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公集卷十六序

卷十六序

　　▼大衍曆序

　　特進集賢院學士、修國史、上柱國、燕國公臣說言：

　　曆者，先王以明時授人，敬天育物者也。辰極恒居，鬥運不息，晦朔相推而變月，寒暑往來而成歲。日月右進，周天之度啟；星辰左旋，正時之氣合。積餘分而致閏，配甲子而設蔀。鳳鳥為司，疇人受職。分分而加之者，百鈞必過；毫毫而減之者，千里必差。何則？古法存而其人異也。不見大聖，孰能起之？

　　伏惟開元神武皇帝陛下，欽崇天道，眘徽月令，受命再新，改制創曆，十有三祀。詔沙門一行，上本軒、頊、夏、殷、周、魯五王一侯之遺式，下集太初至於麟德二十三家之眾義，比其異同，課其疏密，或前疑而後定，或始會而終乖。振古未探之象，必發揮於神算；大鈞不測之氣，盡覼縷於天聰。乃更審晷度之短長，覆星間之廣狹，繩九道之朓肭，糾五精之進退，參大衍天地之數，綜八卦六爻之序，一轍于文王也。核春秋交蝕之辰，研九疇五紀之奧，同文於孔子也。杼軸萬象，優柔四載奏朝竟，一書夕落。

　　臣說奉詔金門，成書冊府。先有理曆陳景，善算起升，首尾參元之言，接承轉籌之意，因而緝含編次，勒成一部，名曰《開元大衍歷經》七章一卷，《長執曆》一卷，《古今曆書》二十四卷，《略例奏章》一卷，凡五十二卷。所以貫三才，周萬物，窮數術，先鬼神。稱「著曰」者，即聖人顧訪之旨；標「謹按」者，是曆家進對之詞。非軒後至聖，不啟履端之業；非容成詣極，不就歸餘之徑。據其圖也，七政之天心不遠；守其術也，千歲之日月可知。蓋中黃之寶符，太紫之神器者也。謹以十六年五月端午，赤光照室之夜，皇雄成紀之辰，當一元之出符，獻萬壽之新曆。伏望藏之書殿，錄于紀言，掌之太史，頒於日曆。

　　（制曰：「可。」）

　　▼唐昭容上官氏文集序

　　臣聞七聲無主，律呂綜其和；五彩無章，黼黻交其麗。是知氣有壹鬱，非巧辭莫之通；形有萬變，非工文莫之寫。先王以是經天地，究人神，開寂寞，鑒幽昧，文之辭義大矣哉！上官昭容者，故中書侍郎儀之孫也。明淑挺生，才華絕代，敏識聰聽，探微鏡理。開卷海納，宛若前聞；搖筆雲飛，鹹同宿構。初沛國夫人之方娠也，夢巨人俾之大秤，曰：「以是秤量天下。」及昭容既生彌月，夫人弄之曰：「秤量天下，豈在子手？」孩遂啞啞應之曰：「是。」生而能言，蓋為靈也。越在繈褓，入於掖廷。天實啟之，故毀家而資國；運將興也，故成德而受任。

　　自則天久視之後，中宗景隆之際，十數年間，六合清謐。內峻圖書之府，外辟修文之館，搜英獵俊，野無遺才。右職以精學為先，大臣以無文為恥。每務游宮觀，行幸河山，白雲起而帝歌，翠華飛而臣賦，《雅》《頌》之盛，與三代同風。豈惟聖後之好文，亦雲奧主之協贊者也。古者有女史記功書過，複有女尚書決事宮閣。昭容兩朝專美，一日萬幾，顧問不遺，應接如響。雖漢稱班媛，晉譽左嬪，文章之道不殊，輔佐之功則異。跡秘九天之上，身沒重泉之下，嘉猷令範，代罕得聞，庶幾後學，嗚呼何仰！

　　然則大君據四海之圖，懸百靈之命，喜則九圍挾纊，怒則千里流血，靜則黔黎乂安，動則蒼甿罷敝。入耳之語，諒其難乎！貴而勢大者疑，賤而禮絕者隔，近而言輕者忽，遠而意忠者忤。惟窈窕柔曼，誘掖善心，忘味九德之衢，傾情六藝之圃。故登昆巡海之意寢，翦胡刈越之威息，璿台珍服之態消，從禽嗜酒之端廢。獨使溫柔之教，漸于生人；《風》《雅》之聲，流于來葉。

