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荒山俠蹤 | 上頁 下頁
四一


  這哥倆出來從前面上房,一東一西,馮大興頭一個從後面翻回來,見北花廳上有人,自己一腳沒踢上才跟雲飛搭了話,趕到雲飛一下房,馮大興就知道這個老頭是勁敵,實有真功夫。杜振邦也從後面轉過來,剛下了西房,見一面生的老頭如飛鳥般墜落庭心,這情形是要進簽押房。杜振邦一個猛勁,連刀帶人是一齊下來,這把大砍刀奔雲飛的頂上劈來,雲飛已覺得,倏然往左一撤步,杜振邦的大砍刀當地剁在地上,地上的方磚碎了兩塊。大班頭張斌見這老頭的後背正沖著自己,一探身子,右手的叉子對準雲飛的後心就紮。雲飛躲過大砍刀已防備到背後有人,微一偏頭,見這班頭的手叉子向自己紮來,由左往後一轉身,左脅後背貼著叉子,往裡欺近身子去,一領大班頭張斌的手腕,把張斌帶得搶出好幾步去。

  馮大興從北花廳抖十三節亮銀鞭下來,腳剛沾地,張斌這一闖過來手叉子尖正對著自己,幸虧自己手快,一掌把張斌的腕子推開,張斌被這一推倒借勢收住腳,還算沒倒下,自己羞得面紅過耳。這杜振邦已返回奔了雲飛,這把大砍刀刪、砍、劈、剁,兇狠異常。馮大興抖十三節亮銀鞭鎖、打、纏、拿,大班頭張斌抽冷子也往裡遞叉子。雲飛空手進三般兵刃,精神振奮施展少林派的三十六路擒拿法。

  雲飛這種功夫是名震三江的神拳陸稼農老恩師所傳,雲飛是陸稼農最後收的徒弟。雲飛的年歲可較比老師別的徒弟年歲全大,陸稼農見雲飛老成持重、磊落光明,就把三十六路擒拿法完全教給了雲飛。並且親自拆解了三年的功夫,所以雲飛在陸老師門中去得最晚而藝業最精。今日竟仗著三十六路擒拿法活了性命,雲飛這一施展開封、閉、掠、拿、浮、沉、吞、吐,聲東擊西、欲虛反實,刁、拿、鎖、扣、攔、截、掛、夭,矯若游龍,躥縱跳躍、閃展騰挪,小巧的功夫實在得算登峰造極。杜振邦連砍六刀沒砍著,真有些急了。見雲飛正躲馮大興的亮銀鞭,往自己這邊一閃,杜振邦喝了聲:「哪走!」

  橫著一掄大砍刀攔腰斬,倏地帶著一股子冷風。雲飛腳尖用力一點地,倏地躥起來,杜振邦的一刀劈空了。那馮大興的亮銀鞭掄起來往雲飛身上就打,雲飛正往下一落,噗地一把把亮銀鞭鞭梢抓住。杜振邦的砍刀翻回,斜肩帶背地劈來,雲飛斜身塌式往旁一晃頭,刀鋒在頭頂上擦著過去,雲飛趁勢嘿的一聲,右手一坐力往懷裡一帶亮銀鞭,那馮大興被帶地往前一栽,杜振邦的刀也收不住勢,哎喲一聲,馮大興的一條右胳膊被砍下來,哎喲了一聲往旁一閃,一頭栽在地上,疼得暈了過去,雲飛一甩手,亮銀鞭跟一條斷臂全扔在地上。杜振邦一跺腳,簡直像瘋了似的,這把大砍刀滿不按著招數一路亂砍。雲飛驚著心地躲閃,大班頭張斌喝令夥計們趕緊把馮師傅搭走上藥去。

  就在這時,猛由西房上如飛地跳下一人,落在東邊簽押房階前,腳剛沾地身體又騰起,已跑進簽押房。大班頭張斌一眼瞥見,剛說了聲:「不好!」

  屋裡知府只說了聲:「大膽!」

  張斌已躥到階前。只見那人寒光閃閃的寶劍一揮,知府的人頭已然落地。

  張斌見那人一反身,這才看出是個白髮銀髯的老頭,跟著往外一縱闖出房來,張斌遞手叉子就紮。那老人的劍尖一動,把張斌的手叉子磕飛,老人一墊步如飛鳥騰空躥上西房,只聽招呼了聲:「子揚,還不隨我走。」

  雲飛跟杜振邦遞著手,見一老人進簽押房,一霎時又返出來,已上西房,向自己招呼,聽著耳音很熟,只是倉促間辨不出是誰來,自己也就不便久戰,把三十六路擒拿法一變,施展進步撩陰掌欺進身去,左臂一穿杜振邦的右脅,用金剛指點了杜振邦丹田穴一下,雲飛這次手下卻留了忠厚沒用重手,一反身腳下一使勁躥上了西房。杜振邦哪肯甘心,雖是被戳一指卻還忍得住,喝了聲:「老賊你哪走!」

