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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二苗女 出山游鹿寨 昆侖劍上文以啞道人佟天慧為本篇中之重要人物,不能不詳述其身世。上集正敘至佟天慧尚未入玄門,隨父隱居苗山外老鴉灘,以惡勢力壓迫,甘心忍苦耐勞耕耘,自活亦所不容。佟天慧被迫無奈,私販入苗山,更結識山家苗族,收二苗女,傳授武功。佟天慧數月間一入山,數年後,兩苗女頗有成就,更為打造龍頭軟鞭兩條,令兩苗女揣摩鍛煉,自己詳細地給她們講解,如何運用鞭的力量,這不是短時期所能成就。可是這兩個女娃很知道下苦功夫,佟天慧他可不能儘自在這裡住下去,他來一次,不算路途往返的耽擱,至多在白雲洞住上一個月。對於福姑子、梅梅操練軟鞭,自己每一次出山時,必要指點她姊兒兩個幾手最難運用的招數,直到回來,這兩個女娃卻能夠練得純熟,運用得法,佟天慧也是十分的高興。 這個白雲洞山家苗族,也比起先前人多了,不止于當日出事時他們的本族人逃散了的投奔了來,就連散在苗山各處歸到別的族內的山家苗族,知道自己這個苗族復興起來,全是自動地投奔了來,先前不過是二三十戶,百十名丁口,這時已經聚集了不下三百多戶,總有一千多名丁口,在飛叉嶺下,竟建立起苗墟來。 除去石洞照舊居住,自己更沿著嶺下,搭蓋房屋,築起寨牆來,全墟的人,一半遊獵,一半種田。老苗屠古跟沙童根,這兩個憂患餘生的老苗人,眼看著本族兄弟、子孫發展得非常快,他們現在更能過著安樂的生活,所以屠古、沙童根,全是十分高興。老弟兄督率著全苗墟的人,整天地辛勤操作。這個飛叉嶺白雲洞竟成了苗山中最富強的一個部落。 這個佟天慧,他這幾年的工夫,出入苗山,常常地來往著,自己也算走熟了,一年至少要到苗山去四五次。光陰過得快,忽然間已經是六七年的工夫,兩個苗女居然學就了一身武功、本領,佟天慧對於她們,傳授武功,真是傾囊而贈,把自己所會的,完全教于了她姊妹兩人,這兩個女娃真有些青出於藍了。 因為在過去她們雖則沒學過漢人的技擊術,可是苗山中,她們自身有一種被環境逼迫出來的本領。固然是智慧不同,體格不同,可是她們整天地翻山越嶺,追飛逐走,張弓射箭,套索擒獸,這種本領,雖則在名目上,不像武術家全有名稱,她們自己操練出來的這種功夫,有時真有驚人之處。這兩個女娃生長苗山,不用教自然地就練,趕到佟天慧這一傳授漢人名門正派的武功,這兩個女娃子幾年的功夫,有的地方真比佟天慧還輕快。 佟天慧在內地裡也給她們打造了兩條龍頭軟鞭,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可教了,告訴她姊妹二人,想往深處造就,只從「熟中生巧」四個字求之,將來自己就會知道,這四個字的重要了。苗山裡這麼日見富庶,可是苗山外卻變了樣,日見窮困。 這個鹿寨漢苗集場,它是包括著苗山附近一二百里內的商販,所以這個地方很重要。可是最近幾年來,鹿寨一帶全毀了,就是因為一般貪官污吏們越鬧越厲害,無法無天的事全敢做了,貪心是一天比一天重。他們拿著這個鹿寨集場,做了他們的搖錢樹,只要駐防的官兵調到這裡,這就一步升了天。別處的官府,升任到這一帶,雖則縣官還是縣官,州官還是州官,只要到了任,真比換頂戴晉級還高興。這一任就能夠贖後半生的用度,能夠在苗山這裡做三年官,大概子子孫孫全吃不盡花不完。 這種風聲傳出去,廣西省的宦途弄成一敗塗地,簡直是賄賂公行,賣官鬻爵,官場中全是各走門徑,一任縣官,就能花幾萬銀子的本錢。這一來鹿寨所有的商民可全毀了,商民的花銷多,他們就得從苗族身上打算,獸皮藥材,一天比一天地不值錢,是非是一天比一天多,兇殺鬥毆的案子,差不多每天總有兩起三起,反正是衙門朝南開,有理無理拿錢來,所有這些歸化的熟苗,他們在這一帶交易得年月一久,這一般奸猾的商販種種的手段,苗人們也全明白了。所以,想在他們身上另外的手段,剝削壓榨,他們有些不甘忍受了。 