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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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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妙月、曾淑梅,似乎也因為這兩個還願的香客,不懂規矩,跪得不是地方,也太不像樣子了,她二人不約而同地輕著腳步緊走過來。曾淑梅伸手抓著蔔兆祥的右臂衣袖,可是絕不發話,硬往起提他。妙月卻也把雙刀秦玉的右臂衣袖拉住,這兩人很快地把這爺兒兩個拉到黃緞子拜墊前。那個曾淑梅似乎也不大懂規矩,她竟把蔔兆祥的肩頭一按,強叫他往黃緞子拜墊上跪下去,按規矩,曾淑梅這算犯了道門中的戒規,一個帶發修行的女道士,對於進香還願的香客,就不許有這種動作。 那狄婆子卻把銅香鏟往大爐裡一插,往前緊走了兩步,又哼了一聲,向曾淑梅一瞪眼,一揮手,曾淑梅似乎才警覺,自己不應該這麼放肆,她驚惶失色地趕忙往後退,更連連地向狄婆子合十拜了兩拜,用手指了指神案前正在叩拜的妙清大師,這意思是求狄婆子別聲張,免得自己受責罰。那狄婆子毫無表示,臉上死板板的,從蔔兆祥、秦玉的身邊轉過來,妙月、曾淑梅輕著腳步,趕緊到了神案左右,妙清大師禱告完,站起來,往旁一閃,卜兆祥和秦玉趕忙地向上叩頭。 卜兆祥口中更祝告著:「叩謝天妃聖母的慈悲,求聖母的護佑。」 妙月這時把磬又連敲了九下,曾淑梅伺候第二束香,把香點著,仍然遞給妙清大師,跟著把神案東邊一排桌案上早擺好了的一盤一盤的供品往神案上送過來。妙清大師上二次香,由妙月焚第二份黃表、紙錁,蔔兆祥、秦玉跪在那可就不用起來了,妙清大師上完了香,他們叩頭。一連三次焚香焚表,蔔兆祥跟秦玉叩完了頭,妙清大師向他們爺兒兩個一擺手,這爺兒兩個才站起,蔔兆祥趕緊地向妙清大師拜謝,自己可不敢忙著緊走。 妙清大師從神案前退過來,蔔兆祥賠著笑臉,向妙清大師道:「大師,弟子想求大師帶領我們瞻仰瞻仰後殿,我們一生也沒見過這麼莊嚴偉大的廟宇,大師,多給你添麻煩吧。」 妙清大師微微一笑道:「趙大善士,天妃宮完全是十方善士的力量修建起來的,只要能夠按著本道壇的規矩,善士們是可以隨便瞻仰的,並且還可以把後殿叩拜一番。不過今夜已經太晚了,趙大善士你看,月臺上的道場,已經功德圓滿,我們尚有許多功課得在聖母壇前交代,現在實無法奉陪了,趙大善士不是說過,寶眷還要來麼?到那時看你們跟聖母的仙緣如何,倘若聖母允許,趙大善士還可以在乩壇求聖母的慈悲,趙大善士你看可好麼?」 蔔兆祥現在已經得到曾淑梅遞過來的信息,自己正願意及早脫身,口頭上的要求,不過是藉以掩飾,妙清大師說出這番話來,卜兆祥連連點頭道:「謹遵大師的指示,我們爺兒兩個深夜間這麼麻煩,已經十分不安了,那麼我們告辭了,過些日子我們再來,還要多求大師的指教。」 妙清大師說了聲:「趙大善士太客氣了。」 蔔兆祥跟雙刀秦玉,立刻退出天妃殿。 妙清大師只出了殿門口,口中就說道:「趙大善士,不遠送了。」 蔔兆祥轉身拱手,向妙清大師道:「大師請回,再見吧。」 立刻帶著雙刀秦玉走下月臺,那個道婆提著紗燈送蔔兆祥、秦玉,一直到前面旁邊的小門出來,這個道婆在廟門前停住身,卜兆祥向她客氣道謝,她好像不喜歡說話,只把頭點了點,就轉身退去,旁邊的門也立刻關閉。這天妃宮前,此時靜悄悄的,再沒有人跡了。 卜兆祥跟秦玉順著山門前,一直地奔山坡。蔔兆祥可是十分留意著山道兩旁附近一帶,卜兆祥向秦玉道:「小三,城內那個周大善士,大約走了不大工夫,我們緊趕一下,倘若能追上他們,我們可就省了事,咱們在本地不熟,城門未必叫得開,人家是本地的財主,跟官面上的人一定熟,照樣地可以進城,咱們緊走一下。」 雙刀秦玉一旁答道:「二叔,你別費那個事,我來時已經看見了,人家全有車馬在山下樹林裡停著。這時已經走出二三里地外,兩條腿的要追四條腿的,累死也追不上。慢慢地走吧,天氣又不冷,城門邊多等一兩個時辰,也就開城了,何必跑一身汗呢?二叔慢慢地走吧。」 