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女屠戶 | 上頁 下頁


  女屠戶她收拾侯琪倒也沒有害他之心,自己不過要得一個幫手,好做她稱心如願的事,一路上隱隱藏藏,竟來到公主嶺地方。

  這佔領公主嶺的匪首于寶義,是一位拉大幫的成名人物,掌中一口九耳八環折鐵刀,在關東道上也曾會過多少成名的綠林,手底上已經擁有百十名弟兄。每一上線開扒,他這馬駁子一放出來,就是四五隊,在公主嶺一帶,真是跺一跺腳,山頭亂顫,同道中沒有敢惹他的。這女屠戶陸七娘和巡江舵主侯琪在離公主嶺五六里地,貼近山邊的一個小鎮店上住下來,這裡地名望山堡,有百余戶的居民,沒有多少當地的土著。這裡的居民多半是關裡來的墾荒農民。望山堡有兩家店房,一進鎮口是一個貨棧,字號是萬通,往鎮裡走,在鎮店當中,路北是大福店,這裡是專住客人。

  陸七娘和侯琪落在這裡,因為這裡居民多半是關裡人,恐怕遇到了熟人,白天深居簡出,在夜間才敢離開店房。

  女屠戶已和這巡江舵主商量好,要先把那公主嶺探查明白了,再行下手,對付這種綠林成名的巨盜,你不把他的心收拾過來,絕不算是永久歸附。

  陸七娘、侯琪在一個星月交輝之夜,離開瞭望山堡,夠奔公主嶺。這公主嶺掌山頭的是鎮東邊金刀於寶義,他是關裡河南閿鄉縣七里河一個鄉下富農之子,於寶義自幼練武,在家鄉中雖沒有多好武師來傳授他們武術,可是這個於寶義經過幾年之後,在七里河一帶,也算一條硬漢了。他天生力大,有三五個人和他動手,定要落個狼狽而去。於寶義在這鄉縣內漸漸出了名,也是該當出事,正趕上天旱無雨,眼看禾苗枯槁,旱年已成,農民遇到這種時候,只禱天求雨,作那萬一的希望。

  這七里河更有一座龍王廟,父老們全在這裡焚香叩禱。事太湊巧,在求神的第三天,竟自天降甘霖,這場雨直下了一天一夜,直下得溝滿壕平,這真是歡聲載道。在這年秋收之後,農民們因為這真得答謝神佛,遂在七里河村口龍王爺那裡,高搭戲臺,從縣城裡請了一檯子戲謝神。這一來附近所有的村莊,誰不來趁熱鬧,合村中的紅男綠女,全來到七里河這裡看戲燒香。這七里河從早到晚,好不熱鬧,在上燈之後,竟自樂極生悲,戲棚這裡出了事。跟七里河村莊的對河,是黃家甸,村莊不差上下,不過全村只有黃朱兩姓。這姓黃的是個大甸戶,他承領著一位王爺的莊地,黃雙貴就是黃家甸最著名的人物。年歲不大,不過三十左右,結交官府,走動衙門,閿鄉的縣衙賽如是他家的衙門一樣,只要是得經過縣衙的事,這黃雙貴只一句話,縣官如同接旨一樣奉命唯從,絲毫不敢違抗。

  這黃雙貴日益驕狂,誰還敢惹他。七里河這裡謝神演戲,黃雙貴是在傍晚時帶著手下惡奴們來到七里河這裡,他這一到立刻鬧得戲棚這裡一陣紛亂。有執事人忙著照應,給他主僕找了看戲的地方。他若是好好在這裡看完了戲一走,也就沒有什麼事了,不料這黃雙貴,色膽包天,竟自在看棚中發現了一個絕色的女人,他竟不顧鄉鄰的唾駡,當眾調戲這個美婦人。這個美貌少婦,竟是金刀於寶義的族嫂,當時幸而于寶義尚沒在戲棚,可是族嫂哭述那黃雙貴無禮的情形,於寶義哪肯容他下去,立刻趕進看棚。那黃雙貴居然沒走,於寶義當時跟他衝突起來,兩下一動手,黃雙貴雖則帶著兩三個打手,可是于寶義手底下哪把他們放在眼內,立刻把黃雙貴和他所帶來的惡奴們,全打了個鼻青臉腫,狼狽逃去。

  這時所有七里河承辦善會的人們,作好作歹地給勸開,大家可知道這場事絕不能就這麼算完,立刻把戲也散了,於寶義當場揚言,有什麼事自己承擔,絕不連累七里河的父老。可是事過後,風平浪靜,沒有一點是非,那黃雙貴吃了虧逃回去後,竟自偃旗息鼓一點動靜沒有。哪知到了第五天的頭上,縣衙裡竟自派出捕快們到七里河把金刀於寶義的家包圍了,如同辦賊情盜案一般,把金刀於寶義押進縣衙,竟自被黃雙貴買盜攀贓問成了極重的罪名。

