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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傳聞雜記(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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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定夫酢問伊川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便可馴致於無聲無臭否?」伊川曰:「固是。」後謝顯道(良佐)問伊川,如定夫之問。伊川曰:「雖即有此理,然其間有多少般數。」謝曰:「既雲可馴致,更有何般數?」伊川曰:「如荀子謂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此語有何不可,亦是馴致之道,然他卻以性為惡,桀、紂性也,堯、舜偽也,似此馴致,便不錯了。」 楊子安侍郎學禪,不信伊川,每力攻其徒,又使其親戚王元致問難於和靖先生曰:「六經蓋藥也,無病安所用乎?」先生曰:「固是。只為開眼即是病。」王屈服以歸。伊川自涪陵歸,過襄陽,子安在焉。子安問《易》從甚處起?時方揮扇,伊川以扇柄畫地一下,曰:「從這裡起。」子安無語。後至洛中,子安舉以告和靖先生且曰:「某當時悔不更問,此畫從甚處起?」和靖以告伊川。伊川曰:「待他問時,只與嘿然得似個子安更喜歡也。」先生舉示子安,子安由此遂服。 伊川與和靖論義命。和靖曰:「命為中人以下說,若聖人只有個義。」伊川曰:「何謂也?」和靖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奚以命為?」伊川大賞之。又論動靜之際,聞寺僧撞鐘。和靖曰:「說著靜,便多一個動字。說動亦然。」伊川頷之。和靖每曰:「動靜只是一理,陰陽死生亦然。」 謝顯道習舉業,已知名,往扶溝見明道先生受學,志甚篤。明道一日謂之曰:「爾輩在此相從,只是學某言語,故其學心口不相應。盍若行之?」請問焉。曰:「且靜坐。」伊川每見人靜坐,便歎其善學。 先生曰:「伊川常愛衣皂,或磚褐紬襖,其袖亦如常人。所戴紗巾,背後望之如鐘形,其制乃似今道士謂之仙桃巾者,然不曾傳得樣。不知今人謂之習伊川學者,大袖方頂何謂(先生在洛中,常裹昌黎巾)。」 先生嘗問伊川:「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莫是上下一理否?」伊川曰:「到這裡只得點頭。」 郭忠孝每見伊川問《論語》,伊川皆不答。一日,伊川語之曰:「子從事於此多少時,所問皆大。且須切問而近思!」 先生曰:「張思叔一日于伊川坐上理會盡心、知性、知天事天。伊川曰:『釋氏只令人到知天處休了,更無存心養性事天也。』思叔曰:『知天便了,莫更省事否?』伊川曰:『子何似顏子?顏子猶視聽言動,不敢非禮,乃所以事天也。子何似顏子?』」 先生嘗問于伊川:「如何是道?」伊川曰:「行處是。」 先生曰:「有人問明道先生:『如何是道?」明道先生曰:『于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夫婦上求。』」 昔劉質夫作《春秋傳》,未成。每有人問伊川,必對曰:「已令劉絢作之,自不須某費工夫也?」《劉傳》既成,來呈伊川,門人請觀。伊川曰:「卻須著某親作。」竟不以《劉傳》示人。伊川沒後,方得見今世《傳》解至閔公者。昔又有蜀人謝湜提學字持正,解《春秋》成,來呈伊川。伊川曰:「更二十年後,子方可作。」謝久從伊川學,其《傳》竟不曾敢出。 張思叔三十歲方見伊川,後伊川一年卒。初以文聞於鄉曲,自見伊川後,作文字甚少。伊川每雲:「張繹樸茂。」 先生曰:「初見伊川時,教某看敬字,某請益。伊川曰:『主一則是敬。』當時雖領此語,然不若近時看得更親切。」寬問:「如何是主一,願先生善喻。」先生曰:「敬有甚形影?只收斂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時,其心收斂,更著不得毫髮事,非主一而何?」又曰:「昔有趙承議從伊川學,其人性不甚利,伊川亦令看敬字。趙請益,伊川整衣冠、齊容貌而已。趙舉示先生,先生于趙言下有個省覺處。」 謝收問學于伊川,答曰:「學之大無如仁。汝謂仁是如何?」謝久之無入處,一日再問曰:「愛人是仁否?」伊川曰:「愛人乃仁之端,非仁也。」謝收去,先生曰:「某謂仁者公而已。」伊川曰:「何謂也?」先生曰:「能好人,能惡人。」伊川曰:「善涵養。」 先生曰:「司馬溫公平生用心甚苦,每患無著心處,明道、伊川常歎其未止。