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龍鳳雙俠 | 上頁 下頁
二〇


  石金龍看著好生詫異,這青狼堡從來是不許小販入內,怎麼現在竟會改了規矩,這真是怪事。自己緩步走進堡門口,一看裡面的情形,可和當年自己來時不一樣了。這裡邊好像比當年反倒繁盛起來,裡面的房屋也增建了許多,全堡內各處的民房,全湧起縷縷的炊煙,熙來攘往,變得和當年的情景絕不相同了。

  石金龍因為這些年來,自己的相貌大改,絕不怕被人認出來,一直地撲奔鎮山虎秦大彪那片莊院前門石階前。

  石金龍愕然止步,向那門前看時,兩扇寬大的莊門已經倒鎖上,那臺階跟底下,走下潮濕處,長了許多青草綠苔。

  石金龍心頭跳個不住,這分明是人已不在這裡,青狼堡完全是他個人的私產,這裡的房子地,多半是秦大彪所有,他更在這附近百餘里內,擁有若干田產,他怎麼會落到莊門倒鎖,人全哪裡去了?他真個要是已然去世,可憐我石金龍受盡了千辛萬苦,好容易盼到了武功學成,二次尋仇,竟不能叫我如願,抱恨終身,我怎對得過死去的父母。

  石金龍木立在門前,這時從街道裡走過一個本處的人,看到石金龍這樣風度翩翩的少年,站在秦大彪的門首,木然癡立,遂湊到近前,說道:「這位客人,你站在這裡找誰?」

  石金龍忙地收斂心神,向這人一拱手道:「老哥,我借問一聲,莊主秦大彪怎麼不在這裡?他的家眷全轉移走了麼?我是被朋友所托,給他帶來一封信來,我空跑了很遠的路,竟見不著他,有勞老哥指示一切。」

  那人上下又把石金龍看了一番說道:「你是給這位莊主帶信的,他已經走了二年,大約這裡他先不回來了。」

  石金龍道:「老哥可知道他們遷移到哪裡?」

  這人搖搖頭道:「我可說不詳細了,他全家搬走時,聽說往省城杭州去,可是後來聽到別人透露出口風,他全家搬到杭州,是假話,實在的已經遷移到海州,可不知到哪裡去落了戶,還是經營別的事業,我們旁的事也知不清楚。不過看他在離開這青狼堡的上半年,把他的田產拆變了不少去,分明是不想再回青狼堡了。」

  這人說了這片話,揚長走去。

  石金龍好生難過,自己受盡艱辛,為的是給慘死的爹娘報仇雪恨,這賊子分明是逃走了,我若不能找到他,我石金龍生不如死,我空學就一身本領,又有何用?這時天色已經漸漸地黑暗了,看到他這所莊院的情形,那人所說的話,一定不假。

  秦大彪定是早已離開這裡,我不論海角天涯,我也要找尋他的下落,見不著他,我這一生一世,也就白活在人世了,太辜負了兩位恩師的辛勤教誨,自己也不能竟自在這裡久立。轉過身來順著街道走出青狼堡,此時真是心亂如麻,更不知道自己將來落到如何的結果。這秦大彪他既然把這全份的家業,全拋掉了不要,遠走他鄉,分明是躲避自己。至於他遷移到海州地面,尤其是不可靠的事,石金龍在痛恨中,自己竟不知是要走到什麼地方。天色黑暗下來,這一信步往前闖,驀然地望到了當年初訪青狼堡喬裝小販,查探秦大彪的蹤跡時,存身的那座土穀祠,今日又看到這種地方,更叫自己又驚又愧。當日慈母死後,離開老竹坡,尋訪鎮山虎秦大彪,寄身在這土穀祠中,風雪寒天,無衣無食,已經堪堪地要凍死在這土穀祠中,幸而靜虛方丈大發慈大悲,把自己救回廟中,不止於有了安身之處,沒落個凍餓而死,反倒蒙師父收為弟子。

