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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第十章 畏敵圖逃狠 心焚妻女

  左志剛不由得聲音發顫,伸手拉住燕姑,臉上做出苦笑道:「好孩子,不要害怕。咱們莊院中,有那麼些弟兄保護,我不在家,還有你薛四叔照顧你們,你怕什麼?」

  左志剛再不敢往底下說下去,自己咬著牙把手鬆開,扭頭看了看梅氏,左志剛卻恨聲說道:「我左志剛要是在關東三省立得住腳,也不會來到關內,到浮沙堡安家立業。你我就算是前世的孽緣,你好好看顧著燕姑吧。」

  左志剛說到這轉身往外走,只是往外走一步,心裡好像被刀紮一下。他的妻室梅氏,分明看出左志剛的情形不對,尤其他把那些金珠細軟帶走,更是知道眼前就有大禍臨頭,自己隨著他,走到堂屋中。

  左志剛已經出了堂屋的門,恐怕梅氏不叫自己走,更恐怕驚動了前面的人,低著聲音向她招呼道:「你把屋門關好,早早歇息,外面的事,自有薛四爺照顧,用不著你管,用不著害怕。」

  梅氏倒也想著,既然留不住他,索性把屋門關緊,母女二人聽天由命而已。

  這時左志剛抬頭望瞭望天空,滿天星斗,隱隱聽得浮沙堡內,弟兄巡更查夜步履之聲。自己不敢耽擱,從上房房邊一道小門轉奔後面,一段很寬的夾道,這裡有一排矮房,是廚房堆積柴草之處。

  雙陽踏手左志剛遂從柴草屋中抱了幾捆乾柴和曬乾了的樹枝,輕著腳步轉回正房院內,把柴草放置在上房的屋門口和兩邊的窗下。跟著第二次又去了一趟,又抱了幾捆乾柴,正走到夾道內,這條夾道和兩邊的大牆接近,突然聽得大牆外,叮叮地響了三聲僧人所用的引磬。這種聲音在浮沙堡是輕易聽不到,平時就沒有僧道到這裡來,他這浮沙堡是從他本身到了這裡,才立起了這個漁村,先前就沒有多少人家,所以絕沒有廟宇僧道。

  左志剛腳下微一停,忽然聽得大牆外似乎僧人口中不住念著什麼「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種聲音連續不斷地向後面傳去,左志剛非常驚異,但是自己在這種情勢下,也沒有心情再仔細思索這僧人深更半夜做什麼。二次抱著乾柴來到正房院內,把柴草全放好,可是隱隱聽得東邊正房里間,他妻室梅氏還在低聲和愛女燕姑說話,左志剛想到眨眼間嬌妻愛女就要被燒得焦頭爛額,葬身火窟,我難道就這麼狠心辣手,親手殺戮妻女麼?遲疑著竟自不肯動手了,又怕驚動了屋中的妻女,腳底下不敢帶一點聲息。

  他抬頭看了看天,回身又望瞭望前面,這一遲疑著,突然聽得前面傳過來一片弟兄們互相說笑的聲音。

  雙陽踏手左志剛心中一驚,因為知道仇家這兩天是必然前來,所以海燕子薛雲整夜地帶隊巡查各處,預備對付來人,自己也是在前面客廳中不時地巡查莊院,海燕子薛雲每次巡查回來,必和自己相見,我這麼遲疑不決,倘若薛四弟一找我,我就走不脫了。等到我左志剛落到仇家手內,嬌妻愛女終歸落個血染刀頭,到那時又該如何?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大丈夫做事斬釘截鐵,沒有什麼後悔。

  自己鼓起勇氣,伸手向囊中取千里火。可是左志剛這種闖蕩多年的綠林道,到了這時做這種親手焚燒嬌妻愛女的事,他的手也發顫了,自己不敢想愛女燕姑平時依戀自己的情形,手在顫抖著把火摺子晃著,竟把門窗前三處的乾草完全點著。這時,聽得前面一般弟兄的說話聲音,越發地近了,知道他們換班的已經回東跨院。

  左志剛最後把火摺子往門頭和兩邊格扇的紙窗上又點著了兩處,在痛心欲死之下,咬著牙轉身一縱躥上東廂房。這種已經幹透了的柴草容易燃燒,只這刹那間,正房的門窗完全被引著,火焰立刻往上撲。他已經躥到了廂房的屋脊後,耳中已然聽到妻室梅氏和愛女燕姑的哭聲,更聽到愛女燕姑不住地連喊:「爹爹救我。」

