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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奏稿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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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辦土匪以靖地方折 咸豐三年二月十二日 奏為嚴辦土匪以靖地方,恭折奏聞,仰祈聖鑒事。 正月初九日,准湖南巡撫諮稱,咸豐二年十二月三十日奉上諭:湖南籌辦撥兵募勇各事宜,即著責成張亮基、潘鐸會同在籍侍郎曾國藩妥為辦理。欽此。又於二月初一日,准署理湖南巡撫諮稱:咸豐三年正月初三日奉上諭:朕思除莠即以安良,即有會匪地方,亦莠民少而良民多。封疆大吏,惟當翦除百惡,即可保衛善良。所有瀏陽、攸縣各處匪徒,即著該署督撫等認真查辦,並著會同在籍侍郎曾國藩,體察地方情形,應如何設法團練以資保衛之處,悉心妥籌辦理!等因。欽此。 仰見我皇上南顧焦慮,無時或釋。去年臣初至省城,撫臣張亮基調撥湖南外營兵一千名,招募湘鄉練勇一千名來省防禦。至正月初間,粵匪東竄,武昌業已收復,長沙即可解嚴。署督臣張亮基、署撫臣潘鐸皆與臣商,所有留省之雲南、河南各兵,即行分別撤回;新舊招募之勇,亦即分別裁汰;共留兵勇三千餘人,已足以資防守;即間有土匪竊發,亦足以資剿辦。至於團練一事,臣前折略陳大概,曾言捐錢斂費之難。近來博采輿論,體察民情,知鄉團有多費錢文者,亦有不必多費錢文者。並村結寨,築牆建碉,多制器械,廣延教師,招募壯士,常操技藝。此多費錢文,民不樂從者也。不並村落,不立碉堡,居雖星散,聞聲相救,不制旗幟,不募勇士,農夫牧豎,皆為健卒,耰鋤竹木,皆為兵器。此不必多費錢文,民所樂從者也。多費錢文者,不免於擾累地方,然以之禦粵匪,則仍不足;不必多費錢文者,雖未能大壯聲勢,然以之防土匪,則已有餘。今粵匪全數東下,各縣鄉團專以查拿土匪為主。臣是以剴切曉諭,令其異居同心,互相聯絡,不多費錢,不甚勞力,以冀百姓之鼓舞而聽從。 湖南會匪之多,人所共知。去年粵逆入楚凡入添弟會者,大半附之而去。然尚有餘孽未盡。此外又有所謂串子會、紅黑會、半邊錢會、一股香會,名目繁多,往往成群結黨,嘯聚山谷,如東南之衡、永、郴、桂,西南之寶慶、靖州,萬山叢薄,尤為匪徒卵育之區。蓋緣近年有司亦深知會匪之不可遏,特不欲其禍自我而發,相與掩飾彌縫,以苟且一日之安,積數十年應辦不辦之案,而任其延宕;積數十年應殺不殺之人,而任其橫行,遂以釀成目今之巨寇。今鄉里無賴之民,囂然而不靖,彼見夫往年命案、盜案之首犯逍遙于法外;又見夫近年粵匪、土匪之肆行皆猖獗而莫制,遂以為法律不足憑,官長不足畏也。 平居造作謠言,煽惑人心,白日搶劫,毫無忌憚。若非嚴刑峻法,痛加誅戮,必無以折其不逞之志,而銷其逆亂之萌。臣之愚見,欲純用重典以鋤強暴,但願良民有安生之日,即臣身得殘忍嚴酷之名亦不敢辭。但願通省無不破之案,即剿辦有棘手萬難之處亦不敢辭。署督臣張亮基、署撫臣潘鐸,皆思嚴厲整頓,力挽頹風,時時相與籌商,誓當盡除湖南大小各會匪,滌瑕去穢,掃蕩廓清,不敢稍留餘孽,以貽君父之憂。