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家詩鈔卷十一

　　杜工部七古百四十六首

　　玄都壇歌

　　寄元逸人。

　　○此下皆天寶未亂以前之詩。

　　故人昔隱東蒙峰，已佩含景蒼精龍。故人今居子午穀，獨在陰崖結茅屋在：一作並。結：一作白。屋前太古玄都壇，青石漠漠常風寒。子規夜啼山竹裂，王母晝下雲旗翻翻：一作蟠。知君此計成長往成：或作誠，芝草琅玕日應長。鐵鎖高垂不可攀，致身福地何蕭爽。

　　今夕行自齊趙西歸至咸陽作

　　今夕何夕歲雲徂，更長燭明不可孤。咸陽客舍一事無，相與博塞為歡娛博塞：一雲賭博。馮陵大叫呼五白，袒跣不肯成梟盧盧：一作牟。英雄有時亦如此，邂逅豈即非良圖。君莫笑，劉毅從來布衣願，家無儋石輸百萬。

　　貧交行

　　翻手作雲覆手雨，紛紛輕薄何須數。君不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

　　兵車行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攔：一作橋，哭聲直上幹雲霄。道傍過者問行人，行人但雲點行頻。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去時裡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邊亭流血成海水亭：一作庭，武皇開邊意未已武：一作我。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況複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關：一作隴。三句一雲：役夫心益憤，如今縱得休，還為隴西卒。縣官急索租草堂本作縣官雲急索，租稅從何出？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是嫁比鄰是：一作得，生男埋沒隨百草男：一作兒。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聲：一作悲。

　　高都護驄馬行

　　安西都護胡青驄，聲價欻然來向東。此馬臨陣久無敵，與人一心成大功。功成惠養隨所致，飄飄遠自流沙至。雄姿未受伏櫪恩，猛氣猶思戰場利。腕促蹄高如踣鐵，交河幾蹴曾冰裂。五花散作雲滿身，萬里方看汗流血。長安壯兒不敢騎，走過掣電傾城知。青絲絡頭為君老，何由卻出橫門道？

　　天育驃騎歌

　　吾聞天子之馬走千里，今之畫圖無乃是。是何意態雄且傑，駿尾蕭梢朔風起駿：一作鬃。毛為綠縹兩耳黃，眼有紫焰雙瞳方。矯矯龍性合變化矯矯：一作矯然。矯矯龍性：一雲矯龍性逸。合：草堂本雲：東坡書作含，卓立天骨森開張。伊昔太僕張景順，監牧攻駒閱清峻監牧攻駒：一雲考牧攻駒，一雲考牧神駒。遂令大奴守天育守：一作字，別養驥子憐神俊。當時四十萬匹馬，張公歎其才盡下。故獨寫真傳世人，見之座右久更新。年多物化空形影，嗚呼健步無由騁。如今豈無與驊騮，時無王良伯樂死即休。

　　白絲行

　　繰絲須長不須白，越羅蜀錦金粟尺。象床玉手亂殷紅象：一作牙，萬草千花動凝碧。已悲素質隨時染染：一作改，裂下鳴機色相射。美人細意熨貼平，裁縫滅盡針線跡。春天衣著為君舞，蛺蝶飛來黃鸝語。落絮遊絲亦有情，隨風照日宜輕舉宜：一作疑。香汗輕塵汙顏色一雲香汗清塵似微汙；又雲香汗清塵汙不著，陳浩然本一雲香汗清塵似顏色，開新合故置何許何：一作相？君不見才士汲引難才：一作志，恐懼棄捐忍羈旅。首六句言白絲之美，自喻其材麗，美人六句言制衣之精，自喻其技能，末四句言汙壞棄置，自喻其不見珍于時。

　　秋雨歎三首

　　雨中百草秋爛死，階下決明顏色鮮。著葉滿枝翠羽蓋，開花無數黃金錢。涼風蕭蕭吹汝急，恐汝後時難獨立。堂上書生空白頭，臨風三嗅馨香泣。

　　闌風長雨秋紛紛闌：一作蘭。長：去聲，一作伏，荊公作仗。闌風長雨：一作東風細雨，四海八荒同一雲四海：一雲萬里，去馬來牛不復辨，濁涇清渭何當分？禾頭生耳黍穗黑禾：一作木，農夫田婦無消息婦：一作父。城中斗米換衾稠換：一作抱，相許寧論兩相值！

　　長安布衣誰比數？反鎖衡門守環堵。老夫不出長蓬蒿，稚子無憂走風雨走：讀作湊。雨聲颼颼催早寒，胡雁翅濕高飛難。秋來未曾見白日曾：陳浩然本作省，泥汙後土何時幹後：一作厚？

　　歎庭前甘菊花

　　簷前甘菊移時晚簷：一作階，一作庭，青蕊重陽不堪摘。明日蕭條醉盡醒醉盡醒：一作盡醉醒，殘花爛漫開何益？籬邊野外多眾芳，採擷細瑣升中堂。念茲空長大枝葉，結根失所纏風霜纏：一作埋。

　　醉時歌

　　贈廣文館博士鄭虔。

　　諸公袞袞登臺省台：一作華，廣文先生官獨冷。甲第紛紛厭粱肉，廣文先生飯不足。先生有道出羲皇，先生有才過屈宋有才：一作所談，一作所該，一作所抱。有才過屈宋：一雲有才或屈宋。德尊一代常坎軻軻：一作，名垂萬古知何用！杜陵野客人更嗤更：一作見，被褐短窄鬢如絲窄：一作穴。日糴太倉五升米太：一作泰，時赴鄭老同襟期。得錢即相覓，沽酒不復疑，忘形到爾汝，痛飲真吾師真：一作直。清夜沉沉動容酌，燈前細雨簷花落一作簷前細雨燈花落。但覺高歌有鬼神有：一作感，焉知餓死填溝壑？相如逸材親滌器，子雲識字終投閣。先生早賦歸去來，石田茅屋荒蒼苔。儒術于我何有哉？孔丘盜蹠俱塵埃。不須聞此意慘愴，生前相遇且銜杯。

　　醉歌行

　　別從侄勤落第歸。

　　陸機二十作文賦，汝更小年能綴文。總角草書又神速，世上兒子徒紛紛。驊騮作駒已汗血，鷙鳥舉翮連青雲。詞源倒流三峽水源：一作賦，筆陣獨掃千人軍。只今年才十六七年：浩然本作生，射策君門期第一。舊穿楊葉真自知，暫蹶霜蹄未為失。偶然擢秀非難取，會是排風有毛質。汝身已見唾成珠已：一作即，汝伯何由發如漆。春風淡沱秦東亭淡沱：草堂本作潭沲，沲，徒可切，渚蒲芽白水荇青。風吹客衣日杲杲，樹擾離思花冥冥。酒盡沙頭雙玉瓶，眾賓皆醉我獨醒皆：一作已。乃知貧賤別更苦，吞聲躑躅涕淚零。

　　送孔巢父謝病歸游江東兼呈李白

　　巢父掉頭不肯住，東將入海隨煙霧。詩卷長留天地間，釣竿欲拂珊瑚樹珊瑚：一雲三珠。深山大澤龍蛇遠，春寒野陰風景暮一雲花繁草青春日暮。蓬萊織女回雲車，指點虛無是征路是征路：一作引歸路。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那得知其故。惜君只欲苦死留，富貴何如草頭露？蔡侯靜者意有餘，清夜置酒臨前除。罷琴惆悵月照席，幾歲寄我空中書？南尋禹穴見李白，道甫問訊今何如。

　　飲中八仙歌

　　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陽三鬥始朝天，道逢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世賢世：邵刊作避。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李白一鬥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

　　曲江三章章五句

　　曲江蕭條秋氣高，菱荷枯折隨風濤，遊子空嗟垂二毛。白石素沙亦相蕩，哀鴻獨叫求其曹。

　　即事非今亦非古，長歌激越梢林莽，比屋豪華固難數。吾人甘作心似灰，弟侄何傷淚如雨？

　　自斷此生休問天，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將移住南山邊。短衣匹馬隨李廣，看射猛虎終殘年。

　　麗人行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繡：一作畫，蹙金孔雀銀麒麟。頭上何所有？翠微葉垂鬢唇：烏合反，一作匌。背後何所見？珠壓腰衱穩稱身楊慎曰：古本「稱身」下有「足下何所著，紅蕖羅襪穿鐙銀」。遍考宋刻本並無，知楊氏偽託也，今削正。就中雲幕椒房親，賜名大國虢與秦。紫駝之峰出翠釜峰：一作珍，水精之盤行素鱗。犀厭飫久未下，鑾刀縷切空紛綸。黃門飛鞚不動塵，禦廚絡繹送八珍。簫鼓哀吟感鬼神鼓：一作管，賓從雜遝實要津。後來鞍馬何逡巡？當軒下馬入錦茵。楊花雪落覆白蘋覆：音副，青鳥飛去銜紅巾。炙手可熱勢絕倫，慎莫近前丞相瞋近：一作向。

　　樂遊園歌

　　晦日賀蘭楊長史筵醉中作。

　　樂游古園崪森爽崪：一作萃，煙綿碧草萋萋長。公子華筵勢最高，秦川對酒平如掌。長生木瓢示真率，更調鞍馬狂歡賞。青春波浪芙蓉園，白日雷霆夾城仗夾：一作甲。閶闔晴開蕩蕩，曲江翠幕排銀榜。拂水低徊舞袖翻，緣雲清切歌聲上。卻憶年年人醉時，只今未醉已先悲。數莖白髮那拋得，百罰深杯亦不辭。聖朝亦知賤士醜亦：一作已，一物自荷皇天慈自：一作但。慈：一作私。此身飲罷無歸處，獨立蒼茫自詠詩。

　　渼陂行

　　岑參兄弟皆好奇，攜我遠來遊渼陂。天地黤慘忽異色，波濤萬頃堆琉璃。琉璃汗漫泛舟人，事殊興極憂思集。鼉作鯨吞不復知，惡風白浪何嗟及！主人錦帆相為開，舟子喜甚無氛埃。鳧鷖散亂棹謳發，絲管啁啾空翠來。沉竿續蔓深莫測，菱葉荷花靜如拭靜：一作淨。宛在中流渤海清，下歸無極終南黑下歸無極：一雲下臨無地。半陂已南純浸山，動影嫋窕沖融間。船舷暝戛雲際寺，水面月出藍田關。此時驪龍亦吐珠，馮擊鼓群龍趨。湘妃漢女出歌舞，金支翠旗光有無。咫尺但愁雷雨至，蒼茫不曉神靈意。少壯幾時奈老何，向來哀樂何其多？

