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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這位庵主和丐俠武振飛在當初才來到長白山之時,曾有一面之識。雖是武振飛那麼狂放不羈,當時並沒完全露出本來的面目。後來終因為一件路見不平的事,丐俠武振飛露出本面目。這位庵主因為早已知道關東道上有這麼個丐俠,遂竭力地循蹤躡跡地兩次和武振飛相見,庵主是安心要看一看武振飛手底下的功夫,武振飛故存謙抑,讓了庵主一招,兩下竟自結為道義之交。

  此時武振飛想起把貞蓮寄在庵中,帶著她來到九華庵。這九華庵在小白山的絕頂上,庵門常閉,從來不接待香客。

  丐俠叩關求見,庵主聽說丐俠到了,趕緊打發徒弟請到裡面。玉清庵主道:「這是哪陣仙風竟會把你的俠蹤吹到這裡?」

  武振飛含笑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現只有求庵主你才能成全我們,只好到九華庵來打擾你們佛門靜地。」

  說著話更招呼貞蓮給庵主叩頭,貞蓮竟規規矩矩跪到地上,向庵主行禮。玉清庵主連忙把貞蓮拉起,一面向貞蓮的臉上端詳,口中卻問道:「武施主你孑然一身,這是哪裡來的這個女孩子?當年你我相遇,我竟知道武施主是名滿關東的俠隱,事後才聽到別人提起,施主你以一支鐵笛走遍關東,辦過多少驚天動地的事業。你這一身功德,叫我這佛門弟子自愧不如了。」

  武振飛哈哈大笑道:「庵主你這可是過獎了,我不過忝列武林,側身俠義道中。這些年來依然脫不去我這件叫花子衣裳,我擔當不起丐俠二字。」

  庵主微微一笑。

  武振飛道:「這是我故友之女,漂泊無依,我把她收留在身旁,只是給我這露宿風餐的乞丐,添了無窮罪孽。我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要來求庵主給我解脫煩惱。」

  庵主一伸手,往裡相讓道:「武施主,請你不要這麼心急。我這庵中雖苦,也不至於連一杯清茶全不能貢獻。」

  武振飛點頭落座,霍貞蓮仍然倚在丐俠的身旁,悟因獻上茶來。玉清庵主說道:「武施主,貧僧可把話先交代出來,我來到火雲嶺九華庵,你也知道我是西嶽派門下待罪的弟子,我這悟因徒兒,是早年收下的,這九華庵可不容我再收徒弟,你要強人所難,那就不是俠義道中人了。」

  丐俠武振飛道:「庵主你先不要推辭,我知道你這九華庵既沒有香火地,也沒有施主們佈施,你師徒這種苦度清修,為佛門中少見的高僧,我豈能不近人情來連累你?可是我武振飛此次到寶庵來,實有不得已的苦衷,要求庵主你大發慈悲,助我一臂之力。」

  遂把所有的經過情形一字不遺,完全說與了玉清庵主。自己更表明心意,個人雖是流落江湖的一個乞丐,但是自己的行為諒為庵主所知,只要庵主肯把這女孩子收留下,替我教養數年,她在庵主一切用度,自有我供應,絕不叫你們這苦度清修的師徒多添了牽累。此來是為的庵主也是俠義門中人,才敢這麼不近人情地以這種煩惱相托。並且只能叫這女孩子做庵主的寄名女弟子,不能叫她捨身佛門,這用意與庵主現在的情形十分適合。請庵主念在這女孩子遭逢奇慘,我武振飛想撫養她,又頗感為難,這才冒昧地來到九華庵,求庵主的慈悲。庵主若是認為實有礙難之處,我也只好另做打算了。

  玉清庵主微微一笑道:「武振飛,我若不答應你這件事,我這九華庵恐怕從此沒有安定之日了,你還容我師徒在這裡修行下去麼?」

  丐俠武振飛哈哈一笑道:「罪過,罪過,我武振飛哪能那麼大膽在庵主面前妄生惡念,我怕你那伏魔劍沙門七寶珠的厲害呢!」

  玉清庵主微微一笑道:「武施主,我這佛門弟子,若是那麼善惡不分,就早入了地獄了。」

  丐俠武振飛聽庵主的口風,已有允許之意,遂招呼貞蓮趕緊向庵主面前跪倒叩頭,貞蓮忙給庵主叩著頭招呼道:「庵主你真個答應收留我麼?我定要好好聽師父的教訓。」

  玉清庵主伸手把貞蓮拉了起來,向貞蓮的面上仔細地看了看,也起了一分愛憐之意。本來貞蓮長得聰明伶俐,骨格相貌全好,庵主問了幾句話,貞蓮很清楚地答對出來。庵主很是歡喜,向丐俠武振飛道:「我看在武施主你這個老面子,把她收在九華庵做一個俗家弟子。不過此女骨格、聰明全夠上格局,只是她不是有什麼厚福之相,一生磨難得仗著她自己慢慢消滅。武施主你不要把她推在我身上,就放手不管。」