其匪徒較多之地,如東南之衡、永、郴、桂,臣當往衡州駐紮數月,就近查辦。 西南之寶、靖各屬,臣當往寶慶駐紮數月,就近查辦。所至常帶兵勇數百、文武數員,以資剿捕之用。聯絡本地之鄉團,使之多覓眼線,堵截要隘,以一方之善良,治一方之匪類,可期無巢不破,無犯不擒。此臣擬辦會匪之大概情形也。至於教匪、盜匪,與會匪事同一律。三者之外,又有平日之痞匪,與近時新出之遊匪。何謂遊匪?逃兵、逃勇奔竄而返,無資可歸,無營可投,沿途逗留,隨處搶掠,此遊匪之一種也。粵寇蹂躪之區,財物罄空,室廬焚毀,弱者則乞丐近地,強者則轉徙他鄉,或乃會聚丑類,隨從劫掠,此遊匪之一種也。大兵紮營之所,常有遊手數千隨之而行,或假充長夫,或假冒余丁,混雜於買賣街中,偷竊于支應局內,迨大營既遠,輾轉流落,到處滋擾。此遊匪之又一種也。 臣現在省城辦理街團,於此三種游匪,尤認真查拿。遇有形跡可疑,曾經搶掠結盟者,即用巡撫令旗,恭請王命,立行正法。臣寓館設審案局,派委妥員二人,拿獲匪徒,立予嚴訊。即尋常痞匪,如奸胥、蠹役、訟師、光棍之類,亦加倍嚴懲,不復拘泥成例,概以寬厚為心。當此有事之秋,強弱相吞,大小相侵,不誅鋤其刁悍害民者,則善良終無聊生之日。不敢不威猛救時,以求于地方有益。所有臣遵旨會商撥兵募勇各事宜,及現擬查辦匪徒規模,謹陳大概,伏求皇上訓示。至臣移駐衡、寶各郡,容俟長沙辦有頭緒,另行專折奏請。伏乞聖鑒。謹奏。 朱批:知道了,辦理土匪,必須從嚴,務期根株淨盡。欽此。 特參副將清德折 咸豐三年六月十二日 奏為特參庸劣武員,請旨革職,以肅軍政,而儆疲玩事。竊維軍興以來,官兵之退怯遷延,望風先潰,勝不相讓,敗不相救,種種惡習,久在聖明洞察之中。推原其故,總由平日毫無訓練,技藝生疏,心虛膽怯所致。湖南經去年賊匪圍城,堅守八十餘日之久。臣等懲前毖後,今年以來,諄飭各營將弁認真操練,三、八則臣等親往校閱,餘日則將弁自行操閱。惟長沙協副將清德,性耽安逸,不遵訓飭,操演之期,該將從不一至,在署偷閒,養習花木。今春由嶽州回省,旋至常、澧一帶查辦土匪,所過地方,雖經賊匪蹂躪之區,尚複需索供應,責令所屬備弁,購買花盆,裝載船頭;一切營務武備,茫然不知,形同木偶。 現值粵賊竄逼江西,楚省防堵吃緊之際,該將疲玩如此,何以督率士卒!相應請旨將長沙協副將清德革職,以勵將士而振軍威。謹會同湖廣總督臣張亮基恭折參奏,伏乞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拿匪正法並現在幫辦防堵折 咸豐三年六月十二日 奏為搜拿匪徒,隨時正法,並現在幫辦防堵,恭折奏聞,仰祈聖鑒事。竊臣奉命搜查土匪,曾于二月十二日具奏。臣寓館設審案局,派委妥員二人,拿獲匪徒,訊明定供,即用巡撫令旗,立行正法,奏蒙聖鑒在案。維時已派准升同知前署石門縣知縣劉建德在局審案,旋又添派准升直隸州前任清泉縣知縣厲雲官輪流審訊。自上年粵匪竄逼長沙,各處搶劫之案,層見疊出。臣設局以來,控告紛紛。或簽派兵役緝拿,或劄飭紳士踩捕,或著落戶族勒令跟交,或即令事主自行擒縛。一經到案訊明,立予正法。計斬決之犯壹百肆名,立斃杖下者貳名,監斃獄中者三拾壹名。此外,劄飭各州縣擒拿匪黨,齎呈供折,批令無庸解省,就地正法者,不在此數。 又如安化藍田串子會匪,前經劄飭湘鄉縣知縣朱孫詒密往掩捕,擒獲九十二名,其陸續正法者,俟結案後另折會奏,亦不在此數。雖用刑稍過於嚴峻,而地方頗藉以安靜。