　　沙苑行

　　君不見，左輔白沙如白水如白水：一作白如水，繚以周牆百餘裡。龍媒昔是渥窪生，汗血今稱獻於此。苑中牝三千匹，豐草青青寒不死。食之豪健西域無西域無：一雲騰西域，每歲攻駒冠邊鄙攻：一作收，一作牧。王有虎臣司苑門，八門天廄皆雲屯。驌驦一骨獨當禦，春秋二時歸至尊歸：一作朝。至尊內外馬盈億鮑作內外馬數將盈億，伏櫪在坰空大存。逸群絕足信殊傑，倜儻權奇難具論。累累塠阜藏奔突，往往坡陀縱超越。角壯翻同麋鹿遊同：一作騰，浮深簸蕩黿鼉窟。泉出巨魚長比人泉：一作海，丹砂作尾黃金鱗。豈知異物同精氣，雖未成龍亦有神。

　　驄馬行

　　自注：太常梁卿敕賜馬也，李鄧公愛而有之，命甫制詩。

　　鄧公馬癖人共知，初得花驄大宛種。夙昔傳聞思一見，牽來左右神皆竦。雄姿逸態何崷崪，顧影驕嘶自矜寵。隅目青熒夾鏡懸，肉駿碨磊連錢動駿：荊作駿。朝來久試華軒下久：草堂作少，未覺千金滿高價。赤汗微生白雪毛，銀鞍卻覆香羅帕。卿家舊賜公取之取之：一雲能取，一雲有之，天廄真龍此其亞。晝洗須騰涇渭深，朝趨可刷幽並夜朝：荊作夕，一作晨。吾聞良驥老始成，此馬數年人更驚。豈有四蹄疾於鳥，不與八駿俱先鳴。時俗造次那得致，雲霧晦冥方降精。近聞下詔喧都邑，肯使騏地上行肯使：一作知有。

　　去矣行

　　君不見鞲上鷹，一飽則飛掣。焉能作堂上燕。銜泥附炎熱。野人曠蕩無靦顏，豈可久在王侯間？未試囊中餐玉法，明朝且入藍田山。

　　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障歌

　　《英華》題雲：新畫山水障歌奉先尉劉單宅作。

　　堂上不合生楓樹，怪底江山起煙霧江山：一作山川。聞君掃卻赤縣圖，乘興遣畫滄州趣。畫師亦無數，好手不可遇。對此融心神，知君重毫素。豈但祁岳與鄭虔，筆跡遠過楊契丹。得非玄圃裂裂：一作坼，無乃瀟湘翻。悄然坐我天姥下，耳邊已似聞清猿。反思前夜風雨急，乃是蒲城鬼神入乃：一作恐。蒲：一作滿。元氣淋漓障猶濕，真宰上訴天應泣。野亭春還雜花遠，漁翁暝踏孤舟立。滄浪水深青溟闊《英華》雲：滄浪之水深且闊，欹岸側島秋毫末欹岸側島：《英華》去欹峰側岸。不見湘妃鼓瑟時，至今斑竹臨江活。劉侯天機精，愛畫入骨髓。自有兩兒郎，揮灑亦莫比。大兒聰明到，能添老樹巔崖裡。小兒心孔開，貌得山僧及童子貌：音邈。若耶溪，雲門寺，吾獨胡為在泥滓，青鞋布襪從此始。

　　悲陳陶

　　以下皆天寶十五載以後亂離之詩。

　　○錢箋：至德元載十月，房琯請為兵馬元帥收復西京。辛醜，與賊將安守忠戰於咸陽縣之陳濤斜，官軍敗績。時琯用春秋車戰之法，以車二千乘，馬步夾之。既戰，賊順風揚塵鼓噪，牛皆震駭，因縛芻縱火焚之，人畜撓敗，為所殺傷者四萬餘人，存者數千而已。《雍錄》：陳濤斜在咸陽。李晟自東渭橋移軍西上，與李懷光會于陳濤斜是也。未戰陳濤斜時，琯已先至便橋據要，既敗，又為中人所促，並與南軍而敗，人事失之也。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野曠天清無戰聲，四萬義軍同日死。群胡歸來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都人回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軍至一雲前後官軍苦如此。

　　悲青阪

　　錢箋：癸卯，琯又率南軍即戰，覆敗。東坡曰：琯既敗，猶欲持重有所伺，而中人邢延恩等促戰，倉皇失據，遂及於敗。故後篇雲：安得附書與我軍，忍待明年莫倉卒。青阪，地名，未詳。陳濤斜，在咸陽。房琯師次便橋，便橋在咸陽西南十裡，架渭水上，則青阪去陳濤、便橋當不遠。

　　我軍青阪在東門，天寒飲馬太白窟。黃頭奚兒日向西，數騎彎弓敢馳突。山雪河冰野蕭瑟野：樊作晚，《樂府》作已。瑟：一作颯，青是烽煙白人骨烽：一作人。焉得附書與我軍，忍待明年莫倉卒。

　　哀江頭

　　少陵野老吞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憶昔霓旌下南苑，苑中萬物生顏色。昭陽殿裡第一人，同輦隨君侍君側。輦前才人帶弓箭才：一作詞，白馬嚼齧黃金勒嚼：一作噍。翻身向天仰射雲天：一作空，一箭正墜雙飛翼箭：《考異》作笑，蔡君謨作發。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污遊魂歸不得。清渭東流劍閣深，去住彼此無消息。人生有情淚沾臆，江水江花豈終極水：一作草。黃昏胡騎塵滿城，欲往城南忘南北忘南北：一雲望城北。

　　○國藩按：《哀江頭》，吊楊妃也。「憶昔」八句，極敘昔華貴寵奢麗。「明眸」四句，敘貴妃縊死，明皇入蜀，生死去住，彼此心傷。末四句言其悲感。

　　哀王孫

　　長安城頭頭白烏頭白烏：樊作多白烏，夜飛延秋門上呼，又向人家啄大屋向：一作來，屋底達官走避胡。金鞭斷折九馬死，骨肉不待同馳驅待：一作得。腰下寶玦青珊瑚，可憐王孫泣路隅。問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為奴。已經百日竄荊棘，身上無有完肌膚。高帝子孫盡龍准，龍種自與常人殊。豺狼在邑龍在野，王孫善保千金軀。不敢長語臨交衢，且為王孫立斯須。昨夜東風吹血腥東：一作春，東來橐駝滿舊都橐：一作駱。朔方健兒好身手，昔何勇銳今何愚。竊聞天子已傳位，聖德北服南單于。花門剺面請雪恥，慎勿出口他人狙狙：一作徂。哀哉王孫慎勿疏，五陵佳氣無時無。

　　蘇端薛複筵簡薛華醉歌

　　文章有骨交有道，端複得之名譽早。愛客滿堂盡豪翰翰：一作傑，開筵上日思芳草日：一作月。安得健步移遠梅，亂插繁花向晴昊。千里猶殘舊冰雪，百壺且試開懷抱。垂老惡聞戰鼓悲，急觴為緩憂心搗急：一作羽。少年努力縱談笑，看我形容亦枯槁。坐中薛華善醉歌善：一作能，歌辭自作風格老。近來海內為長句為：一作無，汝與山東李白好。何劉沈謝力未工，才兼鮑照愁絕倒。諸生頗盡新知樂，萬事終傷不自保。氣酣日落西風來，願吹野水添金杯添：一作注。如澠之酒常快意，亦知窮愁安在哉亦知：荊作不知。亦知窮愁：《英華》作未知窮達？忽憶雨時秋井塌，古人白骨生青苔，如何不飲令心哀。

　　徒步歸行

　　贈李特進。自鳳翔赴鄜州途經邠州作

　　明公壯年值時危，經濟實藉英雄姿，國之社稷今若是，武定禍亂非公誰。鳳翔千官且飽飯，衣馬不能複輕肥。青袍朝士最困者，白頭拾遺徒步歸。人生交契無老少，論交何必先同調交：一作心。妻子山中哭向天。須公櫪上追風驃。

　　逼仄行贈畢曜

　　一雲行，篇中亦作。《英華》作贈畢四曜。

　　逼仄何逼仄，我居巷南子巷北。可恨鄰里間，十日不一見顏色。自從官馬送還官，行路難行澀如棘。我貧無乘非無足，昔者相過今不得。實不是愛微軀不是：一作未敢。愛微軀：一雲慵相訪，又非關足無力。徒步翻愁官長怒，此心炯炯君應識。曉來急雨春風顛，睡美不聞鐘鼓傳。東家蹇驢許借我，泥滑不敢騎朝天。已令急請會通籍一雲已令把牒還請假，男兒信命絕可憐信：一作性。焉能終日心拳拳，憶君誦詩神凜然。辛夷始花亦已落亦：一作又，況我與子非壯年。街頭酒價常苦貴，方外酒徒稀醉眠。速宜相就飲一鬥速宜：一作徑須，恰有三百青銅錢。

　　洗兵馬收京後作

　　中興諸將收山東，捷書日報清晝同日：荊作夜，又作夕。河廣傳聞一葦過，胡危命在破竹中。只殘鄴城不日得，獨任朔方無限功。京師皆騎汗血馬，回紇肉葡萄宮。已喜皇威清海岱，常思仙仗過崆峒。三年笛裡關山月，萬國兵前草木風。成王功大心轉小，郭相謀深古來少謀深：一作謀猶，一作深謀。司徒清鑒懸明鏡，尚書氣與秋天杳。二三豪俊為時出，整頓乾坤濟時了。東走無複憶鱸魚，南飛覺有安巢鳥。青春複隨冠冕入，紫禁正耐煙花繞禁：吳本作駕。鶴禁通宵鳳輦備，雞鳴問寢龍樓曉。攀龍附鳳勢莫當勢：一作世，天下盡化為侯王。汝等豈知蒙帝力，時來不得誇身強。關中既留蕭丞相，幕下複用張子房。張公一生江海客，身長九尺鬚眉蒼。徵起適遇風雲會，扶顛始知籌策良。青袍白馬更何有，後漢今周喜再昌。寸地尺天皆入貢，奇祥異瑞爭來送。不知何國致白環，複道諸山得銀甕。隱士休歌紫芝曲，詞人解撰河清頌解：《西溪叢語》：善本作角。河清：一雲清河。田家望望惜雨幹，布穀處處催春種。淇上健兒歸莫懶，城南思婦愁多夢。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

　　○按，錢箋謂此詩刺肅宗而作，句句指摘，雖未必盡然，然「成王」六句系指收京者乃二三豪傑，非靈武之從臣也，「鶴禁」二句譏肅宗之有虧子道，「攀龍」四句譏靈武諸臣之驟貴，皆詩旨之顯而易見者。

