夫才又睡著。那個秦佩他倒是倒在地上睡去。

  在第二次倩娥睡著之後,過了很大的時候,自己忽然醒轉,睜眼看了看這個小廟內,黑沉沉,廟門是開著的,為的進風。往門外看了看,也是黑洞洞的。此時隱隱地聽到遠處交了四更。自己再聽他們爺兒兩個全睡得很濃,倩娥也因為他們太辛苦了,自己想著還是叫他們多睡一刻,再招呼他們趕路。自己往牆角邊湊了湊了,身軀靠好了,已經朦朧要睡著了,耳中忽然聽得有一種聲音,這種聲音也辨別不出是發自哪裡,不過在這種地方停留,稍有響動,立刻心驚。

  倩娥挺身坐好,往廟門那邊看。這時忽然又聽到就靠自己歇息這邊的西牆外,有人在低聲說話。隔著牆一個字也聽不出,可是顧倩娥趕緊把自己的寶劍抓在手中,仍然側耳聽。廟門那邊沙沙地有些響聲,倩娥越發疑心了。自己挺身往起一站,可是迎面神案上的夏劍鳴也忽然起來,他也是往門邊查看。這時他很快地從神案上一翻身,落到在上。在這種地方歇息,是連鞋全不脫。

  夏劍鳴微往東一偏身,他趕緊地伸手從神案上抓到自己的劍柄,先是左腳探出,向秦佩腳上踢了一下,他跟著手底下一按劍鞘的卡簧,錚的一下,把劍已經撤出鞘來。夏劍鳴也看見倩娥警覺,這時果然門邊有黑影一晃,跟著廟門的左邊亮光一閃,有人晃著一個火摺子拋進門來。顧倩娥趕緊地一腳把火摺子踩滅,門外跟著有人帶著冷笑的聲音說道:「裡邊可是三個點兒,把住了。」

  跟著另一個粗嗓音的喊道:「相好的,這場官司還不認頭打麼?敢拒捕的,可是罪上加罪,還不出來等什麼?」

  夏劍鳴低聲向秦佩、顧倩娥說了聲「別動」,跟著向門外高聲說道:「很好,我們等候多時,話若是不講明白,別怨我們不順情順理地到案。」

  夏劍鳴話聲中可跟著把自己的包裹背在身上,更低聲告訴秦佩、顧倩娥,收拾預備。這兩人也趕緊地把個人包裹背在身上,倩娥是一口劍,秦佩是一條七節鞭。這兩人全預備好,外面已經連聲招呼著,夏劍鳴在裡邊答了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忙什麼?」

  話聲中,夏劍鳴把放在牆角的兩個鐵蠟臺抓起來,口中喊了聲:「朋友們讓讓路吧。」

  立刻一抖手,兩隻蠟臺向門外砍去,夏劍鳴可是跟著喊了個「走」字,一個箭步向門外躥出來,掌中的劍用了手梨花斷雨式,從上到下,盤旋舞動,把自己的周身裹住,防備外面的人暗算。

  倩娥跟秦佩兩個也是緊跟著夏劍鳴的身後縱出來,這兩個人的身形是微偏著東西,跟夏劍鳴落腳處成品字式,也把手中的兵器盤旋舞動,全是向外一轉身,這爺兒三個完全是脊背相對,提防著外面的人猛往上撲。夏劍鳴這兩隻蠟臺砍出來,貼在廟門附近的人全縱身躲避,他們似乎知道裡面的人不是平常的犯人,他們沒看准了,不敢猛往上撲。這時這爺兒三個身形一停住,借著天上星斗之光,辨別出附近一共五個人,已經四面包圍。

