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龍鳳雙俠 | 上頁 下頁 |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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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金龍不禁不南得遂順著腳下走過來,這裡的農田盡是些小道,因為水田多,旱田少,並且種菜蔬全仗著灌溉,他們恐怕走路糟蹋了農田,不惜人力地在那田中必要開出幾條道路來。這種道路可是極狹,有的地方只能容一個人走,有的地方稍寬些,也不過就是二三尺寬的小道,全是用泥匪堆積,比較農田高著一二尺不等。雖然這樣,因為土脈潮潤,你走在這種農田中,就是有風也揚不起塵沙來。 石金龍越看這個地方越愛,自己雖是生長在江南,家中也是務農為業的,不過到得自己懂事時,家中的田地全被鎮山虎秦大彪給霸佔去,雖是農家之子,對於耕種的事,是一竅不通。此時看到這種整潔幽雅的農村,石金龍十分動心,順著一條小道往前走出很遠來,自己一看這條道,大約是盡了興,仍然得原路而回。沿著山根底下,連著過了兩個小山灣,再往前去,一眼望不到邊。山勢是重疊起伏,綿延不斷,大約總得有一二十里路長。 石金龍正穿過一條橫道,見這一段地方,比較著略高,緊貼著山根聚集著十幾戶農家,全搭蓋著草房,也沒有院落,全是出了自己門口,就是農田。這時農夫農婦,全在操作著。看到有一個農家,以他所住的房位置看來,他的田地很多,這一家有四個成年人,兩個小孩子,一對老夫婦,全在田地裡持鋤操作,不辭辛苦地頭也不抬。一對少年男女,那個男的正在用一鐵鍬培積著引水的土溝,一個年輕的婦人,穿著件鴨蛋青短褲,青色中衣,白腰巾子紮著腰,白絹帕包頭,光著兩雙腳,站在一個井口上,正在用轆轆向外打水。兩個小孩子,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那個只是將將地會走,才學會了說話,一邊跑著,一邊招呼阿媽,那個女孩子領著他一隻手,只顧跑,腳底下登在引水的大溝上撲哧跌在那兒,這個小孩子哭著爬起來,可是滿臉黃泥。井臺上那打水的婦人,笑得前仰後合,口中還說著:「寶寶這可真好看呢。」 石金龍一聽婦人是揚州的口音,莫怪打扮得這麼乾淨瀟灑。這時那婦人已經把小孩子抱了起來,向他們所住的房子那邊走去。 石金龍看到人家這種自耕自食,天倫之樂,叫人羡慕,不禁勾起了自己的傷心。想到慈母早亡,爹爹更是含冤而死,剩下自己這麼個苦命人,雖是如今把武功本領學成,但是仇家又訪尋不著下落,自己流落江湖,還不知將來要得到怎樣的結果。 石金龍這一勾起心事,不禁有些忘形,癡瞪著兩眼,望著那少婦的背影。忽然那個年老的農夫卻猛然咳嗽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年輕輕的有什麼看不夠,閃了招子,再掉在溝裡,落個溺死鬼,不嫌冤麼?好容易長到這麼大,自己出來家大人也放心麼?」 石金龍心裡一驚,心說:這可糟了!我這無緣無故地挨這種罵,我只要一答話,定又找出極大難堪來。可是猛然想起,他說便宜話時,怎麼裡邊還夾著江湖術語,一個老實種地的人,怎麼竟懂得這個?口中雖沒答話,身形可半轉身過來,要細看看這老農人。那農人也在憤憤不平兩眼看石金龍,兩下的眼光一碰,石金龍又是一驚,險些大聲驚呼出來。 這老農人好銳利的目光,分明這人有一身極好的功夫,難道這是高人隱士之流,隱居在這裡,自耕自食,享著田園之樂。自己索性不帶出神色來,也不拾他這個碴兒,竟自一低頭,趕緊地要轉身走去,耳中聽得一陣驚鈴聲,一匹駿馬抄著山地間的小道,如飛跑過來。因為這種土道上最寬的地方,也不過三尺左右,這一帶又輕易沒有馬牲口的,此時這匹牲口移動過來,石金龍得緊往道邊上閃躲,自己眼光一瞬間,竟見馬上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倉促間也辨不出面貌來。