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家詩鈔卷七

　　杜工部五古上百六十八首

　　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以下皆天寶未亂以前之詩

　　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丈人試靜聽，賤子請具陳。甫昔少年日少：一作妙，早充觀國賓。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李邕求識面，王翰願卜鄰蔔：陳作為。自謂頗挺出出：一作生，立登要路津。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此意竟蕭條，行歌非隱淪。騎驢三十載，旅食京華春。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主上頃見征，欻然欲求伸。青冥卻垂翅，蹭蹬無縱鱗。甚愧丈人厚，甚知丈人真。每於百僚上，猥誦佳句新。竊笑貢公喜，難甘原憲貧。焉能心怏怏，只是走踆踆。今欲東入海，即將西去秦。尚憐終南山，回首清渭濱。常擬報一飯，況懷辭大臣。白鷗沒浩蕩沒：宋作波，萬里誰能馴？

　　送高三十五書記

　　《舊書》：適解褐汴州封丘尉，非其好也，乃去位，客遊河右。河西節度哥舒翰見而異之，表為左驍衛兵曹，充翰府掌書記，從翰入朝，盛稱之於上前。《通鑒》：天寶十三載五月，哥舒翰奏前封丘尉高適為掌書記。

　　崆峒小麥熟，且願休王師且：一作吾。請公問主將，焉用窮荒為，饑鷹未飽肉，側翅隨人飛。高生跨鞍馬，有似幽並兒幽並：一作並州。脫身簿尉中，始與捶楚辭。借問今何官，觸熱向武威。答雲一書記雲：一作言，所愧國士知。人實不易知，更須慎其儀更：一作尤。儀：一作宜。十年出幕府，自可持旌麾麾：一作旗。此行既特達，足以慰所思一作亦足慰遠思。男兒功名遂，亦在老大時大：唐佐切。《夜歸》詩「明星當空大」，同。常恨結歡淺，各在天一涯。又如參與商，慘慘中腸悲。驚風吹鴻鵠吹：一作飄，不得相追隨。黃塵翳沙漠，念子何當歸當：一作時。邊城有餘力，早寄從軍詩「王師」句、「窮荒」句、「慎儀」二句，皆不滿於哥舒之辭。

　　贈李白

　　二年客東都，所曆厭機巧。野人對膻腥，蔬食常不飽。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苦乏大藥資大：一作買，山林跡如掃。李侯金閨彥，脫身事幽討。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瑤草。

　　游龍門奉先寺

　　已從招提遊，更宿招提境。陰壑生虛籟虛：一作靈，月林散清影。天闕象緯逼闕：一作闊，荊作閱，蔡興宗《考異》作窺，雲臥衣裳冷。欲覺聞晨鐘，令人發深省。

　　望嶽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陪李北海宴曆下亭

　　時邑人蹇處士等在坐，李公序。

　　東藩駐皂蓋，北渚淩青荷青荷：一作清河。海內此亭古內：一作右，濟南名士多。雲山已發興，玉珮仍當歌。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湧波。蘊真愜所遇，落日將如何，貴賤俱物役，從公難重過。

　　贈衛八處士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一雲：共宿此燭光。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問答乃未已乃未已：陳浩然作未及已，兒女羅酒漿兒女：一作驅兒。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新：一作晨。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累：一作蒙。十觴亦不醉十觴：一作百觴。醉：一作辭，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苦雨奉寄隴西公兼呈王征士

　　隴西公，即漢中王瑀。征士，琅琊王澈。

　　今秋乃淫雨，仲月來寒風。群木水光下，萬象雲氣中象：一作家。所思礙行潦，九裡信不通。悄悄素路，迢迢天漢東。願騰六尺馬馬：一作駒，背若孤征鴻。劃見公子面公：一作君，超然歡笑同。奮飛既胡越，局促傷樊籠「奮飛」句言為雨所阻，咫尺千里，不能奮飛，若胡越之相隔也。一飯四五起，憑軒心力窮。嘉蔬沒溷濁，時菊碎榛叢。鷹隼亦屈猛，烏鳶何所蒙。式瞻北鄰居，取適南巷翁。掛席釣川漲，焉知清興終？

　　同諸公登慈恩寺塔

　　時高適、薛據先有此作。

　　高標跨蒼天天：一作穹，烈風無時休。自非曠士懷曠：一作壯，登茲翻百憂。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足：一作立。仰穿龍蛇窟，始出枝撐幽出：一作驚。七星在北戶北戶：一作戶北，河漢聲西流。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秦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俯視但一氣，焉能辨皇州？回首叫虞舜，蒼梧雲正愁。惜哉瑤池飲飲：一作燕，日晏昆侖丘。黃鵠去不息，哀鳴何所投？君看隨陽雁，各有稻粱謀。

　　○昔賢謂以王母比楊妃，瑤池日晏比淫樂忘返，在杜公之意或有之。至謂虞舜蒼梧，以二妃不從比楊妃之從遊；又謂黃鵠比賢人遠引，陽雁比小人懷祿，則失之鑿矣。黃鵠蓋公以自喻，謂已有大志而卒無所遇，不如碌碌者多得溫飽耳。

　　示從孫濟

　　平明跨驢出，未知適誰門？權門多噂，且複尋諸孫。諸孫貧無事，宅舍如荒村。堂前自生竹，堂後自生萱。萱草秋已死，竹枝霜不蕃蕃：一作翻。淘米少汲水，汲多井水渾。刈葵莫放手，放手傷葵根。阿翁懶惰久，覺兒行步奔。所來為宗族來：一作求，亦不為盤飧。小人利口實，薄俗難可論可：一作具。勿受外嫌猜，同姓古所敦。

　　九日寄岑參

　　出門複入門，兩腳但如舊兩：陳作雨。所向泥活活活活：一作浩浩，思君令人瘦。沉吟坐西軒西：一作秋。句一雲：冷臥西窗下，飲食錯昏晝飲：一作飯。寸步曲江頭，難為一相就。籲嗟呼蒼生呼：一作乎，稼穡不可救。安得誅雲師？疇能補天漏？大明韜日月，曠野號禽獸。君子強逶迤，小人困馳驟。維南有崇山，恐與川浸溜恐：一作漭。是節東籬菊節：一作時，紛披為誰秀？岑生多新詩詩：一作語，性亦嗜醇酎。采采黃金花，何由滿衣袖？

　　渼陂西南台

　　高檯面蒼陂，六月風日冷。蒹葭離披去，天水相與永。懷新目似擊，接要心已領。仿像識鮫人，空蒙辨魚艇。錯磨終南翠，顛倒白閣影。崷增光輝，乘陵惜俄頃。勞生愧嚴鄭，外物慕張邴。世複輕驊騮，吾甘雜蛙黽。知歸俗可忽，取適事莫並適：一作足。身退豈待官？老來苦便靜便：平聲。況資菱芡足，庶結茅茨迥。從此具扁舟，彌年逐清景。

　　戲簡鄭廣文兼呈蘇司業

　　鄭廣文：虔。蘇司業：源明。

　　廣文到官舍，系馬堂階下系：一作置。醉則騎馬歸則：一作即，頗遭官長罵。才名四十年四：一作三，坐客寒無氈。賴有蘇司業賴：一作近，時時與酒錢與：一作乞。

　　夏日李公見訪

　　李公：一作李家令。李時為太子家令。黃鶴曰：按宗室世系表，當是李炎。

　　遠林暑氣薄，公子過我游。貧居類村塢，僻近城南樓。旁舍頗淳樸，所願亦易求願：樊、陳並作須。隔屋喚西家，借問有酒不？牆頭過濁醪，展席俯長流。清風左右至，客意已驚秋。巢多眾鳥鬥鬥：一作喧，葉密鳴蟬稠。苦道此物聒道：一作遭，孰謂吾廬幽謂：陳作語？水花晚色靜靜：樊作淨，庶足充淹留。預恐樽中盡，更起為君謀。

　　奉同郭給事湯東靈湫作

　　東山氣鴻濛，宮殿居上頭。君來必十月，樹羽臨九州。陰火煮玉泉，噴薄漲岩幽。有時浴赤日，光抱空中樓。閬風入轍跡，曠原延冥搜曠：一作廣。原：一作野。沸天萬乘動沸：一作拂，觀水百丈湫。幽靈斯可佳幽靈：一雲靈湫。斯：一作新。佳：一作怪，王命官屬休。初聞龍用壯，擘石摧林丘。中夜窟宅改，移因風雨秋。倒懸瑤池影，屈注蒼江流。味如甘露漿，揮弄滑且柔。翠旗淡偃蹇，雲車紛少留。簫鼓蕩四溟，異香泱漭浮。鮫人獻微綃，曾祝沉豪牛。百祥奔盛明，古先莫能儔。坡陀金蝦蟆，出見蓋有由。至尊顧之笑，王母不肯收肯：一作遣。複歸虛無底，化作長黃虯長黃虯：一雲龍與虯。飄飄青瑣郎飄：一作颻，文采珊瑚鉤。浩歌淥水曲，清絕聽者愁。

　　○首十四句，敘玄宗常以十月幸驪山湯泉。「初聞」以下十六句，敘龍移湫之事。「坡陀」以下六句，錢箋以為指安祿山入朝之事，似未必然。末四句，言郭給事有詩也。

　　夜聽許十損誦詩愛而有作

　　許十損：一本作許十一；一本作許十，無損字。

　　許生五台賓，業白出石璧。余亦師粲可，身猶縛禪寂。何階子方便，謬引為匹敵。離索晚相逢，包蒙欣有擊。誦詩渾遊衍渾：一作混，四座皆辟易皆：一作俱。應手看捶鉤，清心聽鳴鏑。精微穿溟滓，飛動摧霹靂。陶謝不枝梧，風騷共推激枝梧謂格格不入，互相撐拄，不相投契也。《漢書·朱雲傳》：連拄五鹿君。拄，即枝梧不相讓之意。不枝梧，則相契合矣。紫燕自超詣，翠駁誰剪剔。君意人莫知，人間夜寥闃。

　　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

　　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初作。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轉拙。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闊甘：一作苦。蓋棺事則已，此志常覬豁。窮年憂黎元，歎息腸內熱。取笑同學翁，浩歌彌激烈。非無江海志，蕭灑送日月。生逢堯舜君堯舜君：一雲堯為君，不忍便永訣。當今廊廟具，構廈豈雲缺？葵藿傾太陽，物性固莫奪莫：一作難。顧惟螻蟻輩，但自求其穴。胡為慕大鯨，輒擬偃溟渤。以茲悟生理，獨恥事干謁。兀兀遂至今，忍為塵埃沒。終愧巢與由，未能易其節。沉飲聊自適適：一作遣，放歌頗愁絕。歲暮百草零，疾風高岡裂。天衢陰崢嶸，客子中夜發。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得：一作能。淩晨過驪山，禦榻在嵽嵲。蚩尤塞寒空，蹴踏崖谷滑。瑤池氣郁律，羽林相摩戛。君臣留歡娛君臣：一作聖君，樂動殷樛嶱樛嶱：荊作樛葛。賜浴皆長纓，與宴非裋褐宴：一作謀。彤廷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撻其夫家，聚斂貢城闕。聖人筐篚恩，實欲邦國活欲：一作願。臣如忽至理，君豈棄此物。多士盈朝廷，仁者宜戰慄。況聞內金盤，盡在衛霍室。中堂舞神仙舞：一作有，煙霧散玉質散：一作蒙。暖客貂鼠裘客：一雲蒙，悲管逐清瑟。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橘。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北轅就涇渭，官渡又改轍。群冰從西下冰：一作水，極目高兀。疑是崆峒來，恐觸天柱折。河梁幸未坼，枝撐聲窸窣。行旅相攀援，川廣不可越不：一作且。老妻寄異縣寄：荊作既，十口隔風雪。誰能久不顧，庶往共饑渴。入門聞號啕，幼子饑已卒。吾寧舍一哀，裡巷亦嗚咽亦：陳作猶。所愧為人父，無食致夭折。豈知秋未登未：一作禾，貧窶有倉卒。生常免租稅常：一作當，名不隸征伐。撫跡猶酸辛猶：一作獨，平民固騷屑。默思失業徒，因念遠戍卒。憂端齊終南齊：一作際，洞不可掇！