  臘月初八日青狼堡復仇,幾乎死在他們手中,師兄把自己救了出來,重投到瀟湘劍客的門下。傳授了自己一身本領,好容易盼到今日,竟自找不到秦大彪報仇之事,又落了個渺渺茫茫,毫無指望。我石金龍這命運也過於惡劣了,想到這裡,真是痛心欲死。天地茫茫,哪裡是自己置身之地,雖有一身本領,父母大仇不報,也不願意再進取別的事業,灰心之下,離開了土穀祠,回到店中取了寶劍包裹,竟不願在這住了。出了店房,沿著江灣往前走來,遠遠地看到江心波濤起伏,黑沉沉水面之上,湧起了煙幕,漁船三五,也點起了燈火,點綴著荒涼的江岸。驀然耳中聽得野寺鐘聲,石金龍突然驚醒,自己想到遇到這種情形,心情不該頹喪下去。

  靜虛方丈收錄自己時,就因為自己有堅忍之心,百折不回之念,才認定了我將來定能報仇雪恨,重振家聲。難道那秦大彪已然移家遠走,可是我一身無掛礙,我只要仍然抱定了不折不回之心,只要他能活在世上,終有見著他之時。

  石金龍打定這個主意,遂決意地想趕到海州,訪尋秦大彪的下落。

  石金龍這一夜竟自趁著月色直走到天明,才找了一個大鎮甸。

  落了店,歇息了半日,仍舊起身,趕奔海州,一路之上毫無耽擱。這天到了海州地面,自己因為訪尋這個秦大彪,不是一兩天就是能得著什麼信息,遂在這海州一座大叢林,普救寺借宿,一連在這裡住了七天的光景,把這個海州地面全走遍了,哪有秦大彪的蹤跡,連一點信息也沒得著。

  石金龍失望異常,這種人海茫茫中,要想找尋一個人,談何容易?空在這裡耽誤了許多日,竟音信毫無,就沒有知道秦大彪這個人的。

  石金龍可實在灰心了,不便在海州這裡自住下去,遂離開海州地面,到那裡查訪他的蹤跡。一晃就是三四個月的光景,把江湖各省地面全走遍了,哪裡去找他。自己默念著瀟湘劍客臨打發自己離開師門之時,也會諄諄地囑咐,要不負師恩,以及一身所學。為父母報仇的事,雖然是必須做到,可是務必要本著俠義道的門規以一身所學,要盡力地去做些除奸誅惡,濟困扶危的事。這個秦大彪不知隱匿到什麼地方,尋訪他的下落,毫無把握。自己若是就這麼在江湖上遊蕩下去,豈不辜負了兩位恩師成全我之美意?

  石金龍遂在江湖上,遇見不平的事,也要伸手去做了。在江南地面,也倒為人間雪了幾件不平的事。輾轉到了安徽境內,風聞得鳳陽府地面,不斷地出些個奸殺盜案,任憑官家如何偵緝,始終沒把這作案的強徒緝捕著。

  石金龍是個行蹤無定的人,此時如同閑雲野鶴一般,真是任意所去。既知道了鳳陽府地面上發生這種事,他焉肯不管,遂來到鳳陽府地面。這裡是安徽省省會的地方,富庶異常。白己不願意住在那繁華之地,遂在北關外青林觀,暫駐行蹤,每日往各處查訪秦大彪的下落,更注意著本處所發生的盜案。一連數日的工夫,這兩件事毫無一些跡兆。

  這日天氣十分清和,石金龍感覺著心頭欣快,遂到郊外遊賞一番。一到城外這種地方,花明柳媚,見那一處處的農田,遠山橫黛,高峰插雲,山坡上綠柳成行,野花吐豔,這種天然的雅趣,那石金龍看著十分高興,緩行著竟奔山坡一帶走來。本是想到山上遊玩一番,但是一眼看到沿著山腳下,往南方有很長的一段道路,緊靠著綠生生的山壁下,竹籬茅舍,那田地修整得非常整齊,碧綠的麥苗,沿著山根底下,如同鋪著一層綠藏氈。這近山住的農民,也得到山林的秀氣,雖是鄉農可也全那麼乾乾淨淨。不像那北省風高土厚之地,田地裡的人,全是那粗暴之氣,並且皮膚被太陽曬得黑紫色。這一帶的農夫人家,雖然沒有城市中的那麼白皙、秀氣,可是絲毫沒有粗暴之氣。自耕自食,一家人無論男女,全在操作著,把他們的小兒女們放到地上,隨便地玩耍著,雞鳴犬吠。在這沿山的小農村間,越發點綴出人世樂園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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