　　病後遇王倚飲贈歌

　　遇：一作過。

　　麟角鳳觜世莫識麟角：一作鱗魚。識：一作辨，煎膠續弦奇自見。尚看王生抱此懷，在於甫也何由羨。且遇王生慰疇昔，素知賤子甘貧賤。酷見凍餒不足恥，多病沉年苦無健。王生怪我顏色惡，答雲伏枕艱難遍。瘧癘三秋孰可忍，寒熱百日相交戰。頭白眼暗坐有胝，肉黃皮皺命如線。惟生哀我未平復，惟我力致美肴膳。遣人向市賒香粳，喚婦出房親自饌。長安冬葅酸且綠，金城土酥靜如練。兼求富豪且割鮮富豪：一作畜豕，密沽鬥酒諧終宴。故人情義晚誰似義：一作味，令我手腳輕欲漩漩：一作旋。老馬為駒信不虛信：一作總，當時得意況深眷。但使殘年飽吃飯，只願無事常相見。

　　湖城東遇孟雲卿複歸劉顥宅宿宴飲散因為醉歌

　　蔡本題上有「冬末以事之東都」七字。

　　疾風吹塵暗河縣，行子隔手不相見。湖城城南一開眼南：一作東，駐馬偶識雲卿面。向非劉顥為地主，懶回鞭轡成高宴成高：一作城南。劉侯歎我攜客來歎：一作歡，置酒張燈促華饌。且將款曲終今夕終今夕：一雲經今夕，休語艱難尚酣戰語：一作話。照室紅爐促曙光促曙光：《英華》作簇曙花，縈窗素月垂文練文：一作秋。天開地裂長安陌陌：一作春，寒盡春生洛陽殿寒盡春生：一作紫陌春寒。豈知驅車複同軌，可惜刻漏隨更箭。人生會合不可常，庭樹雞鳴淚如線線：一作霰。

　　閿鄉薑七少府設鱠戲贈長歌

　　姜侯設鱠當嚴冬，昨日今日皆天風。河凍未漁不易得未漁：一雲取魚，一雲美魚，鑿冰恐侵河伯宮。饔人受魚鮫人手，洗魚磨刀魚眼紅。無聲細下飛碎雪碎：一作素，有骨已剁觜春蔥。偏勸腹腴愧年少，軟炊香飯緣老翁飯：一作粳。落砧何曾白紙濕，放箸未覺金盤空。新歡便飽姜侯德，清觴異味情屢極。東歸貪路自覺難貪：一作貧，欲別上馬身無力。可憐為人好心事，於我見子真顏色。不恨我衰子貴時，悵望且為今相憶。

　　戲贈閿鄉秦少公短歌

　　少公：陳浩然本作翁，草堂作少府。

　　去年行宮當太白當：一作守，朝回君是同舍客。同心不減骨肉親，每語見許文章伯。今日時清兩京道，相逢苦覺人情好。昨夜邀歡樂更無，多才依舊能潦倒。

　　李鄠縣丈人胡馬行

　　丈人駿馬名胡騮，前年避胡過金牛胡：一作賊。回鞭卻走見天子，朝飲漢水暮靈州。自矜胡騮奇絕代，乘出千人萬人愛。一聞說盡急難材，轉益愁向駑駘輩。頭上銳耳批秋竹，腳下高蹄削寒玉。始知神龍別有種，不比俗馬空多肉俗：一作凡。洛陽大道時再清，累日喜得俱東行。鳳臆龍鬐未易識龍鬐：一作龍鱗，側身注目長風生。

　　瘦馬行

　　《英華》作老馬。

　　東郊瘦馬使我傷瘦：亦作老，骨骼硉兀如堵牆骼：一作骸。絆之欲動轉欹側，此豈有意仍騰驤。細看六印帶官字六：一作火，非，眾道三軍遺路旁三：一作官。皮幹剝落雜泥滓雜：一作盡，毛暗蕭條連雪霜。去歲奔波逐餘寇，驊騮不慣不得將。士卒多騎內廄馬，惆悵恐是病乘黃。當時曆塊誤一蹶，委棄非汝能周防能：一作難。見人慘淡若哀訴，失主錯莫無晶光。天寒遠放雁為伴伴：一作侶，日暮不收烏啄瘡不：一作未。誰家且養願終惠，更試明年春草長。

　　早秋苦熱堆案相仍

　　時任華州司功。

　　七月六日苦炎蒸蒸：一作熱，對食暫餐還不能。每愁夜中自足蠍每：一作常。中：一作來，況乃秋後轉多蠅況：一作仍。轉：一作複。束帶發狂欲大叫，簿書何急來相仍。南望青松架短壑短：一作絕，安得赤腳踏層冰得：一作能！

　　乾元中寓居同穀縣作歌七首

　　以上皆自秦入蜀後之詩。

　　有客有客字子美，白頭亂髮垂過耳亂：一作短。過：一作兩。歲拾橡栗隨狙公，天寒日暮山谷裡。中原無書歸不得書：一作主，手腳凍皴皮肉死。嗚呼一歌兮歌已哀已：一作獨，悲風為我從天來天：一作東。

　　長鑱長鑱白木柄，我生托子以為命。黃精無苗山雪盛精：一作獨，短衣數挽不掩脛。此時與子空歸來空：一作同，男呻女吟四壁靜。嗚呼二歌兮歌始放，鄰里為我色惆悵鄰：一作閭。

　　有弟有弟在遠方在遠方：一作各一方，三人各瘦何人強？生別展轉不相見，胡塵暗天道路長。東飛駕鵝後鶖鶬，安得送我置汝旁。嗚呼三歌兮歌三發，汝歸何處收兄骨收：一作取？

　　有妹有妹在鐘離，良人早歿諸孤癡。長淮浪高蛟龍怒，十年不見來何時時：一作遲？扁舟欲往箭滿眼，杳杳南國多旌旗。嗚呼四歌兮歌四奏，林猿為我啼清晝。

　　四山多風溪水急，寒雨颯颯枯樹濕雨：一作風。枯樹：一雲樹枝。黃蒿古城雲不開，白狐跳樑黃狐立白：一作玄。我生何為在窮穀？中夜起坐萬感集。嗚呼五歌兮歌正長，魂招不來歸故鄉。

　　南有龍兮在山湫，古木枝相樛。木葉黃落龍正蟄，蝮蛇東來水上游。我行怪此安敢出安：一作寒，拔劍欲斬且複休。嗚呼六歌兮歌思遲，溪壑為我回春姿。

　　男兒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饑走荒山道三：一作十。長安卿相多少年，富貴應須致身早。山中儒生舊相識，但話宿昔傷懷抱。嗚呼七歌兮悄終曲，仰視皇天白日速。

　　石筍行

　　君不見益州城西門，陌上石筍雙高蹲陌：一作街。古來相傳是海眼，苔蘚蝕盡波濤痕蝕：舊作食。雨多往往得瑟瑟多：一作來，此事恍惚難明論。恐是昔時卿相墓墓：一作塚，立石為表今仍存。惜哉俗態好蒙蔽，亦如小臣媚至尊。政化錯迕失大體，坐看傾危受厚恩。嗟爾石筍擅虛名，後來未識猶駿奔。安得壯士擲天外，使人不疑見本根。

　　石犀行

　　君不見秦時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草堂本注雲：當作五犀牛。自古雖有厭勝法，天生江水向東流向：一作須。蜀人矜誇一千載，氾濫不近張儀樓。今年灌口損戶口口：一作注，此事或恐為神羞。終藉堤防出眾力終藉：草堂作修築，高擁木石當清秋。先王作法皆正道，詭怪何得參人謀。嗟爾三犀不經濟，缺訛只與長川逝。但見元氣常調和常：一作相，自免洪濤恣凋瘵。安得壯士提天綱，再平水土犀奔茫奔：一作蒼。

　　○兩詩皆前六句立案，後半乃譏議之。《石筍》則議其不實，《石犀》則議其無益。趙氏以為《石筍》譏李輔國，恐未必然。

　　杜鵑行

　　君不見昔日蜀天子，化作杜鵑似老烏。寄巢生子不自啄，群鳥至今與哺雛。雖同君臣有舊禮，骨肉滿眼身羈孤。業工竄伏深樹裡，四月五月偏號呼。其聲哀痛口流血，所訴何事常區區？爾豈摧殘始發憤始：晉作如，羞帶羽翮傷形愚。蒼天變化誰料得，萬事反覆何所無？萬事反覆何所無，豈憶當殿群臣趨。

　　○此詩錢箋以為哀上皇遷居西內，幽鬱孤寂之狀，似為得之。

　　題壁畫馬歌

　　韋偃畫。

　　○陳浩然、草堂本作：題壁上韋偃畫馬歌。

　　韋侯別我有所適，知我憐君畫無敵君：一作渠。戲拈禿筆掃驊騮戲：陳浩然本作試，欻見騏出東壁。一匹齕草一匹嘶，坐看千里當霜蹄。時危安得真致此，與人同生亦同死。

　　戲題畫山水圖歌

　　王宰畫，宰丹青絕倫。

　　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跡。壯哉昆侖方壺圖壺：一作丈，掛君高堂之素壁。巴陵洞庭日本東，赤岸水與銀河通赤：一作南，中有雲氣隨飛龍。舟人漁子人浦漵，山木盡亞洪濤風亞：一作帶。尤工遠勢古莫比，咫尺應須論萬里論：一作千，一作行。焉得並州快剪刀，剪取吳松半江水。

　　題李尊師松樹障子歌

　　老夫清晨梳白頭，玄都道士來相訪。握髮呼兒延入戶發：一作手，手提新畫青松障。障子松林靜杳冥，憑軒忽若無丹青。陰崖卻承霜雪幹雪：一雲露，一雲霧，偃蓋反走虯龍形。老夫平生好奇古，對此興與精靈聚。已知仙客意相親，更覺良工心獨苦。松下丈人巾屨同，偶坐似是商山翁似：一作自。商：一作南。悵望聊歌紫芝曲悵望：一作惆悵，時危慘淡來悲風。

　　戲為雙松圖歌韋偃畫

　　天下幾人畫古松松：一作樹，畢宏已老韋偃少。絕筆長風起纖末，滿堂動色嗟神妙。兩株慘裂苔蘚皮，屈鐵交錯回高枝。白摧朽骨龍虎死，黑入太陰雷雨垂。松根胡僧憩寂寞，龐眉皓首無住著。偏袒右肩露雙腳，葉裡松子僧前落。韋侯韋侯數相見，我有一匹好東絹東：一作素。重之不減錦繡段，已令拂拭光淩亂，請公放筆為直幹。

　　投簡成華兩縣諸子

　　赤縣官曹擁材傑，軟裘快馬當冰雪。長安苦寒誰獨悲安：一作夜？杜陵野老骨欲折。南山豆苗早荒穢，青門瓜地新凍裂。鄉里兒童項領成，朝廷故舊禮數絕。自然棄擲與時異，況乃疏頑臨事拙。饑臥動即向一旬，敝裘何啻聯百結。君不見空牆日色晚，此老無聲淚垂血。