　　○自首至「頗愁絕」，自述生平大志勁節。自「歲暮」至「難再述」，因過驪山而歎君臣歡娛，憂其荒淫兆亂。自「北轅」至末，敘涇渭改道至奉先，及到家情事。此詩作于天寶十四載十一月，而安祿山即於是月叛亂。詩中極咎君臣歡娛，岌岌有亂離之憂，或祿山反叛已略有所聞耶？

　　白水縣崔少府十九翁高齋三十韻

　　天寶十五載五月作。

　　○此下皆安祿山既亂以後之詩。

　　客從南縣來，浩蕩無與適。旅食白日長，況當朱炎赫。高齋坐林杪，信宿遊衍闃。清晨陪躋攀，傲睨俯峭壁。崇高相枕帶，曠野懷咫尺懷：一作回，一作迥。始知賢主人，贈此遣愁寂。危階根青冥，曾冰生淅瀝。上有無心雲，下有欲落石。泉聲聞複急急：一作息，動靜隨所擊擊：一作激。鳥呼藏其身，有似懼彈射。吏隱道情性道：陳作適，一作通，茲焉其窟宅。白水見舅氏，諸翁乃仙伯。杖藜長松陰，作尉窮穀僻。為我炊雕胡，逍遙展良覿。坐久風頗愁愁：一作怒，晚來山更碧。相對十丈蛟，欻翻盤渦坼。何得空裡雷，殷殷尋地脈。煙氛藹崷崪氛：一作氣。崷：一作，魍魎森慘戚。昆侖崆峒顛，回首如不隔如：一作知。前軒頹反照頹：一作摧，巉絕華嶽赤。兵氣漲林巒，川光雜峰鏑。知是相公軍，鐵馬雲霧積霧：一作煙。玉觴淡無味，羯奴豈強敵。長歌激屋樑，淚下流衽席。人生半哀樂，天地有順逆。慨彼高國夫，休明備征狄狄：一作敵。猛將紛填委，廟謀蓄長策。東郊何時開？帶甲且來釋來：荊作未。欲告清宴罷罷：一作疲，難拒幽明迫。三歎酒食旁，何由似平昔。

　　○是時安祿山已陷東都，而關中無恙，故因見華岳，而言林巒皆有兵氣，川光亦雜鋒鏑也。「相公軍」，謂哥舒翰守潼關之師也。

　　三川觀水漲二十韻

　　天寶十五載七月中避寇時作。

　　我經華原來，不復見平陸。北上唯土山，連天走窮穀。火雲無時出無時出：一雲出無時，飛電常在目。自多窮岫雨，行潦相豗蹙。蓊匌川氣黃蓊：烏紅切。匌：音溘，群流會空曲。清晨望高浪，忽謂陰崖踣踣：音匐。恐泥竄蛟龍，登危聚麋鹿。枯查卷拔樹，磊磈共充塞。聲吹鬼神下，勢閱人代速。不有萬穴歸，何以尊四瀆？及觀泉源漲，反懼江海覆。漂沙折岸去岸去：一作去岸，潄壑松柏禿。乘陵破山門陵：陳作淩，回斡裂地軸裂：一作倒。交洛赴洪河，及關豈信宿。應沉數州沒，如聽萬室哭。穢濁殊未清，風濤怒猶蓄。何時通舟車？陰氣不黲黷不：一雲亦。浮生有蕩汩，吾道正羈束。人寰難容身，石壁滑側足。雲雷此不已此：一作屯，艱險路更跼。普天無川梁，欲濟願水縮。因悲中林士，未脫眾魚腹。舉頭向蒼天，安得騎鴻鵠？

　　大雲寺贊公房四首

　　心在水精域，衣沾春雨時。洞門盡徐步，深院果幽期。到扉開複閉到：一作倒。扉：一作屣，又作履，撞鐘齋及茲。醍醐長髮性，飲食過扶衰飲：一作飯。把臂有多日，開懷無愧辭。黃鸝度結構鸝：一作鶯，紫鴿下罘罳罘罳：一雲芳菲。愚意會所適愚：一作芳，花邊行自遲。湯休起我病，微笑索題詩。

　　細軟青絲履，光明白巾。深藏供老宿，取用及吾身。自顧轉無趣，交情何尚新。道林才不世，惠遠德過人。雨瀉暮簷竹，風吹青井芹青：一作春。天陰對圖畫，最覺潤龍鱗。

　　燈影照無睡，心清聞妙香。夜深殿突兀，風動金鋃鐺。天黑閉春院，地清棲暗芳。玉繩回斷絕，鐵鳳森翱翔。梵放時出寺，殘鐘仍殷床。明朝在沃野，苦見塵沙黃時西郊逆賊拒官軍未已。

　　童兒汲井華，慣捷瓶上手慣捷：《海錄》作慣健。上：一作在。沾灑不濡地，掃除似無帚。明霞爛複閣明：一作晨，霽霧搴高牖。側塞被徑花，飄搖委墀柳墀：一作階。艱難世事迫，隱遁佳期後。晤語契深心，那能總鉗口，奉辭還杖策，暫別終回首。泱泱泥汙人，聽聽國多狗。既未免羈絆絆：一作寓，時來憩奔走。近公如白雪，執熱煩何有？

　　晦日尋崔戢李封

　　晦日：謂正月晦日。

　　朝光入甕牖，宴寢驚敝裘。起行視天宇，春氣漸和柔。興來不暇懶興來：一雲得興，一雲乘興，今晨梳我頭。出門無所待，徒步覺自由徒：一作徙。杖藜複恣意，免值公與侯。晚定崔李交，會心真罕儔。每過得酒傾，二宅可淹留。喜結仁裡歡，況因令節求。李生園欲荒，舊竹頗修修舊：一作有。引客看掃除，隨時成獻酬。崔侯初筵色，已畏空尊愁。未知天下士，至性有此不至：一作志，草牙既青出，蜂聲亦暖遊。思見農器陳，何當甲兵休？上古葛天民，不貽黃屋憂屋：一作漪。至今阮籍等，熟醉為身謀。威鳳高其翔高其翔：一雲自高翔，長鯨吞九州。地軸為之翻，百川皆亂流。當歌欲一放，淚下恐莫收。濁醪有妙理，庶用慰沉浮用：一雲與。

　　○「阮籍等」，即公自指並指崔李等也。「熟醉」句、「高其翔」句，皆謂只謀一身之樂，不恤天下之憂也。「長鯨」三句，指今日天下之亂。

　　雨過蘇端

　　端置酒。

　　雞鳴風雨交雨：一云云，久旱雲亦好。杖藜入春泥，無食起我早。諸家憶所曆，一飯跡便掃飯：一作飽。蘇侯得數過，歡喜每傾倒。也複可憐人，呼兒具梨棗。濁醪必在眼，盡醉攄懷抱。紅稠屋角花，碧委牆隅草委：一作秀。親賓縱談謔縱：一作絕，喧鬧畏衰老畏：一作慰。況蒙霈澤垂，糧粒或自保。妻孥隔軍壘，撥棄不擬道。

　　喜晴

　　一雲喜雨。

　　皇天久不雨，既雨晴亦佳。出郭眺西郊，肅肅春增華肅肅：一作蕭蕭。青熒陵陂麥，窈窕桃李花李：一作杏。春夏各有實，我饑豈無涯？干戈雖橫放，慘淡鬥龍蛇。甘澤不猶愈，且耕今未賒。丈夫則帶甲，婦女終在家。力難及黍稷，得種菜與麻。千載商山芝，往者東門瓜。其人骨已朽朽：一作滅，此道誰疵瑕？英賢遇坎坷，遠引蟠泥沙。顧慚昧所適，回首白日斜。漢陰有鹿門，滄海有靈查靈：一作雲。焉能學眾口，咄咄空諮嗟空：一作同。

　　送率府程錄事還鄉

　　程攜酒饌相就取別。

　　鄙夫行衰謝，抱病昏妄集妄：一作忘。常時往還人，記一不識十。程侯晚相遇，與語才傑立。薰然耳目開，頗覺聰明人。千載得鮑叔，末契有所及。意鐘老柏青鐘：一作中，義動修蛇蟄。若人可數見，慰我垂白泣。告別無淹晷，百憂複相襲。內愧突不黔，庶羞以賙給庶羞以：一雲庶明似。素絲挈長魚，碧酒隨玉粒。途窮見交態，世梗悲路澀。東風吹春冰，泱莽後土濕莽：草堂本作漭。念君惜羽翮，既飽更思戢。莫作翻雲鶻，聞呼向禽急。

　　述懷一首

　　此以下自賊中竄歸鳳翔作。

　　去年潼關破，妻子隔絕久。今夏草木長，脫身得西走。麻鞋見天子，衣袖露兩肘。朝廷慜生還，親故傷老醜。涕淚授拾遺，流離主恩厚。柴門雖得去，未忍即開口。寄書問三川，不知家在否？比聞同罹禍，殺戮到雞狗。山中漏茅屋，誰複依戶牖。摧頹蒼松根，地冷骨未朽。幾人全性命，盡室豈相偶。嶔岑猛虎場岑：一作崟，鬱結回我首。自寄一封書，今已十月後。反畏消息來，寸心亦何有。漢運初中興，生平老耽酒。沉思歡會處，恐作窮獨叟獨：一作途。

　　送長孫九侍禦赴武威判官

　　驄馬新鑿蹄，銀鞍被來好。繡衣黃白郎，騎向交河道。問君適萬里，取別何草草？天子憂涼州，嚴程到須早。去秋群胡反，不得無電掃。此行收遺收：陳作牧，風俗方再造。族父領元戎錢注：至德二載五月，以武部侍郎杜鴻漸為河西節度使，名聲國國：晉作閣中老。奪我同官良，飄颻按城堡。使我不能餐，令我惡懷抱。若人才思闊，溟漲浸絕島浸：一作漫。尊前失詩流，塞上得國寶。皇天悲送遠，雲雨白浩浩。東郊尚烽火，朝野色枯槁。西極柱亦傾錢注：祿山亂，吐蕃乘隙暴掠。至德初，嶲州及武威等諸城入屯石堡，如何正穹昊。

　　送樊二十三侍禦赴漢中判官

　　威弧不能弦，自爾無寧歲。川穀血橫流，豺狼沸相噬。天子從北來，長驅振凋敝。頓兵岐梁下，卻跨沙漠裔。二京陷未收，四極我得制。蕭索漢水清，緬通淮湖稅。使者紛星散，王綱尚旒綴。南伯從事賢，君行立談際。生知七曜曆生：一作坐，手畫三軍勢。冰雪淨聰明，雷霆走精銳。幕府輟諫官，朝廷無此例此：一作比。至尊方旰食，仗爾布嘉惠。補闕暮征人，柱史晨征憩樊作補闕入柱史，晨征固多憩。正當艱難時，實藉長久計。回風吹獨樹，白日照執袂。慟哭蒼煙根，山門萬重閉重：一作裡。居人莽牢落，遊子方迢遞。徘徊悲生離，局促老一世。陶唐歌遺民，反漢更列帝列：一作別。恨無匡複姿姿：一作資，聊欲從此逝。

　　送從弟亞赴西安判官

　　西安：一雲河西。

　　南風作秋聲，殺氣薄炎熾。盛夏鷹隼擊，時危異人至。令弟草中來，蒼然請論事然：一作茫。詔書引上殿，奮舌動天意。兵法五十家，爾腹為篋笥。應對如轉丸，疏通略文字。經綸皆新語，足以正神器。宗廟尚為灰，君臣俱下淚俱：一作皆。崆峒地無軸，青海天軒輊青海：浩然本作清海。西極最瘡痍，連山暗烽燧。帝曰大布衣，藉卿佐元帥。坐看清流沙，所以子奉使。歸當再前席，適遠非曆試曆：一作虛。須存武威郡，為畫長久計。孤峰石戴驛，快馬金纏轡。黃羊飫不膻，蘆酒多還醉蘆：一作魯。踴躍常人情，慘淡苦士志。安邊敵何有，反正計始遂。吾聞駕鼓車，不合用騏驥。龍吟回其頭，夾輔待所致。