  丐俠武振飛道:「庵主只管放心,我已經決意地把這條老命許與他父女,霍場主完全算斷在我手中,現在保全了這顆曙後孤星,延續他霍家一脈,我是責無旁貸。我要叫霍場主雖是魂歸地下,不用再惦念他唯一的愛女。庵主你就多功德吧!我不能在這裡竟自耽擱,我們一言為定,這裡我是不斷來的。庵主不要討厭我就是了。」

  玉清庵主口中連說著,這真是我的魔障。說話間,丐俠武振飛向霍貞蓮道:「你好好跟隨庵主,她把你收在門下,你可以不用再擔心著有人來加害你,我不時常來看你。」

  說著話向外就走,貞蓮是眼淚汪汪隨在身後,玉清庵主把武振飛送出庵門,這丐俠武振飛竟自頭也不回,下山而去。玉清庵主帶著貞蓮回轉庵中。此次這麼貿然收留了霍貞蓮,庵主明知自身恐怕要添了許多苦惱,可是深知這有一段因緣,再把這個女孩子成就起來,也是一件極大的功德。貞蓮在庵主身旁,被她師徒照護著,這位庵主真是下了一番苦心,傳授她西域的基本的功夫,耐著性兒教授貞蓮。暫且按下她這裡不提。

  丐俠武振飛離開九華庵,自己對於這一般匪黨,焉肯甘心。身邊沒有這女孩子牽纏,自己認為不難偵察出殺害霍場主的仇人,和那兩個惡徒壞事包吳勇、黑心韓虎的下落。他從小白山這一帶沿路訪查,只是這件事是真怪,最可疑的是黑風崗匪首左志剛,他自從散夥之後,綠林道中就沒有人再知道他的下落。

  丐俠武振飛各自裡尋訪,數月的光景,他竟信馬由韁到吉林地面。這時已經到了嚴冬的時候,氣候是很冷,又趕上鬧起天氣來,大雪紛紛,越發地顯出酷寒之氣。

  到了甯安地面,他想到這一般匪黨,下這種毒手之後,或者已知道我武振飛也是他們對手,三人已經遁走邊荒躲避一時,我何不到甯安城一帶探聽消息?他遂奔甯安府這條道上走來。這種嚴冬的時候,又在這種天氣下,真是路靜人稀,有時候十幾裡地見不著行人。這種曠野中漫天風雪,丐俠武振飛雖是一身武功,路走多了,也覺得有些不能禁受這種冰天雪地了。估計著行程,離甯安府有四五十里路,見這麼荒涼之地,索性施展開夜行術的功夫,往前緊趕一程。

  武振飛把身形施展開,由「陸地飛騰」之術,疾走如飛,趕出了十幾裡來。正往前走著,突然覺得四五丈外,有一個人影子在雪風中很快地躥到自己頭裡。這種地方,只要離開十幾丈,立刻就看不清前面的情形。

  武振飛竭盡目力仔細看去,似乎這人反穿著老羊皮的披風,因為身形快,野地裡風大,那羊皮的披風全被風吹起。在這大雪飄飄中,若不是在他從身旁一過之間,警覺了一下,稍遠一些,就不易辨出這人的形跡。

  武振飛心想這倒是一件痛快事,這種道路,這種天氣,真有和我一樣打算的人,並且此人身形這樣快,分明是個江湖能手,我哪好輕輕放過他,追上他結伴而行,倒免得寂寞。

  武振飛腳下交緊,沖風冒雪,盡力地追趕下來。只是前面這人腳底下絕不比自己稍差,因為發現他時,稍一思索遲疑,已被他出去了十幾丈。緊緊地一路追趕,始終是追不上他。直追出五六里之遙,這人的蹤跡已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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