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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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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冷月照山空鐵面佛故炫奇技 如癡禪師這時已休息過來,夜虎子白青山亦養過了精神,黑心薑德寶因他爺倆即要出發,趕忙在大廳擺上酒飯,並雙手給如癡禪師奉上酒道:「師父今夜給弟子前去報仇,希望一帆風順早早得手,明日弟子仍在客堂裡面大排筵席,滿請附近百十里內英雄宣佈楊龍雲弟兄出賣綠林朋友罪惡,叫大家知道他倆經過老師懲罰,實是咎由自取,非俺薑德寶寡義薄情故意損害同源中的義氣。白青山兄弟此次引領吾師道路功勞不小,待等會聚各山英雄時候,俺即當著眾人面前提拔你做小白山第二頭領,以後不但發號命令指揮全山中的隊伍,且能和俺平起平坐同享一切權利了。」 夜虎子聽見薑德寶這一篇話,真是樂得張口結舌渾身麻酥,半晌不知說出什麼才好。他和如癡禪師再飲兩三杯後便即飽餐一頓,收拾身旁應用傢伙,辭別黑心薑德寶,牽了兩匹能行慣跑馬匹,在堡子外面跨了上去,二人立時離開小白山向白狼堡如飛馳騁。 夜虎子因為昨夜來了一次道路異常熟悉,所以這次極為省事,他同如癡禪師仍然從白狼堡的後山躥躍進去,到得楊龍雲住宅裡面,瞥見燈燭熄滅人聲靜悄,知道他兩弟兄必已入睡,再轉到興武堂的近旁,瞧左右幾間客房之中僅靠西一間尚有燈火。如癡禪師叫白青山藏在黑暗地方給自己巡風瞭望,他便運了一口氣功將身體提得輕如鴻毛鵝羽,即往著有燈處如飛行去。霎時到那房外面,貼往窗紗向內張望,只見此房連接二室,內面有一個暗間,燈是擱在外屋桌上,僅餘豆大一顆紅火信子,在遠處雖然見有光亮的,從窗紗往外照射出來,但房內一切陳設反倒顯得迷迷濛濛瞧不甚清楚。如癡禪師再行凝神運目向屋內仔細觀察,只見靠牆支著一張木板窄床,床上鋪有炕席和桌子,上面臥著一人,年紀約有六十餘歲,床頭放著一柄如意鋼刀,依照薑德寶日間所說,此人必是綽號神刀葉錦堂了,如癡瞧他睡意正濃鼾聲打得特別大,心中暗暗笑道,「好個練習武功的人,竟行如此貪眠渴睡,難怪薑德寶說他徒擅外技毫無內功,不過是一粗莽武夫罷了。」 如癡禪師暗說到這用手一點兩扇窗格,覺系虛掩著,當即托住兩軸邊子將窗扉輕巧推開,然後拔出一支蘆管將燈撲哧吹滅,側耳聽葉錦堂尚是昏睡沉沉絲毫沒有驚醒,他便略按窗上錦格,一個紫燕穿簾姿勢,好由外面躥入房中。如癡禪師到得屋裡,方始嗅著一股濃厚酒氣撲進自己鼻關,更才明白此位神刀葉五爺並非這樣酣眠好睡缺乏武功修養,乃是被酒醉得稀裡糊塗一點不省事。 如癡和尚見他恁般醉眠心中大喜,一眼瞥得桌面之上設有文房四寶,遂急乘著射入月光書寫幾個字帖,將一張掖在葉五爺枕頭下面,隨手掣出擱在枕旁鋼刀,將他頂發割下半尺來長一綹。覺得葉五爺身子往裡轉側,便趕忙把腰一伏,伏在床沿下面,待他昏沉沉的依舊睡熟,即行直起身來向房內四處察看。只見正中有根房柁,離地約莫一丈高矮,他便把雙足一墊嗖地躥了上去,然後跨在房柁上面,將割下葉五爺那綹頭髮和他寸步不離薄刃鋼刀,一齊結了個麻花扣子拴在屋樑正中完畢,方才由上面飄然跳落。