一日,溫公謂明道:『某近日有個著心處,甚安,』明道曰:『何謂也?』溫公曰:『只有一個中字,著心於中,甚覺安樂。』明道舉似伊川。伊川曰:『司馬端明,卻只是揀得一個好字,卻不如只教他常把一串念珠,卻似省力。試說與時,他必不受也。』又曰:『著心!只那著的是何?』」 謝顯道久住太學,告行于伊川雲:「將還蔡州取解,且欲改經《禮記》。」伊川問其故。對曰:「太學多士所萃,未易得之,不若鄉中可必取也。」伊川曰:「不意子不受命如此!子貢不受命而貨殖,蓋如是也。」顯道複還,次年獲國學解。 韓持國與伊川善。韓在穎昌,欲屈致伊川、明道,預戒諸子侄,使置一室,至於修治窗戶,皆使親為之,其誠敬如此。二先生到,暇日與持國同遊西湖,命諸子侍行。行次,有言貌不莊敬者,伊川回視,厲聲叱之曰:「汝輩從長者行,敢笑語如此,韓氏孝謹之風衰矣。」持國遂皆逐去之(先生聞于持國之子彬叔,名宗質)。 王介甫為舍人時,有《雜說》行于時,其粹處有曰:「莫大之惡,成於斯須不忍。」又曰:「道義重,不輕王公;志意足,不驕富貴。」有何不可?伊川嘗曰:「若使介甫只做到給事中,誰看得破?」 伊川歸自涪陵,謝顯道自蔡州來洛中,再親炙焉。久之,伊川謂先生及張思叔繹曰:「可去同見謝良佐問之,此回見吾,有何所得。」尹、張如所戒,謝曰:「此來方會得先生說話也。」張以告伊川,伊川然之。 周恭叔(行己)自太學早年登科,未三十,見伊川,持身嚴苦,塊坐一室,未嘗窺牖。幼議母黨之女,登科後其女雙瞽,遂娶焉,愛過常人。伊川曰:「某未三十時,亦做不得此事。然其進銳者其退速。」每嘆惜之。周以官事求來洛中,監水南糴場,以就伊川。會伊川有涪陵行。後數年,周以酒席有所屬意,既而密告人曰:「勿令尹彥明知。」又曰:「知又何妨,此不害義理。」伊川歸洛,先生以是告之。伊川曰:「此禽獸不若也,豈得不害義理(又曰:「以父母遺體偶倡賤,其可乎)。」 溫州鮑若雨(商霖)與鄉人十輩,久從伊川。一日,伊川遣之見先生。鮑來見,且問:「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如何?」先生曰:「賢懣,只為將堯、舜做天道,孝弟做人道,便見得堯、舜道大,孝弟不能盡也。孟子下個而已字,豈欺我哉?《孝經》:『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只為天地父母只一個道理。」諸公尚疑焉,先生曰:「《曲禮》視於無形,聽於無聲,亦是此意也。」諸公釋然,歸以告伊川。伊川曰:「教某說,不過如是。」次日,先生見伊川,伊川曰:「諸人謂子靳學,不以教渠,果否?」先生曰:「某以諸公遠來依先生之門受學,某豈敢輒為他說。萬一有少差,便不誤他一生?」伊川頷之。 王介甫與曾子固鞏善,役法之變,皆曾參酌之,晚年亦相暌。伊川常言:「今日之禍,亦是元佑做成。以子瞻定役法,凡曰元豐者,皆用意更改。當時若使子固定,必無損益者,又是他黨中。自可杜絕後人議也。因其暌,必能變之,況又元經他手,當知所裁度也。此坐元佑術故也。」伊川每曰:「青苗決不可行,舊役法大弊,須量宜損益(此段可疑)。」 伊川論國朝名相,必曰李文靖。 伊川與韓持國善,嘗約候,韓年八十一往見之。□□間,正月一日,因弟子賀正,乃曰:「某今年有一債未還,春中須當暫往穎昌見韓持國。」蓋韓八十也。春中往造焉,久留穎昌,韓早晚伴食,體貌加敬。一日,韓密謂子彬叔曰:「先生遠來,無以為意。我有黃金藥楪一,重二十兩,似可為先生壽,然未敢遽言。我當以他事使子侍食,因從容道吾意。」彬叔侍食,如所戒,試啟之。先生曰:「某與乃翁道義交,故不遠而來,奚以是為?」詰朝遂歸。韓謂彬叔曰:「我不敢面言,政謂此爾。」再三謝過而別。 王子真(佺期)來洛中,居於劉壽臣園亭中。一日,出謂園丁曰:「或人來尋,慎勿言我所向。」是日,富韓公來見焉,不遇而還。子真晚歸。又一日,忽戒灑掃,又于劉丐茶二杯,炷香以待。是日,伊川來,款語終日,蓋初未嘗夙告也。劉詰之。子真曰:「正叔欲來,信息甚大。」又嵩山前有董五經,隱者也,伊川聞其名,謂其為窮經之士,特往造焉。董平日未嘗出庵,是日不值。還至中途,遇一老人負茶果以歸,且曰:「君非程先生乎?」伊川異之。曰:「先生欲來,信息甚大,某特入城置少茶果,將以奉待也。」伊川以其誠意,複與之同至其舍,語甚款,亦無大過人者,但久不與物接,心靜而明也。先生問于伊川,伊川曰:「靜則自明也。」 先生嘗問伊川《春秋解》,伊川每曰:「已令劉絢去編集,俟其來。」一日,劉集成,呈于伊川,先生複請之。伊川曰:「當須自做也。」自涪陵歸,方下筆,竟不能成書,劉集終亦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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