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周輝 > 清波雜誌 | 上頁 下頁 |
| 卷九 |
|
|
|
天下名山洞府:河陽府平陽洞、台州赤城山玉京洞、江甯府華陽洞、舒州灊山司真洞、杭州大滌洞、鼎州桃源洞、常州張公洞、南康軍廬山詠真洞、建州武夷山升真洞、南嶽朱陵洞、江州馬當山上水府、太平州中水府、潤州金山下水府、杭州錢唐江水府、河陽濟瀆北海水府、鳳翔府聖湫仙遊潭、河中府百文泓龍潭、杭州天目山龍潭、華州車湘潭。初,朝廷以每歲投龍簡,而洞府多在僻遠處,其齎送祭醮之具,頗以為擾。天聖間,下道錄院,定歲投龍簡凡二十處,餘皆罷之。輝四十年前于馬當龍祠廊廡下見一碑,刻投龍處所,視此數頗有增益。碑陰載祭享牲牢、香幣、樂節為詳,乃元豐間江州建立者,再過之則亡。 ◇ 張無垢貶南安凡十有四年,寓處僧舍,未嘗出門戸。其一話一言,舉足為法,警悟後學宏矣。其甥於恕裒集《語錄》十二卷,既已刊行,其間《論語絕句》,讀者疑焉。蓋公自有語解,亦何假此發眀奧義?嘗叩公門人郎曄,曄云:「此非公之文也,《語錄》亦有附會者。」 ◇ 唐制,唯給事得封還詔書。宿鄭公知制誥日,劉從願妻遂國夫人,王蒙正女也,既奪封,罷朝謁,久之,複其國封,公乃繳還詞頭,其命遂寢。中書舍人繳詞頭,蓋自鄭公始。 〔熊克所著《九朝通略》,書「富弼繳還遂國之封」,實錄、本傳不載,止見於蘇轍《龍川別志》。〕 ◇ 事,有礙於理,亦恐所傳或致訛舛。富鄭公薨,司馬溫公、范忠宣來吊哭,公之子紹庭泣曰:「先公有自封押章疏一通,殆遺表也。」二公曰:「當不啟封以聞。」既曰遺表,自有常式,恐難以元封押進禦。封可也,押可乎?東坡作公《神道碑》,止云:「手封遺表,使其子上之。世莫知所以言者。」「袖中諫草朝天去」,歐陽公固嘗議之。 ◇ 「祿豈須多,防滿則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辭。」仕者若守此戒,則不殆不辱,可全始終進退之節。頃見洪慶善書此語於座屏,然晚有南荒之謫,蓋亦昧於勇退。士大夫能明哲保身以全終始者寡矣。 ◇ 「嫁女須勝吾家者,娶婦須不若吾家者。」或問其故,曰:「嫁勝吾家,則女之事人必欽必戒;娶婦不若吾家,則婦事舅姑必執婦道。」安定胡翼之雲。 〔輝見老先生言安定為此說,必有謂,豈其男女婚嫁用此說,皆得所歸而然歟?〕 ◇ 石守道為舉子時,寓學于南都,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交遊間嘗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者,亦介之願也。但日饗之則可,若止得一餐,則明日何以繼乎?朝饗膏梁,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所以不敢當。歸之貧樂簞瓢,賢矣哉!」嘗聞富鄭公辭疾歸第,以俸劵還府,府受之。程伊川正叔曰:「受之固無足議,還者亦未為得也。留之無請可也。」或曰:「饋食,美意也,受而不食可也。卻之,近名也。」 ◇ 歐陽公為西京留守推官,事錢思公。一日,群遊嵩山,取潁陽路歸,暮抵龍門,雪作,登石樓望都城次,忽煙靄中有車馬渡伊水者。既至,乃思公遣廚傳歌妓,且致俾從容勝賞毋遽歸之意。思公既貶漢東,王文康公晦叔為代。一日,訝幕客多遊,責曰:「君等自比寇萊公何如?萊公尚坐奢縱取禍。」