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尼山劫 | 上頁 下頁 |
| 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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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著小平,又對著楊林夫婦道:「楊林哥!楊林嫂!我表兄還留下這個後代,我要撫養他成人,也要叫他為爹娘報仇雪恨,你單給他爹爹埋一個地方,但盼我們爺兒兩個,能夠重返故鄉,也就是我們大仇得報之時。這件事這麼託付你們夫婦,我夏逢霖就是死在九泉下,也感恩不盡了。」 說到這,拉著小平一齊跪倒,給楊林夫婦叩頭。 這夫婦兩人趕忙地也跪在地上,攔著夏逢霖和小平,叫他們站起,楊林嫂更把小平抱起來,流著淚道:「可憐的孩子,遭這樣慘事,真把人難過死。」 又向夏逢霖道:「少東,小平才十多歲的孩子,你帶著他逃到哪裡?四十多口全死在萬惡匪徒手中,難道這麼點的孩子還放不過麼?我不怕,我願意替俞表兄俞表嫂照顧他,少東你放心,我們拿出良心來,也要好好地把他撫養成人。」 夏逢霖趕緊向楊林嫂一拜道:「謝謝你這番好心,但是我一定得帶他走,我們無論如何也要親手復仇,受什麼罪全不算一回事了,只要你們能照著我所託付的全辦到了,我就很感激了。」 佃戶楊林倒明白這種道理,知道這個孩子留在這裡,一樣地也有危險,遂向楊林嫂擺擺手道:「你還是叫少東帶著他走對,我們把眼前的事趕緊地全做到了,就算對得起東家了。」 跟著向夏逢霖道:「少東,這些事你不用惦念,所有的田地,我楊林憑著自己的天良做事,能夠給少東你保留著,我絕不變賣。咱們說話是一言一句,我也不必說姓夏的待我怎麼好了,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全擺在這,我楊林有天良有人心,你們遇到這種慘事,我們再昧起良心來,我們還能得發升麼?現在你別忙,雖則宅中的事,處處得用錢,可是你還有這片家產在,總能想法子,現在我們幾個人,盡其所有的給你湊起來帶著走。你雖則躲避著仇家不露面,少東,我可不是輕視你,老東家是個闖江湖的出身,但是你始終沒在外面闖練,你可得知道出門人的難處,好漢無錢,寸步難行,你無論走到什麼地方,你可以變著法子給我們帶信,我們必定接濟你,這並不是花我們的用我們的,蟠龍崗一帶全是你家的產業,少東,你把它全花淨了也應該。」 說著,楊林就招呼妻子楊林嫂,叫她去招呼金二等幾個佃戶,給夏逢霖湊錢。 夏逢霖對於佃戶楊林這種情形,感激得流下淚來,忙伸手把楊林嫂攔住道:「你不用去,就憑楊林哥的話,就是千金難買了。你放心,我身邊所帶的東西,大約用個三年兩載還用不完,這些事你不用替我再擔心,這一切善後的事,我全交給你們了,只要我夏逢霖有命,我們爺兒兩個將來或許還能回到蟠龍崗。楊林哥,楊林嫂,一切事我也不再細托咐了,咱們再會吧,你得趕緊到村中去,我們爺兒兩個得從後山走,你也不必送我了。」 佃戶楊林在這種情形下,也不便挽留。夏逢霖帶著表侄俞平跟佃戶楊林夫婦灑淚而別。 離開佃戶家,夏逢霖爺兒倆趕緊地隱入後山的樹林內。好在這一帶的道路全熟,從蟠龍崗一直地往南走,從後面一條極險峻的山道下了山,趕緊地竄入莊稼地內,盡揀那荒涼的小道,僻靜的地方,一路緊走下來,有時候把俞平背在身上,當天就離開了雷波廳。爺兒兩個是毫不停留,幸而一路上並沒有再遇到阻難。夏逢霖是咬定了牙關,連大市鎮全不敢走,盡揀那荒涼的小地方,不時地還得哄著這個表侄,他年歲太小,爹娘全這麼慘死在蟠龍崗,一路上走著,他還是不住地哭,夏逢霖只得好言安慰他,哄著他。離開了川邊,這才在大鎮甸上置辦了兩身衣服,打扮成客商模樣,夏逢霖在川邊一帶是不能待了,他一直地往北走下來。 到了江南地面,自己仗著身邊有這些細軟,可以變賣著,爺兒兩個暫時還沒受什麼委屈。