臣受命來省,將及半年,辦理各案,粗有頭緒。六月十二日為臣母喪初周年之期,本擬奏明回籍,敬修小祥之禮,稍盡人子之心。適聞粵匪分股回竄江西,業於十八日逼臨南昌省城。湖南與之壤地相接,唇齒相依,人心驚惶,紛紛遷徙。臣受恩深重,明知賊逼鄰境,斷不敢以事權不屬,稍存推諉之見;又何敢以軍旅未嫻,陰懷畏葸之心。惟有殫竭愚忱,晝夜不懈,與撫臣襄辦一切,或堅守省城,或出堵要隘,臣俱無所辭避。除防堵事宜業經另折會奏外,謹附驛陳明。伏乞皇上聖鑒。謹奏。 朱批:知道了。欽此。 保參將塔齊布千總諸殿元折 咸豐三年六月十二日 奏為武臣堪膺重任,恭折保奏,仰祈聖鑒事。竊為粵寇未滅,土匪蜂起,軍威不振,餉項支絀,當此之時,求足以稍紓君父之憂者,蓋莫先於得人。而得一文臣,尤莫如得一武將。臣到省以來,留心察訪大小將弁,求其臨陣不怯,為士卒所信服者,實難其人。惟查有升用遊擊署撫標中軍參將事塔齊布,忠勇奮發,習勞耐苦,深得兵心。臣今年在省操練,常用該遊擊整頓營務。臣每於三、八日校閱,該遊擊則日日常閱,大約十日之中不過間斷二三日,軍士皆樂為之用。又有准補千總武舉諸殿元,精明廉謹,膽勇過人,管帶辰勇百人,操練日久,各有兼人之藝。塔齊布統領辰勇,與該武舉同心努力,皆思盡忠報效。謹將二人履歷開單進呈,伏乞皇上天恩,破格超擢。當湖南防堵吃緊之際,獎拔一人,冀以鼓勵眾心。如該二人日後有臨陣退縮之事,即將微臣一併治罪。除因案保敘各員由撫臣另行會奏外,臣謹具折密保。區區愚忱,伏乞聖鑒。謹奏。 請將副將清德交刑部治罪片 咸豐三年六月十二日 再,長沙協副將清德性耽安逸,不理營務。去年九月十八日賊匪開挖地道,轟陷南城,人心驚惶之時,該將自行摘去頂戴,藏匿民房;所帶兵丁,脫去號褂,拋棄滿街,至今傳為笑柄。今春該將自嶽州回省,旋至常、澧一帶查辦土匪,所過地方,雖經賊匪蹂躪之區,尚複苛索供應,責令各屬備弁,購買花盆,裝載船頭。臣到省半年,每逢三、八之期,督率弁兵,齊集校場操閱,該將並未到過一次,實出情理之外。臣面商撫臣駱秉章、函商督臣張亮基,本擬會參請旨將該將革職。惟思此等惡劣將弁,僅予革職,不足蔽辜。現在逆匪圍逼南昌,湖南已調兵數百,擬往救援。臣兩次接江忠源書函,囑添募楚勇三千,現已次第募到,擬令升任知縣朱孫詒及江忠源之弟江忠浚等管帶,于日內起行,星馳赴援。湖南本省防堵,亦在十分吃緊之際,惟將士畏葸,疲玩已成錮習,勸之不聽,威之不懼,竟無可以激勵之術。相應請旨將長沙協副將清德革職,解交刑部,從重治罪,庶幾懲一儆百,稍肅軍威而作士氣。臣痛恨文臣取巧,武臣退縮;致釀今日之大變,是以為此激切之請。若臣稍懷私見,求皇上嚴密查出,治臣欺罔之罪。謹奏。 移駐衡州折 咸豐三年八月十三日 奏為微臣移駐衡州,恭折具奏。仰祈聖鑒事。竊臣奉命查辦土匪,惟衡、永、郴、桂尤為匪徒聚集之藪,擬駐紮衡州,就近搜捕,曾於二月十二日奏明在案。數月之間,四屬匪徒屢次滋擾,如常甯有白沙堡之案,衡山有草市之案,永興有獅子寨之案,安仁有焚燒衙署之案,桂東有縣城失守戕害把總之案,宜章、臨武有廣東匪徒滋擾之案,永明、江華有廣西匪徒竄人戕害千總之案,均經次第撲滅,先後具奏。 昨七月二十七日,又有廣東土匪竄入興寧縣城,經候補縣丞王錱管帶湘勇,於二十九日收復,立即撲滅,尚未查明具奏。此外,四屬中聚眾倡亂,搶劫拒捕,為案甚多,未及一一上瀆聖聰。皆由上年粵匪經過衡、永、郴、桂一帶,裹脅最眾,或久授偽職,或飽掠潛歸,以致莠民構煽,甘心從逆。