　　送韋十六評事充同谷郡防禦判官

　　昔沒賊中時，潛與子同遊。今歸行在所，王事有去留。逼側兵馬間，主憂急良籌。子雖軀幹小，老氣橫九州老：一作志。挺身艱難際，張目視寇仇。朝廷壯其節，奉詔令參謀。鑾輿駐鳳翔，同穀為咽喉。西扼弱水道，南鎮枹罕陬枹罕：一作氐羌。此邦承平日，剽劫吏所羞。況乃胡未滅，控帶莽悠悠。府中韋使君，道足示懷柔。令侄才俊茂，二美又何求？受詞太白腳，走馬仇池頭。古色沙土裂色：一作邑，積陰雪雲稠雪雲：一作霜雪。句一作積雪陰雲稠。羌父豪豬靴靴：一雲帽，羌兒青兕裘晉作漢兵黑貂裘。吹角向月窟，蒼山旌旗愁蒼山：一作山蒼。鳥驚出死樹，龍怒拔老湫。古來無人境，今代橫戈矛。傷哉文儒士，憤激馳林丘。中原正格鬥，後會何緣由。百年賦定命，豈料沉與浮。且複戀良友，握手步道周。論兵遠壑淨，亦可縱冥搜。題詩得秀句，劄翰時相投。

　　塞蘆子

　　五城何迢迢，迢迢隔河水。邊兵盡東征，城內空荊杞。思明割懷衛，秀岩西未已。回略大荒來來：一作東，崤函蓋虛爾。延州秦北戶，關防猶可倚。焉得一萬人，疾驅塞蘆子？岐有薛大夫岐：一作頃，旁制山賊起。近聞昆戎徒，為退三百里。蘆關扼兩寇，深意實在此。誰能叫帝閽能：晉作敢，胡行速如鬼。

　　○「扼兩寇」者，謂東扼高、史等窺太原之寇，西則扼昆戎之寇。「塞」者，所以遮塞而扼守之也。錢氏謂塞蘆關而入，直搗長安，殊非。「塞」字之義，亦非詩旨。杜公以書生談兵，未必有當於事理。然公之意，以延州為秦之北戶，在長安之背，扼此兩寇，則長安或可收復耳。末言胡行速如鬼，言我不疾驅塞之，胡將連行而入，則長安之守益固，援益厚，不復可克矣。

　　彭衙行

　　憶昔避賊初，北走經險艱。夜深彭衙道道：一作門，月照白水山。盡室久徒步，逢人多厚顏。參差穀鳥吟吟：一作鳴，不見遊子還。癡女饑咬我，啼畏虎狼聞虎狼：一作猛虎。懷中掩其口，反側聲愈嗔。小兒強解事，故索苦李餐。一旬半雷雨，泥濘相牽攀。既無禦雨備，徑滑衣又寒。有時經契闊經：一作最，竟日數里間。野果充糧，卑枝成屋椽。早行石上水，暮宿天邊煙。少留周家窪周：晉作固，一作同，欲出蘆子關。故人有孫宰，高義薄曾雲。延客已曛黑，張燈啟重門。暖湯濯我足，剪紙招我魂。從此出妻孥，相視涕闌幹。眾雛爛漫睡，喚起沾盤飧。誓將與夫子，永結為弟昆。遂空所坐堂，安居奉我歡。誰肯艱難際，豁達露心肝？別來歲月周，羯胡仍構患。何當有翅翎，飛去墮爾前。

　　北征

　　歸至鳳翔，墨制放往鄜州作。

　　皇帝二載秋，閏八月初吉。杜子將北征，蒼茫問家室。維時遭艱虞虞：一作危，朝野少暇日。顧慚恩私被，詔許歸蓬蓽。拜辭詣闕下拜：一作奉。闕下：一雲閣門，怵惕久未出。雖乏諫諍姿，恐君有遺失。君誠中興主，經緯固密勿。東胡反未已，臣甫憤所切。揮涕戀行在，道途猶恍惚途：一作路。乾坤含瘡痍含：陳浩然本作合，憂虞何時畢以上將歸而戀闕，不忍遽去，靡靡逾阡陌，人煙渺蕭瑟瑟：一作索。所遇多被傷，呻吟更流血。回首鳳翔縣，旌旗晚明滅。前登寒山重，屢得飲馬窟。邠郊人地底，涇水中蕩潏。猛虎立我前，蒼崖吼時裂。菊垂今秋花，石戴古車轍戴：一作帶，一作載。青雲動高興，幽事亦可悅。山果多瑣細，羅生雜橡栗。或紅如丹砂，或黑如點漆。雨露之所濡，甘苦齊結實苦：一作酸。緬思桃源內，益歎身世拙。坡陀望鄜畤，岩穀互出沒。我行已水濱，我僕猶木末。鴟鳥鳴黃桑鳥：一作梟，野鼠拱亂穴。深夜經戰場深：一作中，寒月照白骨。潼關百萬師，往者散何卒散：一作敗。遂令半秦民，殘害為異物以上敘述途次所見景物。況我墮胡塵墮：一作隨，及歸盡華髮。經年至茆屋，妻子衣百結。慟哭松聲回回：一作迥，悲泉共幽咽幽：一作鳴。平生所嬌兒，顏色白勝雪。見耶背面啼，垢膩腳不襪。床前兩小女，補綻才過膝。海圖披波濤，舊繡移曲折。天吳及紫鳳，顛倒在裋褐裋：一作短。老夫情懷惡，嘔泄臥數日一雲：數日臥嘔泄。那無囊中帛無：一作能，救汝寒凜慄。粉黛亦解苞，衾裯稍羅列。瘦妻面複光，癡女頭自櫛。學母無不為，曉妝隨手抹。移時施朱鉛，狼藉畫眉闊。生還對童稚，似欲忘饑渴。問事競挽須，誰能即瞋喝，翻思在賊愁，甘受雜亂聒。新歸且慰意，生理焉得說說：一作脫。

　　○以上敘到家後情形，至尊尚蒙塵，幾日休練卒，仰觀天色改觀：一作看，坐覺妖氣豁坐：一作旁。氣：一作氛。陰風西北來，慘淡隨回鶻回鶻：一作胡紇。其王願助順，其俗喜馳突喜：一作善。送兵五千人，驅馬一萬匹。此輩少為貴，四方服勇決。所用皆鷹騰，破敵過箭疾過：一作如。聖心頗虛佇，時議氣欲奪。伊洛指掌收，西京不足拔。官軍請深入，蓄銳何俱發何：一作可。此舉開青徐，旋瞻略恒碣。昊天積霜露，正氣有肅殺。禍轉亡胡歲，勢成擒胡月。胡命其能久，皇綱未宜絕以上回憶至尊在鳳翔，而憂回紇不可恃。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別。奸臣竟菹醢，同惡隨蕩析。不聞夏殷衰夏殷：當作殷周，中自誅褒妲。周漢獲再興，宣光果明哲。桓桓陳將軍，仗鉞奮忠烈。微爾人盡非，於今國猶活。淒涼大同殿，寂寞白獸闥。都人望翠華，佳氣向金闕。園陵固有神，掃灑數不缺。煌煌太宗業，樹立甚宏達以上追頌勘亂之功，而極抒望治之懷。

　　得舍弟消息

　　風吹紫荊樹，色與春庭暮。花落辭故枝，風回返無處。骨肉恩書重，漂泊難相遇。猶有淚成河，經天複東注。

　　玉華宮

　　溪回松風長回：一作迥，蒼鼠竄古瓦。不知何王殿，遺構絕壁下。陰房鬼火青，壞道哀湍瀉。萬籟真笙竽笙竽：一作竽瑟，秋色正瀟灑色：一作氣，一作光。正：一作極。美人為黃土，況乃粉黛假。當時侍金輿，故物獨石馬。憂來藉草坐，浩歌淚盈把。冉冉征途間，誰是長年者？

　　九成宮

　　蒼山入百里，崖斷如杵臼。曾宮憑風回回：一作迥，岌土囊口。立神扶棟樑梁：一作宇，鑿翠開戶牖。其陽產靈芝，其陰宿牛鬥。紛披長松倒披：一作抉。倒：一作側，揭怪石走。哀猿啼一聲，客淚迸林藪。荒哉隋家帝，制此今頹朽。向使國不亡，焉為巨唐有？雖無新增修，尚置官居守。巡非瑤水遠，跡是雕牆後。我行屬時危行：一作來，仰望嗟歎久。天王守太白守：晉、晁並作狩；趙雲守，音狩，駐馬更搔首搔：一作回。

　　羌村三首

　　崢嶸赤雲西，日腳下平地。柴門鳥雀噪，歸客千里至歸客：一雲客子。妻孥怪我在，驚定還拭淚。世亂遭飄蕩，生還偶然遂。鄰人滿牆頭，感歎亦歔欷。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

　　晚歲迫偷生，還家少歡聚。嬌兒不離膝，畏我複卻去。憶昔好追涼好：一作多，故繞池邊樹。蕭蕭北風勁，撫事煎百慮。賴知禾黍收禾黍：一作黍秫，一作黍，已覺糟床注。如今足斟酌，且用慰遲暮。

　　群雞正亂叫正：一作忽，客至雞鬥爭。驅雞上樹木，始聞扣柴荊。父老四五人，問我久遠行。手中各有攜，傾榼濁複清。苦辭酒味薄苦：一作莫，黍地無人耕。兵革既未息，兒童盡東征童：一作郎。請為父老歌，艱難愧深情深：一作餘。歌罷仰天歎，四座淚縱橫。

　　送李校書二十六韻

　　代北有豪鷹，生子毛盡赤。渥窪騏驥兒兒：一作種，尤異是龍脊龍：一作虎。李舟名父子，清峻流輩伯流：樊作時。人間好少年少：一作妙，不必須白皙。十五富文史，十八足賓客，十九授校書，二十聲輝赫輝：樊作烜。眾中每一見，使我潛動魄。自恐二男兒，辛勤養無益。乾元元年春元：一作二，萬姓始安宅。舟也衣彩衣，告我欲遠適。倚門固有望，斂衽就行役。南登吟白華，已見楚山碧。藹藹咸陽都，冠蓋日雲積日雲：一作已如。何時太夫人，堂上會親戚。汝翁草明光，天子正前席。歸期豈爛漫，別意終感激。顧我蓬屋姿，謬通金閨籍閨：一作門。小來習性懶，晚節慵轉劇節：一作歲。每愁悔吝作，如覺天地窄。羨君齒發新，行已能夕惕。臨歧意頗切，對酒不能吃。回身視綠野，慘淡如荒澤。老雁春忍饑春忍：陳作忍春。哀號待枯麥。時哉高飛燕，絢練新羽翮。長雲濕褒斜，漢水饒巨石。無令軒車遲，衰疾悲夙昔。

　　留花門

　　北門天驕子北門：一作北方，一作花門，飽肉氣勇決。高秋馬肥健，挾矢射漢月。自古以為患，詩人厭薄伐。修德使其來，羈縻固不絕。胡為傾國至，出入暗金闕。中原有驅除，隱忍用此物。公主歌黃鵠，君王指白日，連雲屯左輔，百里見積雪。長戟鳥休飛，哀笳曙幽咽曙：一作曉。田家最恐懼，麥倒桑枝折。沙苑臨清渭，泉香草豐潔。渡河不用船，千騎常撇烈撇烈：一雲滅沒，《正異》作撇捩。胡塵逾太行，雜種抵京室。花門既須留，原野轉蕭瑟。

