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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序、說(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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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言格式序 嗚呼!為君難而為臣不易,此古人當戒之言。且如為臣之難,惟茹太素是也。 洪武九年,朕見災異萬端,餘無措手,於是特佈告臣民,許言朕過。 告既出矣,逾月,藩臣上書者,山東布政使吳印,叅政宋善、閻鈍,山東按察副使餘奎,海州學正曾秉,正平涼府崇信知縣潘卣,監察禦史孫化,海甯縣丞方仲容,登州府福山縣丞徐謙,山東布政使司檢校傅奎,台州黃岩縣徐季清,安吉衛軍丘紱,守禦莊浪指揮僉事李景,山西分教國學生余懋,台州府民鄭士利,共一十五人。准其言者:吳印、宋善、閻純、余奎、曾秉正、孫化、傅奎、李景八人。計一十七事。全不可行者:潘卣、方仲容、徐謙、徐季清、丘紱、餘懋六人。假公營私而罪者鄭士利。 是後,近臣刑部主事茹太素以五事上言,其書一萬七千字。朕命中書郎中王敏立而誦之。至字六千三百七十,乃雲:「才能之士,數年以來,倖存者百無一二,不過應答辦集。」又雲:「所任者,多半迂儒俗吏。」言及至斯,未睹五事實跡,意其妄言,故召問之:「爾為刑部之官,彼刑部官吏二百有餘,爾可細分迂儒俗吏乎?」彼乃不答。使分之,而又無知其人者,於是撲之。 次日深夜中,朕臥榻上,令人誦其言,直至一萬六千五百字後,方有五事實跡。其五事之字,止是五百有零。朕聽至斯,知五事之中,四事可行。當日早朝,敕中書都府禦史台,著跡以行。 籲,難哉!古今上書陳言者,未嘗不為國為民而為君而言者,雖有責人以難、故要其名者,亦甚不多。今朕厭聽繁文而駁問忠臣,是朕之過。有臣如此,可謂之忠矣。嗚呼!為臣之不易,至斯而見。惜哉! 因如是,故立上書陳言之法,以示天下:「若官民有言者,許陳實事,不許繁文,若過式者問之。」故為之序。 ◇翰林承旨宋濓歸休詩序 洪武十年春二月二十有六日,前翰林承旨宋濓得致仕歸,已達家矣。即遣長孫慎進表以伸報謝。朕覽來詞,言無虛謬,已往分明見陳可紀,其為人也,可謂誠矣,智矣。故有終於致仕。為此,於是召其孫慎謂曰:「爾翁去此而誰從?」對曰:「惟親及故友會之,他無濫交。」曰:「日撫兒孫乎?閱生財乎?涉田園乎?」慎稽首拜手曰:「臣慎祖蒙陛下之深恩厚澤,得休官,悠悠於家,以待考終。其於撫兒孫,閱生財,涉田園之事皆有之。為此不勝感激,特遣微臣慎請闕俯伏,以謝陛下。」曰:「除此之外,他有何樂?」曰:「足不他往。但新建一容膝之室,題名曰靜軒。日居是而澄方寸,更訪國政,儻知一二,雖在休官,尚欲實封,為陛下補闕耳。」 朕既聽斯言,倏然感動。於戲!忠哉良臣有若是耶?因為之詩焉: 聞卿歸去樂天然,靜軒應當仿老禪。 不語久之知貫道,以心詳著覺還便。 從前事業功尤著,向後文章跡必傳。 千古仲尼名不息,休官終老爾惟全。 ◇心經序 二儀久判,萬物備周,子民者君君,育民者法其法也。三綱五常以示天下,亦以五刑輔弼之。有等凶頑不循教者,往往有趨火赴淵之為,終不自省。是凶頑者,非特中國有之,盡天下莫不亦然。 俄西域生佛,號曰釋迦,其為佛也,行深願重,始終不二。於是出世間,脫苦趣。為其效也,仁慈忍辱務,明心以立命。執此道而為之,意在人皆在此利濟群生。今時之人,罔知佛之所以,每雲法空虛而不實,何以導君子、訓小人! 以朕言之則不然。佛之教實而不虛,正欲去愚迷之虛,立本性之實,特挺身苦行,外其教而異其名,脫苦有情。昔佛在時,侍從聽從者,皆聰明之士,演說者乃三綱五常之性理也。既聞之後,人各獲福。自佛入滅之後,其法流入中國,間有聰明者,動演人天,小果猶能化凶頑為善,何況聰明者,知大乘而識宗旨者乎? 如心經者,每言空不言實,所言之空乃相空耳。除空之外,所存者本性也。所以相空有六,謂:口空說相,眼空色相,耳空聽相,鼻空嗅相,舌空味相,身空樂相。其六空之相,又非真相之空,乃妄想之相,為之空相。是空相,愚及世人,禍及今古,往往愈墮彌深,不知其幾。 斯空相,前代帝王被所惑而幾喪天下者,周之穆王,漢之武帝,唐之玄宗,蕭梁武帝,元魏主燾,李後主,宋徽宗。此數帝廢國怠政,惟蕭梁武帝、宋之徽宗以及殺身,皆由妄想飛升及入佛天之地。其佛天之地未嘗渺茫,此等快樂世嘗有之,為人性貪而不覺,而又取其樂,人世有之者何?