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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石師兄你既然已經看出我的劍術門派,我也不再瞞你,我實在是衡山玉清庵的門下,一塵庵主就是我的恩師,不過我未能得著庵主四十九手伏魔劍的心法,這是我引為遺憾的。可是師兄你一定能知道在這種門戶下的弟子,誰敢錯走一步,衡山派的門規是多麼嚴厲,所以我秦梅貞蒙庵主的恩惠,收為弟子,這是最難得的事,我焉敢稍犯門規,自取殺身之禍。我十分敬重師兄你老成持重,武功造就實在比我高,我願意和你結為忘形之交,師兄難道還懷疑我麼?」

  石金龍聽到她自己說出果然是衡山玉清庵一塵庵主的弟子,自己倒也放了心,和她來往絕不致再招出物議來。因為武林中對於這位一塵庵主,全是十分敬畏,就是她劍術出神入化,她的門規至嚴,這多年來,門下弟子沒有一個敢犯過門規。這秦梅貞小姐是她的弟子,自己更是瀟湘劍客的門下,何況少林僧靜虛方丈更是自己的恩師。自己和她在一處鍛煉些功夫,互相切磋,當不致招到別人的談論和輕視。

  石金龍覺得十分痛快,肅然起敬地道:「這一說起來,我倒大膽地招呼你一聲師妹了,你原來是一塵庵主的女弟子,我也不必相瞞,我曾拜在瀟湘劍客的門下,少林僧老靜虛方丈,更是我的蒙師。我們論起門戶派別來,我們兩個的師父,又全是道義之交,我倒無須乎再拘束那些俗禮了。」

  秦梅貞聽到石金龍說出他門戶派別,也是十分高興,立時顯得格外親熱了。秦梅貞又問起石金龍的家中,石金龍在這種地方可不敢盡情吐露自己的出身來歷了。因為現在尋訪仇家,對於秦梅貞和那仇人同姓,倒還沒起疑心。只是現在口頭上露出風聲來,那鎮山虎秦大彪手下的人很多,萬一知道自己再訪他報仇,自己還未能下手,就許反遭到他的暗算,所以對於家鄉住處沒肯說出,只說道:「自小父母雙亡,所有的家產被族人謀奪,幸虧是被一位少林高僧收留在身旁,把自己撫養大了,孤苦一人。因為那位老師父他認定了我不是佛門中人,所以不肯收留我作佛門弟子。其實像我這樣漂泊無家,我早就認為我應該捨身佛門,皈依在三實下,做個佛門弟子,豈不乾淨?可是師父不肯收留我,到如今我漂泊江湖,孑然一身,不也和出家人一樣麼?」

  秦梅貞不由撲哧笑出聲來道:「石師兄你這完全是矛盾的話,你這無家可歸,就把自己比作了出家的和尚,其實相差太遠了。人家出家的和尚講究清靜無為,你這到處惹火招災,你還想修行,我若是老師父也不願意收你這個弟子。」

  石金龍被她說得也笑了,遂接著說道:「後來我師父把積修外功的功德做滿了,他回轉了少林寺,從此不再下山,可是並不准許我跟隨他去。我遂漂流到各處,竟自又遇到瀟湘劍客,他也把我收在他門下,算作記名弟子。因為我已有本師,在他門中練到三年,我很願意追隨在他身旁,隨著他在江湖行道。只是瀟湘劍客的性情更古怪了,他一生遊俠江湖,漫說我這不中用的徒弟,就是他同門師友,他從來也不肯和人家來往,任憑遇到多大艱難困苦的事,也要獨斷專行。我只從拜別瀟湘劍客之後,決意地捨身江湖,把我這一身所學,仍舊報答那授藝的恩師,本著他們的心願,竟自己的力量,做些濟困扶危的事。我這種萍蹤漂泊,任意所之,無意中來到鳳陽地方,竟在這裡耽誤下來。只為還沒到鳳陽之先,風聞得這一帶有綠林人盤踞著,地方上出了許多重案,始終沒有緝捕著作案的人。我來到這裡之後,入手訪查,仍然也得不著確實的信息,那麼這綠林人定是扎手的人物了。只是近來才遇到有一些可疑的事,沒得著他真憑實據,我還不敢就下手,所以暫時在這裡耽誤下來,這裡我也未必能夠久居下去。」