跟著躡足步到里間屋內,乘窗隙月光縱目一看,只見房中設著二鋪,一張上面仰臥四十餘歲男子,不但身體特別高大,膀臂十分寬宏且長著一嘴刺蝟般的虯髯,那邊床上睡的不是大人,卻系兩個十三四歲男孩,三人俱皆睡得香馥馥的,真連翻身也不一翻。如癡看這人的相貌料系綽號鐵膽穆春霆,那倆孩子必是他的徒弟,快馬秦邦傑一雙愛子。 如癡禪師見這裡外屋住著的人,一系神刀葉錦堂,一是穆春霆和他兩個徒弟,沒見著那三個老兒在內,暗想這時候要廢這幾個人實在易如反掌,不過自己乃一少林名僧,十八羅漢裡面譽滿江湖的鐵面佛如癡神明,無論對方是怎樣扎手的勁敵,俺也不能自貶聲譽由暗中把人給廢掉了,致令江湖朋友笑話。如癡禪師想到此處,遂即躥至穆春霆床前,見他和神刀葉錦堂同是一樣口和鼻酒氣冗自向外噴撲,鐵面佛如癡禪師也要對他稍示薄懲,立刻拔出腰間戒刀又割下穆春霆一綹頭髮,忽見對面睡的那個年幼孩子連接骨碌翻兩個身,並夢忡忡地說夢話道:「哥哥,你那一套乾坤劍練熟了嗎?爸爸叫你挑選一匹好馬送給師父騎著。啊!媽媽我要撒尿!」 這如癡僧知道他這麼一嚷必將穆春霆驚醒過來,自己倘再不趕緊隱避,定然被其覷出首尾。他心想到這裡,趕忙將身往下一伏,一個鋪地錦塌一旋身,果聞鐵膽穆春霆咳嗽一聲,並喃喃地招呼道:「智聰!你聽敏兒他要撒尿,還不快起來招呼他呀?」 鐵面佛聽他喚過之後,那秦智聰即行呼叫兄弟,更敲著火石燃撚點燈,他恐這兩孩子走出屋來,再將神刀葉錦堂驚覺,自己雖然不畏他很可從容躥出房去,但自己此來目的在找那老兒雲飛算賬,假若露出一點破綻豈不前功盡棄。夜虎子白青山且有失陷危險,他一顧忌到這,依舊打從窗戶上面離開葉錦堂的房內,回至夜虎子隱藏所在,卻不見他的蹤影。鐵面佛究系老江湖,他見白青山形跡杳然,已料知他貪功心切,想借此闖練自己「萬兒」。但是他的武功尚沒有火候,那不被他耽誤大事,鐵面佛想到這,急忙繞至一所房屋後面,擰身飛躍上去,凝目側耳向各房視聽,只見四面皆系靜悄悄的,渺無一點人聲,當又展開躥躍輕功在各房上搜尋一遍。 後來在興武堂的東邊瞥見一座小四合院,東房窗下伏著一團黑影,唯因院外四近植有須及樹木,又值枝葉茂盛時期,究竟是月光倒映樹影,還是白青山在那裡有所作為,遊疑半晌遂即躥房越脊縱到相近一座院牆上面,借著濃蔭樹葉蔽住身形,運神向東房瞧去,當見蜷伏著那團黑影漸漸舒長起來,並向那紗窗緩緩貼近,如癡禪師這時已瞧清那團黑影正是那夜虎子白青山。這時只見他轉足窗前,竟毫不顧忌地貼近紗窗向內窺伺,他竟不顧月光映耀,人影子照在窗上,即抬起胳膊用指去戳窗紙,接著又拔出刀來去撥窗扉上面內閂。如癡僧見著心中不由連叫糟糕,暗罵好一個心粗貪功小子!你這樣一動刀撥門,屋裡縱然睡成死人亦將被你驚醒了,這樣輕舉妄動貪功不成,尚有饒上性命危險!如癡僧已知要糟,正想飛躥過去叫他撤身,但如癡僧腳步恰待挪動,卻見那兩扇窗扉開啟,便聽得白青山啊呀一聲叫,翻身飛逃。 鐵面佛如癡禪師見白青山尚能飛步逃竄,便知雙目咽喉處要害沒有受傷,料必是飛螢石子彈丸等物。鐵面佛見白青山逃逸已遠,屋內方才躥出一位老者,長得容貌清奇身體瘦碩,雪衣似的一部美髯飄過胸際,他手內挺著一柄龍泉古劍,目光向四處投瞥幾下,便即展開風馳電掣飛行功夫,一直向東追趕。