眾不敢對。歐公取手板起立曰:「以某論之,萊公之禍,不在杯酒,在老不知退爾。」四座偉之。是時文康年已高,為之動,故歐公六十五即休致。門生或有言:「公德望為朝廷倚重,且未及年,豈容遽去?」公答曰:「某平生名節,為後生描畫盡,唯有早退以全晩節,豈可更被驅逐乎?」以是知公未老告歸,蓋以文康公為戒,且踐疇昔之言也。或雲歐公游潁陽,見山中石壁上丹書「神清洞」,即此時也。 〔時尚書祠部員外郎、直集賢院、通判河南府謝希深絳與歐陽諸公,皆以王事從嵩山之遊。謝有二書抵梅聖俞,曆敘登覽之勝,梅答以長篇。時明道元年九月也。〕 ◇ 一小說名《默記》,內一條云: 尹師魯性高而褊,在洛中與歐、梅諸公同游嵩山,師魯曰:「遊山須是帶得胡餅爐來,方是遊山。」諸公鹹謂:「遊山貴真率,豈有此理!」諸公群起而攻之。師魯知前言之謬,而不能勝諸公,遂引手扼吭,諸公爭救之,乃免。 輝見前輩云:「一時失言,有所不免。若曰愧而扼吭,無是理也。」著《默記》者亦不當書此。 ◇ 洪駒父集《侍兒小名》三卷,王性之續一卷,好事者複益所未備。雖曰擇之不精,采摭未盡,亦足為尊爼諧謔之助。士大夫昵裙裾之樂,顧侍巾櫛輩得之惟艱。或得一焉,不問色藝如何,雖資至凡下,必極美稱,名浮於實,類有可笑者。豈故矜衒,特償平日妄想,不足則誇爾。或謂「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沫總相宜」,總宜之名為佳,特恐無敢承當者。 〔性之之子明清云:「先公與洪玉父共成此編,非駒父之所續也。」意此語當得其實,輝傳本誤矣。〕 ◇ 趙忠簡公秉政日,使臣關永堅亦西人,趨承雲久,乃丐官淮上,貧不辦行,欲貨息女。公憐之,隨給所須。永堅乞納女,公卻之,請力,不得已,姑留之。後永堅解秩還,公一見語之:「爾女無恙。」永堅謂宿逋未償,公笑不答,且助資送費,囑求良配,遂歸監平江梅裡鎮宗室汝霖。女言:「雖累年日侍丞相巾櫛,及嫁,尚處女也。」汝霖與知泗州王伯路厚,語其詳。王云:「前輩于此等優為之,特今之人為難能。司馬溫公、曾魯公各有事。」似此一事傳于世,文多不載。 ◇ 江南自初春至首夏,有二十四番風信,梅花風最先,楝花風居後。輝少小時,嘗從同舍金華潘元質和人春詞,有「捲簾試約束,君問花信風來第幾番」之句。潘曰:「宮詞體也,語太弱則流入輕浮。」又嘗和人《蠟梅》詞,有「生怕凍損蜂房,膽瓶湯浸,且與溫存」著規警如前。朋友琢磨之益,老不敢忘,潘墓木拱矣。 ◇ 山谷云:「野艇恰受兩三人。」別本作「航」,航是大舟,當以艇為正。今所航船者,俗名輕舠,如航湖、航海,亦為常談。 〔張景陽《七命》載在《文選》,有「浮三翼,泛中沚」之句。所謂三翼,皆巨戰船,非輕舟也。〕 ◇ 秦少遊發郴州,反顧有所屬,其詞曰: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數。郴江幸自繞彬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山谷云:「語意極似劉夢得楚蜀間語。」 淚濕闌幹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闌幹,淚臉也,見《鄴侯家傳》。「愁到眉峰碧聚」,乃張泌《思越人詞》「黛眉愁聚春碧」。〕 此恨平分取,更無言語空相覷。 斷雨殘雲無意緒,寂寞朝朝暮暮。 今夜山深處,斷魂分付潮回去。 ——毛澤民元祐間罷杭州法曹,至富陽所作《贈別》也。