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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仙嶠前輩詩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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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君子所以自拔于人人者,豈有他哉,亦其器識有不可量度而已矣。試之以富貴貧賤,而漫焉不加喜戚;臨之以大憂大辱,而不易其常。器之謂也。智足以析天下之微芒,明足以破一隅之固,識之謂也。器與識及之矣,而施諸事業有不逮,君子不深譏焉。器識之不及,而求小成於事業,末矣。事業之不及,而求有當於語言文字,抑又末矣。故語言文字者,古之君子所偶一涉焉,而不齒諸有亡者也。昔者嘗怪杜甫氏,以彼其志量,而勞一世以事詩篇,追章琢句,篤老而不休,何其不自重惜若此!及觀昌黎韓氏稱之,則曰:「流落人間者,太乙一毫芒。」 而蘇氏亦曰:「此老詩外,大有事在。」 吾乃知杜氏之文字蘊於胸而未發者,殆十倍於世之所傳;而器識之深遠,其可敬慕又十倍於文字也。 今之君子,秋毫之榮華而以為喜,秋毫之摧挫而以為慍。舉一而遺二,見寸而昧尺。器識之不講,事業之不問,獨沾沾以從事於所謂詩者。興旦而綴一字,抵暮而不安;毀齒而鉤研聲病,頭童而不息。以咿蹇淺之語,而視為鐘彝不朽之盛業,亦見其惑已。 松滋黃仙嶠先生,質直而洞豁,泊然聲利之外。觀察于滇南,吏剔其奸,民宣其隱。于古人所謂器識事業者,亦既近而有之。間以其餘,發為詩章,又能棄故攬新,約言豐義。而先生曾不以自鳴,退然若無以與于古者。人之度量相越,為閎、為隘、為謙、為盈,不可一二計也。國藩既受而卒讀,因為擇其尤善者得若干首,俾錄而存之。世有終其身以治詩自名,而志趣或未廣者,觀先生此編,亦將內慚而有以自擴也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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