　　○韓公學杜，與此等最相似。

　　徐卿二子歌

　　君不見，徐卿二子生絕奇，感應吉夢相追隨。孔子釋氏親抱送，並是天上麒麟兒。大兒九齡色清徹，秋水為神玉為骨。小兒五歲氣食牛，滿堂賓客皆回頭。吾知徐公百不憂，積善袞袞生公侯。丈夫生兒有如此二雛者，名位豈肯卑微休一雲異時名位豈肯卑微休。

　　丈人山

　　自為青城客，不唾青城地。為愛丈人山，丹梯近幽意。丈人祠西佳氣濃，緣雲擬住最高峰。掃除白髮黃精在，君看他時冰雪容。

　　百憂集行

　　憶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黃犢走複來。庭前八月梨棗熟，一日上樹能千回。即今倏忽已五十一作即今年才五六十，坐臥只多少行立。強將笑語供主人，悲見生涯百憂集。入門依舊四壁空，老妻睹我顏色同。癡兒未知父子禮，叫怒索飯啼門東。

　　戲作花卿歌

　　吳若本注：題下謂段子璋反東川，李奐走成都，崔光遠討平之時事也。崔大夫謂光遠。子章即子璋。李侯疑即奐，嘗領東川，以子璋亂出奔，及平，複得之鎮，故雲重有此節度也。

　　成都猛將有花卿，學語小兒知姓名。用如快鶻風火生，見賊唯多身始輕。綿州副使著柘黃，我卿掃除即日平。子章髑髏血模糊，手提擲還崔大夫。李侯重有此節度，人道我卿絕世無世：一作代。既稱絕世無，天子何不喚取守京都？

　　入奏行

　　贈西山檢察使竇侍禦。

　　竇侍禦，驥之子，鳳之雛。年未三十忠義俱，骨鯁絕代無。炯如一段清冰出萬壑，置在迎風寒露之玉壺。蔗漿歸廚金碗凍，洗滌煩熱足以寧君軀。政用疏通合典則政：一作整，戚聯豪貴耽文儒。兵革未息人未蘇，天子亦念西南隅。吐蕃憑陵氣頗粗，竇氏檢察應時須應時須：樊作才能俱。運糧繩橋壯士喜，斬木火井窮猿呼。八州刺史思一戰，三城守邊卻可圖。此行入奏計未小，密奉聖旨恩宜殊宜：一作應。繡衣春當霄漢立春當：一雲飄飄，彩服日向庭闈趨日向：一雲粲粲。

　　○樊本此下有開濟人所仰，飛騰正時須。省郎京尹必俯拾俯拾：一雲相付，江花未落還成都。江花未落還成都此句一雲還成都多暇，肯訪浣花老翁無一雲公來肯訪浣花老？為君酤酒滿眼酤二句一雲攜酒肯訪浣花老，為君著衫捋髭須，與奴白飯馬青芻。

　　柟樹為風雨所拔歎

　　柟：一作高。

　　倚江柟樹草堂前，故老相傳二百年故：一作古。誅茅卜居總為此，五月仿佛聞寒蟬。東南飄風動地至，江翻石走流雲氣。幹排雷雨猶力爭幹：晉作斡，根斷泉源豈天意。滄波老樹性所愛滄波：一雲蒼茫，浦上童童一青蓋。野客頻留懼雪霜，行人不過聽竽籟。虎倒龍顛委榛棘榛：樊作荊，淚痕血點垂胸臆。我有新詩何處吟？草堂自此無顏色。

　　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渡江灑江郊灑：一作滿，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歎息。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鐵似：一作象，驕兒惡臥踏裡裂。床床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死：一作意！

　　漁陽

　　漁陽突騎猶精銳，赫赫雍王都節制都：一作前。猛將飄然恐後時，本朝不入非高計。祿山北築雄武城，舊防敗走歸其營。系書請問燕耆舊，今日何須十萬兵。

　　黃河二首

　　黃河北岸海西軍，椎鼓鳴鐘天下聞。鐵馬長鳴不知數知：一作知，胡人高鼻動成群。

　　黃河西岸是吾蜀吾：一作故，欲須供給家無粟。願驅眾庶戴君王，混一車書棄金玉。

　　天邊行

　　天邊老人歸未得，日暮東臨大江哭。隴右河源不種田，胡騎羌兵入巴蜀。洪濤滔天風拔木，前飛禿鶖後鴻鵠鴻：一作黃。九度附書向洛陽，十年骨肉無消息。

　　大麥行

　　大麥乾枯小麥黃，婦女行泣夫走藏女：一作人。東至集壁西梁洋錢箋：四州皆屬山南西道。寶應元年建卯月，羌渾奴刺寇梁州；建辰月，黨項奴刺寇洋州。此詩當是寶應元年作，問誰腰鐮胡與羌。豈無蜀兵三千人三千人：一雲千人去，部領辛苦江山長部：一作簿。安得如鳥有羽翅，托身白雲還故鄉。

　　苦戰行

　　苦戰身死馬將軍，自雲伏波之子孫。干戈未定失壯士，使我歎恨傷精魂。去年江南討狂賊江南：《英華》作南行，臨江把臂難再得。別時孤雲今不飛，時獨看雲淚橫臆。

　　去秋行

　　去秋涪江木落時，臂槍走馬誰家兒槍：一作蒼？到今不知白骨處，部曲有去皆無歸。遂州城中漢節在，遂州城外巴人稀。戰場冤魂每夜哭，空令野營猛士悲。

　　觀打魚歌

　　綿州江水之東津之：一作水，魴魚色勝銀。漁人漾舟沉大網，截江一擁數百鱗。眾魚常才盡卻棄，赤鯉騰出如有神。潛龍無聲老蛟怒，回風颯颯吹沙塵回：晉作西。饔子左右揮霜刀，鱠飛金盤白雪高。徐州禿尾不足憶憶：一作惜，漢陰槎頭遠遁逃。魴魚肥美知第一，既飽歡娛亦蕭瑟。君不見朝來割素鬐，咫尺波濤永相失。

　　又觀打魚

　　蒼江漁子清晨集，設網提綱萬魚急萬：一作取。能者操舟疾若風，撐突波濤挺叉入。小魚脫漏不可記記：一作紀，半死半生猶戢戢。大魚傷損皆垂頭，屈強泥沙有時立泥沙：一作沙頭。東津觀魚已再來，主人罷鱠還傾杯。日暮蛟龍改窟穴，山根鱣魚有隨雲雷。干戈兵革鬥未止一雲干戈格鬥尚未已，鳳凰麒麟安在哉？吾徒胡為縱此樂，暴殄天物聖所哀！

　　越王樓歌

　　綿州州府何磊落，顯慶年中越王作。孤城西北起高樓，碧瓦朱甍照城郭。樓下長江百丈清，山頭落日半輪明。君王舊跡今人賞，轉見千秋萬古情。

　　海棕行

　　左綿公館清江，海棕一株高入雲。龍鱗犀甲相錯落，蒼棱白皮十抱文。自是眾木亂紛紛自：一作但，海棕焉知身出群。移栽北辰不可得，時有西域胡僧識。

　　姜楚公畫角鷹歌

　　楚公畫鷹鷹帶角，殺氣森森到幽朔森森：一作森如。觀者貪愁掣臂飛貪愁：舊作徒驚。臂：一作壁，畫師不是無心學。此鷹寫真在左綿，卻嗟真骨遂虛傳。梁間燕雀休驚怕，亦未摶空上九天。

　　相從歌贈嚴二別駕

　　一雲嚴別駕相從歌。

　　我行入東川，十步一回首。成都亂罷氣蕭颯颯：一作瑟，一作索，浣花草堂亦何有？梓中豪俊大者誰中：一作州。俊：一作貴？本州從事知名久。把臂開樽飲我酒，酒酣擊劍蛟龍吼。烏帽拂塵青螺粟螺：一作騾，紫衣將炙緋衣走。銅盤燒蠟光吐日，夜如何其初促膝。

　　黃昏始扣主人門，誰謂俄傾膠在漆俄傾：晉作我頃？萬事盡付形骸外，百年未見歡娛畢見：一作及。神傾意豁真佳士，久客多憂今愈疾。高視乾坤又可愁可：一作何，一軀交態同悠悠同：一作真。垂老遇君未恨晚，似君須向古人求。

　　光祿阪行

　　山行落日下絕壁，西望千山萬山赤山：一作水。樹枝有鳥亂鳴時鳴：一作棲，暝色無人獨歸客。馬驚不憂深谷墜，草動只怕長弓射。安得更似開元中，道路即今多擁隔多：一作何。

　　陪王侍禦同登東山最高頂宴姚通泉晚攜酒泛江

　　姚公美政誰與儔？不減昔時陳太丘。邑中上客有柱史，多暇日陪驄馬遊。東山高頂羅珍羞，下顧城郭銷我憂。清江白日落欲盡，複攜美人登彩舟。笛聲憤怨哀中流怨：一作怒，妙舞逶迤夜未休。燈前往往大魚出，聽曲低昂如有求。三更風起寒浪湧，取樂喧呼覺船重。滿空星河光破碎，四座賓客色不動。請公臨深莫相違深：一作江，回船罷酒上馬歸。人生歡會豈有極？無使霜過沾人衣過：一作露。

　　春日戲題惱郝使君兄

　　使君意氣淩青霄，憶昨歡娛常見招。細馬時鳴金，佳人屢出董嬌饒。東流江水西飛燕，可惜春光不相見。願攜王趙兩紅顏，再騁肌膚如素練。通泉百里近梓州，請公一來開我愁請：一作諸。舞處重看花滿面，尊前還有錦纏頭。

　　短歌行

　　贈王郎司直。

　　王郎酒酣拔劍斫地歌莫哀，我能拔爾抑塞磊落之奇才。豫樟翻風白日動，鯨魚跋浪滄溟開。且脫佩劍休徘徊！西得諸侯棹錦水，欲向何門趿珠履趿：吳作颯？仲宣樓頭春色深色：一作已，青眼高歌望吾子。眼中之人吾老矣！

　　○瑰瑋頓挫，跌宕嫖姚，可謂空前絕後。

　　短歌行

　　送祁錄事歸合州因寄蘇使君。

　　○草堂本作邛州錄事。

　　前者途中一相見，人事經年記君面。後生相動何寂寥動：一作勸，君有長才不貧賤。君今起舵春江流，余亦沙邊具小舟。幸為達書賢府主，江花未盡會江樓。

　　桃竹杖引贈章留後

　　江心蟠石生桃竹心：一作上，蒼波噴浸尺度足。斬根削皮如紫玉，江妃水仙惜不得。梓潼使君開一束君：一作者，滿堂賓客皆歎息。憐我老病贈兩莖，出入爪甲鏗有聲。老夫複欲東南征，乘濤鼓枻白帝城枻：一作棹。路幽必為鬼神奪，拔劍或與蛟龍爭拔：一作杖。重為告曰：杖兮杖兮，爾之生也甚正直，慎勿見水踴躍學變化為龍。使我不得爾之扶持，滅跡於君山湖上之青峰。噫！風塵洞兮豺虎咬人，忽失雙杖兮吾將曷從？

