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尼山劫 | 上頁 下頁 |
| 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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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鏢頭夏晴川站起來說道:「紹祖,略站一站,他們爺幾個也該下山了,一同回去。」 這時俞紹祖突然向老鏢頭招呼了聲:「姑夫,你看,山坡前樹林下有個人,鬼鬼祟祟,不像本地人。」 老鏢頭順著俞紹祖手指處望去,果然樹林下有一個人,莊稼人打扮,也是穿著一身藍布短衫褲,帶著草帽子,腳下綁著草鞋,此時太陽正往西沉下去,山坡是正靠東邊,夕陽反照,山坡那邊很亮,老鏢頭見這個人往樹後一轉,他的臉正向著陽光,相隔不過六七丈遠,看得很清楚,老鏢頭不由咦了一聲,向俞紹祖招呼:「紹祖,這個人眼熟,追他,不要莽撞。」 俞紹祖也覺得這個人似乎見過,他立刻腳下加緊,向山坡邊撲去。 可是他追過來,隱約地看到這個人從樹後如飛地向西北轉去,此時山上的夏潤三、夏潤民弟兄兩個,跟夏逢霖也全從山坡走下來,看見了俞紹祖如飛地順著山坡下緊跑著撲向樹林後,夏逢霖便高聲招呼:「表哥,你跑什麼?」 俞紹祖腳下不停,口中也在招呼著:「表弟,從樹林子後過來一個人,你趕緊追,把他截住。」 倉促間夏逢霖不知是什麼事,俞紹祖轉過山邊,夏逢霖從山半腰也追過去,但是那個人蹤跡已渺,不知逃向哪裡。 兩人在山坡上仔細往山下看了看,能夠看出很遠,絕沒有那個人的蹤跡,往西轉過來,山勢很陡峻,平常人絕上不去,他若是往山上翻,絕不會一點看不見他。此時老鏢頭夏晴川已經從山坡道口翻上去,這爺兒兩個動作很快,並且山道邊十幾個種地的從山裡走下來,老鏢頭問他們時,絕沒有人看見這個面生的人,俞紹祖、夏逢霖也全從山坡邊轉回來,聚在一處。 夏晴川向俞紹祖道:「這個人的行動,不是我們多疑,他走得太快了。」 夏逢霖在一旁問:「爹爹是什麼事?」 夏晴川哼了一聲道:「不要問,你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老頭子閑得無聊,有人想照顧照顧我,咱們回去!」 老鏢頭一邊走著,低頭不語。夏逢霖向表兄問,在路上他也不肯說。爺幾個回到家中,夏潤三等也在追問,老鏢頭向他們擺擺手,別人也就不敢多問了。 老鏢頭夏晴川回到前面小客屋中,夏逢霖、俞紹祖兩個人全跟了進來。夏晴川落座之後,俞紹祖道:「姑夫,山邊這個人,我現在想起來,好像西江道上我走鏢失事時,沙龍翔的黨羽中,有這麼個人。因為動手時有他,所以到如今我記得,雖是一刹那間認不真切,可是他為什麼行蹤詭秘?我們蟠龍崗是一個安靜的地方,就是過路人,你走你的路,有什麼相干,何必如飛般逃走,並且他分明是翻上蟠龍崗後面,這種道路不是平常人所能上去的地方,姑夫你想是不是?」 老鏢師夏晴川哼了一聲道:「事情很難說,我也覺得這個人似乎在哪裡見過,不過到現在還想不起。沙龍翔黨羽雖多,但是經我那次徹底給他把垛口挑毀,他在西江一帶已經無法立足,當時他雖逃得活命,但是我可准知道他非得落個殘廢不可。我也因為過去就知道他是這麼個人,只是各不相犯,鎮川鏢局子的鏢,從來沒有動過,可是在你出事之後,我帶著人去找他,反得到他許多罪惡的事情。這個東西在西江一帶,簡直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們不只是在江湖道上硬摘硬拿,還收容著一班天南一帶大奸巨惡,他們用種種方法,明搶暗奪,設局詐騙,他那個女人尤其萬惡,富商巨買,良家婦女,不知毀在她手中的有多少人。