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龍鳳雙俠 | 上頁 下頁 |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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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兒哪肯就走開,見前面不遠就是一道水港,在港岸上坐著兩個有年歲的人在那裡曬太陽。容兒慢慢走到近前,也作為腳底下累了,往地上一坐。一個老者正擎著一杆三尺多長的旱煙袋,慢慢地吸著。容兒卻問這位老者說道:「老大爺,我跟你老打聽一件事,前邊這青狼堡那麼大的莊子,我想乘此做些生意,賣幾個錢,不想一個錢沒賣著,險些個把貨籃子叫人家踢了,把我趕了出來,我真不明白這裡怎麼這麼厲害?」 那老者把煙袋中的灰磕掉,向容兒說道:「小夥子,不是本地人吧!聽你的口音也遠不了。」 容兒道:「不錯,我老家就在錢塘江口,家中人已經沒有了,現在投奔到於家塘一個親戚家中,全是窮人,我只好出來做些小生意,幫助他們度日。」 老者道:「看你的情形也不像幹這個的,這青狼堡是從來不准外人進入。」 容兒道:「那是怎麼回事?」 那老者道:「你難道沒聽說過?這裡住著的是山主秦大彪麼?這青狼堡內沒有外人,不是他的本族就是他的至近親友。人家有財有勢,這堡內用什麼東西,全是親自派人出去採買,分散給大家,所以你看這堡內沒有一家買賣鋪戶。你今日進去,還算討了便宜,遇上那性情不好的,你非吃虧不可,沿江一帶,村鎮很多,還是別處去吧。」 這容兒聽了好生懊喪,若是連這青狼堡全不能進去,我哪能接近殺父的仇人,遂向這老者說道:「這裡原來住著這麼個大財主,就是不讓我們在這做生意,我也願意看看這個人,認識認識這種有名的人也算不白住在這一帶。」 老者道:「小夥子出來做小生意是想賺錢養家,這種眼不必開,這種人也不必想看,於你沒有一點益處。你只要在這一帶常做生意,等到一解凍,農田一忙了,他就不斷常出來了,還會看不見麼?附近百八十里內全有他的莊田,這是我們錢塘江有名的大地主呢!」 這老者說話間,已然站起,和他一同坐著的兩位老者,兩人拍了拍身上的土,順著港口邊向東走去。容兒望著這兩個老者的後影,直到他們轉過一段樹林,自己被港邊一陣陣的涼風吹著,覺著渾身冰涼,雖有太陽也沒有覺出暖和來,只好無精打采地站了起來。現在容兒身邊並沒有多少錢,他也不敢去住店,並且就這樣他也不肯甘心,自己就在這江邊一個土穀祠內暫且存身,才有少林僧一番遇合,金佛寺暗傳絕藝,助孝子復仇。 ▼第二回 母亡家破孝子訪仇蹤 這種小廟,在江南一帶到處全有,每一個村鎮市集,差不多全有廟宇,可是這種小廟,並沒有僧道。平常的時候只把山門倒鎖上,遇到了春秋祀神的時期,農人們到這裡獻些香燭,或是有死亡的人,也到這裡報廟,這不過是愚民一種迷信的舉動,可是若干年來,竟成了習俗。 容兒越過短牆,進了小廟,就在裡面容身。天氣既然寒冷,又沒有多少衣服,只有坐在那神案,略避那外面的寒風而已。想到眼前的事,這青狼堡不准人入內,看情形他手下還有一般惡奴,聽母親說這鎮山虎秦大彪,更是頗有本領,難道我就從此放手,置父母之仇于不顧麼?我這做小生意不過是掩飾了本來的面目,我哪兒會經營,身邊傾其所有,不過還有兩三串錢,我就是拿它苟延殘喘地度命,又能活到幾時?我若是流落到乞討為生,做了叫花子,仇不能報,爹爹的屍首更沒法找尋,爹娘要我這個無用的兒子何用?