不過這些商販們個別奸猾的不算,大多數也是營業一天不如一天,他們不把獸皮藥材的價值減到最低,這種營業他們也沒法幹了。官府在這裡巧立名目,除去正當徵收的國課之外,這一般地方官和駐軍,變著花樣要另外徵收七八種賦稅,這些錢在商販身上取,商販他們可得在收買進來的皮貨藥材上應付這種不正當的勒索,那麼苗人苗山所出產的一切,價錢沒個不低減。漢苗區市只准在鹿寨這個地方,這麼大市場,好幾百家商販,他們連合在一起,就是用這種低價,或者互換的食糧布匹、食鹽針線。最近一年來,苗人們終年辛苦所得,擔驚冒險,捨死忘生,在苗山收穫來的,無形中算是給這一帶的官府駐軍進了供。 那時管理苗山十分嚴厲,除了鹿寨附近一帶漢苗可以雜居,別的地方,絕不許苗族們隨意入境和隨意居住。他們除了在鹿寨這裡交易,苗山所有的出產無法出手,他們所需要的東西,也只有在鹿寨這裡求得。每一個苗人,在賣脫他三五個月所積存的獸皮藥材,全是抹著眼淚回去,這樣弄得怨聲載道。鹿寨所有的商販,但不能夠改行,到別處另做營業的也全願意離開這裡。官家把這裡看作銀子坑,可是商民百姓以及苗山裡的苗民,全把鹿寨這裡看成了血腥地,越是這樣是非越多。 因為一個個滿懷不憤,一肚子不平,往往因為一點細微事,彼此就不能忍耐,鬥毆兇殺,每天是此歇彼繼,東邊鬧剛完了,西邊嘩亂起來,反正是只有商人、苗民倒運,官家把他們抓了去,一打二罰,這種情形一天比一天厲害。這天正是鹿寨一個最大集期,這個日子附近,好幾縣,十幾個大市鎮商販們在這裡全要臨時做營業,這是每年一次,三天的集期。 靠著這個鹿寨的東嶺下,這一段地方叫五花坪,這裡有四五十家商販,可全是常年在這裡經營,因為這裡專收細貨,粗劣的獸皮不要,平常的藥材不要。這個時期正是苗山裡幾種最珍貴的藥,到了採取下來的時候,出山交易在這三天大集場裡。因為這幾種藥材,單出產在一個地方,這是苗山內「民山瑤」他們這一族所獨有。 這幾種藥材,完全出在虎頭峰後面一個最險峻的地方,苗人們為了一年盼著得一次這種珍貴的藥材,他們明面上說是沒本錢,事實上比花本錢還重,藥材一見了苗子,這個民山瑤,瑤洞的洞主就分派出部下的健壯弟兄們,他們用結好了四十多丈長的軟梯從虎頭峰下去,常年有二十人在那裡守護,可用不著灌溉培植,這二十人完全得晝夜分班防守這一帶,就是因為藥的苗子極嫩,長出來後很容易被毒蛇野獸糟蹋了,二十名健壯的弟兄,就得防備著毒蛇野獸,這簡直是與死為鄰的事。二十人在下面,必須有三班人來替換。因為這個地方,形如一個古井,下面沒有水源,這種藥材就生在石頭縫子裡,他們在這裡得整整四個多月的工夫,藥苗才長出來。採取下來,交給他們民山瑤的洞主,等待這個集期一到,把它帶出山來。他們這一族,就指著這點藥材做填取苗山所沒有的生活必需物,這是多少年辛辛苦苦這麼做著。可是這幾年來,所換得來的山外出產,一年比一年減少下來。 因為這民山瑤所住的瑤洞,跟別處全隔絕,他們又沒有多少別的補助,除在這點藥材之外,就是打些野獸,可是他們民山瑤所住的這一帶,得不到什麼很好的獸皮。苗族的各部落,又是各自劃出界線來,誰也不可越過所定的界線去打獵捕獸,所以這民山瑤的苗族,這二年來的生活,越發陷入苦境。他們每一次出山,全由這民山瑤的洞主名叫鐵風老苗親自帶著人出去,他雖則出身瑤族,因為在瑤山這裡幾十年的工夫,他也習於漢語,話說得很好,也懂得漢族一切的習慣,他的年歲很大,可是依然不辭辛苦,到了集期必是親自出山。 他們民山瑤所住的地方,離著鹿寨足有八十多里的山道。這次出山他帶著八個本部落的弟兄,抬著藥材獸皮。因為這種苗族住的地方極其隱僻,往鹿寨來得翻過好幾處高峰大嶺,他們全是頭一天就起身,帶著乾糧水袋,因為這一段道路極其難走,明著是八十里,可是這翻山越嶺,總有一百多里,一天的工夫,也不過走出一多半來。在山裡歇息半夜,再連夜趕出來到天亮,正好能到了鹿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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