  這時靠南邊一個手中提著刀的,厲聲招呼道:「大膽的犯人,還敢亮兵刃拒捕麼?還不把兵刃扔下。」

  夏劍鳴把寶劍往面前一橫,向對面這人說道:「你先不用狐假虎威地嚇唬人,我們是守法安分的良民,既不拒捕,也不想逃走。你們是哪裡來的?憑什麼捕我們?我們身犯何罪?」

  對面這個發話的人冷笑一聲道:「朋友,姓周的兩眼可不空。我周震在順天府當了份小差使,從來手底下沒有看走了眼的事。光棍一點就識,話不用多說,你們是從北京城下來的,大約老兄還許在王府有份差使,不錯吧。現在的事,你心裡明白,別跟姓周的裝傻。你可知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就是鐵帽子王,他也得遵守國家的法條。朋友請你跟我們回京吧,姓周的可是先禮後兵,我要給朋友你留面子,你可別叫好朋友為難。告訴你,你再想往口北走,那是妄想了。現在姓周的遇上你,這是你最大的便宜,前面已經在有人等著你,你不會走脫了。我知道你是老江湖,話跟你說明白了,懂面子的趁早把傢伙放下,路上決不難為你,你只要還想逃走,朋友我是自找難堪了。」

  夏劍鳴一聽,這是順天府的大班頭,自己沒見過這個人,可聽說過。這個人手底下很厲害,曾辦過幾次很大的案子。夏劍鳴立刻厲聲向大班頭周震說道:「朋友,你既然不講交情,我倒要請問朋友你,姓夏的犯了什麼罪?是誰告發了我?叫朋友你這麼辛辛苦苦地趕了來,你得給我看點什麼。」

  大班頭周震道:「姓夏的,你這麼講話就不夠江湖的朋友了。姓周的若是沒有順天府的公事,焉敢來驚動朋友你?我只問你既然是奉王府差派到濟南府辦公,你為什麼往口外逃下來?別的事不用講,就是這件事,你就有重大嫌疑。爽快告訴你,犯官顧庸方案情重大,逃出北京城,完全是朋友你助著他脫逃。這場官司還不夠你打的麼?何況你身邊還帶著一個人,你說是什麼人?」

  夏劍鳴知道眼前的事不翻臉動手是不成了,現在他已經明著指出自己是裕王府的人,可是他絲毫不怕。這種情形很明顯,是軍機大臣那中堂安心和王爺翻臉,要把自己緝捕回京,給王爺一個大難堪,自己說什麼也不能落在他手中。

  夏劍鳴趕緊地往後退了一步,低聲招呼秦佩預備,跟著厲聲向大班頭周震道:「沒有天良的東西們,事情索性說明白了倒好。姓周的,夏劍鳴耳朵裡有你這麼個人,可惜你堂堂男子漢,也是名師之徒,當了這份大班頭,你只知道把結差事,把忠奸邪正、是非曲直全忘了。那中堂貪贓枉法,陷害忠良,禦史顧庸方是個愛民如子的清官,姓周的你也應該有個耳聞。這次顧大人想為朝廷除掉這個大奸臣,但是他的勢力太大,顧大人不逃出京來,就得死在他手中。不錯,是姓夏的幫助他脫逃,事情既做了,就敢承當。姓周的,你想把夏劍鳴捕回京去,姓夏的不大認頭。我勸你很可以立時放手,不必幫助這個奸臣造孽了。他惡貫滿盈,就在目前。你何必跟著他落這種駡名?你若是非想把姓夏的帶回京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手段了。」

  大班頭周震大喊聲:「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周老爺若沒有本領拘捕你,也就不往這來了。弟兄們動手吧!」

  他喊聲中,身形往前一縱,猛撲過來,掄掌中刀,照著夏劍鳴摟頭蓋腦劈下來。夏劍鳴說聲「來得好」,右腳往左腿後一撤,身形向左一閃,掌中劍往起一抖,嗆的一聲,往外一磕他的刀。左腳跟著往左一滑,右臂向前一抖,這青鋼劍照著大班頭周震右肋也刺來。大班頭周震趕緊地往回一撤刀,刀身趁勢向右一沉,往夏劍鳴的寶劍上一滑,嗆的一聲,把寶劍蕩開。他可是左腳向外一上步,刀往回一帶,跟著一抖腕子,這口刀照著夏劍鳴的右胯上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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