動輒貼粵匪之偽示,張太平之逆旗。甚至乞兒偷盜,三五成群,亦敢倡言謀亂,毫無忌憚。若非痛加誅鋤,隨時整頓,則禍患將無了日。臣前與撫臣熟商,曾調三廳兵數百駐防永州一帶,劄湘鄉勇數百駐防郴、桂一帶。臣擬即日移駐衡州,以便就近調遣。將現練之勇,酌帶前往,逐日操演,一聞土匪蠢動,立時掩捕。撲滅愈速,則糜費愈少。即尋常痞匪劫盜,亦仍逐案懲辦,以期根株淨絕,四境安恬。 至省城防堵事宜,江西與湖南交界之區,共有四路相通:北為平江通義甯州之路,南為茶、攸通吉安府屬之路,中間二路,一為瀏陽通瑞州、上高,一為醴陵通袁州、萍鄉。現在瀏、醴二路已派兵勇防守隘口。北路去賊蹤尚遠。惟南路茶、攸一帶,與吉安府屬之安福,永新緊接。目下土匪竄擾吉安,茶、攸去長沙較遠,去衡州甚近。臣到衡時,急宜設法堵禦,以防土匪勾引,乘虛竄入。商之撫臣,意見相合。其省城守備,經撫臣等悉心籌畫,尚屬佈置周妥,堪以仰慰宸廑。所有微臣移駐衡州緣由,謹繕折由驛三百里具奏,伏乞皇上聖鑒。謹奏。 籌備水陸各勇赴皖會剿俟粵省解炮到楚乃可成行折 咸豐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奏為籌備水陸各勇馳赴安徽會剿,俟右江道張敬惰解炮到楚,乃可成行,恭折複奏,仰祈聖鑒事。十一月二十三日兵部遞到承准軍機大臣字寄,咸豐三年十一月十二日奉上諭:本日據宋晉奏,曾國藩鄉望素孚,人皆樂為效用。請飭挑選練勇,雇覓船隻,順流東下,與江忠源水陸夾擊,速殄賊氛等語。前因湖北緊要,諭令該侍郎督帶楚勇,馳出洞庭湖迎頭截剿。 旋據該侍郎奏稱,武昌現已解嚴,擬暫緩赴鄂,即在衡州趕辦戰艦,添置炮位,教練水師各等情,諒已辦有頭緒。現在安徽逆匪勢甚披猖,連陷桐城舒城、逼近廬郡。呂賢基已經殉難。江忠源又複患病暫住六安,不能前進。皖省情形甚屬危急。總由江面無水師戰船攔截追剿,任令賊腙往來自如,以致逆匪日肆鴟張。該侍郎前奏,亦曾籌慮及此。著即趕辦船隻炮位,並將前募楚勇六千,由該侍郎統帶,自洞庭湖駛入大江,順流東下,直赴安徽江面,與江忠源會合,水陸夾擊,以期收復安慶及桐、舒等城,並可牽制賊匪北竄之路。現在廣東紅單船數十隻,計已由閩入江,又有艇船數十隻,均可備夾擊之用。該侍郎忠誠素著,兼有膽識,朕所素知。諒必能統籌全域,不負委任也。將此由六百里加緊諭令知之。欽此。遵旨寄信前來。 竊自田家鎮失防以來,督臣吳文鎔、撫臣駱秉章與臣往返函商至十餘次,皆言各省分防,糜餉多而兵力薄,不如數省合防,糜餉少而力較厚。即與張芾江忠源函商,亦言四省合防之道,兼籌以剿為堵之策。臣前月複奏一折,曾言舟師辦有頭緒,即由臣親自統帶,駛赴下游。是未奉此次諭旨之前,微臣之志已思率師東下,一抒積憤矣。況重以新命委任,天語褒嘉,尤臣子竭誠效命之秋,敢不捐糜頂踵,急圖報稱于萬一。惟炮船一件,實有不宜草率從事者。臣前發折後,即鳩工購材,試行造辦,成造樣船數隻,皆以工匠太生,規模太小,不足以壓長江之浪,不足以勝巨炮之震。近由撫臣處送到水師守備成名標一員,又由督撫臣處諮到廣東繪來之拖罟、快蟹船式二種,始細加講求,照快蟹式重新製造。現已先造十號,更須添造二三十號,計必中宮能載千餘斤之炮,兩旁能載數百斤之炮,乃足以壯軍威而摧逆焰。 惟新造之舟,百物未備,雖日夜趕辦,亦難遽就。上油未幹,入水既虞其重澀,撚灰未固,放炮又患其酥鬆,必須一月以外,乃可下河。