蔔兆祥聽雙刀秦玉答的話很好,他在這種時候居然還知道這麼謹慎,應該這樣。因為蔔兆祥從那個道婆神情舉動上已經看出來,她對於自己和秦玉已經起了懷疑,何況天妃宮隱匿的一班全是飛賊巨盜,別看眼前這麼寂靜無人,以他們這班人的身手,隨時可以出現。蔔兆祥答應著,這爺兒兩個已經走下山坡,來到了下面橫貫東西的山道上。 到了下面橫貫東西的這條山道上,這條道路,是在天妃宮全部工程竣工後重新修整的,兩邊樹木很濃密,一直地到這條東山口,道路全是那麼平坦。卜兆祥跟雙刀秦玉順著這條大路的當中往東走著。秦玉不住地查看著道路旁有樹木的地方,此時他們離開天妃宮的那個橫山已遠,大約有半里多地了,雙刀秦玉這才緊貼到蔔兆祥的身邊,悄悄地把蔔兆祥衣袖扯了一下,用很低的聲音問道:「老師,怎麼樣,東西得來了麼?」 蔔兆祥用胳膊碰了秦玉一下,低聲說:「東西到手,留神提防他們跟綴,我擔心那個狄婆子,這個東西狡詐得很。」 蔔兆祥說到這,把聲音放高,換了別的話,向秦玉道:「小三,可惜我們事情太忙,不能夠在這裡多耽擱,這個天妃宮是多麼莊嚴偉大,兗州府的事辦完了,咱們趕緊回鄆城縣,接她們一同來進香,叫她們也開開眼。連泰山上那麼有名的幾處庵觀寺院,也比不上這個天妃宮,我認為住在本省的人,不到天妃宮來一趟,也太冤枉了,小三你說是不是?」 雙刀秦玉順著蔔兆祥的口風答著。此時天空中一片一片的浮雲湧起,不時地把月光遮蔽,卜兆祥向雙刀秦玉道:「小三,咱們還是緊走一程吧,離著城裡還有好幾裡地,下起雨來,我們可就連個避雨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這時正有一大片烏雲,把月光完全擋住,眼前頓顯十分黑暗。蔔兆祥話才落聲,突然在山道的左邊,靠著自己身後數丈外,一棵大樹頂子上,唰啦的一聲暴響,更聽到似乎有人在喊著:「惡人還想往哪裡走?」 樹頂子那邊好像被狂風卷得樹帽子枝折葉落,枝葉四下紛飛,隨著這個怪聲,如同一隻巨鳥從那棵大樹上飛下來,向卜兆祥秦玉的身上奔來。在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下,雙刀秦玉口中響了一聲,身軀就要外縱躲避,秦玉雖則也是十分聰明的少年,可是終歸沒有老武師蔔兆祥遇事想得周密,臨危應變時,方寸一點不亂。幸而秦玉是緊靠在蔔兆祥的身邊,蔔兆祥手底下很快地把秦玉胳膊抓住,沒叫他把身形縱起,此時更覺得奔過來的人,手底下很重,身上帶著風聲。這個蔔兆祥口中哎呀一聲,拉著秦玉踉蹌地往前闖,兩人可全覺出背上被打了一下,這爺兒兩個撲通撲通全摔在土道上,蔔兆祥手抓著秦玉的胳膊,在臨撒手的一刹那,更暗中用力地在他臂上握了一下,蔔兆祥口中還在哎呀著:「可嚇死我了!」 可是這條怪影撲下來時,本是向他們身上打,蔔兆祥跟雙刀秦玉躲避的情形,跟平常的人一樣,身上的功夫絲毫沒施展。這樣做很危險,倘若來人向這爺兒兩個身上下重手打,蔔兆祥、秦玉就要受重傷,絕沒有法子挽救。這真太難為蔔兆祥了,他拿定了主意,咬定了牙,知道在這種地方,只要一露出武功本領來,就不用想再走脫了,絕逃不開。而且在天妃宮臥底的曾淑梅,還有那個妙月也非得毀在自己的手內不可,今夜的事一失敗,全部的事就算是整個的毀了。所以蔔兆祥認定了,個人只有咬著牙,豁出被打受傷,甚或被他們捉回去,只要至死不認賬,也只能毀滅個人,總不至牽涉全域。 爺兒兩個倒在道上,再看撲過來的這條黑影時,這條黑影已經捷如飛鳥般地向這條山道的南邊樹林子內竄去了。蔔兆祥覺得背上被打得火辣辣地疼,知道秦玉也是一樣地被打了,不過傷不重,來人已經退走,卜兆祥越發地驚心,知道他們絕不會就這麼放手,便口中不住地哎呀著道:「可嚇死我了,小三,小三,你快過來,這是什麼怪物,抓了我一下。」 雙刀秦玉此時也明白卜兆祥老師傅的用意,不許在這種地方露出一點本領來,自己也故作十分害怕,往前緊爬了一步,拉住了蔔兆祥的胳膊,聲音放顫地招呼道:「二叔!這可怎麼好?咱們還是逃回天妃宮去躲避躲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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