  在於寶義打官司期間,他族嫂被人擄劫走,事後音信毫無。這件事明知道是那黃雙貴弄的事,無佐證,無法辦他,弄得於寶義和他這本族,是呼救不應,告訴無門,眼看著弄個冤沉海底。於寶義這時竟自越獄逃出來,把黃雙貴一家十四口全殺死。他族嫂果然被黃雙貴搶去,逼奸不遂,已經被囚禁起來,於寶義這一複仇殺家,算把族嫂救了出來。這個族嫂是個貞烈的女人,竟自當著於寶義的面前一頭碰死。於寶義闖了這場禍,從此遠走關東,故鄉算是不能去了。

  金刀於寶義遠走關東,自己已經是死裡逃生的人,竟自在關東道上做了亡命之徒,不想十幾年的工夫,竟自做了江湖道上一個成名露臉的綠林魁首,在公主嶺安窯立寨,手底下也有百餘名共患難的弟兄。他卻保守著綠林中一種信條,就是不欺凌孤弱,不劫掠小本負販的商人,有時他寧可出去數百里做一水買賣,也不肯在公主嶺附近來做買賣。此所謂「盜亦有道」。這金刀於寶義在公主嶺聲望頗著,並且交遊亦廣,想不到這亡命關外的女屠戶陸七娘和侯琪偏偏地從他身上下手。

  女屠戶陸七娘跟巡江舵主侯琪,在這裡住了兩夜,天天在附近探風聲。這望山堡離著公主嶺金刀於寶義的大寨,不過十幾裡的道路,所以訪查公主嶺的情況,極其容易。趕到一聽到附近一帶的老百姓們述說起這位綠林魁首于寶義的情形,巡江舵主侯琪認為這次的打算完全錯誤。這震關邊金刀於寶義,雖是綠林道拉大幫的匪首,可是輕財尚義,到處裡有朋友,絕不在公主嶺附近一帶上線開扒,並且這一帶的貧人,還多半得到於寶義的實惠。無論走到什麼地方,他敬的是好漢。所以巡江舵主侯琪,遂跟陸七娘商量,還是不在這種人身上下手,關東三省遍地是綠林道,闖出「萬兒」的很多,拿別人開刀,不也一樣麼?

  可是女屠戶陸七娘另懷著私心。她認為此番下手,要對付震東邊金刀於寶義是最對不過,不管他行為怎樣好,關東三省沒有比他「萬兒」再正的,只要把這個人弄倒了,足可以威震東邊,揚名三省,只要是在關東道上吃硬摘硬拿這碗飯的,就叫完全得歸附到公主嶺;只要手段再對付好了,將來可做東三省綠林盟主;並且公主嶺不止以地利,生產還厚,山上的林木和礦山可以開採,能夠把這種山頭霸據住了,那真是無窮的富貴。巡江舵主侯琪,被她這番話說動了心,竟也不計利害,決意下手去做,這就叫利令智昏。震東邊金刀於寶義那麼大名聲,究竟不過是個匪首,因為在公主嶺一帶安寨子,所以官家沒有動他,真要像女屠戶陸七娘那種想法,恐怕官家也未必能容他那麼稱心如願。

  兩人商量好了,遂在一個黑夜中,結束停當,各佩兵刃、暗器,從望山堡起身,夠奔公主嶺,要一探公主嶺的形勢。兩人施展開夜行術的功夫,在這沉沉黑夜中,直撲向公主嶺的山邊,走近公主嶺的山邊一帶,土脈肥沃,地裡滿種著莊稼,沿著山邊,林木茂密。

  陸七娘和侯琪雖則全是久經大敵的幫匪,可是初來到關東,尚不知道這一帶占山立寨是怎麼個局面。頭兩天探查的大致情形,大約這鎮東邊金刀於寶義,大寨立在公主嶺的北嶺。北嶺下有一帶山口,在白天不斷地看見有砍柴的人、獵戶們走進這山道,見不著放哨下卡子的。此時女屠戶陸七娘跟巡江舵主侯琪,從北嶺下這條山道沖進山來,初入山口,沒有很高的山坡,不過山道是盤旋曲折,往裡試探走著,進二三里路來,絕沒有阻擋。

  兩人隱身在樹蔭下,巡江舵主侯琪道:「我們白天踩探得還是不大清楚,應該仔細地查一下才是。像於寶義率領著大幫的弟兄,他在公主嶺又不是一年半載,不會不立大寨,怎麼走進山來這麼遠,連一個浮橋暗卡全沒看到,難道我們把路走錯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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