　　非夫玄黃毓粹，貞明助思，眾妙扶識，群靈挾志，誕異人之寶，授興王之瑞，其孰能臻斯懿乎？鎮國太平公主，道高帝妹，才重天人。昔嘗共遊東辟，同宴北渚，倏來忽往，物在人亡。憫雕管之殘言，悲素扇之空篋。上聞天子，求椒掖之故事；有命史臣，敘《蘭台》之新集。凡若干卷，列之如左。

　　▼孔補闕集序

　　唐會稽孔季詡〔集作「詡」〕字季和，識真之士也。弱冠制舉，授校書郎，轉國子主簿。年三十一，卒于左補闕。祖紹安，中書舍人。考楨，絳州刺史。季和清規素業，有奕代之訓，依仁遊藝，其聖者之後。永昌之始，接跡〔集作「踐」〕書坊，有廣漢陳子昂、巨鹿魏知古、高陽許望、信都杜澄、昌樂穀倚、廣陵馬懷素、東萊王無兢、河南元希聲、臨淄李伯魚、譙國桓彥範，僉謂季和神清韻遠，析理探微，衛叔寶之比也。

　　嗚呼！人斯雲亡，世閱多故，十年之外，零落將盡。而後來〔集作「死」〕者，皆首華金，步鳴玉，負璽丹地，揮翰紫宸。何嘗不拜職之日，歎在劉王喬；臨壇之時，恨無謝益壽者矣。頃見許州之子，風裁可觀，潘子之門有尼，夏侯之學傳達。集作者五卷以示予，稱從弟四人皆良器，愴相如之遺草，幸公業之不亡，因敘曩意，存之篇首雲爾。

　　▼洛州張司馬集序

　　夫言者志之所之，文者物之相雜。然則心不可藴，故發揮以形容；辭不可陋，故錯綜以潤色。萬象〔集作「萬物」〕鼓舞，入有名之地；五音繁雜〔集作「會」〕，出無聲之境。非窮神體妙，其孰能與乎？洛州司馬張公，名希元，中山人也。族高辰象，氣壯河山，神作銅鉤，天開金印。孝友內植，禮樂外滋。勵行閨庭，鄉人謂之曾子；飛名都邑，諸儒號曰「聖童。」下帷覃思，穿床〔集作「牆」〕嗜古。蓬山芸觀之書，群玉懸金之記，魯宮藏篆，汲塚遺編，無不日覽萬言，暗識三篋。博學吞九流之要，處盈若虛；雄辯敵四海之風，退藏於密。漢王問策，知帝者之師；楚子聞名，實諸侯之選。

　　故得雄飛白簡，鷹揚丹筆，卷襜帷於天郡，設鉤距於皇州〔《集》作「都」〕。若乃抗埋輪之章，執驚馬之議，旌賢有通德之教，疾惡存署背之文。繼軌前途，遇物成興。理關刑政，鹹歸故事之台；義涉箴規，盡入名臣之奏。加以許與氣類，交遊豪傑，仕遘夷險，身更否泰。昔嘗攝戎幽易，謫居邛嶲。亭皋漫漫，興去國之悲；旗鼓洶洶，助從軍之樂。

　　時複江鶯遷樹，〔集作「穀」〕隴鷹出雲。夢上京之台沼，想故山之風月。發言而宮商應，搖筆而綺繡飛。逸勢標起，〔集作「孤標」〕寄〔集作「奇」〕情新拔。靈仙變化，星漢昭回。感激精微，混韶武于金奏；天然壯麗，綷雲霞于玉樓。當代名流，翕然崇〔集作「宗」〕尚。自大夫之頌成室，太史之賦金都，魏則十龍儒雅，晉則三陽〔張載，字孟陽。弟協，字景陽，亢字季陽，並有才藻。藻綴英華誤作「揚」〕藻綴。朝分南北，運迄周隋，文人才子，重世間出。豈止周流〔集作「柟橊」〕體物，陳琳得以示人；鷦鷯寄辭，阮籍稱其王佐。故以開國籍，鱗次乎史傳之首；入文場，羽儀乎天下之半。公增繁榮，華桂林之一枝；彌廣源流，荊江之九派。宗門多士，斯為盛與！