只在一瞬間看出這位姑娘英氣勃勃,可是馬上這位姑娘似成心捉弄人之意,這小道上既有人,一片農田野地這又沒有什麼遮攔,她早早地就該把韁繩勒住。 可是她旁若無人,仍然疾馳過來,從石金龍的身旁這一擦過,石金龍用左腳往後一倒,這腳下的土全是浮的,竟自登滑了,再也站不穩,連倒退了三步,才把身形挺住。可是腳下所踏的正是一片水田,撲哧撲哧,兩腳蹚了很深的泥水。馬上的這位姑娘,若是趕緊走下去,石金龍因為人家是一個年輕的姑娘,絕不肯再說什麼,只有認晦氣。哪知這位姑娘在馬背上咯咯的一陣輕笑,這一來勾起了石金龍的怒火,一縱身躥上了土道,望著身後呵斥道:「哪裡來的野丫頭,竟敢這麼橫行無禮,這種地方,也是橫衝直撞的地方麼?把人家鞋襪全弄濕,絲毫不說客氣話,你有什麼勢力?」 石金龍這一發聲喊,馬上那個姑娘才把笑聲止住,韁繩也勒住了,扭著頭也把臉沉下來,呵斥道:「野男子,怎樣說話這麼無禮,你自己不小心。掉在泥水裡,你怨誰?你再這麼出口不遜,小姐可要教訓教訓你。」 石金龍雖是在師門中學的這涵養,不過今天這麼一個年輕的姑娘,竟敢這樣無理欺人,並且也太以的不守女子的本分了。看這衣裝打扮,絕不是小戶人家的,竟自這麼強掠無禮,石金龍所以絕不肯讓步,厲聲說道:「我們男子漢本不應該和你這做姑娘的沾惹是非,不過你也太以的欺壓人了,不問可知你家中定是土豪惡霸,才會有你這不說理的女兒,出來惹是生非,我不願意和你胡纏,你姓什麼?家住哪裡?我找你父兄去算賬。」 這位姑娘竟自撲哧一笑道:「好大的架子,我父兄才管不著這些閒事呢。你不用這麼強暴,只怕你連你家姑娘全淌不過去,還妄想找我的家中人,你不服氣,這裡不便動手,咱們錯開這點地方,你有本事把你家姑娘打上一拳,踢上一腳,我不止於低頭認錯,我還拿老師來看待你。小夥子倘若不是你家姑娘的對手,你不只沾了兩腳泥,我要你再滾一身泥水回去,往後好記住了別這麼說話不檢點,你可敢到前面麼?」 這可出乎石金龍意料之外,自己身為俠義道的門徒,兩位老師全是成名人,自己走江湖尋仇,到處裡雖也本著門規做些個路見不平之事,可是為這一點小事跟一個姑娘人家動手,一來也失了身份,二來勝敗全不合適,並且也摸不清這位姑娘究竟是何路道。 石金龍心裡雖是這麼想,可是事情擠到頭上,沒法子不承當,這時哪能說了不算,她既較真,就得跟她比劃一下子,遂朗聲說道:「你既然倚仗著會些功夫,就敢欺壓良善,今日大約是你報應臨頭。」 那馬上女子含嗔帶怒地說了聲:「用不著多費那種無用的話,你就隨我來吧。」 她一抖韁繩,竟自順著田地間小道,一直往前疾馳而去。 石金龍此時是後悔也來不及了,自己越想這件事情辦得越不對。她騎著牲口,還沒有動手,先叫自己跟著她跑這一遭,這也未免太冤枉了,只是還不能被她落遠了,立刻左手一提長衫,腳下也如飛趕了下來。自己耳中卻聽到那個老農夫似在訕笑著說什麼,活該遭報,叫你現一回世,報應你兩眼向人家死盯。 石金龍是說不出的冤枉,急於追馬上這位姑娘,哪有工夫來和他分辯?這馬上的女子更十分狡詐,其實這山根底下清靜的地方很多,她竟催著牲口不肯停留,石金龍也不肯招呼她勒馬。他看匹牲口順著山坡下,竟穿過前面那個山口,往山口西轉過去,又出來一兩箭地,這個女子才把牲口勒住,手一按馬鞍子前的銅過梁,飄身而下。她這牲口竟也不用拴,把韁繩往過梁上一搭,任憑那牲口自己走開。 石金龍離得她遠遠地站住,沉著面色喝問道:「你把我引到這裡是何居心?」 這女子卻笑吟吟地說道:「難道你還不明白麼?你出口傷人,你家姑娘就不饒你這個,我早看出來你定有一身功夫,才敢這麼強橫,我倒要見識見識你有什麼驚人的本領,來到鳳陽地面,竟敢這麼猖狂?」 石金龍說道:「這可真叫不講理。仗著你是一個女流,任你說話無情無理,不過,光天化日之下,有王法的地方,由不得你這麼強掠吧,我定要找你家父兄一辯是非。」 這位姑娘冷笑道:「用不著裝這種假道學,我家父兄管不了我這些閒事,我要懲戒你,叫你往後在江湖上行走時,別這麼目中無人。要知道女流也不是這麼容易欺侮的,你也嘗嘗本姑娘我的厲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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