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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文》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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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籀文雖與大篆小異,然離鐘鼎款識未遠,其為三代之物信矣,而諸家或疑之。馬子卿至謂宇文周所刻,誠傖父之言也。十鼓向闕其一,皇祐間,始得之。歐陽永叔見之最早,文存四百六十五字爾。薛尚功則:「歲月深遠,缺蝕殆盡。今款識所載,乃得之前人刻石者。方之永叔,僅多二字。」胡世將《資古紹志錄》:「所見者先世藏本,在《集古》之前,僅益九字。至潘愜山作音訓時,止存三百八十有六字而已。」楊用修謂從李賓之所得唐人拓本,多至七百有二字。又言及見東坡之本,人多惑焉。 愚考第三鼓潘氏《音訓》有「𨖍眾既簡」句,《古文苑》脫「𨖍」字,有「眾」字,用修不取,易以「六師」二字。第四鼓潘本有「四馬其寫,六轡□驁」句。「驁」上脫一字,《古文苑》本「驁」作重文,用修亦不取。更以「六轡沃若」。第五鼓「雨」上,《古文苑》有「氵萋々」二字,薛氏施氏本則有「天」字,用修亦不取,增「我來自東」四字。夫車攻狩於東,故:「駕言徂東,東有甫草。」若岐陽在鎬京之西,豈得「我來自東」乎?至於第六鼓,因民間窪以為臼,其上漫漶,以諸鼓驗之。每行多者七字,少者六字。此鼓行僅四字,上皆缺二三字。用修每行增一字,強之成文。又如第七鼓,用修增益「徒禦嘽々,會同有繹。或群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鹹與《小雅》同文。不知鼓文每行字有定數,難以增益。尤有異者,鼓有■文。郭氏:「恐是㚖字,古老反,大白澤也。用修遂以「惡獸白澤」入正文中,其亦欺人甚矣。 考賓之《石鼓歌》中:「家藏舊本出梨棗,楮墨輕虛不盈握。拾殘補缺能幾何,以一涓埃裨海嶽。」夫以歐陽、薛、胡諸家所見止四百餘字,若賓之本有七百餘字,拾殘補闕,亦已多矣,賓之不應為是言也。子瞻之詩曰:「韓公好古生已遲,我今況又百年後。強尋偏旁推點畫,時得一二遺八九。模糊半已似瘢胝,詰曲猶能辨跟肘。」子由和之有:「形骸偃蹇任苔蘚,文字皴剝因風雨。字形漫汗隨石缺,蒼蛇生角龍折股。」夫用修之本,既得自賓之,傳自子瞻,是子瞻克見其全,子由亦得縱觀,子瞻、子由又不應為是言也。杜子美詩有曰:「陳倉石鼓久已訛。」韋蘇州詩有曰:「風雨缺訛苔蘚澀。」而韓吏部歌曰:「公從何處得紙本,毫髮盡備無差訛。」又曰:「年深豈免有缺畫。」則石鼓在唐時已無全文,故吏部見張生之紙本,以為難得也。吳立夫詩亦:「岐右石鼓天下觀,駱駝載歸石盡爛。」夫以唐宋元人未見其全者,用修獨得見之,此陸文裕亦不敢信。由石鼓而推之,用修他所考證,吾亦不能已於疑,無惑乎陳晦伯有《正楊》一編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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