　　義鶻

　　宋刻諸本皆曰義鶻行，惟吳若本無行字。

　　陰崖有蒼鷹蒼：一作二，養子黑柏顛。白蛇登其巢，吞噬恣朝餐噬：一作之。恣：一作資。雄飛遠求食，雌者鳴辛酸。力強不可制，黃口無半存。其父從西歸歸：一作來，翻身入長煙。斯須領健鶻，痛憤寄所宣痛憤：一雲憤懣，一雲冤憤。鬥上捩孤影，嗷哮來九天嗷哮：一作無聲。修鱗脫遠枝，巨顙拆老拳。高空得蹭蹬，短草辭蜿蜒短：一作茂。折尾能一掉掉：一作擺，飽腸皆已穿皆：一作今。已：一作以。皆已：一雲已皆。生雖滅眾雛，死亦垂千年。物情有報復，快意貴目前。茲實鷙鳥最，急難心炯然炯：一作皎。功成失所往往：一作在，用舍何其賢。近經潏水湄，此事樵夫傳。飄蕭覺素髮，凜欲沖儒冠欲：一作烈，一作若。人生許與分，只在顧盼間只在：一雲亦存。聊為義鶻行，用激壯士肝用：一作永。

　　畫鶻行

　　一作畫雕。

　　高堂見生鶻生：一作老，颯爽動秋骨。初驚無拘攣攣：一作卷，何得立突兀。乃知畫師妙，功刮造化窟功：一作巧。寫作神俊姿作：一作此，充君眼中物。烏鵲滿樛枝，軒然恐其出。側腦看青霄，寧為眾禽沒。長翮如刀劍，人寰可超越。乾坤空崢嶸，粉墨且蕭瑟。緬思雲沙際思：一作想，自有煙霧質。吾今意何傷，顧步獨紆鬱。

　　新安吏

　　收京後作。雖收兩京，賊猶充斥。

　　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借問新安吏，縣小更無丁。府帖昨夜下帖：一作符。夜：一作日，次選中男行。中男絕短小，何以守王城，肥男有母送，瘦男獨伶俜。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猶：一作聞。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我軍取相州取：一作至，日夕望其平。豈意賊難料，歸軍星散營。就糧近故壘，練卒依舊京。掘壕不到水，牧馬役亦輕。況乃王師順，撫養甚分明。送行勿泣血，僕射如父兄。

　　潼關吏

　　士卒何草草，築城潼關道。大城鐵不如，小城萬丈餘。借問潼關吏，修關還備胡修關：一作築城。要我下馬行，為我指山隅。連雲列戰格，飛鳥不能逾。胡來但自守，豈複憂西都。丈人視要處丈：一作大，窄狹容單車。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萬：吳本作千。哀哉桃林戰，百萬化為魚。請囑防關將，慎勿學哥舒勿：一作莫。

　　石壕吏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蘇潤公本作老婦出看門。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至：一作到，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存：一作在。且：一作是，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惟：《文粹》作所。有孫母未去陳浩然本作孫有母未去，出入無完裙入：一作更。二句一雲：孫母未便出，見吏無完裙。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新婚別

　　兔絲附蓬麻，引蔓故不長故：一作固，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結髮為妻子妻子：樊作子妻，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君行雖不遠雖：一作既，守邊赴河陽赴：一作戍。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父母養我時，日夜令我藏。生女有所歸，雞狗亦得將狗：一作犬。君今往死地陳浩然本：君今死生地。草堂本：君生往死地，沉痛迫中腸。誓欲隨君去去：一作往，形勢反蒼黃。勿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自嗟貧家女，久致羅襦裳。羅襦不復施，對君洗紅妝。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人事多錯迕事：一作生，與君永相望。

　　垂老別

　　四郊未寧靜，垂老不得安老：一作死。子孫陣亡盡，焉用身獨完？投杖出門去，同行為辛酸。幸有牙齒存存：一作好，所悲骨髓幹髓：一作肉。男兒既介胄，長揖別上官。老妻臥路啼，歲暮衣裳單。孰知是死別，且複傷其寒。此去必不歸，還聞勸加餐。土門壁甚堅，杏園度亦難。勢異鄴城下，縱死時猶寬猶：晉作獨。人生有離合，豈擇衰老端老：一作盛？憶昔少壯日，遲回竟長歎。萬國盡征戍征戍：一雲東征，烽火被岡巒。積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何鄉為樂土，安敢尚盤桓？棄絕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無家別

　　寂寞天寶後，園廬但蒿藜。我裡百餘家百：一作萬，世亂各東西。存者無消息，死者為塵泥為：一作委。賤子因陣敗，歸來尋舊蹊舊：一作故。久行見空巷巷：一作室，日瘦氣慘淒。但對狐與狸，豎毛怒我啼。四鄰何所有！一二老寡妻。宿鳥戀本枝，安辭且窮棲。方春獨荷鋤，日暮還灌畦。縣吏知我至，召令習鼓鞞。雖從本州役，內顧無所攜。近行止一身，遠去終轉迷。家鄉既蕩盡，遠近理亦齊。永痛長病母，五年委溝溪。生我不得力，終身兩酸嘶。人生無家別，何以為烝黎？

　　夏日歎

　　夏日出東北，陵天經中街陵天經：晉作經天陵。朱光徹厚地，郁蒸何由開？上蒼久無雷，無乃號令乖。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黃埃。飛鳥苦熱死，池魚涸其泥。萬人尚流冗，舉目唯蒿萊。至今大河北，化作虎與豺化：一作盡。浩蕩想幽薊，王師安在哉，對食不能餐，我心殊未諧。眇然貞觀初，難與數子偕。

　　夏夜歎

　　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腸我：一作中。安得萬里風，飄颻吹我裳。昊天出華月，茂林延疏光。仲夏苦夜短，開軒納微涼。虛明見纖毫，羽蟲亦飛揚。物情無巨細，自適固其常。念彼荷戈士，窮年守邊疆。何由一洗濯，執熱互相望。竟夕擊刁鬥，喧聲連萬方。青紫雖被體，不如早還鄉。北城悲笳發，鸛鶴號且翔。況複煩促倦，激烈思時康。

　　立秋後題

　　日月不相饒，節序昨夜隔。玄蟬無停號，秋燕已如客。平生獨往願，惆悵年半百。罷官亦由人，何事拘形役？

　　貽阮隱居

　　阮隱居：昉。

　　陳留風俗衰，人物世不數。塞上得阮生，迥繼先父祖。貧知靜者性，自益毛髮古自：晉作白。車馬入鄰家，蓬蒿翳環堵。清詩近道要，識子用心苦子：一作字。尋我草徑微，褰裳踏寒雨。更議居遠村，避喧甘猛虎。足明箕潁客，榮貴如糞土。

　　遣興三首

　　下馬古戰場，四顧但茫然。風悲浮雲去，黃葉墜我前墜：一作墮。朽骨穴螻蟻，又為蔓草纏。故老行歎息，今人尚開邊。漢虜互勝負勝負：樊作失約，封疆不常全。安得廉恥將恥：一作頗，三軍同晏眠。

　　高秋登塞山塞：一作寒，南望馬邑州。降虜東擊胡，壯健盡不留。穹廬莽牢落，上有行雲愁。老弱哭道路，願聞甲兵休。鄴中事反復事反復：一雲何蕭條，死人積如丘。諸將已茅土，載驅誰與謀？

　　豐年孰雲遲孰：一雲既，一雲亦，甘澤不在早。耕田秋雨足，禾黍已映道。春苗九月交，顏色同日老。勸汝衡門士，勿悲尚枯槁。時來展材力，先後無醜好。但訝鹿皮翁，忘機對芳草芳：一作荒。

　　○「時來」二句，謂天下多事，但展材力，早晚皆可致富貴也。「鹿皮」二句，公以自況，謂不思乘時自奮於功名，但忘機觀物耳。

　　昔遊

　　昔謁華蓋君，深求洞宮腳陳作綠袍昆玉腳。玉棺已上天，白日亦寂寞寂：一作冥。暮升艮岑頂岑：晉作峰，巾幾猶未卻。弟子四五人，入來淚俱落。余時遊名山，發軔在遠壑。良覿違夙願，含淒向寥廓淒：晉作悽。林昏罷幽磬，竟夜伏石閣。王喬下天壇，微月映皓鶴。晨溪向虛駛，歸徑行已昨。豈辭青鞋胝，悵望金匕藥悵望：一雲惆悵。東蒙赴舊隱，尚憶同志樂。休事董先生休：一作伏，於今獨蕭索。胡為客關塞，道意久衰薄。妻子亦何人，丹砂負前諾。雖悲鬒發變鬒發變：一雲鬚髮變，未憂筋力弱。扶藜望清秋扶：一作杖，有興入廬霍。

　　幽人

　　孤雲亦群遊，神物有所歸。麟鳳在赤霄麟：一作靈，何當一來儀當：一作常。往與惠荀輩荀：一作詢，中年滄州期。天高無消息，棄我忽若遺。內懼非道流，幽人見瑕疵。洪濤隱語笑，鼓蓬萊池。崔嵬扶桑日，照曜珊瑚枝。風帆倚翠蓋蓋：一作，暮把東皇衣。咽嗽元和津，所思煙霞微霞：一作霧。知名未足稱，局促商山芝。五湖複浩蕩，歲暮有餘悲此遊仙詩之類。「洪濤」以下八句，自思一旦飄然長往，造此境界，以自適其適。「知名」二句，謂不欲學四皓留名於世也。「五湖」二句，自歎束縛塵中，不能出世也。

　　佳人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空：一作山。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關中昔喪敗敗：一作亂，兄弟遭殺戮。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已如玉已：一作美。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摘花不插發發：一作髻，晉作鬢，采柏動盈掬掬：一作握。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此詩不可解。當有一賢者，曾居高位，後遭屏棄，公敬慕而傷悼之，故作詩以歎美之耳。「關中喪敗」四句，當是實賦其事。前後皆以美人喻賢者，迷離其辭，使人驟難尋求，與阮公《詠懷》詩相近。「在山」句，謂賢人之隱居未仕者。出山句，謂賢人已仕而因事為時所棄，則愛憐之者少矣。如李陵、房琯，雖為史遷與杜公所重，而終不為時論所許，亦出山泉濁之類也。

　　赤穀西崦人家

　　躋險不見喧喧：荊作宣，一作安，出郊已清目。溪回日氣暖，徑轉山田熟。鳥雀依茅茨，藩籬帶松菊。如行武陵暮，欲問桃花宿花：一作源。

　　西枝村尋置草堂地夜宿贊公土室二首

　　出郭眄細岑，披榛得微路。溪行一流水，曲折方屢渡。贊公湯休徒，好靜心跡素。昨枉霞上作，盛論岩中趣。怡然共攜手，恣意同遠步。捫蘿澀先登，陟眩反顧。要求陽岡暖，苦陟陰嶺沍陟：晉作步。惆悵老大藤，沉吟屈蟠樹。卜居意未展，杖策回且暮。層巔餘落日巔：一作天，草蔓已多露。

　　天寒鳥已歸，月出人更靜人：晉作山。更：一作已。土室延白光，松門耿疏影。躋攀倦日短，語樂寄夜永。明然林中薪，暗汲石底井底：一作泉。大師京國舊，德業天機秉。從來支許遊，興趣江湖迥。數奇謫關塞，道廣存箕潁。何知戎馬間，複接塵事屏？幽尋豈一路，遠色有諸嶺。晨光稍朦朧，更越西南頂。

　　寄贊上人

　　一昨陪錫杖，卜鄰南山幽。年侵腰腳衰，未便陰崖秋。重岡北面起，竟日陽光留。茅屋買兼土買：一作置，斯焉心所求。近聞西枝西，有穀杉黍稠。亭午頗和暖，石田又足收石：一作沙。當期塞雨幹塞：一作寒，宿昔齒疾瘳。徘徊虎穴上，面勢龍泓頭。柴荊具茶茗，徑路通林丘徑：一作遙。與子成二老，來往亦風流。

　　太平寺泉眼

　　招提憑高岡，疏散連草莽。出泉枯柳根，汲引歲月古。石間見海眼間：一作門，天畔縈水府。廣深丈尺間，宴息敢輕侮。青白二小蛇，幽姿可時睹。如絲氣或上，爛漫為雲雨。山頭到山下，鑿井不盡土。取供十方僧，香美勝牛乳。北風起寒文，弱藻舒翠縷舒：一作勝。明涵客衣淨，細蕩林影趣。何當宅下流，餘潤通藥圃。三春濕黃精，一食生毛羽。