至價買舊船,修改艙面,其用力稍省,其為日自少,然至二三百號之多,亦須一月餘之久。蓋為數過少,則聲勢太孤,賊眾之船未遇,我軍之心先怯。至拖罟船隻,本奉諭旨令兩湖督撫照式製造者,武昌現在照造,未知合用與否。衡州匠少技拙,現在尚未試造。 前經奉旨特派之廣西右江道張敬惰,帶有工匠自粵來楚,若其到湘尚早,臣當令其趕辦,如其到湘太遲,亦不能以勢難遽成之拖罟,延刻不可緩之時日。此辦船之大略也。至於炮位一項,現在衡城僅有廣西解來之炮百五十尊,長沙新造之炮雖有三百餘尊,除解往鄂省及存城防守外,可取備戰船之用者,已屬無幾。聞張敬惰遵旨購辦夷炮、廣炮千尊,由韶州一帶來楚,臣專俟此項炮位前來,乃足以資配放。特樂昌以上之河,上水不易,千斤以上之炮搬嶺尤難,計該道到衡之期,即微臣辦船之事亦將次就緒矣。 至於募勇一事,前臣添勇六千之信,系為江忠源尚守江西言之也。旋奉帶勇六千之旨,系為臣救援湖北言之也。厥後武昌解嚴,臣奏明暫不赴鄂,因飭江忠源之胞弟先帶楚勇千人赴皖,其餘五千之數,因舟師尚未辦齊,故陸勇亦未發往。今臣接奉此旨,陸勇已屬整備,而水勇尚無章程。計張敬惰帶來之炮勇與湖南新募之水手,亦須湊成四千人,乃可自成一隊。水陸兩軍合之則兩相夾擊,分之則各能自立,庶不致一遇大股,即被沖散。統計船、炮、水勇三者,皆非一月所能辦就。臣北望宸極,念君父之憂勞,東望皖江,痛舒、廬之危急,寸心如搗,片刻難安。而事勢所在,關係甚重,有不能草草一出者,必須明春乃可成行。且廣東購備之炮,張敬惰雇募之勇,皆系奉肅清江面之旨而來者,臣若不督帶同行,則殊失皇上命臣統籌全域之意,亦非臣與吳文鎔等四省合防之心。臣之斟酌遲速,規畫大局,不得不一一縷陳。所有臣籌備水陸各勇赴皖會剿緣由,恭折由驛六百里複奏。伏乞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朱批:現在安省待緩甚急,若必偏執己見,則太覺遲緩。朕知汝尚能激發天良,故特命汝赴援,以濟燃眉,今觀汝奏,直以數省軍務,一身克當,試問: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時漫自矜詡,以為無出已之右者,及至臨事,果能盡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張皇,豈不貽笑於天下,著設法趕緊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汝能自擔重任,迥非畏葸者比。言既出諸汝口,必須盡如所言辦與朕看。欽此。 瀝陳現辦情形折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奏為瀝陳現辦情形,微臣愚見恭折奏明,仰祈聖鑒事。竊臣前月複奏赴皖援剿,俟張敬惰解炮到楚,乃可成行一折,於十二月十六日奉到朱批:現在安省待援甚急,若必偏執己見,則太覺遲緩。朕知汝尚能激發天良,故特命汝赴援,以濟燃眉。今觀汝奏,直以數省軍務,一身克當,試問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時漫自矜詡,以為無出己之右者,及至臨事,果能盡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張皇,豈不貽笑於天下?