一直地離開江南,往北省流浪下來,自己安心要訪名師,求絕藝,預備將來復仇。但是這種事談何容易,他來到北方,人地生疏,語言隔膜,想投入哪一個名武師的門下,全對他這個人,有些懷疑。有的地方,他聽著別處的傳言中,聽到某人武功本領名震一時,便身攜厚禮投他門下,夏逢霖自沒有得到爹爹夏晴川一身的絕藝,可是夏晴川是名震天南的老鏢師,夏逢霖功夫練得不多,知道的可極多,所以一連幾次,卻發現全是徒負虛名。自己認為個人有這種血海深仇,對頭人又是綠林中最扎手的人物,以爹爹四十年的武功造就,依然在他們手中落個慘死,自己若不練出一身驚人絕技,想為全家四十餘口復仇,那是妄想。這樣,他帶著表侄俞平,輾轉流浪,連關東三省全轉了一周,結果毫無所遇,但他絕不灰心。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一晃就是三四年光景,表侄俞平已經十六歲,現在跟隨在他身邊可好多了,一切事不用他再操心照顧。這個孩子這幾年來,隨著表叔流浪江湖,當初的事,他記得清楚,母親跟爹爹死得那麼慘,表叔家中那麼一大家人,只逃出表叔一人來,所以他屢次三番向夏逢霖說:「我們難道不學成本領,這個仇就不能報了麼?倘若我們這麼流落下去,始終遇不到名師,學不成本領,殺我們全家的人,若是全死在別人手裡了,我們家屈死的冤魂,就得永遠含恨九泉。咱們不能盡是在北方留戀了,表叔,咱們還是往南走,也得探聽探聽這班惡賊的下落。」 夏逢霖也覺得好幾年的工夫,在北方毫無所遇,臨逃出來時,身邊雖帶著許多東西,但是爺兒兩個好幾年的工夫,只有耗費,所帶的錢也剩了一小半。夏逢霖雖則這幾年各處流浪著,他可是晝夜苦心鍛煉著過去的功夫,對於表侄俞平也是一步不放鬆,這樣現在他們兩個,無形中全鍛煉成鐵一般的漢子。從北方轉回來,夏逢霖始終不再提自己姓夏,也改姓俞了。入了江南地面,他更時時注意著江湖上的情形。可是在江南地面,什麼信息也沒得到,他們從沿海一帶轉過來,到處耽擱,在湖南地面,夏逢霖忽然病倒,在這裡一耽擱就是半年的光景。趕到病好之後,便跟俞平起身往南走,因為知道西川巨盜沙龍翔等只能在天南一帶橫行,江南大約他是不敢到,好在自己這幾年在江湖上奔波,容貌早變了,俞平更長成了一個雄壯的少年,這樣再往川邊一帶,除非至近的人是不易認出來的。 ▼三 沉船遇救 夏逢霖和俞平重返川邊,可不敢往家鄉一帶去,在水旱兩道變著方法打聽這一群巨盜的蹤跡,可是連一點信息也得不到。這時川中一帶又新起來一班綠林人物,只聽得傳言,是一群男女匪棍,他們組織一夥邪教,在兩川一帶已經有潛在勢力,可是沙龍翔一班舊部,卻沒人提起。這一來到處耽擱,從廣東一直地又轉奔福建,從北方來又經過二年的光景了。 這次到了福建地面,忽然聽得江湖傳言,在雷波峽一帶,近二年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海盜,這個海盜姓沙,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的,他領著一班海寇出沒無常,沿海一帶的商船不時地出事,只是這夥海盜行蹤詭秘,任憑官家怎樣盡力地緝捕,連他一個黨羽也沒有抓到。夏逢霖因為離家六七年,歲月消磨,毫無所遇,擔心這樣流浪下去,終要落個含恨而死。現在聽到這種傳言,跟表侄一商量,爺兒兩個遂決意奔雷波峽訪查這個海盜是否就是仇人。他們乘海船走,在離雷波峽六七里的一個海灣子上,突然遇到極惡劣的天氣,狂風暴雨,這只船一遇到這種大風浪,再想往海峽邊上靠攏,這種風浪哪抵抗得了?雨也大,風也狂,浪頭卷起來,立刻船頭船艙全進了水,這一來,船上是好幾十個客人們,並且船上裝的貨物也多,客人們哭喊連天。遇到這種大風浪,久慣駛船的人,也是毫無辦法。船上的人只好拼著命在狂風巨浪中掙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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