　　夢李白二首

　　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逐：一作遠。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恐非平生魂，路遠不可測遠：一作迷。魂來楓葉青葉：一作林，魂返關塞黑魂：一作夢。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以：一作似？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照：樊作見。水深波浪闊，無使蛟龍得。

　　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至。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告歸常局促，苦道來不易。江湖多風波多風波：一雲秋多風，舟楫恐失墜。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志若：一作苦。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孰雲網恢恢，將老身反累身：一作才。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有懷台州鄭十八司戶

　　鄭十八司戶：虔。

　　天臺隔三江三江：一雲江海，風浪無晨暮。鄭公縱得歸，老病不識路。昔如水上鷗水：一作江，晉作天，今如置中兔如：樊作為。性命由他人，悲辛但狂顧。山鬼獨一腳，蝮蛇長如樹。呼號傍孤城，歲月誰與度？從來禦魑魅，多為才名誤為：一作被。夫子嵇阮流，更被時俗惡被：晉作遭。海隅微小吏，眼暗發垂素。黃帽映青袍黃帽映：一雲鳩杖近，非供折腰具。平生一杯酒，見我故人遇。相望無所成，乾坤莽回互。

　　遣興五首

　　蟄龍三冬臥，老鶴萬里心。昔時賢俊人，未遇猶視今。嵇康不得死不得死：一雲且不死，孔明有知音。又如壟底松，用舍在所尋。大哉霜雪幹，歲久為枯林。

　　昔者龐德公昔者：一作在昔，未曾入州府。襄陽耆舊間，處士節獨苦獨：一作猶。豈無濟時策策：一作術，終竟畏羅罟一作終歲畏罪罟。林茂鳥有歸，水深魚知聚。舉家依鹿門依：一作隱，劉表焉得取？

　　我今日夜憂，諸弟各異方。不知死與生，何況道路長。避寇一分散，饑寒永相望。豈無柴門歸歸：一作歸，欲出畏虎狼。仰看雲中雁，禽鳥亦有行。

　　蓬生非無根，漂蕩隨高風。天寒落萬里，不復歸本叢。客子念故宅，三年門巷空。悵望但烽火，戎車滿關東。生涯能幾何？常在羈旅中。

　　昔在洛陽時，親友相追攀。送客東郊道，遨遊宿南山。煙塵阻長河，樹羽成皋間。回首載酒地，豈無一日還，丈夫貴壯健，慘戚非朱顏。

　　遣興五首

　　朔風飄胡雁，慘淡帶沙礫。長林何蕭蕭，秋草萋更碧。北裡富薰天，高樓夜吹笛。焉知南鄰客，九月猶綌？

　　長陵銳頭兒，出獵待明發。騂弓金爪鏑騂：一作解，白馬蹴微雪。未知所馳逐，但見暮光滅。歸來懸兩狼，門戶有旌節。

　　漆有用而割，膏以明自煎。蘭摧白露下，桂折秋風前。府中羅舊尹，沙道尚依然。赫赫蕭京兆，今為時所憐。

　　猛虎憑其威，往往遭急縛。雷吼徒咆哮，枝撐已在腳。忽看皮寢處，無複睛閃爍。人有甚於斯，足以勸元惡勸：一作戒。

　　朝逢富家葬，前後皆輝光皆：一作見。共指親戚大，緦麻百夫行。送者各有死，不須羨其強。君看束練去練：一作縛，亦得歸山岡。

　　遣興五首

　　天用莫如龍，有時系扶桑。頓轡海徒湧，神人身更長。性命苟不存，英雄徒自強。吞聲勿複道，真宰意茫茫。

　　地用莫如馬，無良複誰記。此日千里鳴，追風可君意。君看渥窪種，態與駑駘異。不雜蹄齧間雜：一作在，逍遙有能事。

　　陶潛避俗翁，未必能達道。觀其著詩集，頗亦憾枯槁。達生豈是足，默識蓋不早。有子賢與愚，何其掛懷抱？

　　賀公雅吳語，在位常清狂。上疏乞骸骨，黃冠歸故鄉。爽氣不可致，斯人今則亡。山陰一茅宇，江海日淒涼江：一作淮。

　　吾憐孟浩然，裋褐即長夜。賦詩何必多，往往淩鮑謝。清江空舊魚空舊魚：一作舊魚美，一作舊美魚，春雨餘甘蔗。每望東南雲，令人幾悲吒。

　　前出塞九首

　　國藩按：錢箋謂《前出塞》為征秦隴之兵赴交河而作，刺主上窮兵開邊。其說近是。謂《後出塞》為征東都之兵赴薊門而作，譏祿山逆節已萌，而人主不悟。其說尚有未當。兩詩皆公在秦州追憶前事而作。《前出塞》追咎天寶間徵兵開邊，《後出塞》追咎至德間徵兵赴薊以討安史。觀「坐見幽州騎」二句，則所憶者乃安史已破兩京以後之事，非憶未亂以前之事也。

　　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公家有程期，亡命嬰禍羅。君已富土境，開邊一何多。棄絕父母恩，吞聲行負戈。

　　出門日已遠，不受徒旅欺。骨肉恩豈斷，男兒死無時。走馬脫轡頭，手中挑青絲。捷下萬仞岡仞：一作丈，俯身試搴旗。

　　磨刀嗚咽水，水赤刃傷手。欲輕腸斷聲，心緒亂已久。丈夫誓許國，憤惋複何有。功名圖麒麟，戰骨當速朽。

　　送徒既有長，遠戍亦有身。生死向前去，不勞吏怒瞋。路逢相識人，附書與六親。哀哉兩決絕，不復同苦辛同：一作問。

　　迢迢萬餘裡，領我赴三軍。軍中異苦樂，主將甯盡聞？隔河見胡騎，倏忽數百群。我始為奴僕，幾時樹功勳！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列：一作立。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

　　驅馬天雨雪，軍行入高山。逕危抱寒石，指落曾冰間。已去漢月遠，何時築城還？浮雲暮南征，可望不可攀。

　　單于寇我壘，百里風塵昏。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虜其名王歸，系頸授轅門。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

　　從軍十年餘，能無分寸功？眾人貴苟得，欲語羞雷同。中原有鬥爭，況在狄與戎。丈夫四方志，安可辭固窮固：一作困。

　　後出塞五首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召募赴薊門，軍動不可留。千金買馬鞭鞭：一作鞍，百金裝刀頭。閭裡送我行，親戚擁道周。斑白居上列，酒酣進庶羞。少年別有贈，含笑看吳鉤。

　　朝進東門營門營：一作營門，暮上河陽橋。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

　　古人重守邊，今人重高勳人：一作日。豈知英雄主，出師亙長雲。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軍。遂使貔虎士，奮身勇所聞。拔劍擊大荒，日收胡馬群。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

　　獻凱日繼踵，兩蕃靜無虞。漁陽豪俠地，擊鼓吹笙竽。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越羅與楚練，照耀輿台軀。主將位益崇，氣驕淩上都。邊人不敢議，議者死路衢。

　　我本良家子，出師亦多門。將驕益愁思，身貴不足論。躍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坐見幽州騎，長驅河洛昏。中夜間道歸，故里但空村。惡名幸脫免，窮老無兒孫。

　　別贊上人

　　百川日東流，客去亦不息。我生苦漂蕩苦：一作若，何時有終極？贊公釋門老，放逐來上國。還為世塵嬰，頗帶憔悴色。楊枝晨在手，豆子雨已熟。是身如浮雲，安可限南北？異縣逢舊友友：一作交，初欣寫胸臆。天長關塞寒寒：一作遠，歲暮饑凍逼凍：一作寒。野風吹征衣，欲別向曛黑曛：一作昏。馬嘶思故櫪嘶：一作鳴，歸鳥盡斂翼。古來聚散地，宿昔長荊棘。相看俱衰年，出處各努力。

　　萬丈潭

　　同穀縣作。按此下皆由秦州赴同穀，旋赴劍南及居蜀以後之詩。

　　青溪合冥漠合：趙鴻刻作含，神物有顯晦。龍依積水蟠，窟壓萬丈內。跼步淩垠堮，側身下煙靄。前臨洪濤寬，卻立蒼石大。山危一徑盡，崖絕兩壁對。削成根虛無，倒影垂澹：趙作濧。黑如灣澴底如：陳作為，黃作知，清見光炯碎。孤雲倒來深雲：《方輿》作峰，飛鳥不在外。高羅成帷幄帷：一作帳，寒木累旌旆。遠川曲通流，嵌竇潛泄瀨。造幽無人境，發興自我輩。告歸遺恨多，將老斯遊最。閉藏修鱗蟄，出入巨石礙石：趙作爪。何事暑天過事：趙作當。暑：一作炎，怪意風雨會雨：一作雲。

　　兩當縣吳十侍禦江上宅

　　寒城朝煙澹，山谷落葉赤。陰風千里來，吹汝江上宅。鶤雞號枉渚，日色傍阡陌。借問持斧翁，幾年長沙客？哀哀失木狖，矯矯避弓翮。亦知故鄉樂，未敢思宿昔。昔在鳳翔都，共通金閨籍閨：一作門。天子猶蒙塵，東郊暗長戟。兵家忌間諜，此輩常接跡。台中領舉劾，君必慎剖析。不忍殺無辜，所以分白黑。上官權許與，失意見遷斥吳君因論賊諜宜分別真偽，酌予原宥，而見黜。敘事雅潔，極不易學。仲尼甘旅人，向子識損益。朝廷非不知，閉口休歎息樊本，「仲尼」一聯在「朝廷」一聯下。余時忝諍臣，丹陛實咫尺。相看受狼狽，至死難塞責。行邁心多違，出門無與適。於公負明義，惆悵頭更白。

　　發秦州

　　乾元二年自秦州赴同谷縣紀行十二首。

　　我衰更懶拙，生事不自謀。無食問樂土，無衣思南州。漢源十月交，天氣涼如秋。草木未黃落，況聞山水幽水：一作東。栗亭名更佳，下有良田疇。充腸多薯蕷，崖蜜亦易求。密竹複冬筍，清池可方舟。雖傷旅寓遠傷：一作雲，庶遂平生遊。此邦俯要衝，實恐人事稠。應接非本性，登臨未銷憂。溪谷無異石，塞田始微收。豈複慰老夫夫：一作大，惘然難久留惘：一作炯。日色隱孤戍，烏啼滿城頭。中宵驅車去，飲馬寒塘流。磊落星月高，蒼茫雲霧浮。大哉乾坤內，吾道長悠悠。

　　赤穀

　　天寒霜雪繁，遊子有所之。豈但歲月暮，重來未有期。晨發赤穀亭，險艱方自茲。亂石無改轍，我車已載脂。山深苦多風，落日童稚饑。悄然村墟迥，煙火何由追。貧病轉零落零落：一雲飄零，故鄉不可思。常恐死道路，永為高人嗤。

　　鐵堂峽

　　山風吹遊子，縹渺乘險絕。硤形藏堂隍，壁色立積鐵積：荊作精。徑摩穹蒼蟠，石與厚地裂。修纖無垠竹垠：一作限，嵌空太始雪空：一作孔。威遲哀壑底，徒旅慘不悅一作：徒懷松柏悅。水寒長冰橫，我馬骨正折。生涯抵弧矢，盜賊殊未滅。飄蓬逾三年，回首肝肺熱。

　　鹽井

　　鹵中草木白，青者官鹽煙。官作既有程，煮鹽煙在川。汲井歲榾榾榾榾：草堂本雲當作搰搰，出車日連連。自公鬥三百，轉致斛六千。君子慎止足，小人苦喧闐。我何良歎嗟，物理固自然固自然：一雲亦固然。