著設法趕緊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汝能自擔重任,迥非畏葸者比。言既出諸汝口,必須盡如所言辦與朕看。欽此。仰見聖諭諄諄,周詳懇至,見臣之不事畏葸而加之教誨,又慮臣之涉于矜張而嚴為懲誡。跪誦之下,感悚莫名。惟現辦之情形與微臣之愚見,恐我皇上尚有未盡知者,不得不逐條陳明,伏候訓示。 ——起行之期,必候張敬惰解炮到楚。查張敬惰在廣東購炮千餘尊,分為十起運解來楚。現在頭起業經到衡,僅八十位。其後九起,尚無信息。臣屢次諮催,又專差迎催。本月十六日永興境內又有匪徒,道路阻梗,實為十分焦急。臣所辦之戰船,新造者九十號,改造者百餘號,合之雇載者共四百號,可於正月中旬一律完畢。自興工之日起,統計不滿八十日,晝夜催趕,尚不遲緩。惟炮位至少亦須八百尊,乃敷分配。前此欽奉諭旨令,廣東購辦炮位千餘尊,限三個月解楚。計算正月之末,總可陸續解到。縱不能全到,稍敷配用,即行起程。 ——黃州以下,節節有賊,水路往援之兵,不能遽達皖境,前兩奉援鄂之旨,命臣籌備炮船,肅清江面。後兩奉援皖之旨,命臣駛入大江,順流東下,直赴安徽等因。查現在黃州以下,節節被賊佔據,修城浚濠,已成負嵎之勢,與前月情形又已迥殊。若舟師東下,必須克復黃州,攻破巴河,掃清數百里江面賊,乃克達於皖境,此則萬難之事,微臣實無把握。萬一黃州、巴河之賊亦如揚州、鎮江之堅守抗拒,則臣之到皖無期。現在安徽待援甚急,前次江忠源之戚劉長佑帶楚勇千餘,自湖北前往,又令其胞弟江忠浚帶勇一千,自湖南繼往;又有滇兵一千,自湖南撥往。計湖南由陸路援皖之兵,已三千餘矣。臣奉命由水路前往,阻隔黃州一帶,何能遽行掃清,直抵安徽?目前之守候船、炮,其遲緩之期有限,將來之阻隔江面,其遲緩之期尤多,晝夜焦思,誠恐有誤皖省大事,不能不預行奏明。 ——現在大局,宜堵截江面,攻散賊船,以保武昌。今年兩次賊舟上竄,湖南防堵耗費甚多,湖北、江西亦各耗費數十萬。三省合力防堵之說,系臣駱秉章與臣函內言之;四省合防之說,系臣江忠源與臣函內言之;待南省船炮到鄂,即與北省水師合力進剿,系臣吳文鎔與臣函內言之,是以臣前折內聲敘。茲奉到批諭:今觀汝奏,直以數省軍務,一身克當,試問汝之才力能乎、否乎等因。臣自度才力實屬不能。而三臣者之言,臣以為皆系切要之務。該逆佔據黃州、巴河一路,其意常在窺伺武昌。論目前之警報,則廬州為燃眉之急;論天下之大局,則武昌為必爭之地。何也?能保武昌則能扼金陵之上游,能固荊、襄之門戶,能通兩廣、四川之餉道。若武昌不保,則恐成割據之勢,此最可憂者也。目今之計,宜先合兩湖之兵力,水陸並進,以剿為堵,不使賊舟回竄武昌,乃為決不可易之策。若攻剿得手,能將黃州、巴河之賊漸漸驅逐,步步進逼,直至湖口之下,小孤之間,與江西、安徽四省合防,則南服猶可支撐。臣之才力固不能勝,臣之見解亦不及此,此系吳文鎔、駱秉章、江忠源三臣之議論。然舍此辦法,則南數省殆不可問矣。臣此次東下,擬幫同吳文鎔照此辦理,前折未及詳敘,故複縷陳之。 ——臣所練之勇,現在郴、桂剿辦土匪,不能遽行撤回。湖南土匪惟衡、永、郴、桂最多,臣二月一折,八月一折已詳言之。自駐紮衡州以來,除江西之匪竄入茶陵、安仁一起外,其餘本處土匪,竄撲常寧、嘉禾、藍山等縣城及盤踞道州之四庵橋,經臣派勇隨處攻剿,先後撲滅。昨十二月十五日,又有一股竄入永興縣城,亦經派勇往剿。現在臣之練勇在桂屬者,尚有千餘人,在郴屬者八百人。