　　韋諷錄事宅觀曹將軍畫馬圖

　　國初已來畫鞍馬，神妙獨數江都王錢箋：《名畫記》：江都王緒，霍王元軌之子，太宗皇帝猶子也。多才藝，善書，畫鞍馬擅名。垂拱中，官至金州刺史。將軍得名三十載三：樊作四，人間又見真乘黃。曾貌先帝照夜白《明皇雜錄》：上所乘馬有玉花驄、照夜白。《畫鑒》：曹霸人馬圖，紅衣美髯奚官牽玉面騂，綠衣閹官牽照夜白，龍池十日飛霹靂。內府殷紅瑪瑙盌盌：一作盤，婕妤傳詔才人索。盌賜將軍拜舞歸，輕紈細綺相追飛飛：一作隨。貴戚權門得筆跡，始覺屏障生光輝。昔日太宗拳毛《金石錄》：太宗六馬，其一曰拳毛騂，黃馬黑喙，平劉黑闥時所乘，近時郭家師子花《杜陽雜編》：代宗自陝還，命以禦馬九花虯並紫玉鞭轡以賜郭子儀。九花虯，即范陽節度使李懷仙所貢也，額高九寸，毛拳如鱗，以身被九花文號九花虯。亦有師子驄，皆其類。《天中記》載：杜詩師子花即九花虯也，今之新圖有二馬新：一作畫，複令識者久歎嗟。此皆騎戰一敵萬，縞素漠漠開風沙。其餘七匹亦殊絕，迥若寒空動煙雪。霜蹄蹴踏長楸間，馬官廝養森成列。可憐九馬爭神駿，顧視清高氣深穩。借問苦心愛者誰？後有韋諷前支遁。憶昔巡幸新豐宮，翠華拂天來向東。騰驤磊落三萬匹，皆與此圖筋骨同。自從獻寶朝河宗，無複射蛟江水中。君不見，金粟堆前松柏裡，龍媒去盡鳥呼風《舊書》：明皇親拜五陵，至睿宗橋陵，見金粟山岡有龍蟠龍踞之勢，複近先塋，謂侍臣曰：「吾千秋後宜葬此地。」《長安志》：明皇泰陵，在蒲城東北三十裡金粟山。

　　丹青引

　　贈曹將軍霸。

　　將軍魏武之子孫，於今為庶為清門。英雄割據雖已矣雖：一作皆，文彩風流猶尚存猶：荊作今。學書初學衛夫人，但恨無過王右軍無：晉作未。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開元之中常引見中：一作年，承恩數上南薰殿。淩煙功臣少顏色，將軍下筆開生面。良相頭上進賢冠，猛將腰間大羽箭。褒公鄂公毛發動，英姿颯爽來酣戰颯爽：一作颯颯。來：樊作猶。先帝天馬玉花驄天：一作禦，畫工如山貌不同。是日牽來赤墀下，迥立閶闔生長風迥：一作敻。詔謂將軍拂絹素，意匠慘淡經營中。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玉花卻在禦榻上，榻上庭前屹相向。至尊含笑催賜金，圉人太僕皆惆悵。弟子韓幹早入室，亦能畫馬窮殊相相：一作狀。幹惟畫肉不畫骨，忍使驊騮氣凋喪。將軍畫善蓋有神畫：一作心。善：一作妙，必逢佳士亦寫真必：一作偶。即今飄泊干戈際，屢貌尋常行路人。途窮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貧。但看古來盛名下，終日坎纏其身。

　　○首八句贊其書畫，「開元」八句敘其畫淩煙功臣，「先帝」十六句敘其畫馬，末八句敘其寫真。

　　嚴氏溪放歌行

　　天下甲馬未盡銷甲：晉作兵，豈免溝壑常漂漂。劍南歲月不可度，邊頭公卿仍獨驕仍獨驕：樊作何其驕。費心姑息是一役，肥肉大酒徒相要。嗚呼古人已糞土，獨覺志士甘漁樵。況我飄轉無定所，終日戚戚忍羈旅。秋宿霜溪素月高宿：樊作夜。霜：一作清，喜得與子長夜語。東遊西還力實倦，從此將身更何許？知子松根長茯苓，遲暮有意來同煮。

　　發閬中

　　前有毒蛇後猛虎，溪行盡日無村塢。江風蕭蕭雲拂地，山木慘慘天欲雨。女病妻憂歸意速速：一作急，秋花錦石誰複數複：樊作能？別家三月一得書得書：一作書來，避地何時免愁苦？

　　寄韓諫議

　　錢箋：程嘉燧曰此詩蓋為李泌而作，餘考之，是也。按史及家傳，泌從肅宗于靈武，既立大功，而幸臣李輔國害其能，因表乞游衡嶽，優詔許之，山居累年。代宗即位，累有頒賜，號天柱峰中嶽先生，無幾，征入翰林。公此詩，蓋當鄴侯隱衡山之時，勸勉韓諫議，欲其貢置之玉堂也。安劉帷幄，在玄肅之代舍泌其誰？韓諫議舊本名注。余考韓休之子汯，上元中為諫議大夫，有學，尚風韻高雅，當即其人，「注」字蓋傳寫之誤。

　　今我不樂思岳陽，身欲奮飛病在床。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鴻飛冥冥日月白，青楓葉赤天雨霜雨：一作飛。玉京群帝集北斗，或騎騏翳鳳凰。芙蓉旌旗煙霧樂旗：一作旄，影動倒景搖瀟湘。星宮之君醉瓊漿，羽人稀少不在旁。似聞昨者赤松子，恐是漢代韓張良。昔隨劉氏定長安，帷幄未改神慘傷。國家成敗吾豈敢，色難腥腐餐風香風：一作楓。周南留滯古所惜所：一作莫，南極老人應壽昌。美人胡為隔秋水，焉得置之貢玉堂？

　　○按《鄴侯外傳》：平生多遇異人，頗修真仙之術。此詩「玉京」以下六句，蓋隱約指其事。「似聞」四句，指鄴侯于玄肅間有定社稷之功。「國家」二句，言已雖位卑而不忍不言。「周南」句，杜公自指。「南極」句，仍指鄴侯耳。

　　憶昔二首

　　憶昔先皇巡朔方，千乘萬騎入咸陽。陰山驕子汗血馬，長驅東胡胡走藏。鄴城反覆不足怪，關中小兒壞紀綱。張後不樂上為忙，至今今上猶撥亂，勞身焦思補四方。我昔近侍叨奉引，出兵整肅不可當出兵：一作兵出。當：一作忘。為留猛士守未央錢注：東坡曰「為留猛士守未央」，謂奪郭子儀兵柄，留宿衛也。代宗即位，子儀自河南入朝，程元振數譖之，子儀請解副元帥節度使留京師。廣德元年十月，吐蕃入寇，上出幸陝州，子儀收復京師，十二月駕回長安，致使岐雍防西羌。犬戎直來坐禦床，百官跣足隨天王。願見北地傅介子，老儒不用尚書郎。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九州道路無豺虎虎：晉作狼，遠行不勞吉日出。齊紈魯縞車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宮中聖人奏雲門，天下朋友皆膠漆。百餘年間未災變，叔孫禮樂蕭何律。豈聞一絹直萬錢？有田種穀今流血。洛陽宮殿燒焚盡，宗廟新除狐兔穴。傷心不忍問耆舊，複恐初從亂離說。小臣魯鈍無所能，朝廷記識蒙祿秩。周宣中興望我皇，灑血江漢身衰疾血：一作淚。身：荊作長。

　　冬狩行

　　時梓州刺史章彝兼侍御史留後東川。《舊書·嚴武傳》：上皇詔以劍兩川合為一道，是時已廢東川節度使，故章以刺史領留後事。詩雲東川節度，則循其舊稱也。時代宗幸陝，詔征天下兵，無一人應者，故公感激言之。

　　君不見，東川節度兵馬雄，校獵亦似觀成功。夜發猛士三千人，清晨合圍步驟同。禽獸已斃十七八，殺聲落日回蒼穹。幕前生致九青兕，駝峗垂玄熊。東西南北百里間，仿佛蹴踏寒山空。有鳥名鵒，力不能高飛逐走蓬，肉味不足登鼎俎，何為見羈虞羅中？春蒐冬狩侯得同侯：一作候，使君五馬一馬驄。況今攝行大將權，號令頗有前賢風。飄然時危一老翁，十年厭見旌旗紅。喜君士卒甚整肅，為我回轡擒西戎。草中狐兔盡何益？天子不在咸陽宮。朝廷雖無幽王禍，得不哀痛塵再蒙。嗚呼！得不哀痛塵再蒙！

　　自平

　　自平宮中呂太一宮中：一作中宮，一作中官，收珠南海千餘日。近供生犀翡翠稀，複恐征戎干戈密戎：一作戍。蠻溪豪族小動搖小：一作出，世封刺史非時朝時：一作常。蓬萊殿前諸主將前：一作裡，才如伏波不得驕。

　　釋悶

　　四海十年不解兵，犬戎也複臨鹹京戎：一作羊。失道非關出襄野，揚鞭忽是過胡城胡：晉作湖。豺狼塞路人斷絕，烽火照夜屍縱橫。天子亦應厭奔走，群公固合思升平。但恐誅求不改轍，聞道嬖孽能全生能：一作今。江邊老翁錯料事，眼暗不見風塵清。

　　○按，湖城在今閿鄉，即漢之湖縣，後魏之湖城縣也。代宗由長安幸陝，必過湖城。錢箋引晉元帝至湖陰事，失之矣。

　　閬山歌

　　閬州城東靈山白靈：一作雪，閬州城北玉台碧台：一作壺。松浮欲盡不盡雲，江動將崩未崩石。那知根無鬼神會，已覺氣與嵩華敵。中原格鬥且未歸，應結茅齋看青壁看：一作著。句一作應著茅齋向青壁。

　　閬水歌

　　嘉陵江色何所似色：一作山？石黛碧玉相因依。正憐日破浪花出浪花：一雲閬山，更複春從沙際歸。巴童蕩槳欹側過，水雞銜魚來去飛。閬中勝事可腸斷，閬州城南天下稀。

　　三絕句

　　前年渝州殺刺史前：一作去，今年開州殺刺史。群盜相隨劇虎狼，食人更肯留妻子。

　　二十一家同入蜀，唯殘一人出駱穀。自說二女臂時，回頭卻向秦雲哭。

　　殿前兵馬雖驍雄，縱暴略與羌渾同。聞道殺人漢水上，婦女多在官軍中。

　　莫相疑行

　　男兒生無所成頭皓白樊作男兒一生無成頭皓白，牙齒欲落真可惜。憶獻三賦蓬萊宮，自怪一日聲輝赫輝：一作，荊作烜。集賢學士如堵牆，觀我落筆中書堂。往時文彩動人主，此日饑寒趨路旁此：《文粹》作今。晚將末契托年少《文粹》作晚將末節契年少，當面輸心背面笑輸：一作論。寄謝悠悠世上兒，不爭好惡莫相疑不：一作莫。

