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龍虎鬥三湘 | 上頁 下頁
五〇


  淨修庵主和那道婆聽得此人是來救自己的,絕處逢生,哪有不願意之理!戰兢兢站起,向這邊走來。但是看到徒兒一臉血跡,顫巍巍說道:「這位活佛,她還能活麼?」

  雍非說道:「她就是死了,也得把她弄出去,拿這種乾淨女兒身,豈能叫她落在這般強徒之手?」

  這位淨修庵主遂和道婆把玄真女弟子從血泊中扶起來,但是哪裡還能走,只好半拖半架。這兩個有年歲的懦弱尼僧,連驚帶嚇,再被他們囚禁多時,哪還有氣力支持?不過人惜命之心總有,遂咬著牙把玄真架出屋來。

  雍非已經急得不住地催促。好在早看好了,有一個小門通著庵後,遂趕奔前來。見上面掛著一掛鎖,雍非抓住這個鐵鎖,猛然用力一扭,已把鐵鎖的橫柱擰折,把後門開開。淨修老尼和道婆架著玄真掙扎到門外。但是玄真已經是不能行動的人,她們強鼓著勇氣,把她架出來,已累得筋疲力盡,吁吁直喘。

  雍非一看這種情形,這可真叫誤事。裡邊的情形還沒探明,這三個人自己不得不護著,還是十分危險。自己焦急萬分。後面倒是隱身的地方很多。因為這片桑林十分濃密,遂低聲囑咐她們:「在桑樹林中躲避一時,我到裡邊尋找一人,這就回來,你們可不要出聲。」

  這時,好在那玄真略有知覺,血已經因為有藥力,算是止住了。那淨修庵主不住地湊到她耳邊,低聲招呼著,叫她不要呻吟。

  雍非看她們隱身藏好,又牢牢地囑咐了一番:千萬不要挪移了地方。

  自己反身撲奔後園門,仍從小門中進來,把門掩好,撲奔前面。打量這裡的情形,除了一層大殿之外,後面是一道小小的三合房院子,這也正是庵主的禪房。

  鐵鷂子雍非縱身躥上後房坡,向前面一打量,院中燈火很亮,因為各屋中全有燈光,並且有人在高聲講著話。

  雍非才往前坡一探身,趕緊把身形縮回來。從前面大殿的屋子上,飛縱過來一條黑影,往院中一落,竟自發話道:「秦二弟,現在有我們首領命令。」

  裡面答了聲:「賈師父麼?裡請。」

  這人已經腳下一點地,騰身向裡縱去。

  雍非是正在後房坡,看不見他的行動了。自己要聽聽他們所說的情形,因為此人明明說出首領的命令,分明他們為首的人並沒在這裡。自己哪好疏忽,把這機會錯過?翻到前坡,往下略一張望,見東西房下全沒有人。略一探身,往正面的禪房下看了看,也沒有人在這裡把守,遂飄身落在下面。才往下一著腳,猛然間那禪房的屋門一開。

  鐵鷂子雍非知道自己的行跡要顯露,仗身手輕靈,雙臂往上一抖,旱地拔蔥,手捏住椽子頭,全身全憑雙手四指之力。身軀複往起一翻,這可是臉朝外,脊背已經貼到房檐下,腳尖掛在橫過木上,把身軀繃住,動作敏捷,絕沒帶一點聲息。

  但是屋中人出來的也是真快,門一開時,人已到了院當中。

  鐵鷂子雍非見正是才進去的那人,因為他身形易於辨認,這人乾瘦異常,和自己差不多。他往院當中一落,立刻一回身,向禪房上面躥上來,口中卻在招呼道:「朋友,既然來到這裡,還不趕緊請下來,我們等待多時!」

  雍非這裡依然不作理會。這個姓賈的,在房上招呼了兩聲,沒有人答言。他冷笑了一聲,翻了下來。屋中的同黨跟著出來兩人,內中一個說道:「賈師父,你是活見鬼?姑子廟若非是我們大駕光臨,人家不肯到這裡來的。」

  那姓賈的匪徒冷笑著說道:「我就不信,我眼睛會看走了?好吧,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嗎?咱們這就去掏他。」

  鐵鷂子雍非隱身在上面,心說:對,你小子算說著了,跑得了和尚還會跑得了廟嗎?猴兒崽子,我看你這還逃得出鐵鷂子雍非的手去麼!這時,下面已經在院中發話道:「我們這就出發,咱們看看他還有什麼預備,也叫我賈和長長見識。」

  他還是說辦就辦,立刻領率一班黨羽,竟自相繼翻上房去。眨眼間,全已翻出庵外。

  鐵鷂子雍非才要往地上飄身,忽然聽得屋內一聲冷笑,似乎聽得有人說了聲:「沒用的東西!」

  雍非不禁大驚,分明屋中人已走淨,自己難道也是活見鬼麼?驚疑之下,飄身而下,輕輕到了門口,從門縫中往裡查看。側耳細聽,沒有一點聲息。

  雍非把風門一拉,往裡看時,空洞洞的屋中只有一股子酒肉氣。他趕緊闖進屋中,把門帶上。可是這時見桌上的燈焰搖擺不定,後窗戶也沒有關嚴,好像才落下去的情形,那窗扇還微微地有些晃動。

  雍非想到窗前的桌上查看他們有什麼遺留的痕跡,忽然看見墨蹟未乾的一張字帖,分明是才寫的。

  雍非伸手拿起,只見上面寫的是:

  堪歎俠名贈爾身,冥頑不識個中人。金鶯入網情堪憫,苦水屯中速訪尋。

  鐵鷂子雍非看罷,驚詫十分:這紙帖雖不具名,頗像自己恩師的語氣和字句,這真是怪事!他不能來,也絕不會來,更有何人有這般身手?時間上非常的短,這人竟能從容地在屋中留下字箋,示意我金鶯這孩子並不在白衣庵,叫我速赴苦水屯,若遲則生變。若容他把這孩子擄劫走,我們這般人有何面目再活在人間!

  雍非把紙帖上墨蹟吹幹,放入囊中,心想:既明示我金鶯不在這裡,這佛門善地被一群惡匪霸擄著,就是再還了本來面目,也留了玷污痕跡。我何不給它點起一把無情火,叫它早化劫灰?雍非想到這裡,他是說辦就辦,把千里火取出來。隨手抖開,向窗戶上連點了三四處,把後窗也點著。飛縱出屋來,翻到房上,撲奔前面大殿。這裡靜悄悄無人,殿門掩著。

  鐵鷂子雍非把格扇門推開,千里火晃著了。神案上堆著許多錫箔黃表等易於引火之物,鐵鷂子雍非把這些東西燃著,叫它從裡面神龕著起。自己卻禱告著說:「我是作孽,我是造福,唯有神明鑒察,雍老二不管了。」

  翻身出了大殿,撲奔廟後。

  找到桑林下,一師一徒一道婆,竟自蹤跡不見。這一來,把鐵鷂子雍非可急得夠瞧了。自己從師門學藝起,就以精明幹練出名。雖然在南海漁人詹四先生身旁行俠仗義,也辦過不少大事,就沒有今日這般失招。自己認為這廟後桑林中,這麼偏僻的地方,絕不會再生差錯,哪知道稍一大意,竟會把這軟弱無能的三個女人斷送了,我還稱得起什麼叫俠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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