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五鳳朝陽刀 | 上頁 下頁 |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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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位馬快班,匆匆走出了東興樓。掌櫃的還得忍著肚子痛往外送。也就在他們出去不到一個時辰,街上傳過來一陣馬蹄聲響。前面先沖來本衙一班人役,手裡頭拿著藤條馬棒,驅逐閒人,跟著後面大隊馬隊分為兩行,馬上的軍兵全是打著黑色頭布,身穿勇字號鑲大雲字頭的軍裝,尺刀齊整威風異常。這隊馬隊沖過,後面又跟著隊步兵,步兵後邊跟著本縣衙門的馬步快三班,單刀鐵尺全明亮著傢伙。再後面接上兩隊官兵,分兩排仍是沿著兩邊街道,刀槍齊舉監視著兩旁。 官道的當中,前面兩匹馬兩個年輕的武官,全是三十多歲,頭裡這個一臉狹邪之氣,後面那個非常兇悍,馬上全挎著兵刀。跟著後面就是八名刀斧手,緊緊監視著一輛囚車。囚車所捉解的這個重要犯人,也就是把臨榆縣全哄嚷動了,由盛京下來的官人,會合本縣的馬快等辦下來的小河口富戶柳某人,此時兩邊的商家鋪戶哪會不注意這個囚車中人。只見他年歲也就是五十上下,生得黃白色臉膛,眉目間也看不出是作惡為非的相貌,此時閉著眼,低著頭,全身刑具,坐在囚車裡,好似睡著了一樣,任憑囚車怎樣震動,這人毫不作理會。 在囚車後面尚有兩人,也是盛京下來的,一個四十多歲,臉上的神情非常嚴肅,在馬上很是自然,不時地向兩旁看著;另一個五十多歲,濃眉巨目,相貌非常威猛。這後面兩騎馬是緊隨著囚車走,在這兩匹馬的後面,又是一大隊官兵。就這一股差事,就驚動了這麼多的人,這被捕的人一定是夠厲害的。工夫不大,這股差事已經過去。立刻准許商民們隨意行走,街上是很亂了一陣,你一言我一句,還是議論紛紛,全是談論這起解犯人的事,這就先按下他不提。 且說這名犯人被這一大隊人馬押解著,直奔榆關,到了關口上,經過一番公事手續,把這一隊人馬放過去,所有跟差護解差事的官兵,完全是由關裡臨時調撥,這裡官兵可不能夠隨著他到盛京,因為那是各地有各地的駐著防守,關內和關外也不是受一處的兵官的節制,所以出了榆關之後,送出一站去,所有馬隊步隊官兵完全撤下來,臨榆縣的捕快等保護差事,也用不著他們送到地方。 這是一站一站,因為他們捉解這種重要犯人,沿站又有公事下去,各州縣只要接到公事的,全得早早調撥出人來,趕到本管的轄境上迎接。州縣官遇到這種事,全是特別頭疼,只有危險,沒有絲毫好處,只要在他管轄的境內一有什麼變故,州縣官就算遭了殃,罪名完全推到州縣官的身上。所以遇到這種差事入境,州縣官全願意好好地打發他出了境,算是脫卸了自己的關係。 他們一出榆關,就有綏中縣的捕快帶著手下夥計們迎接護事。綏中縣派來的捕頭洪元凱,也幹了一輩子的捕快了,老公事,眼皮子亮,口頭上也能說,見了這盛京四位原辦,按著公事交代了一番,立刻把帶來的人全派好了,把囚車護得十分嚴緊。可是天氣像故意和這般人為難,鵝毛大雪下個不住,奇冷異常,往前走出三里多路,離著縣城還有四五里,全願意早到了縣城,可以早歇一下。 四位官人騎著牲口在後面監視著,前面走了一股極窄的山道,所有護著事的不能再並著走了,只好全散開,囚車走在這種道上,簡直是受罪。將將地走下這股小道,忽然從旁邊一排枯林中沖出一匹小驢,驢上騎著一個中年婦人,頭上罩著青包頭,手裡拿著一根柳條。這頭驢走得很快,也往這條道的下坡一轉,也不知怎的小驢一岔眼,前蹄往起一揚,那婦人竟自喲了一聲,摔下驢背,滾在雪地上,正在囚車前。前邊護囚車的已經走過去,後面是綏中縣的捕頭和兩名夥計,捕頭洪元凱已一聲怒叱,飛縱到了這婦人的身旁,喝聲:「大膽!你要做什麼!」 前面走過去的兵弁捕快,也往回圈,後面原辦應世雄,牲口走在頭裡,一按馬鞍子騰身而起,也從囚車上面躍過來。那婦人帶著驚惶的神色,仰著臉兒,向老捕快洪元凱看了一眼,似乎很害怕的,把兩道細眉一蹙,又似身上很痛苦地說道:「老爺你多擔待,我竟耽誤了老爺們的行程呢!」 這種楚楚動人的情形,老捕頭洪元凱竟不忍再呵斥她。原辦差官應世雄已經跟到老捕頭洪元凱的身旁,他是出身綠林的,眼睛十分銳利,對於這婦人,頗覺可疑,自己竭力在一旁看她的舉動,更注意囚車中的犯人。見那柳雲洲,對於眼前這些事,好似漠不關心,閉著兩眼,低著頭,對於囚車前這些事,連看也不看。應世雄一推捕頭洪元凱,洪元凱趕忙閃開。應世雄向這婦人說道:「你摔得很是時候,不過你在應老爺面前,弄這種鬼門道,可實在差著點,沒有別的,你既是為我們來的,也就別走了,跟我們到綏中縣說話去,你一個婦道人家,不用叫我們費事了。」 這女人抬起頭來,兩眼帶著驚怕可憐的神色,顫聲說道:「喲!這位老爺,你可別那麼辦,我一個良家婦女,沒進過衙門口,走路不小心,挨了摔,這犯罪麼?老爺們全是做官的人們,我們一個鄉下女人,不會說話,你也得多擔待一點呀!我家中要是有人,這種又是風又是雪的天氣,何至於用我這年輕的婦人,出來奔命。老爺們把我帶到縣衙門去,我雖然知道我自己沒犯法,但是一個好人家的好女兒,無故地進了衙門口,叫我怎麼出來,老爺多恩典吧。」 說這話時,兩隻黑白分明秋水似的眸子,竟要滴下淚來,並向應世雄叩了個頭,只求他恩典。這時那三位原辦的差官,張紀壽,鳳七,喬天瑞,也全圍攏過來,七言八語地問。那張紀壽卻向推囚車的夫役問了問,這婦人摔下驢來的情形,可曾向犯人有什麼舉動?這囚車的夫役,卻有些看不慣這原辦橫暴的情形,他這趟差事,只是活受罪,不落錢,心裡尤其是不痛快,他還有什麼好言語答對他們,只是說:什麼事也沒有,這個女子被摔下來,連句話全沒說,犯人更是連頭全沒抬,本來凍得全要死了,還有工夫管別人的事麼?老爺們放心,一個孤身的女人,在這麼些位眼底下,再鬧出意外來,也太笑話了。 張紀壽聽了夫役們的話,遂向應世雄道:「看這婦人的情形,也不至於鬧出什麼花樣來,何必跟她這麼麻煩,我們還是早早趕路吧!」 說到這,向綏中縣來的捕快喝聲道,「把犯人身上洗一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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