因是受知東坡。語盡而意不盡,意盡而情不盡,何酷似少遊也。 乾道間,舅氏張仁仲宰武康,輝往見,留三東堂之勝。蓋澤民嘗宰是邑,于彼老士人家見別語墨蹟。 ◇ 蘇東坡云:「如人善博,日勝日負。」王荊公改作「日勝日貧。」坡之孫符云:「元本乃『日勝日貧』。」呂正獻尤不喜人博,有「勝則傷仁,敗則傷儉」之語。 ◇ 了齋陳瑩中為太學博士,薛昻、林自之徒為正錄,皆蔡卞之黨也,競尊王荊公而擠排元祐,戒士人不得習元祐學術。卞方議毀《資治通鑒》板,陳聞之,因策士題特引序文,以明神宗有訓。於是林自駭異而謂陳曰:「此豈神宗親制耶?」陳曰:「誰言其非也?」自又曰:「亦神宗少年之文耳。」陳曰:「聖人之學,得於天性,有始有卒,豈有少長之異乎?」自辭屈愧歎,遽以告卞。卞乃密令學中敞高閣,不復敢議毀矣。毀《通鑒》非細事也,諸公未有紀之者,止著於《了齋遺事》中。國子監舊有安定胡翼之祠,紹聖初,自為博士,聞于朝,徹去。 ◇ 客言蘇伯昌初筮長安獄掾,令買魚飼貓,乃供豬襯腸。詰之,云:「此間例以此為貓食。」乃一笑,留以充庖,同寮從而遂日買貓食。蓋西北品味,止以羊為貴。 ◇ 詔賜楚州孝子徐積絹三十匹,米三十石。積從胡爰學,一見異待之。嘗延食中堂,二女子侍立。將退,積問曰:「門人或問見侍女否,何以答之?」爰曰:「莫安排。」積聞此言省悟,所學頓進。此段不但見於諸公紀聞,亦載在《哲宗實錄》,乃元豐八年事也。豈警後學,要妙在「莫安排」三字,故史臣從而書焉。徐,字仲車。 ◇ 仲車《雜著》數十條,臨川、山陽板行。其一云:「陳力就列,不能者止。世拜官,徒為飾詞,已足恥矣。而朝廷又為之法曰:『至某官乃得辭免』。是教人為偽也。其兩府有除拜,未受命必先押入,其名已不正。蓋賢者以禮進,以義退,既可押入,必可押出。」此固然矣。但立法有素,豈易頓革?柄臣為國具瞻,既膺大拜,不應偃然即當其任,故三辭再辭,次及從官、台諫,一辭而已。此豈由衷,特拘以法。其不應辭者,豈官微任輕,進不系時之重而然歟?兩府初除,固已受命,特未受告耳。凡降旨日下供職者,皆未受告也。 ◇ 食無精糲,饑皆適口,故善處貧者,有「晚食當肉」之語。輝家與宗室通婚姻,常赴其招,家家類留意庖饌,非特調芼應律令,且三字爛、熱、少。爛則易於咀嚼,熱則不失香味,少則俾不屬饜而飫後品。輝頃出疆,自過淮,見市肆所售羊邊甚大,小者亦度重五六十斤,蓋河北羊之胡頭有及百斤者。驛頓早晩供羊甚腆,既苦生硬,且雜以蕪荑醤臭不可近。若用前二說制以餉客,豈不快屠門之嚼哉!王荊公解「美」字從羊從大,謂羊之大者方美。而東坡亦有「翦毛胡羊大如馬,誰記鹿角腥盤筵」之句。山谷《簡何斯舉治具待客》,亦謂軟爛則宜老人,豐潔則稱佳客。今日蔬食,起《權輿》之歎。說食經而偶及此。 ◇ 輝自四十以後,凡有行役,雖數日程,道路倥傯之際,亦有日記。以先人晚苦重聽,如幹蠱次敘旅洎淹速、親舊安否,書之特詳,用代縷縷之問。記向年貨田句金不遂,取途三茅,得新刊山圖而歸。濡滯良久,殊失倚門之望。因思昔淵才久出,其家日望其歸,歸止攜一布囊,人謂其間必珍貨也。後數日,會親戚,啟囊,乃歐陽公新修《五代史》槁數帙、李庭珪墨一笏而已。輝用此書於日記後,先人為之一笑。自隆興癸未至紹熙辛亥,恰一世,伏書泫然。 ◇ 王立之《詩話》書:張宗古自堂後官守登州,祈雪獲應。一判官以詩為賀,宗古曰:「玩我。」欲繳進,為人勸止。先人任饒幕,與邵武黃堅叟為代。一日,郡宴鄱江樓,黃作《木蘭花詞》上別乘,有「監郡風流歡洽」之語,亦貽怒繳申。