  秦梅貞聽他說到這兒,眼珠一轉,向石金龍道:「你在這鳳陽地面,有什麼地方看出可疑的人物,我要猜一下,是否我也能注意到了?」

  石金龍微搖了搖頭道:「只怕你未必對這些事就肯關心。」

  秦梅貞從鼻孔中哼了一聲道:「石師兄你不要輕視人,這些天看到山根下有一個農家十分扎眼,怎麼看怎麼不像種莊稼的地人,真正是好人壞人還不敢斷定。尤其是那老頭兒目蘊精光,這在我們練武功的人定能看得出來,他定是對於武功造就已經超過了平常的江湖身手。」

  石金龍點點頭道:「師妹你還是真有些心路,不錯!我也認為這一家人的路道不對,我曾經十分注意到他,夜間我也曾去探查過,只是還得不到他真憑實據,怎能貿然動手?」

  秦梅貞道:「師兄你這回大約絕不會看走了眼,恐怕那老頭兒和那年輕的夫婦,全是江洋大盜,故意地隱蔽著行跡,在這裡暗中做起買賣來。我們若是下些功夫,我想不難查出他的真相來,師兄你不嫌我無能,我要幫助你辦辦這件事。」

  石金龍笑道:「我沒聽說過一個宦門千金小姐出來拿賊辦案,你這是為什麼許的?」

  秦梅貞帶著輕嗔薄怒地說道:「石師兄,你再這麼笑落我,我可真惱你了。我生長在這種人家中,叫我有什麼法子?可是我個人有個人的性格,我家中任憑是怎樣家財富厚,官高極品,又與我有什麼相干?」

  石金龍道:「師妹不要生氣,恕我失口了,可是我始終沒領教老伯的官諱怎樣稱呼?他曾做過哪一省的官職?」

  秦梅貞微搖了搖頭道:「你既是最討厭富貴中人,你何必打聽這些做什麼?我父親也不是什麼封疆大吏,只不過做了幾年總鎮。我家中原有家財,倒還不是貪贓枉法得來的家私。我父親已經厭倦了官場中的一切,所以在這鳳陽府落了戶,自己要享兩年清福,更不再和官場中來往,也不願意再提起他過去的事,我不便告訴你他的官諱了,好在說出來也絲毫沒用。」

  石金龍道:「好吧,我不問了,我原打算既和師妹你不斷地來往著,我願意登門拜望老伯,將來也好常常的和師妹相見。」

  秦梅貞道:「這種念頭你不必動,我父親性情很是古怪,這幾年住在這裡,不是他心裡最喜歡的人,絕不願意相見。你若是登門看望他,遭到他的拒絕,更覺難堪,那一來連我跟著全覺面上無光。你若想找我去時,只管去,並且也極好找,在三山街。離開街口玉帶橋邊,路東裡,在一個道邊上,有一所極大的宅子,後面園林占地頗大,那就是我的家宅。你只從拜面花圍子進去,後面丫鬟婆子他們不敢不聽從我的話,我父親絕不過問他自身以外的事,因為我在家中,任憑我怎樣,絕沒人干涉我的行動。」

  石金龍點頭道:「改日我定然到宅中相訪。」

  兩人談談講講不覺已過了三更,還是石金龍賠著笑臉地催促著,秦梅貞才告別而去。

  石金龍在她走後,反復思量,這真是意想不到的遭遇,看她的神情舉動,雖然是過於灑脫大方,可是不失天真之氣。我流落江湖能夠得遇這麼個女俠,並且她和師門中很有淵源,只要我把腳跟立定,不至於把我的意念動搖,倒不妨和她結為知己。

  石金龍他這種信念是很正,但是他雖則曾得到兩派武師傳授,學就一身本領,可是他總算是個初入世途,經驗閱歷全差得多,無形中他已經墜入情網,他自己絲毫並不覺察到。後來見到了不共戴天之仇的秦大彪,那可是他生死關頭,若不是兩派恩師成全他,他幾乎把一生事業完全斷送在今夜一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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