以神巫邪教為名,一面設法陷害無知的愚民,一面為那沙龍翔踩盤子做底線,所以那一帶的富戶巨商差不多全受過害。 「我下定了為地方除害之心,以摔碑手把他打成殘廢。山邊所見的這個人,絕不是沙龍翔,或者也許是我們多疑。毛賊草寇,不知道我們爺們兒的底細?或者想在這裡動什麼念頭,也未可知。這件事我們不要管他,不過多留些意,宅中小心謹慎一些,告訴我們附近一帶的鄉鄰們,也要注意些面生可疑的人,好在這一帶所住的全是老鄰居了,我們只要告訴他們,他們自會替我們留心防範。我們自身對於自己所有的這點兒家業,不過認為聊供溫飽,可是外人全認為我們是蟠龍崗的首戶。不法之徒對我們動覬覦之心,那是他自尋死路。」 說話間已到了晚飯時候,俞紹祖把山邊所見的人,以及疑心是當年自己西江走鏢出事所結的仇家,又詳細地說與了夏逢霖表弟,囑咐表弟也要小心謹慎。夏逢霖聽了這種情形,倒沒有什麼介意,認為爹爹在天南的威望,江湖道中有幾個敢來捋虎鬚的。晚飯後俞紹祖再對表弟夏逢霖說:「對於山邊所遇見的事,或許是我們爺兒兩個疑心過大。可是表弟你也該明白,我姑夫幹鏢局子二十多年,雖說是一帆風順,可是這些年來結了多少仇家,現在他老人家雖則回轉故鄉,放棄了鏢行事業,但是姑夫成了名,綠林道中被毀了的,就難免有存報復之心的窮凶不法之徒,因為姑夫離開鏢局子。想要對我們下手,這是難免的事,我們是小心無過錯,多謹慎才是。」 夏逢霖並不是糊塗人,他雖則在江湖上沒有經驗,沒有閱歷,可是這種事,他也認為應該謹慎一些。晚間仍然隨著老鏢頭夏晴川下場子練功夫,夜間,他跟表兄俞紹袒,挨著班的前後夜總要圍著這片宅子轉兩周。 夏晴川的家中,雖說是田產比先前多了,但總是一個平常人家,到現在也沒巡更上夜的。這蟠龍崗又是一個小地方,所住的人全是指著血汗來換飯吃的,他們終年操作,沒有出過什麼意外的事。這個地方也是守著鄉下人的習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黑了便早早地入睡,只有夏晴川這個家中,晚間比較睡得遲些,因為總要教這一班少年們在場子裡練一個多時辰的功夫才歇息。 從老鏢頭回來後,連慧娥姑娘也隨著下場子,她可是連什麼也不會,老鏢頭為的叫這個心愛的義女鍛煉個結實身體,慧娥姑娘每天晚間也跟著老鏢頭學些拳腳。夏晴川從山邊發現可疑的人那天起,他每晚到三更後差不多總要起來一次,圍著自己的宅子轉一周,他可是不准什麼時候出來,也絕不向兒子夏逢霖和內侄俞紹祖打招呼。 一晃過了三四天工夫,安然無事。這樣一來,也就把這件事撂開,因為夏晴川想,個人放棄鏢行事業等於洗手,當年江湖路上,雖有些仇家,難道真的找上門來,在我收場後和我過不去?這在江湖道上是一種不夠人物的行為。至於一班毛賊草寇,他們只要在附近略微地探聽一下,也該知難而退。所以對於這件事漸漸地鬆懈下來,不怎麼在意了。 這天正到了夏逢霖的母親俞氏的壽日。老鏢頭夏晴川這一回家,雖然是老夫婦了,但是二十年來,老夫婦兩個過生日,就沒有聚在一處,夏晴川總是趕不上妻子的壽日。這次俞氏的壽日,家中雖不想過甚地鋪張,可是一班鄉鄰親友,不約而同地全來祝壽,連俞紹祖的妻室周氏也從安平鎮趕了來,給姑母做壽日。周氏是帶著兒子俞平來的,俞平今年才十二歲,但是這個孩子很聰明,非常有禮貌,夏晴川看到內侄俞紹祖有了這麼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也十分高興。這一天預備了豐盛的酒席款待親友,整整熱鬧了一天。離著道路遠的幾家至親,可就得住在蟠龍崗,當天就不能回去了。紹祖的妻室周氏,這次來也為是在姑母家中多住些日子,宅中整忙了一天,直到二更過後,才把附近的鄉鄰親友送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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