郡牒問「風流歡洽」實跡,黃曆故古今風流歡洽出處,辯答甚苦。嘗取吏案以觀,而得其詳。要知投獻本求知,又當視其人如何,庶不返致案劔。特未知宗古所謂「玩我」何說,其亦「錦衾爛兮」之類乎? ◇ 張無盡嘗作一表云:「魯酒薄而邯鄲圍,城門火而池魚禍。」上句出《莊子》,下句不知所出。以意推之,當是城門失火,以池水救之,池竭而魚死也。 《廣韻》「池」字韻注云:「池,水沼也。古有姓池名仲魚者,城門失火燒死。諺云:『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白樂天詩有「火發城頭魚水裡,救火竭池魚失水。」初不主姓名之說。然《廣韻》所載,當必有據。 ◇ 詞頭代王言,賞功罰罪,若雷風鼓舞天下,要當采公論載於訓詞,以昭示懲勸。「某除某官」,若其人非素所與者,必微寓詆誚於一二字中。審其人不應此除,曷不循繳還之制,顧假命令以快我之好惡,其可乎? ◇ 晁無咎貶玉山也,過彭門,而陳履常廢居裡中。無咎出小鬟舞梁州以佐酒,常作小闋《木蘭花》云: 娉娉嫋嫋。芍藥梢頭紅樣小。舞袖低垂,心到郎邊客已知。 金尊玉酒,勸我花前千萬壽。莫莫休休,白髮簪花我自羞。 無咎云:「疑宋開府鐵心石腸,及為《梅花賦》,清便豔發,殆不類其為人。履常清通,雖鐵心石腸,不至於開府,而此詞清便豔發,過於《梅花賦》矣。」 ◇ 元豐己未,眀略、無咎同登科。明略所游田氏,姝麗也。一日,明略邀無咎晨過田氏,田氏遽起,對鑒理髮,且盼且語,草草妝掠,以與客對。無咎以明略故,有意而莫傳也,因為《下水船》一闋: 上客驪駒至,鸚喚銀屏睡起。困倚妝台,盈盈正解螺髻。鳳釵墜,繚繞金盤玉指。巫山一段雲委。 半窺鑒,向我橫秋水。斜領花交鏡裡。淡拂鉛華,怱怱自整羅綺。斂眉翠。雖有愔愔密意,空作江邊解佩。 頃在上饒,得此說于晁族。 無咎跋云:「大觀庚寅四月十三日,伯比、季良、無咎集國東之逆旅,話此四事。季良雲可書也。伯比、季良當足群從,風流醞藉,寓諸樂府,雖曰纖塵,不妨遊戲於杯酒間。」 余一說,乃陳襲為錢唐妓周子文作四詩詞。洪內相已載在《夷堅庚志》,語皆合,餘一未詳。 ◇ 軍帥丁憂,詔起複,迨服闋,猶以「起複」二字入銜。或曉之,答曰:「自拋了娘子,卻加得此官,二年未曾遷轉。」又一輩銜內必帶「宜差」二字,有俾除去,乃云:「元被受差劄上帶下來,怎敢擅除?」一添差酒官不厘務,堅要供職,人亦語之:「在法只合閑坐請料錢。」其人言:「朝廷令某不離務趁辦課利,豈敢閉坐請他料錢。」三者可以補《笑林》之遺。 ◇ 舊制,禦廚折食錢凡十一等。第一等舊折八十餘千,紹興初減半,餘遞減有差。至第十一等,舊折三十千,亦損其半。然尚宮內人赴景靈宮酌獻,卻系臨安府依格饌造。食味每分白肉、胡餅、湯肉粉、雜飣炊作炒,內煮菜羮飯軟肉,所破料止羊肉十三兩,面五兩盝、豆粉二兩,米五合,薪炭之屬准此。其儉如此。或雲乃承平舊制,雖禦廚末等折食則例,亦不致是之窘也。 ◇ 建炎初,臣僚論帝姬,或者謂非姓氏之姬,乃姬侍之姬,此尤不可。豈有至尊之女而下稱姬侍乎?若以謂避忌,政和間「主」字乃主簿、主書之「主」,非國主、家主之「主」也。先是,「主」字一切除去,民間有無主之說。又言姬者饑也,亦用度不足之讖。乃詔改正。乃政和二年,蔡京三入相時,建請改公主為帝姬,郡主為宗姬,縣主為族姬。議者謂周姬猶齊姜、宋子也,是使國女改從周姓,故靖康初悉罷之。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