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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曜大體循環論


  洪武十年春,既暇,與翰林諸儒游於殿庭,驀論乾旋之理,日月五星運行之道。

  內翰林應奉傳藻、典籍黃鄰、考功監丞郭傳,人皆以蔡氏言為必然。乃曰:「天體左旋,日月亦左旋。」複雲:「天健疾日,月不及天一度,月遲於日,不及天十三度。謂不及天,為天所棄也。有若是之雲。」

  朕失讀詩書,不知蔡氏若此,諸儒忽然論斯,吾將謂至罕矣。及至諸儒將尚書之注一一細為分解,吾方知蔡氏之謬也。

  朕特謂諸儒曰:「非也。斯說甚謬。吾觀蔡氏之為人也,不過惟能文而已。夫文章之說,凡通儒賢智者,必格物而致知,然後以物事而成章。其非通儒賢智者,或以奇以巧,雖物事可書其的,而為文不順,則棄物事以奇巧而成者有之。或者心不奇巧,其性僻而迂,意在著所聽聞以為然,著成文者有之。吾聽諸儒言蔡氏之論,甚以為不然。雖百餘年已往之儒,朕猶因事而罵之。」

  時令取蔡氏所注尚書試目之。見其序文理條暢,於內之說,皆諸書古先哲人之見,話于蔡氏自新之言頗少。然非聰明不能若此而類成,獨蔡氏能之。可謂當時過庸愚者,故作聰明以注書,及觀書注語纒矣。所言幹旋之道,但知膚不究其肌,不格其物以論天象,是以以已意之順,亂乾道之順,以已意之逆,亂乾道之逆。

  夫何雲?蓋謂朕自起兵以來,與知天文精歷數者,晝夜仰觀俯察,二十有三年矣。知天體左旋,日月五星右旋,非此一日之辯,辯非尋常之機。所以非尋常之機者何?因與群雄並驅,欲明休咎,特用心焉,故知日月五星右旋之必然也。

  今蔡氏以進曰退,以退曰進。朕謂諸儒曰:「何故?」典籍黃鄰代蔡氏曰:「以理若是。」曰:「理者何?」曰:「首以天疾行晝夜三百六十五度,行健也。次以理日,當繼之不及,天一度,末以太陰之行不敢過太陽,特不及天十三度。」此因意僻著而為理,所以順亂逆、逆亂順是也。所謂蔡氏之僻者,但見日月在天,周流不息,安得不與天順其道而並馳?既馳,安得不分次序而進?此蔡氏之機理不見也。吾以蔡氏此說審慮之,知其不當。

  其蔡氏平昔所著之書,莫不多差矣。夫日月五星之麗天也,除太陽陽剛而人目不能見,其行於列宿之間,所行舍次,盡在數中分曉。其太陰與夫五星,昭昭然右旋,緯列宿於穹壤。其太陰之行疾而可稽驗者,若指一宿為主,使太陰居列宿之西一丈許。若天晴氣爽,正當望日,則一晝夜,知太陰右旋矣。

  何以見?蓋列宿附天,舍次定而不動者,其太陰居列宿之西一丈,比月未入地時而行過列宿之東一丈曉然。今蔡氏所言,不過一晝夜一循環為之理說,差多矣。

  且天覆地,以地上仰觀平視,則天行地上。所以行地上者,以十二方位驗之,定列宿之循環是也。其日月附於天,以天上觀之,以列舍不動之分,則日行上天,右旋驗矣。故天大運而左旋,一晝夜,一週三百六十五度;小運之旋,一晝夜,西行一度一年一周天。太陽同其數,太陰一晝夜,行十三度,一月一周天。此日月細行之定數也。其日月,一晝夜一周天,日月未嘗西行也,乃天體帶而循環,見其疾速也。此即古今曆家所言「蟻行磨上」的論。

  吾為斯而著意,因蔡氏不窮稽於理,以郭傳、黃鄰等務本蔡氏之謬言,意在刑其人以誡後人,特敕三畨入禁而又權赦之,使習知天象而畢來告,故遣行焉。因為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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