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節南山_集注

節南山

　　節〈音截〉彼南山，維石岩岩。
　　赫赫師尹，民具爾瞻〈葉側衘反〉。
　　憂心如惔〈音談〉，不敢戲談。
　　國既卒〈子律反〉斬〈何側禦反〉，何用不監〈平聲〉。

　　【興也。節，高峻貌。岩岩，積石貌。赫赫，顯盛貌。師伊，大師尹氏也。大師，三公。尹氏，蓋吉甫之後。春秋書尹氏卒。公羊子以為譏世卿者，即此也。具，倶。瞻，視。惔，燔。卒，終。斬，絕。監，視也。○此詩家父所作。刺王用尹氏以致亂。言節彼南山，則維石岩岩矣。赫赫師尹，則民具爾瞻矣。而其所為不善，使人憂心如火燔灼。又畏其威而不敢言也。然則國既終斬絕矣。汝何用而不察哉。】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音醫。葉於何反〉。
　　赫赫師尹，不平謂何。
　　天方薦〈音薦〉瘥〈音嵳〉，喪〈去聲〉亂弘多。
　　民言無嘉〈葉居何反〉，憯〈音慘〉莫懲嗟〈葉遭哥反〉。

　　【興也。有實其猗，未詳其義。傳曰，實，滿。猗，長也。箋雲，猗，倚也。言草木滿其旁倚之畎穀也。或以為，草木之實猗猗然。皆不甚通。薦，薦。通，重也。瘥，病。弘，大。憯，曾。懲，創也。○節彼南山，則有實其猗矣。赫赫師尹，而不平其心，則謂之何哉。蘇氏曰，為政者不平其心，則下之榮瘁勞佚，有大相絕者矣。是以神怒而重之以喪亂。人怨而謗讟其上。然尹氏曾不懲創諮磋，求所以自改也。】

　　尹氏大〈音泰〉師，維周之氐〈音底。葉都黎反〉。
　　秉國之均，四方是維。
　　天子是毗〈音琵〉，俾民不迷。
　　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師〈葉霜夷反〉。

　　【賦也。氐，本。均，平。維，持。毗，輔。吊，湣。空，窮。師，眾也。○言尹氏大師，維周之氐，而秉國之均，則是宜有以維持四方，毗輔天子，而使民不迷。乃其職也，今乃不平其心，而既不見湣吊於昊天矣，則不宜久在其位。使天降禍亂，而我眾並及空窮也。】

　　弗躬弗親，庶民弗信〈葉斯人反〉。
　　弗問弗仕，勿罔君子〈葉獎裡反〉。
　　式夷式已，無小人殆〈葉養裡反〉。
　　瑣瑣姻亞，則無膴〈音武〉仕。

　　【賦也。仕，事。罔，欺也。君子，指王也。夷，平。已，止。殆，危也。瑣瑣，小貌。婿之父曰姻，兩婿相謂曰亞。膴，厚也。○言王委政于尹氏。尹氏又委政於姻婭之小人，而以其未嘗問，未嘗事者，欺其君也。故戒之曰，汝之弗躬弗親，庶民已不信矣。其所弗問弗事，則豈可以罔君子哉。當平其心視所任之人，有不當者，則已之。無以小人之故，而至於危殆其國也。瑣瑣姻婭，而必皆膴仕，則小人進矣。】

　　昊天不傭〈敕龍反〉，降此鞠〈音菊〉訩〈音凶〉。
　　昊天不惠，降此大戾。
　　君子如屆〈音戒。葉居例反〉，俾民心闋〈音缺。葉苦桂反〉。
　　君子如夷，惡〈去聲〉怒是違。

　　【賦也。傭，均。鞠，窮。訩，亂。戾，乖。屆，至。闋，息。違，遠也。○言昊天不均，而降此窮極之亂。昊天不順，而降此乖戾之變。然所以靖之者，亦在夫人而已。君子無所苟，而用其至，則必躬必親，而民之亂心息矣。君子無所偏而平其心，則式夷式已，而民之惡怒遠矣。傷王與尹氏之不能也。夫為政不平，以召禍亂者，人也。而詩人以為，天實為之者，蓋無所歸咎，而歸之天也。抑有以見君臣隱諱之義焉，有以見天人合一之理焉。後皆放此。】

　　不吊昊天〈葉鐵因反〉，亂靡有定〈葉唐丁反〉。
　　式月斯生〈葉桑經反〉，俾民不寧。
　　憂心如酲〈音呈〉，誰秉國成，
　　自為政〈葉諸盈反〉，卒勞百姓〈葉桑經反〉。

　　【賦也。酒病曰酲。成，平。卒，終也。○蘇氏曰，天不之恤。故亂未有所止，而禍患與歲月增長。君子憂之曰，誰秉國成者，乃不自為政，而以付之姻婭之小人，其卒使民為之，受其勞弊以至此也。】

　　駕彼四牡，四牡項領。
　　我瞻四方，蹙蹙〈音蹴〉靡所騁〈音逞〉。

　　【賦也。項，大也。蹙蹙，縮小之貌。○言駕四牡，而四牡項領，可以騁矣。而視四方，則皆昏亂蹙蹙然，無可往之所。亦將何所騁哉。東萊呂氏曰，本根病，則枝葉皆瘁。是以無可往之地也。】

　　方茂爾惡，相〈去聲〉爾矛矣。
　　既夷既懌，如相酬〈音酬〉矣。

　　【賦也。茂，盛。相，視。懌，悅也。○言方盛其惡以相加，則視其矛戟，如欲戰鬥。及既夷平悅懌，則相與歡然，如賓主而相酬酢，不以為怪也。蓋小人之性無常，而習於鬥亂。其喜怒之不可期如此。是以君子無所適而可也。】

　　昊天不平，我王不寧。
　　不懲其心，覆〈音福〉怨其正〈葉諸盈反〉。

　　【賦也。尹氏之不平，若天使之。故曰，昊天不平。若是則我王亦不得寧矣。然尹氏猶不自懲創其心，乃反怨人之正己者，則其為惡何時而已哉。】

　　家父〈音甫〉作誦〈葉疾容反〉，以究王訩。
　　式訛爾心，以畜萬邦〈葉上工反〉。

　　【賦也。家，氏。父，字。周大夫也。究，窮。訛，化。畜，養也。○家父自言作為此誦，以窮究王政昏亂之所由。冀其改心易慮，以畜養萬邦也。陳氏曰，尹氏厲威，使人不得戲談。而家父作詩，乃複自表其出於己，以身當尹氏之怒而不亂者，蓋家父周之世臣，義與國倶存亡故也。東萊呂氏曰，篇終矣，故窮其亂本，而歸之王心焉。致亂者雖尹氏，而用尹氏者，則王心之蔽也。李氏曰，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閑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蓋用人之失，政事之過，雖皆君之非，然不必先論也。惟格君心之非，則政事無不善矣，用人皆得其當矣。】

　　節南山，十章，六章章八句，四章章四句。

　　序以此為幽王之詩。而春秋桓十五年，有家父來求車。于周為桓王之世，上距幽王之終，已七十五年，不知其人之同異。大抵序之時世，皆不足信。今姑闕焉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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