  雙陽踏手左志剛再也不忍聽下去,自己認為此時稍有人心,就該橫刀自刎,可是他終歸要自己逃得性命,將來這本賬他再清算。從東房後坡轉奔東北角的大牆,自己往大牆頭一聳身,飛縱上來時,因為身形還沒落穩時,相隔不遠似乎有一條黑影晃了一下,隱約地似乎有人說聲「居心何忍」四字。但是雙陽踏手左志剛此時神志已亂,其實他離著後面正房已遠,妻女呼救之聲已不會聽見,可是他耳中依然是一片愛女招呼爹爹之聲,自己幾乎想要用兩手把耳堵上。所以眼前所看到可疑的情形,以及無故的暗中發話,他全看不清聽不清了,只知道火勢一起,前面人必然全趕到了,沒有自己再遲疑留戀之留地。

  左志剛再顧不得察看別的,飄身而下,從自己的莊院後,直奔浮沙堡後,回頭略一張望之下,只見自己住宅屋頂一帶濃煙湧起,已經見到火亮了。他從後面海燕子船幫弟兄住房前轉過來,只要越過三四排住房,就出了浮沙堡。自己往住宅察看略一停頓,再騰身往前縱,耳中聽得竟自有一個粗暴的聲音招呼道:「那邊可是堡主麼?你往哪裡去。」

  左志剛怕被船幫弟兄看見,終於落在他們眼中,好在這一帶還黑暗,左志剛聽得發話的聲音,是從身旁丈餘外一處漁戶的住家門前所發,自己身形一轉故意背過身來,趕緊騰身縱躍,飛奔浮沙堡後,往海邊看了看,黑沉沉只現著兩盞紅燈,那是海燕子船幫駐紮之處,已均全佈置好了。自己看到船幫的紅燈,不禁十分悲歎,可惜好些年的經營,到如今落個一敗塗地,遂施展開夜行術的功夫,沿著海邊直奔西南。他是避開浮沙堡,鎮甸的附近正是一片野地,這一帶尚有沒收成下來的莊稼地,也是浮沙堡內居民耕種的,因為沿著海邊土地非常肥沃,這裡每年也可以收成很多的食糧,所以雙陽踏手左志剛佔據了這種地方,若是能常久待下去,真可以說是萬年不愁的基業。

  他順著一片莊稼地往前疾走著,忽然離開前一兩丈外有人呵斥聲:「朋友,事情全擺在這兒,你想抖手一走,浮沙堡這場事交給誰?」

  雙陽踏手左志剛停身止步,呵斥了聲:「發話的是什麼人?難道敢阻我去路麼?」

  他話聲未落,只聽得一聲冷笑道:「朋友,這條路你算走不得了,趁早回去等候打這場官司。」

  左志剛此時辨別出話聲,就發自道旁莊稼地內,他腳下一用力,騰身縱起,飛撲了過去,他仗著手底下有精純的造就,只憑掌力就足以制敵,猛往高粱地這邊一撲。裡面唰啦一響,一條黑影如一縷輕煙拔起有兩三丈高,從道左直越過這條兩三丈寬的橫道右邊的一片高粱地,嘩啦的響了一聲。

  左志剛這一下撲空,並且到了這種勢敗途窮之下,他是用足了十二分力量撲過來的,這一撲空,自己的身軀反往前撞出三四步,趕忙腳下一用力,這才拿樁站穩。

  從高粱地內撤身翻回來,向對面察看時,恍惚的只見對面的高粱梢,微微地晃動了幾下,像裡面有人穿行,左志剛立刻大聲呵斥道:「朋友既想阻左二爺的去路,就該現身動手,這麼躲躲藏藏,你算得哪道上朋友?」

  雙陽踏手左志剛話沒落聲,對面高粱地內,突然有人發著冷笑說道:「姓左的,你想逃出浮沙堡,那是妄想,你接招吧。」

  跟著高粱地唰啦的一響,一片高粱梢往左右一分,雙陽踏手左志剛認為此人一定是撲出來動手,自己變掌在胸前交錯,身形一矮,預備迎擊。可是人沒出來,突然一件暗器迎面打到,左志剛趕忙往下一俯身,這件暗器竟從頭頂上飛過去落在身後,嘩啦一聲,砸在高粱地內,一聽這種聲音就知道不是正式的暗器,竟是一塊極大的土塊。跟著對面高粱梢連響之下,這人竟向莊稼地內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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