　　青絲

　　青絲白馬誰家子？粗豪且逐風塵起。不聞漢主放妃嬪，近靜潼關掃蜂蟻。殿前兵馬破汝時，十月即為齏粉期。未如面縛歸金闕如：一作如，萬一皇恩下玉墀。

　　近聞

　　錢注：永泰元年，子儀與回紇定約，請擊吐蕃為效。上停親征，京師解嚴。是年，僕固名臣及黨項帥皆來降。次年二月，命楊濟修好於吐蕃，吐蕃遣首領論泣欽陵來朝。此詩蓋記其事也。

　　近聞犬戎遠遁逃，牧馬不敢侵臨洮。渭水逶迤白日淨，隴山蕭瑟秋雲高。崆峒五原亦無事，北庭數有關中使。似聞贊普更求親，舅甥和好應難棄。

　　蠶穀行

　　天下郡國向萬城，無有一城無甲兵。焉得鑄甲作農器，一寸荒田牛得耕。牛盡耕牛盡耕：一有「田」字，蠶亦成，不勞烈士淚滂沱，男穀女絲行複歌。

　　折檻行

　　自此以上皆自秦入蜀，居成都草堂，中間至青神、新津暨居梓州、閬州，旋又歸居成都之詩。

　　○錢箋：大曆初國子監釋奠，魚朝恩率六軍諸將往聽講，子弟皆服朱紫為諸生，遂以朝恩判國子監事，故曰「青衿胄子困泥塗，白馬將軍若雷電」。

　　嗚呼房魏不復見，秦王學士時難羨。青衿胄子困泥塗，白馬將軍若雷電。千載少似朱雲人，至今折檻空嶙峋。婁公不語宋公語，尚憶先皇容直臣。

　　引水

　　自此以下，嚴武卒後公去成都，東下寓居雲安、夔州之詩。

　　月峽瞿塘雲作頂，亂石崢嶸俗無井。雲安沽水奴僕悲，魚複移居心力省。白帝城西萬竹蟠，接筒引水喉不幹。人生留滯生理難，鬥水何直百憂寬。

　　古柏行

　　孔明廟前有老柏前：一作階，柯如青銅根如石。霜皮溜雨四十圍霜：一作蒼。雨：一作水，黛色參天二千尺。君臣已與時際會，樹木猶為人愛惜。雲來氣接巫峽長，月出寒通雪山白。憶昨路繞錦亭東亭：一作城，先主武侯同宮。崔嵬枝幹郊原古，窈窕丹青戶牖空。落落盤踞雖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風。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原因造化功。大廈如傾要梁棟，萬牛回首丘山重。不露文章世已驚，未辭剪伐誰能送？苦心豈免容螻蟻，香葉終經宿鸞鳳香：一作密。終：一作曾。經：一作驚。志士幽人莫怨嗟嗟：一作傷，古來材大難為用。

　　縛雞行

　　小奴縛雞向市賣，雞被縛急相喧爭。家中厭雞食蟲蟻，不知雞賣還遭烹。蟲雞于人何厚薄？吾叱奴人解其縛。雞蟲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

　　負薪行

　　夔州處女發半華，四十五十無夫家。更遭喪亂嫁不售，一生抱恨堪諮嗟堪：一作長。土風坐男使女立，應當門戶女出入應：一作男。應當門戶：一作應門當戶。十猶八九負薪歸猶：一作有，賣薪得錢應供給應：一作當。至老雙鬟只垂頸鬟：一作鐶，野花山葉銀釵並。筋力登危集市門，死生射利兼鹽井。面妝首飾雜啼痕，地褊衣寒困石根。若道巫山女粗醜，何得此有昭君村？

　　最能行

　　峽中丈夫絕輕死，少在公門多在水。富豪有錢駕大舸，貧窮取給行艓子。小兒學問止論語，大兒結束隨商旅。欹帆側舵入波濤，撇漩捎無險阻。朝發白帝暮江陵，頃來目擊信有征。瞿塘漫天虎須怒須：一作眼，歸州長年行最能行：一作與。此鄉之人氣量窄氣：一作器，誤競南風疏北客。若道土無英俊才土：一作士，何得山有屈原宅？

　　寄裴施州

　　廊廟之具裴施州，宿昔一逢無此流此：一作比。金鐘大鏞在東序，冰壺玉衡懸清秋衡：《英華》作珩。自從相遇感多病感：晉作減，三歲為客寬邊愁。堯有四嶽明至理，漢二千石真分憂。幾度寄書白鹽北，苦寒贈我青羔裘羔：一作絲。霜雪回光避錦袖，龍蛇動篋蟠銀鉤龍蛇：刊作蛟龍。紫衣使者辭覆命辭：一作辟，再拜故人謝佳政。將老已失子孫憂，後來況接才華盛《英華》此句下有「遙憶書樓碧池映」七字。

　　可歎

　　天上浮雲如白衣如：一作似，斯須改變如蒼狗。古往今來共一時，人生萬事無不有。近者抉眼去其夫夫：陳作眯，河東女兒身姓柳。丈夫正色動引經，酆城客子王季友。群書萬卷常暗誦，孝經一通看在手。貧窮老瘦家賣屐屐：一作履，好事就之為攜酒。豫章太守高帝孫，引為賓客敬頗久。聞道三年未曾語聞：一作問，小心恐懼閉其口。太守得之更不疑，人生反覆看亦醜。明月無瑕豈容易，紫氣鬱鬱猶沖鬥。時危可仗真豪俊，二人得置君側否。太守頃者領山南，邦人思之比父母。王生早曾拜顏色，高山之外皆培。用為羲和天為成，用平水土地為厚。王也論道阻江湖，李也丞疑曠前後。死為星辰終不滅，致君堯舜焉肯朽？吾輩碌碌飽飯行，風後力牧長回首。

　　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並序

　　大曆二年十月十九日，夔州府別駕元持持：一作特宅見臨潁李十二娘舞劍器，壯其蔚跂。問其所師一本此下有答字，曰：「余公孫大娘弟子也。」開元三載一作五載。時公年六歲，公七齡思即壯，六歲觀劍似無不可。詩雲「五十年間似反掌」，自開元五年至是年，凡五十一年，草堂注雲疑作十二載，誤也，余尚童稚，記於郾城觀公孫氏舞劍器渾脫，瀏漓頓挫，獨出冠時。自高頭宜春、梨園二伎伎：一作教坊內人，洎外供奉，曉是舞者，聖文神武皇帝初，公孫一人而已。玉貌錦衣，況余白首。今茲弟子，亦匪盛顏。既辨其由來，知波瀾莫二，撫事慷慨，聊為《劍器行》。往者吳人張旭善草書書帖，數常於鄴鄴：一作葉縣見公孫大娘舞西河劍器，自此草書長進，豪蕩感激，即公孫可知矣。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音酷，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來：一作未，罷如江海凝清光。絳唇珠袖兩寂寞，況有弟子傳芬芳況：一作晚。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與餘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先帝侍女八千人帝：一作皇，公孫劍器初第一。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傾動昏王室傾動：一作澒洞。梨園子弟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蕭瑟草：一作暮。玳筵急管曲複終，樂極哀來月東出。老夫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疾：一作寂。

　　李潮八分小篆歌

　　蒼頡鳥跡既茫昧，字體變化如浮雲。陳倉石鼓又已訛又：一作文，大小二篆生八分。秦有李斯漢蔡邕，中間作者寂不聞。嶧山之碑野火焚，棗木傳刻肥失真。苦縣光和尚骨立，書貴瘦硬方通神書：一作畫。惜哉李蔡不復得複：一作可，吾甥李潮下筆親。尚書韓擇木，騎曹蔡有鄰。開元已來數八分，潮也奄有二子成三人。況潮小篆逼秦相，快劍長戟森相向。八分一字直百金百：一作千，蛟龍盤挐肉屈強。吳郡張顛誇草書，草書非古空雄壯。豈如吾甥不流宕，丞相中郎丈人行。巴東逢李潮東：一作江，逾月求我歌。我今衰老才力薄，潮乎潮乎奈汝何！

　　荊南兵馬使太常卿趙公大食刀歌

　　大食：外國名，在波斯之西，兵刃勁利，其俗勇於戰鬥。

　　太常樓船聲嗷嘈，問兵刮寇趨下牢下牢：楚地。牧出令奔飛百艘，猛蛟突獸紛騰逃。白帝寒城駐錦袍，玄冬示我胡國刀。壯士短衣頭虎毛，憑軒拔鞘天為高。翻風轉日木怒號木：一作水，冰翼雪淡傷哀猱。鐫錯碧罌鵜膏，鋩鍔已瑩虛秋濤鋩鍔：一作銛鋒，虛：一作靈。鬼神撇捩辭坑壕辭：陳作亂，蒼水使者捫赤絛。龍伯國人罷釣鼇，芮公回首顏色勞，分閫救世用賢豪吳若本注：芮公，以《唐書》考之，恐是衛伯玉。趙公玉立高歌起，攬環結佩相終始。萬歲持之護天子，得君亂絲與君理。蜀江如線如針水如針水：一作針如水，荊岑彈丸心未已。賊臣惡子休干紀，魑魅魍魎徒為耳，妖腰亂領敢欣喜。用之不高亦不庳，不似長劍須天倚。籲嗟光祿英雄弭，大食寶刀聊可比。丹青宛轉麒麟裡，光芒六合無泥滓。

　　王兵馬使二角鷹

　　悲台蕭颯石颯：一作瑟，哀壑杈枒浩呼洶。中有萬里之長江，回風滔日孤光動滔：陳作陷。角鷹翻倒壯士臂，將軍玉帳軒翠氣翠：一雲昂。《甘泉賦》：颺翠氣之宛延。李善注曰：言宮觀之高，故翠氣宛延在其側。二鷹猛腦徐侯穟徐侯穟：荊作絛徐墜。趙雲，徐侯穟殊無理義，介甫善本作絛徐墜，於理或然，目如愁胡視天地。杉雞竹兔不自惜，溪虎野羊俱辟易溪：一作孩。鞲上鋒棱十二翮，將軍勇銳與之敵。將軍樹勳起安西，昆侖虞泉入馬蹄虞泉即虞淵，唐諱淵字也。白羽曾肉三狻猊，敢決豈不與之齊。荊南芮公得將軍，亦如角鷹下翔雲下翔：一作入朔。惡鳥飛飛啄金屋，安得爾輩開其群，驅出六合梟鸞分。