　　且如承家舊德之基，賓王曆官之序，玉管銅渾之數，黃公玄女之符〔英華作「冠」〕落猿殪兕〔英華作「犬」，非。〕之巧，飲鵲回鸞之妙，詳諸列傳，可略言焉。某室邇蘭芬，族聯棣萼，荷千里之嘉獎，接四友之良游，謹撰令引，式題前集。七子賦詩，期取類于鄭志；一家垂范，庶齊衡于孔藂。來日新文〔集作「侯」〕，請諸君子起儀鳳之後，景龍以〔集作「之」〕前，凡若干卷，列之如目。

　　▼季春下旬詔宴薛王山池序

　　有生之性萬殊，無方之盛一節。陽和而動植暢，春滿而皋壤悅。後皇所以發時令，布新慶，二南邁周召之風，百辟留金石之詠者也。碧流日暖，南山雪殘，首獻之浹辰，暮春之提日。帝京形勝，借上林而入遊；戚裡池台，就修竹而開宴。泉賙禦府，味給天池，仙倡宥樂，中貴督酒，太平佳事，前史未書。

　　大矣哉！一德日新，九功惟敘，運璿樞而均四氣，握金鏡而靜萬方。堯、舜、湯、文，不違顏於咫尺；夔、龍、伊、呂，共接手於朝廷。不可見而見焉，不可聞而聞焉。豈深思勝殘去殺，累百年之至仁；推曆按圖，啟千齡之昌運？河清難得，人代幾何？擊壤之歡，良有以也。此則青門上路，朱邸平臺，城煙屢起而泊山，野風時來而過水。

　　春將恨別，愛落花之灑途；夏如欣會，玩峰雲之映沼。爾其列筵授幾，分曹設幕，艇送江鳧，船迎海鶴。魚龍丸劍，曼延揮霍；鸞鳳簫鼓，朋鳴輩作。申錫開於百甕，慈心出於三爵。炮炙熏林塘，醪醴厭丘壑。抃急管於無算，醉湛恩以取樂。群公賦詩，俾僕題序。長卿消渇，覺含毫之轉遲；子雲壯夫，見雕蟲之都廢。敢憚鄙詞之納澀，恐貽盛集之蕪穢雲爾。

　　▼先天酺宴序

　　先天初〔集作「元」〕，祀，孟冬十月，東都留守韋公，寅奉聖朝，述宴〔集作「宣」〕嘉旨，乃合洛京之五省，招河尹之二縣，將吏鹹集，佩璋〔集作「章」〕有序，鏘鏘濟濟，偘偘誾誾，供張於興教之門，式酺宴也。原夫樂生於心，非因結風之奏；和達於氣，無待陽春之節。蓋澤之所及者〔集作「也」〕深，則情之所感者遠。國家天地一統，君臣百年，朝榮舊德之緒，野服先疇之業，元化漸漬，洪恩既久。太上功成〔集作「德」〕不宰，夏後命子之初；皇帝孝理無為，漢祖事親之日。先堯舜之天屬，見文武之同時，前古未聞，斯人何幸。是日六樂振作，萬舞苒弱，〔英華作「攸同」，非。〕鳥獸徘徊，士女踴躍，則知眾庶觀聽之所樂也。旨酒絡繹，大庖燔炙，芳溢風煙，醉流阡陌，則〔集作「又」〕知衣冠酣暢之所適也。由近而視遠，萬國之慶皆然；自明而察幽，三靈之歡〔一作「欣」〕可接。若夫吟詠德澤，播越仁聲，斯固雅頌之餘風，〔集作「波」〕政教之遺美。顧我詞客，安可〔集作「敢」〕闕如，賦詩展事，垂列於後。

　　▼南省就竇尚書山池〔集作亭〕尋花柳宴序

　　尋花柳者，上賜群臣之宴也。大哉春氣，同夫聖心，無物不榮，有情鹹說。〔集作「達」〕況乃五教敷洽，萬邦懷和，尉候驚而莫犯，刑法存而不用。曆觀近古，此遇良難。諸公入金門，侍瑤殿，窈窕雲閣，葳蕤華館，〔集作「紱」〕不亦泰乎！然王事靡盬，夙夜在公，接良會於愷懌，〔集作「澤」〕散煩襟於清曠，不亦優〔集作「佳」〕乎？爾其嘉賓遠集，勝賞斯備，召絲竹於伶官，借池亭於貴裡。雕俎在席，金羈駐〔集作「臨」〕門。遠山片雲，隔層城而助興；繁鶯芳樹，繞高臺而共樂。旨酒未缺，方塘半陰，盍陳既醉之詩，以永太平之日。

