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七劍下遼東 | 上頁 下頁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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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臂蒼猿朱鼎才要答話,終南劍客陸達夫已飛身躥上門頭,突地咦了一聲道:「怪哉!」 擒龍手厲南溪和商山二老的二俠鐵臂蒼猿朱鼎,聽出終南劍客陸達夫聲音有異,不暇詢問,不約而同地施展一鶴沖天的輕功,拔上門頭,齊問什麼事。 終南劍客陸達夫用手朝下一指道:「師兄請看,這是怎麼回事?」 二位俠客順終南劍客陸達夫手指處一看,也是吃驚:通往陸達夫所住的配殿中,燈光複燃。這真是怪事!連鐵臂蒼猿朱鼎也記得清清楚楚,在自己現身往外誘陸達夫和厲南溪時,分明是屋中燈熄。這時燈光複明,怎不驚異呢? 可是終歸是藝高人膽大,在驚詫聲中,鐵臂蒼猿朱鼎已飛身躥到配殿前,口中隨著喝問:「屋中什麼人?」 哪知屋中絲毫沒有回聲。 這時,終南劍客陸達夫見老俠這種正氣逼人,令人可佩。人家身為客人,尚還不顧一切,自己終是主人,哪好遲延?遂和擒龍手跟蹤而下。這位老俠朱鼎連喝問了兩聲,並沒人接聲。所幸是兩扇朱紅格扇門洞開著,容易向屋中查看。終南劍客和擒龍手向門的一左一右,斜身往裡細看了看,屋中確沒有絲毫形跡。兩人忙向鐵臂蒼猿朱鼎道:「朱師兄,這真是怪事!屋中沒有人。我們進屋細察一下吧。」 說話間,相率進了屋中。只見迎面桌上一盞油燈,被門口襲進來的夜風吹得燈焰搖擺不定。鐵臂蒼猿朱鼎一進屋,站在門口,把進來的路全擋住。這位老俠負手站在這地方,把屋中的形勢,連上面的承塵全仔細地看了看,這才把門口讓開。 終南劍客和厲南溪走進來,老俠一擺手道:「二位老師先別動,我還得細察察。」 隨說著,一聳身躥到了桌案前,伸手把燈檯端起,把燈撚兒又撥大些,回身用燈照著,直照到門口。不禁歎息了一聲,把油燈仍放在桌上。終南劍客陸達夫把屋中略事檢查了一遍,遂向木榻上看了看,任什麼沒動。 鐵臂蒼猿朱鼎喟然說道:「這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大約這人是初來之時,曾寄身明垛上。看情形還是在我們往松林前較技時,這人才走的呢。此人真稱得起膽大包身。可是猜不出這人來到這裡是何居心。」 終南劍客道:「朱師兄怎會知道有人進來?僅因為燈焰燃起,可不足為據。或許當時熄燈倉促,明是扇滅了,其實並未真滅,僅是光焰縮到只剩到貼燈芯一點。我們到了外面,必是燈焰重又燃起。我們只顧追趕朱老師,哪裡再理會這裡?朱師兄以為怎樣?」 鐵臂蒼猿朱鼎含笑道:「不是這樣。這種油燈非同蠟燭。熄而複燃,輕易不會遇到。我們在江湖行道,對於明出暗入,絕不敢稍事疏忽。因為從這種細微處,要是令對手佔先一步去,我們一樣栽跟頭;縱有多麼高明的武學,也被人起輕覷之意了。這裡的燈光是否完全熄滅?陸老師你想想,大概不會熄而複明吧?」 擒龍手厲南溪一旁也道:「陸師弟,我們追趕老俠,油燈確已熄滅,絕無疑義的。或許有人進來了,只是……」 厲南溪說到這,略一遲疑,目注著終南劍客道:「陸師弟,這裡還有傭人沒有?」 這時,朱鼎未容陸達夫答話,把桌上的燈重端起來,向兩人一點手道:「你們二位站遠點,細看地上可有什麼痕跡?」 