　　寒硤

　　行邁日悄悄，山谷勢多端。雲門轉絕岸，積阻霾天寒。寒硤不可度，我實衣裳單實：一作貪。況當仲冬交，溯沿增波瀾。野人尋煙語，行子傍水餐。此生免荷殳，未敢辭路難。

　　法鏡寺

　　身危適他州，勉強終勞苦。神傷山行深，愁破崖寺古。嬋娟碧鮮淨，蕭摵寒籜聚。回回山根水回回：一作洄洄。山：一作石，冉冉松上雨。泄雲蒙清晨，初日翳複吐。朱甍半光炯，戶牖粲可數。拄策忘前期拄：一作枉，出蘿已亭午。冥冥子規叫，微徑不復取複：一作敢。

　　青陽峽

　　塞外苦厭山，南行道彌惡行道：一雲登道。岡巒相經亙，雲水氣參錯。林迥峽角來，天窄壁面削窄：一作穿。磎西五裡石，奮怒向我落。仰看日車側，俯恐坤軸弱。魑魅嘯有風有：一作狂，霜霰浩漠漠。昨憶逾隴阪昨憶：一作憶昨，高秋視吳嶽。東笑蓮華卑，北知崆峒薄。超然侔壯觀，已謂殷寥廓殷：一作隱。突兀猶趁人，及茲歎冥寞。

　　○末八句謂登隴阪時，氣象寥廓，眼界已為之一曠矣；不意茲山又突兀趁人，信造物之冥寞難測也。

　　龍門鎮

　　細泉及輕冰，沮洳棧道濕。不辭辛苦行，迫此短景急迫：一作迨。石門雪雲隘雪雲：一作雲雷。隘：一作溢，古鎮峰巒集。旌竿暮慘淡，風水白刃澀。胡馬屯成皋，防虞此何及？嗟爾遠戍人，山寒夜中泣。

　　石龕

　　熊羆咆我東，虎豹號我西。我後鬼長嘯，我前狨又啼。天寒昏無日，山遠道路迷。驅車石龕下，仲冬見虹霓。伐竹者誰子竹：一作木？悲歌上雲梯上：一作抱。為官采美箭，五歲供梁齊。若雲直簳盡簳：一作笴，無以充提攜充：一作應。奈何漁陽騎，颯颯驚烝黎。

　　積草嶺

　　連峰積長陰，白日遞隱見。颼颼林響交，慘慘石狀變。山分積草嶺分：一作外，路異明水縣。旅泊吾道窮窮：一作東，衰年歲時倦。卜居尚百里，休駕投諸彥。邑有佳主人，情如已會面。來書語絕妙，遠客驚深眷。食蕨不願余，茅茨眼中見。

　　泥功山

　　朝行青泥上，暮在青泥中。泥濘非一時濘：一作阱，版築勞人功。不畏道途永途：一作路。乃將汩沒同乃將：一雲反將，一雲及此。白馬為鐵驪，小兒成老翁。哀猿透卻墜猿：一作猱，死鹿力所窮。寄語北來人，後來莫匆匆。

　　鳳凰台

　　山峻，不至高頂。

　　亭亭鳳凰台，北對西康州。西伯今寂寞，鳳聲亦悠悠。山峻路絕蹤，石林氣高浮。安得萬丈梯，為君上上頭。恐有無母雛，饑寒日啾啾啾啾：一雲啁啾。我能剖心出心出：《方輿勝覽》作心血，飲啄慰孤愁。心以當竹實，炯然無外求無：《方輿》作忘。血以當醴泉，豈徒比清流。所重王者瑞，敢辭微命休。坐看彩翮長長：一作舉，舉意八極周舉：一作縱。白天銜瑞圖瑞圖：一作圖讖，飛下十二樓。圖以奉至尊奉：一作獻，鳳以垂鴻猷。再光中興業，一洗蒼生憂。深衷正為此正：《方輿》作止，群盜何淹留。

　　發同穀縣

　　乾元二年十二月一日自隴右赴劍南紀行。

　　賢有不黔突，聖有不暖席。況我饑愚人人：一作夫，焉能尚安宅？始來茲山中，休駕喜地僻喜：一作嘉。奈何迫物累，一歲四行役夏發華州，冬離秦州，十二月發同穀。忡忡去絕境，杳杳更遠適。停驂龍潭雲，回首白崖石白：一作虎。臨歧別數子，握手淚再滴。交情無舊深一作雖無舊深知，一作雖舊情深知，窮老多慘戚。平生懶拙意，偶值棲遁跡。去住與願違，仰慚林間翮。

　　木皮嶺

　　首路栗亭西，尚想鳳凰村。季冬攜童稚童：一作幼，辛苦赴蜀門。南登木皮嶺，艱險不易論。汗流被我體，祈寒為之暄。遠岫爭輔佐，千岩自崩奔。始知五嶽外，別有他山尊別：一作更。有：一作見。仰幹塞大明幹：一作看，俯入裂厚坤。再聞虎豹鬥，屢跼風水昏。高有廢閣道，摧折如短轅短：一作斷。下有冬青林，石上走長根。西崖特秀髮，煥若靈芝繁。潤聚金碧氣，清無沙土痕。憶觀昆侖圖圖：一作墟，目擊玄圃存。對此欲何適，默傷垂老魂。

　　白沙渡

　　畏途隨長江，渡口欲絕岸。差池上舟楫，杳窕入雲漢。天寒荒野外，日暮中流半。我馬向北嘶，山猿飲相喚。水清石礧礧，沙白灘漫漫。迥然洗愁辛迥：一作翛，多病一疏散。高壁抵嶔崟崟：一作岑，洪濤越淩亂。臨風獨回首，攬轡複三歎。

　　水會渡

　　一雲水回渡。

　　山行有常程，中夜尚未安。微月沒已久，崖傾路何難。大江動我前動：一作當，洶若溟渤寬。篙師暗理楫，歌笑輕波瀾。霜濃木石滑，風急手足寒急：一作烈，一作冽。入舟已千憂，陟仍萬盤。回眺積水外水：一作石，始知眾星乾。遠遊令人瘦，衰疾慚加餐。

　　飛仙閣

　　土門山行窄土：一作出，微徑緣秋毫一雲徑微上秋毫。棧雲闌幹峻，梯石結構牢。萬壑欹疏林林：一作竹，積陰帶奔濤。寒日外淡泊，長風中怒號。歇鞍在地底，始覺所曆高。往來雜坐臥，人馬同疲勞。浮生有定分，饑飽豈可逃？歎息謂妻子，我何隨汝曹汝：一作爾。

　　五盤

　　五盤雖雲險，山色佳有餘。仰淩棧道細道：一作閣，俯映江木疏。地僻無網罟，水清反多魚。好鳥不妄飛，野人半巢居。喜見淳樸俗，坦然心神舒。東郊尚格鬥，巨猾何時除？故鄉有弟妹，流落隨丘墟。成都萬事好好：一作在，豈若歸吾廬。

　　龍門閣

　　清江下龍門，絕壁無尺土。長風駕高浪高：一作白，浩浩自太古。危途中縈盤中縈盤：一作縈盤道，仰望垂線縷。滑石欹誰鑿，浮梁嫋相拄。目眩隕雜花，頭風吹過雨吹過雨：一雲過飛雨。百年不敢料，一墜那得取。飽聞經瞿塘聞：一作知，足見度大庾。終身歷艱險，恐懼從此數。

　　石櫃閣

　　季冬日已長季冬：一作冬季，山晚半天赤。蜀道多早花，江間饒奇石。石櫃曾波上，臨墟蕩高壁。清輝回群鷗，暝色帶遠客。羈棲負幽意，感歎向絕跡。信甘孱懦嬰，不獨凍餒迫。優遊謝康樂，放浪陶彭澤。吾衰未自安安：一作由，謝爾性所適所：一作有。

　　桔柏渡

　　清冥寒江渡，駕竹為長橋。竿濕煙漠漠竿濕煙：一雲竹竿濕，江永風蕭蕭永：一作水。連笮動嫋娜，征衣颯飄颻。急流鴇鷁散，絕岸黿鼉驕。西轅自茲異，東逝不可要。高通荊門路，闊會滄海潮。孤光隱顧眄，遊子悵寂寥。無以洗心胸，前登但山椒。

　　劍門

　　惟天有設險，劍門天下壯門：一作閣。連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兩崖崇墉倚，刻畫城郭狀。一夫怒臨關關：一作門，百萬未可傍傍：一作仰。珠玉走中原珠玉：陳作玉帛，岷峨氣悽愴。三皇五帝前，雞犬各相放相：一作自。後王尚柔遠，職貢道已喪。至今英雄人，高視見霸王。併吞與割據，極力不相讓。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恐此複偶然，臨風默惆悵默：一作黯。

　　鹿頭山

　　鹿頭何亭亭，是日慰饑渴。連山西南斷，俯見千里豁。遊子出京華，劍門不可越。及茲險阻盡，始喜原野闊。殊方昔三分，霸氣曾間發。天下今一家，雲端失雙闕。悠然想揚馬，繼起名硉兀。有文令人傷文：一作才，何處埋爾骨？紆餘脂膏地，慘澹豪俠窟。伏鉞非老臣，宣風豈專達？冀公柱石姿，論道邦國活。斯人亦何幸，公鎮逾歲月僕射裴冀公冕。

　　○國藩按，登鹿頭山，則成都沃野千里，如在目前，故雲「始喜原野闊」、「俯見千里豁」。

　　成都府

　　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但逢新人民，未蔔見故鄉。大江東流去東流去：一作從東來，遊子去日長去日：一作日月。曾城填華屋，季冬樹木蒼。喧然名都會，吹簫間笙簧間：一作奏。信美無與適，側身望川梁。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自古有羈旅，我何苦哀傷？

　　贈蜀僧閭丘師兄

　　太常博士均之孫。

　　大師銅梁秀，籍籍名家孫。嗚呼先博士，炳靈精氣奔。惟昔武皇后惟：一雲往，臨軒禦乾坤。多士盡儒冠，墨客藹雲屯。當時上紫殿，不獨卿相尊。世傳閭丘筆，峻極逾昆侖逾：樊作侔。鳳藏丹霄暮暮：一作穴，龍去白水渾去：一作出。青熒雪嶺東，碑碣舊制存。斯文散都邑，高價越璵璠。晚看作者意，妙絕與誰論？吾祖詩冠古，同年蒙主恩。豫章夾日月，歲久空深根。小子思疏闊，豈能達詞門？窮愁一揮淚愁：一作秋，相遇即諸昆。我住錦官城，兄居祗樹園。地近慰旅愁，往來當丘樊，天涯歇滯雨，粳稻臥不翻。漂然薄遊倦，始與道侶敦始：晉作如。侶：一作旅。景晏步修廊，而無車馬喧。夜闌接軟語一作夜言詞常軟，落月如金盆。漠漠世界黑黑：一作空，驅驅爭奪繁。惟有摩尼珠，可照濁水源。

　　○「嗚呼先博士」以下十六句，均詠閭丘均。「晚看作者」二句，指僧也。「不獨卿相尊」者，謂主上亦重之也。

　　泛溪

　　落景下高堂，進舟泛回溪。誰謂築居小，未盡喬木西。遠郊信荒僻，秋色有餘淒。練練峰上雪，纖纖雲表霓。童戲左右岸一雲兒童戲左右，罟弋畢提攜。翻倒荷芰亂，指揮徑路迷。得魚已割鱗，采藕不洗泥。人情逐鮮美，物賤事已暌已：一雲跡。吾村靄暝姿，異舍雞亦柄。蕭條欲何適？出處庶可齊。衣上見新月，霜中登故畦。濁醪初自熟，東城多鼓鼙。

　　病柏

　　有柏生崇岡，童童狀車蓋車：一作青。偃蹙龍虎姿，主當風雲會。神明依正直，故老多再拜。豈知千年根，中路顏色壞。出非不得地，蟠據亦高大，歲寒忽無憑憑：一作用，日夜柯葉改改：一雲碎。丹鳳領九雛，哀鳴翔其外。鴟鶚志意滿，養子穿穴內穴：一雲窟。客從何鄉來，佇立久籲怪。靜求元精理元精：一雲無根，浩蕩難倚賴。