　　狄明府

　　博濟

　　○一作寄狄明府。

　　梁公曾孫我姨弟，不見十年官濟濟。大賢之後竟淩遲，浩蕩古今同一體。比看叔伯四十人，有才無命百寮底。今者兄弟一百人，幾人卓絕秉周禮。在汝更用文章為，長兄白眉複天啟。汝門請從曾翁說翁：一雲公，太后當朝多巧詆詆：一作計。狄公執政在末年，濁河終不汙清濟終：陳作中。國嗣初將付諸武，公獨廷諍守丹陛。禁中決冊請房陵決冊：陳作冊決。請：一作詔。《舊書》：中宗自房陵還宮，則天匿之帳中，召仁傑以廬陵為言，仁傑慷慨敷奏，言發涕流，遽出中宗，謂仁傑曰：「還卿儲君。」仁傑降階泣賀，既已，奏曰：「太子還宮，人無知者，物議安審是非？」則天以為然，乃複置中宗于龍門，具禮迎歸，人情感悅。仁傑前後匡複奏對凡數萬言，北海太守李邕撰為《梁公別傳》，備載其辭，前朝長老皆流涕前：一作滿。太宗社稷一朝正，漢官威儀重昭洗。時危始議不世才，誰謂荼苦甘如薺。汝曹又宜列土食土：一作鼎，身使門戶多旌棨。胡為漂泊岷漢間，干謁王侯頗曆抵抵：一作詆。況乃山高水有波，秋風蕭蕭露泥泥。虎之饑，下巉岩，蛟之橫，出清泚。早歸來，黃土泥衣眼易眯黃土泥衣：陳作黃汙人衣。

　　秋風二首

　　秋風淅淅吹巫山，上牢下牢修水關。吳檣楚舵牽百丈，暖向神都寒未還神：一作成。要路何日罷長戟？戰自青羌連百蠻百：一作白。巴中不曾消息好，暝傳戍鼓長雲間。

　　秋風淅淅吹我衣，東流之外西日微。天清小城搗練急，石古細路行人稀。不知明月為誰好？早晚孤帆他夜歸他：一作也。會將白髮倚庭樹，故園池台今是非。

　　久雨期王將軍不至

　　天雨瀟瀟滯茅屋天：一雲山。滯：一作帶，空山無以慰幽獨。銳頭將軍來何遲，令我心中苦不足。數看黃霧亂玄雲，時聽嚴風折喬木。泉源泠泠雜猿狖，泥濘漠漠饑鴻鵠濘：一作滓。歲暮窮陰耿未已，人生會面難再得。憶爾腰下鐵絲箭，射殺林中雪色鹿。前者坐皮因問毛，知子歷險人馬勞。異獸如飛星宿落，應弦不礙蒼山高。安得突騎只五千，崪然眉骨皆爾曹。走平亂世相催促，一豁明王正郁陶。憶昔範增碎玉鬥憶：一雲恨，未使吳兵著白袍。昏昏閶闔閉氛祲，十月荊南雷怒號。

　　別李秘書始興寺所居

　　不見秘書心若失，及見秘書失心疾。安為動主理信然，我獨覺子神充實神充實：一作精神實。重聞西方止觀經，老身古寺風泠泠。妻兒待我且歸去我：一作來，陳作米，他日杖藜來細聽。

　　虎牙行

　　秋風欻吸吹南國秋：一作北。欻吸：晉作欻欻，天地慘慘無顏色。洞庭揚波江漢回，虎牙銅柱皆傾側。巫峽陰岑朔漠氣，峰蠻窈窕溪谷黑。杜鵑不來猿狖寒寒：一作啼，山鬼幽憂雪霜逼。楚老長嗟憶炎瘴，三尺角弓兩斛力。壁立石城橫塞起，金錯旌竿滿雲直。漁陽突騎獵青丘，犬戎鎖甲聞丹極。八荒十年防盜賊，征戍誅求寡妻哭，遠客中宵淚沾臆。

　　錦樹行

　　今日苦短昨日休，歲雲暮矣增離憂。霜凋碧樹待錦樹待：荊作行，一雲作，萬壑東逝無停留。荒戍之城石色古，東郭老人住青丘。飛書白帝營鬥粟，琴瑟幾杖柴門幽。青草萋萋盡枯死青：荊作春，天馬跂足隨氂牛天馬跋：陳作與驥跋。跋：一作跛。自古聖賢多薄命，奸雄惡少皆封侯皆封侯：一作封公侯。故國三年一消息，終南渭水寒悠悠。五陵豪貴反顛倒，鄉里小兒狐白裘。生男墮地要膂力，一生富貴傾邦國一生：一作生女。莫愁父母少黃金，天下風塵兒亦得。

　　赤霄行

　　孔雀未知牛有角，渴飲寒泉逢觝觸。赤霄玄圃須往來，翠尾金花不辭辱。江中淘河嚇飛燕，銜泥卻落羞華屋。皇孫猶曾蓮勺困，衛莊見貶傷其足衛：一作鮑。老翁慎莫怪少年，葛亮貴和書有篇。丈夫垂名動萬年，記憶細故非高賢。

　　前苦寒行二首

　　漢時長安雪一丈，牛馬毛寒縮如蝟。楚江巫峽冰入懷，虎豹哀號又堪記。秦城老翁荊揚客，慣習炎蒸歲。玄冥祝融氣或交，手持白羽未敢釋。

　　去年白帝雪在山，今年白帝雪在地。凍埋蛟龍南浦縮，寒刮肌膚北風利刮：陳作割。楚人四時皆麻衣，楚天萬里無晶輝裡：《英華》作頃。三足之烏足恐斷足：《英華》作骨，羲和送將何所歸送將何所歸：一作迭送將安歸，一作送之將安歸。

　　後苦寒行二首

　　南紀巫廬瘴不絕，太古以來無尺雪。蠻夷長老怨苦寒，昆侖天關凍應折應：《英華》作欲。玄猿口噤不能嘯，白鵠翅垂眼流血流：一作出。安得春泥補地裂？

　　晚來江門失大水晚：一作曉。門：一作邊，猛風中夜吹白屋吹：《英華》作飛。天兵斬斷青海戎斬斷：《英華》作新斬，殺氣南行動地軸。不爾苦寒何太酷太：一作其，巴東之峽生淩凘。彼蒼回軒人得知軒：刊作斡。

　　晚晴

　　高唐暮冬雪壯哉，舊瘴無複似塵埃。崖沉谷沒白皚皚，江石缺裂青楓摧。南天三旬苦霧開，赤日照耀從西來。六龍寒急光徘徊。照我衰顏忽落地，口雖吟詠心中哀。未怪及時少年子，揚眉結義黃金台。洎乎吾生何飄零洎：陳作泊，支離委絕同死灰。

　　複陰

　　方冬合遝玄陰塞，昨日晚晴今日黑。萬里飛蓬映天過，孤城樹羽揚風直。江濤簸岸黃沙走簸：一作欺，雲雪埋山蒼兕吼。君不見夔子之國杜陵翁，牙齒半落左耳聾。

　　夜歸

　　夜半歸來沖虎過，山黑家中已眠臥。傍見北斗向江低，仰看明星當空大。庭前把燭瞋兩炬瞋：一作喚，峽口驚猿聞一個。白頭老罷舞複歌，杖藜不睡誰能那？

　　寄柏學士林居

　　自胡之反持干戈，天下學士亦奔波。歎彼幽棲載典籍，蕭然暴露依山阿依：一作向。青山萬里靜散地裡：一作重，白雨一洗空垂蘿。亂代飄零余到此餘：一作余，古人成敗子如何？荊揚春冬異風土，巫峽日夜多雲雨雲：一作風。赤葉楓林百舌鳴，黃泥野岸天雞舞泥：一作。盜賊縱橫甚密邇，形神寂寞甘辛苦。幾時高議排金門，各使蒼生有環堵。

　　寄從孫崇簡

　　嵯峨白帝城東西，南有龍湫北虎溪。吾孫騎曹不騎馬騎：一作記，業學屍鄉多養雞。龐公隱時盡室去，武陵春樹他人迷。與汝林居未相失，近身藥裹酒長攜。牧豎樵童亦無賴，莫令斬斷青雲梯。

　　醉為馬墜諸公攜酒相看

　　甫也諸侯老賓客，罷酒酣歌拓金戟。騎馬複憶少年時，散蹄迸落瞿塘石。白帝城門水雲外，低身直下八千尺。粉堞電轉紫遊韁，東得平岡出天壁。江村野堂爭入眼，垂鞭嚲鞚淩紫陌鞭：一作肩。向來皓首驚萬人，自倚紅顏能騎射。安知決臆追風足，朱汗驂猶噴玉。不虞一蹶終損傷，人生快意多所辱。職當憂戚伏衾枕，況乃遲暮加煩促。明知來問腆我顏明：一作朋，杖藜強起倚僮僕。語盡還成開口笑，提攜別掃清溪曲。酒肉如山又一時，初筵哀絲動豪竹。共指西日不相貸，喧呼且覆杯中淥。何必走馬來為問來為問：一作不為身？君不見嵇康養生遭殺戮遭：一作被。

　　君不見簡蘇徯

　　君不見道邊廢棄池，君不見前者摧折桐。百年死樹中琴瑟，一斛舊水藏蛟龍，丈夫蓋棺事始定，君今幸未成老翁，何恨憔悴在山中。深山窮穀不可處，霹靂魍魎兼狂風兼：一作並。

　　大覺高僧蘭若

　　和尚去冬往湖南。

　　○以上皆居川東雲安、夔州之詩。

　　巫山不見廬山遠，松林蘭若秋風晚林：一作間。一老猶鳴日暮鐘，諸僧尚乞齋時飯。香爐峰色隱晴湖，種杏仙家近白榆。飛錫去年啼邑子，獻花何日許門徒。

　　憶昔行

　　此下皆寓居松陵、公安及至湖南之詩。

　　憶昔北尋小有洞，洪河怒濤過輕舸。辛勤不見華蓋君，艮岑青輝慘么麽。千崖無人萬壑靜，三步回頭五步坐。秋山眼冷魂未歸，仙賞心違淚交墮。弟子誰依白茅室茅：一作室，盧老獨啟青銅鎖。巾拂香餘搗藥塵，階除灰死燒丹火階：一作前。玄圃滄洲莽空闊，金節羽衣飄婀娜。落日初霞閃餘映，倏忽東西無不可。松風澗水聲合時，青兕黃熊啼向我。徒然諮嗟撫遺跡，至今夢向仍猶佐佐：一作左，音如佐。秘訣隱文須內教，晚歲何功使願果使：一作收。更討衡陽董煉師討：一作覓，南浮早鼓瀟湘舵浮：一作遊。