終南劍客和擒龍手倚身一看,果然地上蒙著一層輕塵,好幾處足跡宛然。這兩人全是久曆江湖的俠義道,此時也不由萬分驚疑。終南劍客遂向鐵臂蒼猿道:「朱師兄,我身負奇冤,幸遇終南開派的恩師一鷗子,授以終南絕藝。奉師命,以一柄白虹劍入江湖行道復仇;來到關東,以老學究掩飾本來面目,唯恐被他們看了去;到晚間,連那傭人全打發回屯中去睡。可是朱師兄目力更能超人一等!方才一進屋,以這麼微弱的燈光下,竟能發現明垛上的塵土,有些微散佈地上的痕跡。這種目力可謂明察秋毫了。只是小弟還有些懷疑的是,塵土要是散佈得稍多,還有可說;按方才用燈焰細照著才能看出,朱師兄卻僅是進得屋來,略一駐足,竟會斷定了地上已留痕跡。這足見近於玄妙了!朱師兄可否把這種觀察盜跡的秘訣相示,以廣見聞?」 鐵臂蒼猿朱鼎哈哈一笑道:「陸老師這一說,我簡直成了精通邪術了!我若不說出來,任何人都覺著我這目力非尋常練武的所能練到。其實一說出來,就沒有什麼稀奇了。我當時一見屋中的油燈自燃,就知道定有能人暗中潛入配殿;也曾想到是否油燈滅而複明。可是,我不過略一思索,當時我往土穀祠外誘引二位老師時,已分明見燈光確是熄滅,何況又是油燈,萬無滅而複明之理。我一進屋,觸目的是燈影下的桌案上一層浮塵。這全仗一時靈機觸動。想到桌子面上被燈影映著,薄薄的一層浮塵,實不合今夜的情形。因為月白風清之夜,縱有一陣陣的微風吹進屋去,也不會揚起沙塵。我一細辨這浮塵的來路,已了然是上面經年累月積的灰塵,被人拂動得帶了下來,散佈在屋中。我這才用燈光來察看地上的情形,只見地面上果然是有了來人的足跡,這並沒有什麼玄奧。陸老師,你一定了然,而並不是什麼邪術了。」 終南劍客陸達夫聽朱老英雄說明、追究出一切,究竟是智慧過人,令人折服。連擒龍手厲南溪也十分讚歎。 彼此這件事擱置不談。擒龍手厲南溪道:「朱師兄來到關東,是來一賞塞外風光,還是另有別事呢?」 鐵臂蒼猿朱鼎經這一問,不禁長籲了一口氣,咳了一聲道:「我是被我商山門下所累,才遠來邊塞。哪知這裡竟會遇上二位老師,這倒是不幸中之幸呢!因為我商山派門規至嚴,我弟兄執掌本派,僅收了五個門徒。這五個門徒,只有掌門大弟子始終隨侍師門;那四人學成之後,全離開商山,在江湖行道。哪知第五個門徒竟自背叛門規,多行不義,致使商山派的清名要被這孽徒斷送了!我師兄非常震怒,責令我為商山派清理門戶,保全以往的威名。陸老師、厲老師,這件事太令我傷心了!」 「我這最小的徒弟,是我最鍾愛的弟子。」 這五弟子姓柳名成,江湖道稱他為商山小劍客。此子天賦的聰明,武功造詣實比一班師兄勝強得多,並且又肯刻苦用功。當時入商山門下,本是拜在我的門下。可是我師兄看這孩子有出息,十分喜愛他,也傳授了他幾手功夫。直到藝成時,循規蹈矩。臨走時,我師兄還十分勉勵他,教他入江湖行道,要本俠義的天職,奉商山派的門規,要為武林中增光,為師門生色。 「哪知道,他初入江湖,尚知斂跡;我們弟兄先前也不敢過於信任此子,暗中跟蹤訪查,他倒還能本著俠義道的天職去做;哪知後來漸漸地改變了。我弟兄哪能長久監視此子?他竟為聲色所惑,在蘇杭兩巨埠做了幾件武林深忌、背反門規、欺天蔑理的事來。這一來,我們商山二老一世英名,完全被這孽徒斷送了!」 「我弟兄查明之後,這才在祖師像前焚香設誓:不能正門規、清理門戶,絕不生還商山!也是我弟兄自信過甚,未能嚴行緝捕,致令孽徒柳成聞風遠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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