　　病橘

　　群橘少生意群：一作伊，雖多亦奚為？惜哉結實小小：一作少，酸澀如棠梨。剖之盡蠹蟲剖：一作割，采掇爽其宜其：一作所。紛然不適口，豈只存其皮？蕭蕭半死葉，未忍別故枝未忍：一作匆匆。玄冬霜雪積，況乃回風吹。嘗聞蓬萊殿，羅列瀟湘姿。此物歲不稔，玉食失光輝失：一作少。寇盜尚憑陵，當君減膳時。汝病是天意，吾諗罪有司諗：一作愁。憶昔南海使南：一作聞，奔騰獻荔支。百馬死山谷，到今耆舊悲。

　　枯棕

　　蜀門多棕櫚棕：一作栟，高者十八九。其皮割剝甚，雖眾亦易朽。徒布如雲葉布：一作有，青黃歲寒後。交橫集斧斤，凋喪先蒲柳。傷時苦軍乏，一物官盡取。嗟爾江漢人，生成複何有？有同枯棕木，使我沉歎久。死者即已休，生者何自守何：一作能。啾啾黃雀，側見寒蓬走。念爾形影幹形影枯：一作枯形影，摧殘沒藜莠。

　　枯楠

　　楩楠枯崢嶸，鄉党皆莫記。不知幾百歲，慘慘無生意。上枝摩皇天皇：一作蒼，下根蟠厚地。巨圍雷霆坼，萬孔蟲蟻萃。凍雨落流膠，沖風奪佳氣。白鵠遂不來，天雞為愁思。猶含棟樑具，無複霄漢志霄漢：一作雲霄。良工古昔少，識者出涕淚。種榆水中央，長成何容易。截承金露盤，嫋嫋不自畏。

　　大雨

　　西蜀冬不雪，春農尚嗷嗷。上天回哀眷，朱夏雲郁陶朱：一作清。執熱乃沸鼎，纖成縕袍。風雷颯萬里，霈澤施蓬蒿。敢辭茅葦漏，已喜黍豆高。三日無行人，二江聲怒號二：一作大。流惡邑裡清，矧茲遠江皋。荒庭步鸛鶴，隱幾望波濤。沉痾聚藥餌，頓忘所進勞。則知潤物功，可以貸不毛。陰色靜壟畝，勸耕自官曹。四鄰耒耜出耒耜出：一作出耒耜，何必吾家操。

　　溪漲

　　當時浣花橋，溪水才尺餘。白石明可把石：一作日，水中有行車。秋夏忽泛溢，豈惟入吾廬惟：一作伊。蛟龍亦狼狽，況是鱉與魚。茲晨已半落，歸路跬步疏。馬嘶未敢動，前有深填淤。青青屋東麻，散亂床上書。不意遠山雨意：一作知，夜來複何如？我遊都市間，晚憩必村墟。乃知久行客，終日思其居。

　　戲贈友二首

　　元年建巳月，郎有焦校書。自誇足膂力，能騎生馬駒。一朝被馬踏，唇裂板齒無。壯心不肯已，欲得東擒胡。

　　元年建巳月，官有王司直。馬驚折左臂，骨折面如墨。駑駘漫深泥漫：一作慢。深：陳浩然本作染，何不避雨色？勸君休歎憾，未必不為福。

　　遭田父泥飲美嚴中丞

　　步屟隨春風，村村自花柳。田翁逼社日，邀我嘗春酒。酒酣誇新尹，畜眼未見有。回頭指大男，渠是弓弩手。名在飛騎籍，長番歲時久。前日放營農，辛苦救衰朽。差科死則已，誓不舉家走。今年大作社，拾遺能住否？叫婦開大瓶，盆中為吾取。感此氣揚揚，須知風化首。語多雖雜亂，說尹終在口。朝來偶然出，自卯將及酉。久客惜人情，如何拒鄰叟？高聲索果栗，欲起時被肘。指揮過無禮，未覺村野醜。月出遮我留，仍瞋問升鬥。

　　喜雨

　　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農事都已休已：樊作未，兵戈況騷屑。巴人困軍須，慟哭厚土熱。滄江夜來雨，真宰罪一雪。谷根小蘇息小：一作少，沴氣終不滅。何由見甯歲，解我憂思結。崢嶸群山雲群：一作東，交會未斷絕。安得鞭雷公，滂沱洗吳越時聞浙右多盜賊。

　　述古三首

　　赤驥頓長纓，非無萬里姿。悲鳴淚至地，為問馭者誰？鳳凰從東來東：一作天，何意複高飛？竹花不結實，念子忍朝饑。古時君臣合，可以物理推。賢人識定分，進退固其宜退：一作用。固：一作因。

　　市人日中集，於利競錐刀。置膏烈火上，哀哀自煎熬。農人望歲稔，相率除蓬蒿。所務谷為本穀：一作農，邪贏無乃勞。舜舉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時任商鞅，法令如牛毛。

　　漢光得天下，祚永固有開。豈惟高祖聖，功自蕭曹來。經綸中興業，何代無長才？吾慕寇鄧勳，濟時信良哉。耿賈亦宗臣，羽翼共徘徊。休運終四百，圖畫在雲台。

　　冬到金華山觀因得故拾遺陳公學堂遺跡

　　涪右眾山內，金華紫崔嵬。上有蔚藍天，垂光抱瓊台。系舟接絕壁，策杖窮縈回。四顧俯層巔，淡然川穀開。雪嶺日色死色：一作光，霜鴻有餘哀。焚香玉女跪，霧裡仙人來。陳公讀書堂，石柱仄青苔。悲風為我起，激烈傷雄才。

　　陳拾遺故宅

　　拾遺平昔居，大屋尚修椽屋：一作宅。悠揚荒山日悠揚：一作悠悠，慘淡慘淡：一作崔崪故園煙園：一作國。位下曷足傷，所貴者聖賢。有才繼騷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揚馬後，名與日月懸。同游英俊人，多秉輔佐權。彥昭超玉價超：一作趙，郭振起通泉振：晉作震。到今素壁滑，灑翰銀鉤連。盛事會一時，此堂豈千年？終古立忠義，感遇有遺編。

　　謁文公上方

　　野寺隱喬木，山僧高下居。石門日色異，絳氣橫扶疏。窈窕入風磴窈：晉作窗，長蘿紛卷舒。庭前猛虎臥，遂得文公廬。俯視萬家邑，煙塵對階除。吾師雨花外，不下十年餘。長者自布金，禪龕只晏如。大珠脫玷翳大：一作火，白月當空虛月：一作日。甫也南北人，蕪蔓少耘鋤。久遭詩酒汙，何事忝簪裾？王侯與螻蟻，同盡隨丘墟。願聞第一義，回向心地初。金篦刮眼膜，價重百車渠。無生有汲引，茲理儻吹噓。

　　奉贈射洪李四丈

　　李四丈：明甫。

　　丈人屋上烏，人好烏亦好。人生意氣豁，不在相逢早。南京亂初定，所向邑枯槁邑：一作色。遊子無根株，茅齋付秋草。東征下月峽，掛席窮海島。萬里須十金，妻孥未相保。蒼茫風塵際，蹭蹬騏老。志士懷感傷，心胸已傾倒。

　　早發射洪縣南途中作

　　將老憂貧窶，筋力豈能及？征途乃侵星乃：吳作後，一作複，得使諸病人。鄙人寡道氣，在困無獨立。俶裝逐徒旅，達曙淩險澀。寒日出霧遲，清江轉山急。僕夫行不進，駑馬若維縶。汀洲稍疏散，風景開怏悒怏：一雲悁。空慰所尚懷，終非曩遊集。衰顏偶一破，勝事難屢挹難屢：一雲皆空。茫然阮籍途，更灑楊朱泣。

　　通泉驛南去通泉縣十五裡山水作

　　溪行衣自濕，亭午氣始散。冬溫蚊蚋在在：一作集，人遠鳧鴨亂。登頓生曾陰，欹傾出高岸。驛樓衰柳側，縣郭輕煙畔。一川何綺麗，盡目窮壯觀目：一作日。山色遠寂寞，江光夕滋漫。傷時愧孔父傷：一作知，去國同王粲。我生若飄零，所曆有嗟歎。

　　過郭代公故宅

　　豪俊初未遇，其跡或脫略。代公尉通泉，放意何自若。及夫登袞冕，真氣森噴薄一本此下有「精鬼凜如在，所曆終蕭索」。真氣：國藩按，錢箋本、玉句草堂本皆作直氣。磊落見異人，豈伊常情度。定策神龍後，宮中翕清廓。俄頃辨尊親，指揮存顧托。群公有慚色有：一作見，王室無削弱。迥出名臣上，丹青照台閣。我行得遺跡跡：一作址，池館皆疏鑿。壯公臨事斷，顧步涕橫落草堂本「精魄凜如在」一聯在此下。高詠寶劍篇，神交付冥漠。

　　觀薛稷少保書畫壁

　　少保有古風，得之陝郊篇。惜哉功名忤，但見書畫傳。我遊梓州東，遺跡涪江邊。畫藏青蓮界，書入金榜懸。仰看垂露姿，不崩亦不騫。鬱鬱三大字，蛟龍岌相纏。又揮西方變，發地扶屋椽。慘淡壁飛動，到今色未填。此行疊壯觀，郭薛俱才賢。不知百載後，誰複來通泉。

　　通泉縣署屋壁後薛少保畫鶴

　　薛公十一鶴，皆寫青田真。畫色久欲盡，蒼然猶出塵。低昂各有意，磊落如長人。佳此志氣遠，豈惟粉墨新？萬里不以力，群遊森會神。威遲白鳳態，非是倉鶊鄰。高堂未傾覆，常得慰嘉賓常：一作幸？曝露牆壁外，終嗟風雨頻。赤霄有真骨，恥飲洿池津。冥冥任所往，脫略誰能馴？

　　陪章留後惠義寺餞嘉州崔都督赴州

　　中軍待上官，令肅事有恆。前驅入寶地，祖帳飄金繩。南陌既留歡陌：一作伯，茲山亦深登。清聞樹杪磬，遠謁雲端僧。回策匪新岸岸：樊作崖，所攀仍舊藤。耳激洞門飆，目存寒穀冰。出塵軌躅，畢景遺炎蒸。永願坐長夏，將衰棲大乘。羈旅惜宴會，艱難懷友朋。勞生共幾何，離憾兼相仍。

　　將適吳楚留別章使君留後兼幕府諸公得柳字

　　我來入蜀門我：一作甫，歲月亦已久。豈唯長兒童，自覺成老醜。常恐性坦率，失身為杯酒，近辭痛飲徒，折節萬夫後夫：一作人。昔如縱壑魚如：樊作若，今如喪家狗。既無游方戀，行止複何有？相逢半新故，取別隨薄厚。不意青草湖，扁舟落吾手。眷眷章梓州，開筵俯高柳。樓前出騎馬，帳下羅賓友。健兒簸紅旗，此樂或難朽或：一作幾。日車隱昆侖，鳥雀噪戶牖。波濤未足畏畏：一作慰，三峽徒雷吼，所憂盜賊多，重見衣冠走。中原消息斷，黃屋今安否？終作適荊蠻，安排用莊叟。隨雲拜東皇，掛席上南斗。有使即寄書，無使長回首。

　　○自首至「扁舟落吾手」，自敘居蜀已久，將赴吳楚。「眷眷」八句，敘飲餞。末十二句，敘別意。

　　山寺

　　得開字，章留後同遊。

　　野寺根石壁根：一作限，諸龕遍崔嵬。前佛不復辨，百身一莓苔。雖有古殿存雖：一作唯，世尊亦塵埃。如聞龍象泣，足令信者哀。使君騎紫馬，捧擁從西來。樹羽靜千里，臨江久徘徊。山僧衣藍縷，告訴棟樑摧。公為顧賓徒顧：一作領。徒：荊作從，咄嗟檀施開。吾知多羅樹，卻倚蓮華台。諸天必歡喜，鬼神無嫌猜。以茲撫士卒，孰曰非周才。窮子失淨處，高人憂禍胎。歲晏風破肉，荒林寒可回，思量入道苦入：一作人，自哂同嬰孩。