　　魏將軍歌

　　將軍昔著從事衫，鐵馬馳突重兩銜。被堅執銳略西極，昆侖月窟東嶄岩荊溪吳子良曰：昆侖月窟在西南，雲東者，謂將軍略地至西方之極，而昆侖月窟反在東也。君門羽林萬猛士，惡若哮虎子所監。五年起家列霜戟，一日過海收風帆。平生流輩徒蠢蠢，長安少年氣欲盡。魏侯骨聳精爽緊，華嶽峰尖見秋隼。星纏寶校金盤陀。夜騎天駟超天河。欃槍熒惑不敢動，翠蕤雲旓相蕩摩。吾為子起歌都護，酒闌插劍肝膽露，鉤陳蒼蒼風玄武風玄武：一雲玄武暮。萬歲千秋奉明主，臨江節士安足數？

　　白鳧行

　　君不見，黃鵠高於五尺童，化為白鳧似老翁似：一作象。故畦遺穗已蕩盡，天寒歲暮波濤中歲：一作日。鱗介腥膻素不食，終日忍饑西複東。魯門亦蹭蹬，聞道如今猶避風如：樊作於。

　　○黃鵠自喻其少年之遠志，白鳧自喻其老年之貞節，中四旬自喻其窮困蹭蹬，末二句言志士仁人蹭蹬者多，非僅我也。

　　朱鳳行

　　君不見，瀟湘之山衡山高，山巔朱鳳聲嗷嗷巔：一作岩，聲：一作鳴。側身長顧求其群群：一作曹，翅垂口噤心甚勞甚勞，一作勞勞。下湣百鳥在羅網，黃雀最小猶難逃。願分竹實及螻蟻，盡使鴟梟相怒號。

　　○此詩與《鳳凰台》一首用意略同，均以鳳自況，而思有濟於世。彼言鳳之心在致君，此言鳳之心在澤民耳。螻蟻、黃雀，皆民也。鴟梟，虐民之吏也。

　　惜別行送向卿進奉端午禦衣之上都

　　肅宗昔在臨武城，指揮猛將收咸京。向公泣血灑行殿一雲向公亦衛伯玉，蓋芮字傳寫之誤，佐佑卿相乾坤平。逆胡冥寞隨煙燼，卿家兄弟功名震。麒麟圖畫鴻雁行圖：一作閣，紫極出入黃金印。尚書勳業超千古，雄鎮荊州繼吾祖錢箋：廣德元年，衛伯玉拜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荊南節度使，尋加檢校工部尚書，封陽城郡王。此雲鎮荊州，知為伯玉也。繼吾祖者，杜預以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也。向卿者，尚書將命之人也。裁縫雲霧成禦衣，拜跪題封向端午向：吳本作賀。向卿將命寸心赤，青山落日江潮白。卿到朝廷說老翁，漂零已是滄浪客。

　　醉歌行贈公安顏少府請顧八題壁

　　《英華》作贈公安縣顏十少府。

　　神仙中人不易得，顏氏之子才孤標。天馬長鳴待駕馭，秋鷹整翮當雲霄。君不見東吳顧文學，君不見西漢杜陵老。詩家筆勢君不嫌，詞翰升堂為君掃。是日霜風凍七澤，烏蠻落照銜赤壁。酒酣耳熱忘頭白，感君意氣無所惜。一為歌行歌主客一本雲：醉歌行，歌主客。

　　夜聞觱篥

　　夜聞觱篥滄江上，衰年側耳情所向。鄰舟一聽多感傷，塞曲三更欻悲壯。積雪飛霜此夜寒，孤燈急管複風湍風：一作奔。君知天地干戈滿地：一作下，不見江湖行路難湖：一作湘。

　　發劉郎浦

　　掛帆早發劉郎浦，疾風颯颯昏亭午。舟中無日不沙塵，岸上空村盡豺虎。十日北風風未回，客行歲晚晚相催晚相催：一作尤相催。白頭厭伴漁人宿，黃帽青鞋歸去來。

　　清明

　　著處繁花務是日花務：陳作華矜。是：一作足，長沙千人萬人出。渡頭翠柳豔明眉，爭道朱蹄驕齧膝。此都好遊湘西寺，諸將亦自軍中至亦：一作遠，一作方。馬援征行在眼前，葛強親近同心事葛強：山簡愛將也。金鐙下山紅粉晚鐙：《廣韻》鐙與燈同。粉：一作日，牙檣棙舵青樓遠「金鐙」、「牙檣」二句，謂舍馬登舟也。古時喪亂皆可知，人世悲歡暫相遣。弟侄雖存不得書，干戈未息苦離居離：一作難。逢迎少壯非吾道，況乃今朝更祓除。

　　風雨看舟前落花戲為新句

　　江上人家桃樹枝，春寒細雨出疏籬。影遭碧水潛勾引，風妒紅花卻倒吹。吹花困癲傍舟楫癲：一作懶，水光風力俱相怯。赤憎輕薄遮入懷入：一作人。楊倫曰：赤憎猶雲生憎，亦方言也，珍重分明不來接接：一作折。濕久飛遲半日高日：一作欲，縈沙惹草細如毛。蜜蜂蝴蝶生情性性：一作住，偷眼蜻蜒避百勞。

　　岳麓山道林二寺行

　　玉泉之南麓山殊，道林林壑爭盤紆。寺門高開洞庭野，殿腳插入赤沙湖。五月寒風冷佛骨佛：一作拂，六時天樂朝香爐。地靈步步雪山草，僧寶人人滄海珠。塔劫宮牆壯麗敵，香廚松道清涼俱香：一作石。涼：樊作崇。蓮花交響共命鳥花：樊陳俱作池，金榜雙回三足烏。方丈涉海費時節，玄圃尋河知有無。暮年且喜經行近，春日兼蒙暄暖扶。飄然斑白身奚適身：一作將，傍此煙霞茅可誅。桃源人家易制度，橘洲田土仍膏腴。潭府邑中甚淳古，太守庭內不喧呼。昔遭衰世皆晦跡，今幸樂國養微軀。依止老宿亦未晚，富貴功名焉足圖？久為野客尋幽慣野：一作謝，細學何顒免興孤何：當作周。錢箋：《石林詩話》：何顒見《後漢·黨錮傳》，與是詩之義不類，當作周顒。按，《南史》，周顒音辭辨麗，長於佛理，著《三宗論》，言空假義。西涼州智林道人遺顒書，深相讚美。于鐘山西立精舍，休沐則歸之。清貧寡欲，終日長蔬。雖有妻子，獨處山舍。公又曰：「何顒好不忘」，亦同此誤也。又《文選》李善注引梁簡文帝《草堂傳》曰：「汝南周顒，昔經在蜀，以蜀草堂寺林壑可懷，乃于鐘嶺雷次宗學館立寺，因名草堂，亦號山茨。」公以顒自喻，言他日雖去蜀，而周顒之興未忘也。一重一掩吾肺腑一重一掩：山也，山鳥山花吾友于山鳥：一作仙鳥。宋公放逐曾題壁宋公：之問也，物色分留與老夫與：一作待。

　　暮秋枉裴道州手劄率爾遣興寄近呈蘇渙侍禦

　　久客多枉友朋書，素書一月凡一束。虛名但蒙寒溫問，泛愛不救溝壑辱。齒落未是無心人，舌存恥作窮途哭。道州手劄適複至，紙長要自三過讀。盈把那須滄海珠，人懷本倚昆山玉。撥棄潭州百斛酒，蕪沒瀟岸千株菊。使我晝立煩兒孫，令我夜坐費燈燭。憶子初尉永嘉去，紅顏白麵花映肉。軍符侯印取豈遲，紫燕綠耳行甚速。聖朝尚飛戰鬥塵，濟世宜引英俊人。黎元愁痛會蘇息，夷狄跋扈徒逡巡。授鉞築壇聞意旨，頹綱漏網期彌綸。郭欽上書見大計，劉毅答詔驚群臣。他日更僕語不淺，明公論兵氣益振。傾壺簫管黑白發黑：一作理，荊作動，舞劍霜雪吹青春。宴筵曾語蘇季子，後來傑出雲孫比。茅齋定王城郭門，藥物楚老漁商市。市北肩輿每聯袂，郭南抱甕亦隱幾。無數將軍西第成，早作丞相東山起。鳥雀苦肥秋粟菽，蛟龍欲蟄寒沙水。天下鼓角何時休，陣前部曲終日死，附書與裴因示蘇，此生已愧須人扶。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要路思捐軀。

　　○自首至「費燈燭」，極寫得書歡忭之情。自「憶子初尉」句至「吹青春」，敘遷官甚速，冀其大用。末四句憶其聚會燕語之時。「宴筵」二句，因裴公曾語及蘇，因敘與蘇交情之密。「茅齋」四句，與蘇往還親密也。「無數」三句，言群小得志。「蛟龍」句言蘇不見用也。

　　歲暮行

　　歲雲暮矣多北風，瀟湘洞庭白雪中雪：一作雲。漁父天寒網罟凍，莫徭射雁鳴桑弓《隋·地理志》：長沙郡雜有胡蜒，名曰莫徭。自言其先祖有功，常免征役，故以為名。劉長卿《連州臘日觀莫徭獵》詩雲：莫徭自生長，名字無符籍。市易雜蛟人，婚姻通木客。《廣異記》：闌州莫徭，以樵采為事。去年米貴闕軍食，今年米賤大傷農。高馬達官厭酒肉，此輩杼軸茅茨空。楚人重魚不重鳥鳥：一作肉，汝休枉殺南飛鴻。況聞處處鬻男女，割慈忍愛還租庸。往日用錢捉私鑄，今許鉛錫和青銅許：一作來。刻泥為之最易得，好惡不合長相蒙。萬國城頭吹畫角，此曲哀怨何時終？

　　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見寄並序

　　開文書帙中，檢所遺忘，因得故高常侍適往居在成都時高任蜀州刺史《人日相憶》見寄詩。淚灑行間，讀終篇末。自枉詩已十餘年，莫記存歿，又六七年矣。老病懷舊，生意可知。今海內忘形故人，獨漢中王王：樊作郡王瑀與昭州敬使君超先在。愛而不見，情見乎辭。大曆五年正月廿一日，卻追酬高公此作，因寄王及敬弟。

　　自蒙蜀州人日作蒙：一作枉，不意清詩又零落。今晨散帙眼忽開開：一作明，迸淚幽吟事如昨。嗚呼壯士多慷慨，合遝高明動寥廓。歎我淒淒求友篇，感時鬱鬱匡君略。錦裡春光空爛漫，瑤墀侍臣已冥寞。瀟湘水國傍黿鼉，鄠杜秋天失雕鶚。東西南北更誰論誰：吳作堪，白首扁舟病獨存。遙拱北辰纏寇盜遙：一作猶，欲傾東海洗乾坤。邊塞西蕃最充斥，衣冠南渡多崩奔。鼓瑟至今悲帝子，曳裾何處覓王門。文章曹植波瀾闊，服食劉安德業尊。長笛誰能亂愁思誰能：一作鄰家，昭州詞翰與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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