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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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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俠武振飛說道:「道路不同,吃飯是一樣,反正咱們全是在關東道上常走的人。現在只是窮富不同,當年或者全是常在一條線上跑的朋友了。我這個話未免有些高攀了。」 正在說得這麼熱鬧,那棉簾子一啟,又走進兩個客人來,全是反披著老羊皮的披風,頭上戴著排耳子的金邊氊帽。頭裡一個身量高大,臉上凍得發紫,後面那個身量矮小。才一進門,就高聲招呼夥計趕緊給我找座頭。 丐俠武振飛忽然把臉一低,面向著牆,向這白燕客人說道:「你要真是看我老花子可憐,你可要救我一下,我真命苦,好容易遇上你這麼個慷慨客人。不想這兩個要命鬼趕來,我們是死冤家活對頭,這裡我可不能見他們。我們有一本糊塗賬,不能等著別人算,我得外面去等他們,他們走到哪裡,我得跟到哪裡。倘若他們也是奔甯安府,那叫命裡該當,我們還是走在一道,甯安府定然地會上。他們若是奔虎林廳那條道去,客人咱可再見了。只要再遇上我跟他們這筆賬算下來,我請你連喝他三天三夜。現在沒有別的,好在這一邊沒有空閒的座頭,我走時千萬可別跟我打招呼。你看他兩個已經走向裡面,我可要外面涼快涼快了。」 丐俠武振飛這番話,無論說與何人,也要問問他是因為什麼不敢見這兩個人的面,而反倒有一本賬和他們算,這種胡言亂語,沒個不追究一下。可是這位客人,一字不問,一句話不說,只把頭點了點。 武振飛已經把個人那個小包裹提了起來,他穿著這坐頭當中的道,只在眾人面前一閃間,到了門口,掀門簾出去,請他吃酒的這個客人,半偏著臉看著武振飛的後影,微笑點頭。再往裡面察看,剛進來那兩個客人,已經在靠裡邊一張桌上落座,要酒菜,兩人還不住地談笑著,這位客人已然看出了一切情形。 原來這個和武振飛吃酒的客人,正是關東道上風塵俠隱白山劍客彥白珩。他早看出丐俠武振飛正是他心念中所注意的人,故意地不說破,借著吃酒想要盡情地和他戲弄一番,也算聊解旅途的寂寞,更安心領教他掌中那支鐵笛一百二十三手的巧打。可是雖然武振飛看到這兩個客人,竟自躲避得這麼急促,這位白山劍客先前還疑心所進來的是什麼了不得人物,及至仔細察看,這兩人不過是關東道上綠林中人物而已。這兩人的相貌一個帶出來是兇狠暴戾,一個是奸猾狡詐。自己索性要等待這兩人看看他們是否奔甯安府。耽擱了很大時候,這兩個綠林人酒足飯飽,立刻起身。 這位白山劍客也跟著會過酒賬走出門來,只見這兩人竟自奔東府走去,正是奔甯安府的道路。離開紅土坡,這二十幾裡地,是一條荒涼的大道,沿途盡是千百年的古樹,現在是滿途積著雪。前面這兩個,他們走出紅土坡之後,白山劍客也把身形隱去,免得他兩人起疑心,反倒不易看出他們的圖謀,和那丐俠究竟有什麼牽纏了。一路跟綴這兩人,見曠野無人,二人竟自把老羊皮的披風下角掖在腰帶子間,收拾利落,突自一下腰,施展開夜行術的功夫,腳底下還是真快,就在這雪地上一路疾馳,一氣兒跑出有五六里來。這位白山劍客始終不舍他兩人,一路上隱藏著身形,跟蹤躡跡。這兩人緊走了一陣,放慢了腳步,緩足了氣力,又是一路緊趕,也就是酉末戌初,已經到了甯安府。可是這位白山劍客始終也沒看見丐俠的影子,心想他過去那點威名,和他手底下那點本領,絕不會被這兩個綠林道嚇跑了。可是暗地留神,一路上所經過隱身之處,就是沒看見他的蹤跡。 這甯安城是個軍隊之所,這裡駐著鎮守甯古塔將軍和許多兵馬。凡是軍台效力或充軍到此裡的,全在這甯安城拘囚管束,所以城門的盤查很嚴,一到日沒以後,各城上防守得非常嚴厲,休想出人。可是這是吉林省最大的一個地方。