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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陳劉松山湘軍情形折


  (同治八年五月初四日)

  奏為遵旨籌議,恭折複陳,仰祈聖鑒事。

  竊臣前於三月十四日承准軍機大臣字寄三月十三日奉上諭:

  「據禦史宋邦德奏,陝省營勇變亂,請飭左宗棠詳察情形等語。本日已寄諭該大臣斟酌辦理矣。營勇因鬧餉滋事,已屬亂萌。而此番劉松山所部留防緩德州之四營,據城以叛,高連升所部競至戕其主將,實為各營所未聞。雖據左宗棠奏稱,因查拿哥老會起釁,而勇丁之好亂樂禍,難以有功,亦可概見。該禦史所稱勇丁因地瘠觖望起見,諒亦有之,而召募土勇能否奏效,亦難確有把握。削平粵匪以來,楚勇暮氣已乘,此時應如何變通以弭後患,著即悉心籌度,據實以聞,用副疇諮之意。原片著抄給閱看,將此諭令知之。」欽此。

  查克復金陵以後,楚勇從征過久,官秩日高,暮氣將乘,難資得力。迭經臣于同治三年秋冬及四年夏間先後奏明在案。及臣奉命剿撚,所用專系淮軍,其時湘勇十余萬人裁撤略盡。隨臣北征者,僅劉松山一軍及張詩日等數營。至次年,張詩日因病遣撤,則臣之舊部僅留劉松山老湘一軍矣。當時楚軍將士驕矜自足,真氣日衰。獨劉松山矯厲奮興,尚有旭日初升之象。臣因令其添募選練,獨當一路。數年以來,轉戰秦、晉、燕、齊,所向有功,號為勁旅。湘軍之名,自是複振。此次陝西宜君,綏德兩處,旬日之間,楚勇再變,諭旨殷殷垂詢,勇丁好亂樂禍,難以有功。

  查楚軍之在秦者他營臣不能盡知,老湘營紀律素稱嚴整,勇丁之好亂樂禍者,可決其不甚多也。其所以有綏德之變,雖由主將遠出,會匪起釁,不善彈壓之咎,推原其故,實亦軍士久役勞苦思歸所致。大抵艱難百折,不辭勞瘁者,將領之壯志也;從征十載,懷歸少息者,士卒之恒情也。上年平撚之後,議令湘軍西征,臣見該營苦戰十年,力窮氣憊,必應量予休息。曾檄令劉松山暫緩西行,帶回長沙遣撤舊勇,另行招募,如戚繼光所謂澄定渾水、再汲新水之說,庶幾重新壁壘,克蕆全功。劉松山未接此文,遽行渡黃西征。善良者頗懷歸志,桀黠者或蓄譎謀,遂致倉皇煽亂,有此一失。幸賴劉松山平日馭眾有法,恩誼相孚,足以懾伏叛黨,不旋踵而事即定,而勇丁之好亂樂禍者究不甚多,亦即於此可見矣。

  至禦史宋邦德所奏地瘠觖望之說,老湘營亦尚無此弊。五年冬間,張總愚竄入秦中,臣檄霆軍援秦,遷延不進,臣改檄湘軍入關。當時諸將皆以秦隴為苦,臣恐湘軍西行必難迅速,劉松山一奉檄調,投袂而起,毫無難色。該營勇丁亦皆感激效命,未聞有以地瘠觖望者。臣亦優待該軍,奏明每勇每月加米價銀四錢五分,迄今已閱三年。間聞感戴之語,並無怨望之詞。起釁之端,殆非由此。此軍進秦以來,迭次獲勝,回逆望風吐款,收降董福祥等十七萬餘人,軍威大振。乃因此次小變,致損令名,臣深惜之。諭旨懲前毖後,飭籌變通湘勇之法。

  臣竊以為去年湘軍未入秦境之先,本司休息數月,帶回湖南撤換舊勇。當時未行此策,今在秦境剿辦得力之際,斷難再議撤退,另換他營。凡軍氣之盛衰,全視主將之強弱。劉松山精神未懈,近雖經此波折,銳氣亦未少減。頃接該提督三月抄來函,仍擬再接再曆,整軍深入,由北路進兵規取金積堡老巢,扼賊北竄草地之路。並稱陝甘之糧取給山西,遠至千數百里,必須妥籌轉運,擬由軍渡以至綏德,由綏德以至鎮靖堡,由鎮靖堡以至銀條梁至花馬池,節節計裡,分站用營中之馱騾、勇夫及降眾中挑選壯丁,分班搬運,別其險易而均其勞逸。

  臣觀其艱難措置,規畫精詳。竊以為有古名將之風,當期從容奏績。而秦中自克復董志源以後,軍事已大有起色,亦無煩改弦更張。若新募秦隴之人,未經戰陣,未諳營制,雖得善將者統率訓練,亦非寬假歲月不能有為,撤大枝之勁旅,募烏合之土軍,沮已定之成謀,冀難必之後效。誠恐新舊乘除之際,該逆得以乘間聚合,死灰複然,則於大局所損甚钜。固不僅欠餉難於籌給,遣勇難於綏輯也。

  臣于秦隴各軍楚軍不甚諳悉,專就劉松山一軍而論,自應暫仍舊貫,毋庸更議變通。所有微臣遵旨籌畫緣由,恭折複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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