  跟著一墊步躥上房來,又一縱身腳剛找著房脊,雲飛已越過這層房去,見杜振邦不舍,隨身撚起一枚銅錢反背一甩手喝了聲:「去吧。」

  杜振邦就知是暗器,趕緊一偏頭,這枚銅錢竟打中左肩頭,把肩骨打傷。杜振邦咬牙忍住疼痛厲聲喝道:「老賊你要不把姓名留下來就走,你是雜種生的。」

  雲飛勃然大怒,在跨院房坡上金雞獨立用手一指杜振邦:「走狗,你要知老夫的姓名是想報今日之仇?很好,我倒得告訴清楚了你,我姓雲名飛字子揚,我家住在江南,也不用跑那麼遠去,百日內你要找我,就在臨江縣昂古喀蘭山喀蘭寨內等你。過了一百天我可不能久待,關東道上哪裡會上哪裡算吧。」

  杜振邦道:「姓雲的你走吧,我大刀杜老只要死不了,總有找你之時。」

  杜振邦倒提著刀轉身躥下。

  這時府衙裡亂到極點,還是府衙這位刑名師爺金頌堯跟辦書啟的老夫子胡廉泉有些見識,把府衙的大班衛兵滿分派著防守那大獄跟軍流犯,一面飛報督統府,一面請統領派兵保護府衙,又差人調甯安廳辦理驗盜驗屍的手續。這一來算是把這紛亂的情形暫時壓住,至於一切善後的事情不過是官樣文章,可是卻苦了一般捕快們多受些斥責而已。那護院的馮大興已成了殘廢,杜振邦也受了傷,跟雲飛算結下了不解之仇,後來掀起了絕大的風波,此是後話不提。

  雲飛說罷了姓名起身躍下跨院的西房,又躥上了一片矮房,見前面已是大牆,自己猛然想起大牆上全有倒須鉤的鐵叉子,出入還費著手腳,要不從前面出去就得繞到東北角,仍舊尋進來的地方出去。正一遲疑,倏見離開五六丈遠的牆上,上去一人,劍光一閃已經下牆去了。

  雲飛一想這定是那殺知府的老人,我得追上他看看他是誰,他出去的那段牆頭上定無阻礙,遂躥到牆下抬頭往牆上一看,果然這一段有五六尺寬沒有鐵叉子。湧身一縱,單臂抓住牆頭這才知道牆上的鐵叉子被人削斷了三個,往西一看,一帶的民房,仗劍的那人已出去十幾丈,雲飛忙翻到牆上,腳尖一點牆頭落到對面的民房上,躥房越脊追趕前面那人,只是總差個七八丈遠趕不上人家。趕到穿過兩條街,雲飛心中好生詫異,前面這人似乎也要奔城外,果然不大的工夫已到了西門附近。前面那人卻橫穿過街北,仍由民房偏著西北下去,走了兩箭多地卻翻下民房,已到了城根下。

  雲飛一看越發驚異,敢情正是自己來時闖的那座帳篷,見那人湧身一縱已上了城頭,腳一沾垛口又複騰起,論輕功躥縱術直比自己高得多。雲飛這時膽量倒放開了,因為來時暗入,這時縱然被守城的兵丁看見也沒什麼要緊了,遂也跟著躥上城頭。

  這時天已快亮了,正是換班的時候,帳篷前的兩名兵丁正進去招呼接班的。雲飛趕緊跳下城來,見前面那人離著自己更遠了,趕緊腳下追下來,月色完全沉下去,曠野愈顯得陰森晦暗。追出一里多地來,雲飛見前面那人是有心戲耍自己之意,因為這一程是自己腳下加緊,前面那人也走快了,自己要不趕他,哪知他腳下也慢了,就像等自己似的。雲飛一怒抖丹田之力喊道:「歹!前面是什麼人,敢戲耍老夫,你要不答話我要無禮了。」

  前面那人是霍地站住,一轉身哈哈大笑道:「子揚不要無禮,連老哥哥全不認識了嗎?」

  雲飛已趕到近前,仔細一辨認,敢情是姬師兄。雲飛忙給師兄行過禮,隨問道:「師兄怎麼也來到這裡,師兄存身在哪裡?跟賊官周儉齋又有何仇呢?」

  姬隆風聽雲飛問到自己的來歷,遂說道:「師弟,你不是住在老鏢師神刀葉五的店內嗎?咱們慢慢走著,我再告訴你我要趕來之意。」

  雲飛一聽師兄連自己存身葉五店中全知道,真是怪事。一邊走著一邊聽師兄把來這裡的原因說了一遍,這才恍然明白,周儉齋實是惡貫滿盈,才有這點巧事。

  原來自雲飛走後,姬隆風與趙元龍轉回寨內,趙元龍陪姬隆風在寨內巡視各獵戶們的住所,走到了那被馬猴所傷的吳老疙瘩的板屋前,見他果然傷勢完全好了,正在門前磨獵叉。見首領陪著那位姬老師傅走到面前,吳老疙瘩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招呼了首領又招呼了聲老師傅。姬隆風跟趙元龍全點了點頭,趙元龍道:「你傷勢剛好還是歇息兩天,不要過累,怕傷口再崩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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