　　▼鄴公園池餞韋侍郎神都留守序

　　夫良才出乎休運，大任歸於令德。四海既安，乃注意於賢相；兩都分正，實具瞻于師尹。鸞台侍郎兼左庶子韋公，國之楨幹，人之表儀，矜嚴有叔子之容，持重得楊公之望。門〔集作「閨」〕通禁省，當朝稱累代之名；管綜諸闈，帖職盡一時之美。頃以五星東聚，八月西巡，武王既入於鎬京，君臣當往於洛邑者。〔集無「者」字。〕中日晷之盈縮，均天宇之會同。清廟明堂，政理之本也；敖倉武庫，兵食之原也。機務所總，半天下之軍國；聽頌日繁，連降隅之郡縣。因有密而處遠，事有疏而授親。腹心遐寄，惟賢是屬。

　　歲臨單閼，月在長贏，同蕭何之居守，當陰識之留鎮。北闕拜辭，西堂宴餞。大君垂藻，承月露之光榮；元良賜服，被星海之耀潤。執事以同列之好，載壺酒而送行；鄴公以彌甥之禮，掃郊園〔集有「而」字。〕留別。此地有離州別嶼，竹館荷亭，曲沼環合而連注，叢山相望而間起。幽隱長寂，蕭條遠風，通終南之雲氣，下昆明之水鳥。

　　爾其駐馬青林，肆筵碧岸。清管四發，坐客增悲；高臺一望，遊人忘返。韋公方祇率嘉命，保厘成周，樹之風聲，流我王澤。然而臨觴不樂，首路遲遲。瑣闈夕拜，戀未央之宮闕；錦服晝游，懷杜林之桑梓。層城日下，高蓋雲飛。天子賦詩，已載寵行之史；群公盛集，須傳出宿之文。凡若干首，合成一卷。陸生何幸，暫遊朝宰之間；商也悲然，輕述國風之序雲爾。

　　▼送工部尚書弟赴定州詩序

　　宵旰，天子送冬卿之詩也。河朔愆歲，恒陽俟〔英華作「候」，非。〕牧，借威六官，導俗千里，俾乎列城遷仰上之化，鄰境蒙波及之澤。不然者，豈爾郡而勞大賢哉？尚書河東侯，朝廷之舊宰也。操法度于掌握，運陶鈞於方寸，是將敷皇惠，寒穀挾纊而知暄；暢君恩，疲人飲德而自飽。蘇其槁瘁，樂我陽和，元宗殿國，亦望於此。于時春帶餘寒，野銜殘雪，太官重味，禦酒百壺。供帳臨岐，假絲竹以留宴；傾城出餞，會文章以寵行。三台厚常寮之意，八座深聯事之矚。既而離人遽起，班馬爭嘶，尋太行之遠山，想邯鄲之長陌。雖仰瞻鴻雁，來往易於前期，而相對桑榆，遲暮難於遠別。送歸之地，歡恨〔集作「悵」〕如何，應制華篇，凡若干首。騫翔鸞鳳，欲掛千金之木；糾合虯〔集作「蛟」〕龍，附藏群玉之府，置之懷袖，以慰遐心雲爾。

　　▼送毛明府詩序

　　昔之謂良宰者，講道議行，訓俗式人，出自郎官，遷金郡守，不以才限流品，位遷寵賄。〔集作「賂」〕聖曆之際，任賢稽古。毛明府執德不回，發言無擇。雍容文雅，罷曲池〔集作「江」〕之曳裾；樽酒弦歌，即平鄉之制錦。甲朝辭洛，宴別嘉賓；孟夏涉河，路踐芳草。眷彼燕趙，頃罹戎羯，金革毒三北之師，杼軸醜二東之賦。毛公將勝苛居簡，止濁除濫，〔集作「徐清」〕不下堂而為理，有入境而先歎。朋知坐間，弦望何時？益賦金穀之詩，遠送邯鄲之陌。愛而不見，同夫樹萱。

　　▼會諸友詩序

　　穀子者，昔與說聯務蓬山，出入三載，事志相得，情深友于。尋屬吾人秩〔集作「秋」〕遷，迫吏畿劇，愛而不見，春也再〔集作載〕華。今說複謝書坊，補他職，窮猿之意，不〔集作「無」〕擇儒林。喜且把袂舊筵，解帶餘日，臥玩文墨，笑談平生。茲歡豈多，後面方永。沈沈春雨，人亦淹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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