　　棕拂子

　　棕拂且薄陋，豈知身效能。不堪代白羽，有足除蒼蠅蒼：一作青。熒熒金錯刀，擢擢朱絲繩。非獨顏色好，亦用顧盼稱用：晉作由。吾老抱疾病，家貧臥炎蒸。咂膚倦撲滅，賴爾甘服膺。物微世競棄，義在誰肯征？三歲清秋至，未敢闕緘滕。

　　寄題江外草堂

　　梓州作，寄成都故居。

　　我生性放誕，難欲逃自然。嗜酒愛風竹風：一作修，卜居必林泉必：一作此。遭亂到蜀江，痾癇遣所便遣：晉作遺。誅茅初一畝，廣地方連延方：一作必。經營上元始，斷手寶應年。敢謀土木麗，自覺面勢堅堅：一作賢。台亭隨高下臺亭：一作亭台，敞豁當清川。雖有會心侶雖：樊作惟，數能同釣船。干戈未偃息，安得酣歌眠？蛟龍無定窟，黃鵠摩蒼天。古來達士志達士志：一作賢達士，甯受外物牽？顧惟魯鈍姿，豈識悔吝先。偶攜老妻去，慘淡淩風煙。事蹟無固必，幽貞愧雙全。尚念四小松，蔓草易拘纏易：一作已。霜骨不甚長，永為鄰里憐。

　　○自首至「數能同釣船」，謂至成都經營草堂，數年乃成。自「干戈未偃息」以下，謂因亂到梓州，遠離草堂，思憶之也。

　　送韋諷上閬州錄事參軍

　　國步猶艱難，兵革未衰息。萬方哀嗷嗷哀：一作尚，十載供軍食載：一作年。庶官務割剝，不暇憂反側。誅求何多門？賢者貴為德晉作賢俊愧為力。韋生富春秋，洞澈有清識。操持綱紀地，喜見朱絲直。當令豪奪吏當令：晉作因循，自此無顏色。必若救瘡痍，先應去蝥賊。揮淚臨大江，高天意淒惻。行行樹佳政，慰我深相憶。

　　閬州東樓筵奉送十一舅往青城縣得昏字

　　曾城有高樓樓：舊作會，制古丹雘存。迢迢百余尺，豁達開四門。雖有車馬客有：一作會，而無人世喧。游目俯大江，列筵慰別魂。是時秋冬交，節往顏色昏。天寒鳥獸休休：一作伏，霜露在草根。今我送舅氏，萬感集清樽。豈伊山川間，回首盜賊繁。高賢意不暇，王命久崩奔。臨風欲慟哭，聲出已複吞。

　　南池

　　崢嶸巴閬間，所向盡山谷。安知有蒼池？萬頃浸坤軸。呀然閬城南，枕帶巴江腹枕：一作控。芰荷入異縣，粳稻共比屋。皇天不無意，美利戒止足。高田失西成，此物頗豐熟。清源多眾魚，遠岸富喬木。獨歎楓香林，春時好顏色。南有漢王祠王：晉作主，終朝走巫祝。歌舞散靈衣，荒哉舊風俗。高堂亦明王堂：一作皇，魂魄猶正直。不應空陂上，縹緲親酒食。淫祀自古昔，非唯一川瀆。干戈浩茫茫，地僻傷極目。平生江海興江海：一作溟渤，遭亂身局促。駐馬問漁舟，躊躇慰羈束。

　　○自首至「富喬木」，敘南池景物。自「獨歎」至「一川瀆」，敘漢主淫祀。末六句，唱歎作收。

　　贈別賀蘭銛

　　黃雀飽野粟，群飛動荊榛。今君抱何憾？寂寞向時人。老驥倦驤首，蒼鷹愁易馴蒼：一作饑。高賢世未識，固合嬰饑貧。國步初返正，乾坤尚風塵。悲歌鬢髮白，遠赴湘吳春。我戀岷下芋，君思千里蓴。生離與死別，自古鼻酸辛。

　　別唐十五誡因寄禮部賈侍郎

　　九載一相逢，百年能幾何？複為萬里別，送子山之阿。白鶴久同林，潛魚本同河。未知棲集期，衰老強高歌。歌罷兩淒惻，六龍忽蹉跎。相視發皓白，況難駐羲和。胡星墜燕地，漢將仍橫戈。蕭條四海內，人少豺虎多。少人慎莫投，多虎信所過。饑有易子食，獸猶畏虞羅。子負經濟才，天門鬱嵯峨。飄颻適東周，來往若崩波若：一作亦。南宮吾故人，白馬金盤陀。雄筆映千古，見賢心靡他靡：一作匪。念子善師事，歲寒守舊柯。為吾謝賈公，病肺臥江沱。

　　草堂

　　昔我去草堂，蠻夷塞成都。今我歸草堂，成都適無虞成：一作此。請陳初亂時，反復乃須臾須臾：一作斯須。大將赴朝廷，群小起異圖。中宵斬白馬，盟歃氣已粗。西取邛南兵，北斷劍閣隅。布衣數十人，亦擁專城居。其勢不兩大，始聞蕃漢殊。西卒卻倒戈，賊臣互相誅。焉知肘腋禍，自及梟獍徒。義士皆痛憤，紀綱亂相逾。一國實三公，萬人欲為魚。唱和作威福，孰肯辨無辜肯：一作能。眼前列杻械，背後吹笙竽。談笑行殺戮，濺血滿長衢濺：一作流。到今用鉞地，風雨聞號呼。鬼妾與鬼馬鬼：一作人，色悲充爾娛。國家法令在，此又足驚籲。賤子且奔走，三年望東吳。弧矢暗江海，難為遊五湖。不忍竟舍此，複來薙榛蕪。入門四松在，步屟萬竹疏屟：一作堞。舊犬喜我歸，低徊入衣裾衣：舊作我。鄰舍喜我歸，沽酒攜胡蘆攜胡蘆：一雲提榼壺。大官喜我來，遣騎問所須。城郭喜我來喜：一作知，賓客隘村墟隘：一作溢。天下尚未甯，健兒勝腐儒。飄颻風塵際飄颻：一作飄飄，何地置老夫置：一作致？于時見疣贅見：一作是，骨髓幸未枯。飲啄愧殘生，食薇不敢餘。

　　○自「請陳喪亂初」，至「自及梟獍徒」，敘寶應元年嚴武入朝，徐知道反，旋為其下李忠厚所殺也。自「義士皆痛憤」，至「此又足驚籲」，敘徐逆雖誅，而成都無主，紀綱大亂，誅殺無辜。但所謂一國三公者，不知指何人耳。自「賤子且奔走」以下，敘廣德二年嚴武再來鎮蜀，公自梓州複還成都。

　　四松

　　四松初移時，大抵三尺強。別來忽三載載：一作歲，離立如人長。會看根不拔，莫計枝凋傷。幽色幸秀髮幸：一作會，疏柯亦昂藏亦：一作已。所插小藩籬，本亦有堤防。終然張撥損：直根切，得恡千葉黃恡：一作愧。敢為故林主，黎庶猶未康。避賊今始歸，春草滿空堂。覽物歎衰謝，及茲慰淒涼。清風為我起，灑面若微霜。足以送老姿一作足為送老資，聊待偃蓋張待：一作將。我生無根帶帶：一作，配爾亦茫茫爾：一作汝。有情且賦詩，事蹟可兩忘可兩：一作兩可。勿矜千載後，慘淡蟠穹蒼。

　　水檻

　　蒼江多風飆，雲雨晝夜飛。茅軒駕巨浪，焉得不低垂。遊子久在外，門戶無人持。高岸尚如穀如：一作為，何傷浮柱欹。扶顛有勸誡，恐貽識者嗤。既殊大廈傾，可以一木支。臨川視萬里，何必欄檻為。人生感故物，慷慨有餘悲。

　　破船

　　平生江海心，宿昔具扁舟。豈惟清溪上，日傍柴門遊。蒼皇避亂兵，緬邈懷舊丘。鄰人亦已非，野竹獨修修。船舷不重扣，埋沒已經秋。仰看西飛翼，不愧東逝流。故者或可掘，新者亦易求。所悲數奔竄，白屋難久留。

　　營屋

　　我有陰江竹，能令朱夏寒。陰通積水內，高入浮雲端。甚疑鬼物憑甚：一作如，不顧剪伐殘。東偏若面勢，戶牖永可安。愛惜已六載，茲晨去千竿不顧：疑當作不願。謂前此甚好此竹，愛惜六載，不願伐之：茲晨將營屋，乃伐去千竿耳。蕭蕭見白日，洶洶聞奔湍。度堂匪華麗，養拙異考槃。草茅雖薙葺，衰疾方少寬。洗然順所適，此足代加餐。寂無斤斧響，庶遂憩息歡。

　　除草

　　吳若本注：去爇草也，爇，音潛，山韭。

　　草有害于人，曾何生阻修。其毒甚蜂蠆，其多彌道周。清晨步前林，江色未散憂。芒刺在我眼，焉能待高秋。霜露一沾凝露：一作雪。凝：一作衣，蕙葉亦難留。荷鋤先童稚，日人仍討求。轉致水中央，豈無雙釣舟。頑根易滋蔓，敢使依舊丘。自茲藩籬曠茲：一作移，更覺松竹幽。芟夷不可闕，疾惡信如仇。

　　揚旗

　　二年夏六月，成都尹嚴公置酒公堂，觀騎士試新旗幟。

　　江雨颯長夏江：一作風，府中有餘清。我公會賓客，肅肅有異聲。初筵閱軍裝，羅列照廣庭。庭空六馬人六：一作四，揚旗旌旗：一作旆。回回偃飛蓋，熠熠迸流星。來纏風飆急纏：一作沖，去擘山嶽傾。材歸俯身盡，妙取略地平。虹霓就掌握，舒卷隨人輕。三州陷犬戎，但見西嶺青。公來練猛士，欲奪天邊城。此堂不易升，庸蜀日已寧。吾徒且加餐，休食蠻與荊。

　　太子張舍人遺織成褥段

　　客從西北來，遺我翠織成翠：一作細。開緘風濤湧，中有掉尾鯨。逶迤羅水族，瑣細不足名。客雲充君褥，承君終宴榮。空堂魑魅走魑魅：一作魍魎，高枕形神清。領客珍重意，顧我非公卿。留之懼不祥，施之混柴荊。服飾定尊卑，大哉萬古程。今我一賤老，裋褐更無營裋：一作短。煌煌珠宮物，寢處禍所嬰嬰：一作縈。歎息當路子，干戈尚縱橫。掌握有權柄，衣馬自肥輕自：一雲巳。李鼎死岐陽，實以驕貴盈。來瑱賜自盡，氣豪直阻兵直：一作真。皆聞黃金多皆聞：一作昔聞，坐見悔吝生。奈何田舍翁，受此厚貺情？錦鯨卷還客，始覺心和平。振我粗席塵，愧客茹藜羹茹：一作飯。

　　○國藩按，敘事得雄直之氣，韓公五古多學此等。

　　別蔡十四著作

　　自此以上，公自隴至蜀，久居成都草堂，中間曾至青城、新津，曾居梓州、閬州，仍歸成都草堂之詩。

　　賈生慟哭後，寥落無其人。安知蔡夫子，高義邁等倫。獻書謁皇帝，志已清風塵。流涕灑丹極，萬乘為酸辛。天地則創痍，朝廷當正臣當：一作多。異才複間出，周道日惟新。使蜀見知己，別顏始一伸。主人薨城府，扶櫬歸咸秦。巴道此相逢，會我病江濱。憶念鳳翔都，聚散俄十春。我衰不足道，但願子意陳意：一作音。稍令社稷安，目契魚水親。我雖消渴甚，敢忘帝力勤。尚思未朽骨，複睹耕桑民。積水駕三峽，浮龍倚長津長津：一雲輪囷。揚舲洪濤間，仗子濟物身。鞍馬下秦塞，王城通北辰。玄甲聚不散，兵久食恐貧。窮谷無粟帛，使者來相因。若憑南轅吏憑：一雲逢。吏：陳作使，書劄到天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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