甯安城裡非常的富廣,更有許多參行皮貨棧,凡是關裡採買人參貂皮,以及邊疆上所產生許多珍貴藥品,全可以在這裡買到。更因為發往軍台效力的犯人其中多半是做官為宦的,他們的家屬們,不惜傾家蕩產,全要跟隨來到這裡,給他們打點,為是不在這裡受罪。所以這甯安城買賣商家,店房酒肆,全是極好的買賣。 白山劍客彥白珩隨著這兩個綠林道的後蹤,見他們進了西關內地北的一座三星店,這位白山劍客在這附近一帶轉了一周,遂也來到這店房。叫夥計找了一間乾淨的客房,仔細地察看那兩人,正住在對面的東廂房內。 白山劍客知道那丐俠對他兩人身上有什麼打算,必然在夜間前來動手,自己不去理他們。這時天色已經黑了,來到店門前,向街上看一看,雖則在這種大雪寒天,街道兩旁的商家鋪戶,全點著燈火,足見在甯安城內上燈之後,還有一番買賣好做。自己把這街道附近的形勢打量一番,因為這種時候,夜間出入是極不容易,遍地裡是雪,就是天氣陰沉著,有雪光反照,夜行人就不容易隱匿行跡,所以做飛賊的全是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就為是幹著那種隱匿行藏的勾當。遇到那種月光皎潔大雪之夜,是輕易不肯出來的。這位白山劍客回到客房中,用過晚飯之後,早早地熄燈歇息,安心要看個熱鬧,只是對面屋中並沒有什麼動靜。直到二更過後,店中的客人早已合入了眼,夜靜的時候,稍有一點聲息,容易察覺,耳中聽得院中稍微有些聲息,似乎是房檐頭凝結的雪落在地上。 白山劍客把窗紙點破一些,趕緊察看時。哧的一聲,自己回身把案上那油燈微弱的燈焰也扇滅,輕輕把門推開,來到外面一打量。那兩人是翻在房上去,他們竟越出店房的東牆。白山劍客一縱,躥到南邊的店門過道上,把身軀矮下去,查他兩人的去向。這二個綠林道,他們在房上縱躍,帶著毫無顧忌的神色,一直往東穿行出來,有兩三箭地,他們竟越過街道,反往南翻下來,竟在一棟高大的房屋前停住。 白山劍客仔細地一辨別,他們所停身的地方,分明是一個很大的商家,不過因為相隔很遠,看不清這個買賣是什麼營業。那兩個綠林人,竟自一打手勢,全翻上了大牆。 彥白珩跟縱而上,只見這兩人對於這裡的路徑顯著並不生疏,他們連翻進兩道院去,後面是一座三合房,院子非常的寬大,下面是五間上房,兩邊各有三間廂房,看這情形,是一個字號的買賣,後面帶著住家,上房的窗上,燈光很亮。這時那兩個綠林人,已經全飄落到院中,一個轉身,去察看這通前面的角門,那一個身形矮小的竟自撲奔到正房的靠東邊窗下,他把窗紙點破,往裡偷窺。 彥白珩心想:「原來這兩個東西,是到這裡找買賣來了。久仰那丐俠武振飛是綠林道的魔頭,他是專找這種吃黑錢的飛賊,他定是認識這兩個綠林人,一照面就知道他們要往這裡來作案。這個老花子,他肯定也已來到了甯安。」 這時在窗下偷窺的那個綠林人,已經轉過身來,向那巡風的一點手,把他喚到近前,兩人低聲私語,商量了一陣,複翻到上房門前。他們竟自動開手,用刀尖子再撬那堂屋的門。這種動手的方法,並不算高,可是膽量太大了,屋中人分明還沒睡下,竟自這麼動手撬門。看這情形,這裡面定有不少的人,主人尚然聲張起來,在這甯安城,他難道就敢這樣無法無天,動手行兇,殺害事主麼?果然兩扇格扇門,已被那身形矮小的敲開,只是在往裡一開時,格扇吱扭的一響,裡屋的人驚呼道:「什麼人?」 這賊子好生膽大,居然竟答了聲:「是我。」 他可是已經闖進屋中,卻答了聲:「老掌櫃的,我有事和你商量。」 屋中的人似乎還沒聽出是什麼人,那情形似乎往外間出,這匪徒竟自呵斥一聲進去。 彥白珩見巡風的這個匪徒,他竟自翻上房來,彥珩白趕緊從房山角飄身而下落在上房的窗下。那巡風的匪徒,竟自撲到通前院的南房屋脊,提著兵刃,只監視著前院,看這情形,他是防備著這裡的事主發出喊聲,有人前來救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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