如癡禪師看這老叟神氣,知是白青山說的草上飛行鬼見愁韓如冰,心中不由暗暗想道:「洒家在江南時候常聞一般朋友提這老兒,說他不但技精藝熟躥躍如飛,且練有一身好內功,賽過普通養元納氣人物,並說他的性情孤僻放蕩不羈,對於武林中的豪雄尤其異常嫉恨,誰若做點傷天害理事情,只要被他蹀訪著了,無論天南地北出生入死,他必將把這案子給圓上了方肯撒開雙手揚長而去,否則雖是一年半載他也緊緊綴著,絕不放鬆半步。所以綠林同道中人,大家給他起個綽號叫作草上飛行鬼見愁,皆因他飛行功夫已至爐火純青,又是疾惡如仇心狠手辣,所謂鬼見了也要惡愁,可見此人是如何的可怕了」。 鐵面佛想到這,便欲趁著此等良機和韓大俠比畫一次強弱,假若將他給扳倒了,可替黑心薑德寶洗雪恥辱,拾回坍塌下的面子,即關內外一般綠林朋友,亦必感念洒家大德,代他們除去心腹巨患。如癡禪師打定主意,急乘韓如冰去追夜虎子白青山尚沒奔撲回來,忙即躥進他的屋子裡面,將預先寫好的一封書柬壓在案頭端石硯下,然後飛身離開屋子,遁進興武堂東邊那座樹林,低低擊了手掌兩下,聽白青山果在內面接應,他二人那時不便述說什麼,匆匆跳出白狼堡後面牆垣,牽了兩匹散圈著的牲口奔至蘆遮葦掩靜僻大路,飛身跨了上去,即往小白山撥喇喇馳去。 這一路上如癡禪師抱怨夜虎子白青山道:「你這小子真是吃了豹子心,膽敢這樣輕舉妄動,幸喜鬼見愁韓如冰手下留情,沒有要了你的性命,假若一石打中眼睛,不但即時疼痛難忍准吃擒拿,你一世也成了獨眼殘肢。好小子,你這次准落兩顆門牙,算是一個小小教訓,今後總得放精細些,千萬別將性命鬧著玩兒了。」 白青山此刻血雖停止,牙根卻仍刀紮般疼,他當時哼唧唧發恨說道:「這老匹夫手法真毒,一石子就折兩顆門牙,俺若不反身奔走得快,眼上還許中上他一子,老匹夫我夜虎子只要有口氣在,誓必報這一石之仇,哪怕把命廢了也不善罷甘休。」 如癡僧聽他這麼發恨,不由哈哈笑道:「你這小子恣言報仇真是做夢了,想這鬼見愁韓如冰乃是武林中數一無二的人物,不肯運用暗器傷人要害,你适才要是遇見像那楊二虎那般狂妄之徒,他乘你手按窗臺往裡躥躍,渾身上下好比一個箭垛,縱不飛弩貫穿咽喉,亦將射瞎你一雙眼睛,你受此等薄懲,不怨自己毫無經驗,反倒口口聲聲要報仇雪憤,再說像韓如冰這等成名英傑,又豈是你輕易近得身的?」 夜虎子被他說了這幾句,真是急不得惱不得半晌不能作聲。 他二人回到小白山的時候,東方已經薄露清光,天色將將待曙。黑心薑德寶見他二人回來,一個臉上滿現春風,一個口邊遍染血漬,當急讓到後面堂裡詢問一切情形。及經如癡禪師說到割下神刀葉錦堂頭髮,給草上飛行鬼見愁留下書柬,邀約他在這附近虎陀峰比畫內家神功,只把薑德寶、白青山二人樂得喜笑顏開,拍起巴掌連稱「妙極」。後來夜虎子又說他久待禪師不出,自己更欲建點功勞,詎料人還沒有躥入房內,反遭鬼見愁韓如冰擊一石子,把自己兩顆門牙怔怔打掉,差幸未將性命送在白狼堡裡,薑德寶聽他曆此危險,遂又急忙安慰道:「兄弟雖然打了兩個牙齒,他姓葉的也吃禪師將頭髮割掉,即仍是一對,門牙換頭髮,誰也不能算輸贏。」 鐵面佛聞說道:「俺既留下書柬約這三個老兒比畫內功,咱們趁著這兩日裡在虎陀峰上佈置一切,免到臨時湊手不及難以將他三人制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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