我倒不如死了乾淨,氣恨極了,把身邊所藏的短刀抽出來,就要把自己紮死。但是刀尖子到了衣裳上,又停住了手,淚如雨下把刀扔在神案上,容兒在這種走投無路之下,並不是怕死惜命。他完全是想到人死不能複生,我娘從三歲把我撫養到今日,受了多少苦,就要我一刀自己紮死麼?我也太沒志氣了,我死了我娘也不願意,要我這個兒子,鬼魂全不能去見他。 在學房中也會聽老師講過,從古至今,凡是成大事業的全要有堅忍之心,百折不回之念,不貪生,不怕死,無論多艱難困苦的事,全能闖得過去,才能成就人所不能的事業。我父母含冤而死,我生長在貧寒之家,現在我覺著雖然是剩了我一人,無家可歸,我還沒吃什麼不能受的苦,我怎能就想自殺?我好糊塗。容兒這一轉念,立志要吃盡人間苦也要為父母報仇,乞食度日以待時機。他打算的好,真去做可就難了。別看容兒出身農家,他母親本是一個極規矩婦女,雖是遭遇不幸,把她打入悲慘淒涼之境,她可是沒一點小家婦女寒賤之氣。所以容兒雖是窮孩子,也不善做那搖尾乞憐之態。為何逼迫的他,竟自到各村鎮上乞食度日。他哪裡能張得開口,說得出話來,有時站到一個大門首,一站就是半日的光景,他也不肯開口招呼。直到人家看著可疑了出來問著,他才兩眼落淚,羞愧難當地說是父母全死了,無家無業。現在因為莊稼地裡還不到時候,不能去給人家做工,只好是暫時乞討,求善人的憐憫。人家看得他這種可憐的情形,反倒格外的周濟他。但是容兒越得到人家的憐憫,越是格外地難過,回到了土穀祠中,招呼著爹娘一哭就是半夜。 這天因為在一個村莊中,竟受到一個惡少年的輕薄、奚落。回到土穀祠中,越想越難過。竟在半夜中不住地招呼著爹娘,大哭起來,喊著說:「爹娘你的陰靈有知,趕緊把我叫了去吧!我沒法子給爹娘報仇了。我沒要過飯,我受不了人家的冷語輕薄,我願意早早地死掉吧!」 他哭了一陣,喊叫了一陣,隔扇門是關著,裡面是黑暗暗冷清清。在他哭得力竭聲嘶之下,隔扇門忽然吱呀的一聲竟自開了。容兒先前也是一驚,忽然扭頭招呼道:「爹、娘,你們真能來把兒子帶走麼?」 可是門口這條黑影,忽然念了聲「阿彌陀佛」,「可憐的孩子,你叫我把你帶到哪裡去?」 容兒這時已然看出進來的竟是一位僧人。容兒急忙站起哀告道:「老師父!我實在無投無奔,才在你這廟中聊避風雪,我疑心這是一個沒人管的小廟。老師父你多慈悲我吧!」 這個老和尚把容兒的兩手拉住,湊近門前,借著星月之光看了看容兒的臉,不禁歎息說道:「塵世上竟有這樣可憐人。我出家人以慈悲為念,哪能不管這冰冷的佛堂中食不飽、衣不暖的孩子,豈不把你送葬在這裡?可憐的孩子,不要怕。這不是我的廟,我也不住在這裡,你隨我走吧。你方才哭訴的情形,不止于聽個滿耳,我已經看過你好幾次了。」 容兒見著這老和尚慈眉善目,聽他說話的情形,分明是對自己起了憐恤之心,流著淚說道:「我這麼一個叫花子,老師父你肯收留我,我倒不敢跟你去了。」 老和尚道:「那叫怎樣講?」 容兒道:「老師父帶我到廟中,一定要叫我出家當和尚,出家的人只能念經拜佛再不能辦別的事了,我還有未了的事情,我不把它辦了,死不甘心。我焉能捨身佛門,忘了一切。」 這位老和尚點點頭道:「可憐的孩子!你不明白我的來意,我若不知你出身來歷,焉肯多管閒事?快快隨我走吧!」 容兒道:「老師父怎麼稱呼?在哪座廟修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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