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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陳水陸軍情折


  (咸豐五年三月二十三日)

  奏為謹陳水陸軍情,遵旨複奏,仰祈聖鑒事。

  咸豐五年三月十四日,臣國藩在江西內河舟次,准兵部遞到承准軍機大臣字寄二月十二日奉上諭:

  曾國藩等,前因戰船損壞,全數開赴上游修理,又因陸軍銳氣尚盛,仍欲鼓行東下,直搗金陵。原以逆匪上竄,牽制我師,若輾轉回顧,不但前功可惜,且恐兵勇之氣不能複振。是以諭令該侍郎等攻克九江,即合軍東下。惟現在賊踞漢口、漢陽、武昌情形關係緊要。設有疏失,該逆勢踞上游,我兵仍系腹背受敵。應如何設法協濟武昌而於攻剿九江大局仍無妨礙,著曾國藩等體察現在情形,或該侍郎帶兵自行前往,仍令塔齊布會同江西兵勇攻剿九江,務當統籌全域,斟酌辦理。楊霈、曾國藩接奉此旨,即將如何籌辦情形迅速具奏,以慰廑念!等因。欽此。

  又於三月十七日兵部遞到承准軍機大臣字寄二月十四日奉上諭:

  曾國藩等進攻九江,連日不知勝負若何?或酌分陸軍以救武昌東路,或再添派水師,沿江而上,協濟李孟群等之師使得進剿襄河,則上游可冀得手,於潯郡事機亦有裨益。著即妥為籌酌,迅速奏聞。等因,欽此。

  伏查江西東路饒州、廣信等處被賊竄擾,安徽池州、徽州等屬賊勢猖狂,臣等酌派羅澤南帶兵前往廣、饒一路進剿,業經奏明在案。目下臣等一軍分為四枝:陸路兩枝,臣塔齊布駐紮九江,羅澤南分剿廣、饒,相去已在六百裡外;水路兩枝,臣國藩整理陷入內河之水師,駐紮鄱湖,李孟群等回援武漢,屯紮金口,相去更在八百裡外。兵合則力厚,分則力薄。陸軍之分,猶斟酌再三而後析為兩股。水軍之分,其初本無意於分也,自去臘十二日輕舟百餘沖入內湖,被賊卡塞斷,遂與外江老營隔絕,猶冀內外夾攻,仍可合而為一。自正月初三日飭李孟群等回援武漢,外江之船愈少。初五日彭玉麟等因大風壞船,全數開赴上游,遂與內河一軍相去日遠。逮至武漢再陷,沿江西岸數百里複被賊踞,而金口水師與鄱湖一軍,乃不復可以遽合矣。

  今水陸各軍之在江西境內者,傷者平復,勞者休息,贏弱者汰遣添換,仍可複去秋壯盛之氣,足以仰慰宸廑。惟金口一軍,與臣等相隔太遠,當轉戰積勞之後,值兩次敗挫、三次遭風之餘,以未經修整之船,禦武漢方張之賊,撐持數月之久,不得一日休息,此兵家之所大忌,而臣等之所以深以為慮者也。屢據稟報,彭玉麟等回漢之師,一面與賊接仗,一面修整破船,次第完好。湖南撫臣駱秉章複以百餘船前往接濟,差足重整軍威。而陸軍單薄,餉項缺乏,岌岌乎有潰散之虞。

  論天下之大勢,則武昌據金陵上游,為古來必爭之地;論行兵之常道,則上下皆賊,而臣軍坐困於中段,亦決非萬全之策。是以臣等一聞武昌淪陷之信,即再四籌商,思所以為回剿之計。顧回剿之策有難言者,潯郡據長江之腰膂,宜有重兵駐守其間,一經撤退,則九江、湖口、小池口之賊皆肆然無所顧忌,內犯江西,上竄鄂、嶽,均不可知。軍士進則氣勝,退則氣歉。即剿辦得手,未知何日始能重至九江,其難一也。正月初八日一折,言賊之上竄,不過意圖牽綴,使我軍回救耳。我軍鼓行東下,不為其所掣動,賊攻我之所必救,我亦攻賊之所必救等語。其時未知上竄之賊果至漢口與否,亦未知回救之船即不可以複下也。

  今該逆不特攻陷武漢,而且窺伺襄、樊,自金口以下,上下江面皆為賊踞。內河水師若徒株守鄱湖,不出江面,則保護一隅,無濟大局。若乘此春漲,由湖出江,則不難於沖出湖口,而難於出江之後,一軍孤懸,四面無依,上不能遽合金口之水軍,下不能速剿安慶之賊艇,其難二也。湖南用兵已久,庫款既空,捐項亦竭。本年賊蹤上竄,胡林翼、王國才等之陸軍,李孟群、彭玉麟等之水軍,皆仰給於湖南,弁勇萬餘,嗷嗷待哺,有月餘未給餉者,有兩三月未給餉者。事機愈挫,來源愈斷。現在金口一軍,口糧不繼,即有潰散之患。

  臣等欲再率六七千人前往,江西既難於供支,湖南更無可籌撥。大抵兵勇之積習,久住不戰,口糧尚可展緩,若有行役之苦,有戰陣之危,則不可一日而無餉。狡者借詞鼓噪,樸者亦無鬥心,患有不可勝言者,其難三也。兼此三端,實乏良策,臣等調度乖方,上負皇上委任之意,下負蒼生企望之情,終夜以思,不覺泣下。

  刻下若分兵往鄂,則已無可再分矣。若臣等自行回剿,則須預籌兩月之餉。臣國藩上年曾奏請四川勸捐助餉,頃已劄委前任湖南常甯縣知縣祥麟,兼程赴蜀守催餉銀十二萬兩。如此項有著,即可恃以為回剿之用,若其無著,則姑駐江省境內。與其千里馳逐、卒以餉匱而致意外之虞,又不如堅扼中段,保全此軍,猶得以供皇上之驅策。瞻望北闕,翹切待命。臣等微悃,萬言莫訴。所有近日軍情,遵旨複奏緣由,理合繕折馳奏。伏乞皇上聖鑒,訓示施行。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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