且佛天之地,如為國君及王侯者,若不作非為善,能保守此境,非佛天者何?如不能保守而偽為,用妄想之心,即入空虛之境,故有如是。 斯空相,富者被纏,則淫欲並生,喪富矣。貧者被纏,則諸詐並作,殞身矣。其將賢未賢之人被纏,則非仁人君子也。其僧、道被纏,則不能立本性而見宗旨者也。 所以本經題雲心經者,正欲去心之邪念,以歸正道。豈佛教之妄耶! 朕特述此,使聰明者觀二儀之覆載,日月之循環,虛實之孰取,保命者何如。若取有道、保有方,豈不佛法之良哉,色空之妙乎! ◇昭鑒錄序 朕嘗深思熟慮,曩者創一天下之君,其決事也繁,其操心也曠,雖至明之人,其過誤不免有之,況見淺識薄者,過亦多矣。因是有愆於後。若能覺前過誤,日加警省修德,以消前愆,乃子孫之福也。若已不能省,更加以子孫囂囂不律,其好還之事,必有日矣。 朕因靖江王守謙不法,蹈其父惡,雖未全見,其萌之意仿佛如之,思無可制,特命儒臣于諸史內撮類歷代藩王事蹟,編而成書,示使朝夕目之,戒必為善。書方編未成,是子孫不改過,妄行引古牽今,內多含冤抱恨。後為庶人,乃雲不戀車馬之嬉游,住茅簷之矮屋,忘金飾之高樓,惟努力于田丘,甘心老死于桑林,有若是言。朕複思,乃是子無福之所使耶?其父昔之兇惡之所致耶?然此子雖不服教矣。書既成編,當布示吾諸子,使觀賢不肖何如。 且朕昔居淮右,世之寒微有能過我者乎?斯寒微之至極也。一旦元運天更,群雄鼎沸,吾乘逐鹿之秋,收集豪英,開誠諭率,四征不正之徒,因是與群雄並驅,一紀于茲,方斂群雄於鋒刃之杪,導善良以歸仁義之鄉。吾嘗憂懼萬千,其當斂雄撫善之時,豈無過誤者乎!今知前躁,欲追不及,警戒目前,深慮積愆已重。今德薄才疏,恐不足以補過消愆,有累吾諸子孫。即目日已年邁,精力有所怠,為天下生民及子孫計,日以強力為之。然自平禍亂以來,心役神疲,此際施為,終非精細,必子孫見此,增修厚德,消平禍亂之愆,人各膺夫福祿,此朕之幸也。 且歷代諸帝之子,多囂囂不律,以致為他人離間親親,身受大禍者,一為前人之所作,二因後人之不修,愈加增惡,見怒於天人者也。惟我子孫,熟省察而慎之、戒之,同良於世,不亦美乎! ◇相鑒序 朕嘗詢儒問道,儒皆演孔子之說,而陳三皇五帝之制以導我。及觀春秋之書,其書也,惟紀賢不肖、政得失,昭如日星,驗如影響,詳其所以。自修春秋至今,凡儒者,未嘗不讀覽是書,知其所以然。雲何臨事多謬?不從善而從惡之紀,雜庀群書,罔次不能精知利害也。因命儒臣纂漢至宋,以歷代史書賢不肖者,類為賢、奸兩書,使智者易為目誦,賢者易為取捨,雖是非已往於千古,才開卷,猶見之於目前。若君子者,孰從惡而不從善耶?故於洪武十三年冬,命翰林營繕成書,令工刊就,以利後人。特以為序。 ◇相鑒賢臣傳序 嗚呼善哉!智人所以立身揚名。惟老聃有雲:「死而不亡曰壽。」賢人雖歿于千古,人若目誦其事,由生之所以,是不亡也。 且賢之所學,初篤明孝親。篤明孝親者,何也?蓋父母之親,天性也。加以篤明,是增孝也。孝之既明矣,然後乃能事君。所以忠於君而不變為奸惡者,以其孝為本也。所以非孝不忠,非忠不孝。所以事君者若父母,生必榮貴之、厚養之,以顯之,此其所以孝也。如事君不忠,致父母生有累焉;如不身當其罪者,則父母憂戚焉。此賢者之孝,憂父母生,若是也。或父母已逝,而孝猶篤,然而慎焉不敢不忠君者,孝在安神魂於九泉;若或不忠,惟恐陰陽之道殊,愆連父母有所不知,宵晝思音容而不復見,常以為傷心,安敢不忠君,棄富貴而累祖宗也哉! 朕觀諸賢在冊也,由生之對其忠孝之道。嗚呼,不亦難哉!惟智人能之。 ◇相鑒奸臣傳序 洪武十三年春,因丞相胡惟庸不法後,朕嘗歎息其事,特命諸儒檢歷代史書,纂殺身權奸為類。 一日,試目之,乃知今古不才者,終不悟殺身累祖宗之惡,如是,往往蹈習其非,以致身亡姓滅,雲何?蓋聰之至極返複愚者也。 且是奸臣初出庶民,本布衣之士,一旦人君擢用之,身貴家榮,名彰先祖,位居一人之下,更何以加!而乃不守人臣之分,恃要持權,窺覘人主之意,包藏禍心,舞文弄法,肆志跳樑,不以人主信任之恩,為恩返行乘機愚弄。孰不知人以誠推己,已以偽從,禍將有日矣。是奸臣也,初欲榮父母而返累父母,本欲榮身而又殺身,必欲顯父母而至於滅姓也。 朕觀斯傳,古今得罪於人神者,無出於斯。奸臣之愚昧也,斯若是。昔之奸也,玄鬼神鑒,即顯當時,紀無私觀,由生之在,余辜千萬世,更何磨滅者耶?以至古今永為罪人也。特述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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