昨十二日奉到諭旨:曾國藩著仍遵前旨,督帶船勇,速赴安徽江面。至湖南常甯一帶土匪,即責成駱秉章迅即妥辦等因。目下桂屬正在搜捕之際,未便遽行更換;郴州、永興正在危急之際,不能不星速進剿。且待船將辦齊,炮將到齊,再將各勇撤回,帶赴下游。如尚未剿畢,則由省城調兵前來更換。 ——餉乏兵單,微臣竭力效命,至於成效,則不敢必。臣以丁憂人員,去年奏明不願出省辦事,仰蒙聖鑒在案。此次奉旨出省,徒以大局糜爛,不敢避謝。然攻剿之事,實無勝算。臣系幫辦團練之人,各處之兵勇既不能受調遣,外省之餉項亦恐不願供應。雖諭旨令撫臣供支,而本省藩庫現僅存銀五千兩,即起程一月之糧,尚恐難備。且賊勢猖獗如此,豈臣區區所能奏效。茲奉批諭:平時漫自矜詡,以為無出已之右者,及至臨事,果能盡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張皇,豈不貽笑於天下。言既出諸汝口,必須盡如所言辦與朕看等因。臣自維才智淺薄,惟有愚誠不敢避死而已。至於成敗利鈍,一無可恃。 皇上若遽責臣以成效,則臣惶悚無地。與其將來毫無功績,受大言欺君之罪,不如此時據實陳明,受畏葸不前之罪。臣不嫻武事,既不能在籍終制,貽譏于士林;又複以大言僨事,貽笑於天下。臣亦何顏自立於天地之間乎!中夜焦思,但有痛哭而已。伏乞聖慈垂鑒,憐臣之進退兩難,誡臣以敬慎,不遽責臣以成效。臣自當殫竭血誠,斷不敢妄自矜詡,亦不敢稍涉退縮。以上五條,皆臣據實直陳,毫無欺飾,伏求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朱批:知道了,成敗利鈍固不可逆睹,然汝之心可質天日,非獨朕知。若甘受畏葸之罪,殊屬非是。欽此。 衡永一帶剿匪未畢折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奏為衡、永、桂陽一帶,尚有一股會匪,剿捕未畢,恭折奏明,仰祈聖鑒事。竊照湖南上四屬土匪繁多,臣屢次具奏在案。十月二十七日,土匪竄入常寧縣城,經臣派令千總周風山、臣弟曾國葆帶勇往剿,於初一日在洋泉地方開仗,斃賊二百餘人。十一月十四日,該匪竄入嘉禾縣城,十九日圍逼藍山縣城。臣派令候選訓導儲玫躬、軍功魏崇德帶勇往剿,於二十四日在古城地方開仗,斃賊七百餘人。二十八日竄據道州之四庵橋,經臣派候選知府張榮組、監生鄒壽璋及周鳳山、儲玫躬等帶勇往剿,於十二月初八日在教頭坪地方開仗,斃賊三百餘人。此三戰者,所獲旗幟大小一百餘面,及腰牌、偽示、令箭、逆書、圖記等件,一概解送衡州。 臣逐件親驗,實是一股會匪,與金陵之粵匪相通。前在常甯拿獲之要犯吳玉老十解來衡州,臣親自研訊,亦稱此股會匪勾結甚多,其大頭目為道州之何賤苟,自稱為偽普南王。今年永州、廣西兩次拿獲,皆非正身也。其散頭目則有唐定其、霍德滔等,其巢穴則常寧之五洞、桂陽之白水洞、道州之岩頭村、寧遠之癩子山等處、勾結十餘州縣到處發牌、吊碼,入會者約四五千人。 初八日教頭坪一戰,即殺斃長髮賊三人在內。十五日,又有土匪四五百人竄撲永興縣城,現經派勇飛速進剿,尚未查明,未知即是此股分支竄擾否。統計常甯、藍山、道州,雖經三次獲勝,殲斃千餘,而餘黨尚多,首犯何賤苟未獲。此股會匪實為湖南之巨患。 臣現函商撫臣擬於臣出征之後,擇一賢幹之員,帶精壯兵勇千餘,駐紮衡州,隨時剿捕,無使其蔓延日盛,不可收拾。除俟商定妥員,再行會奏外,臣奉命查辦土匪,于此股剿除未畢,是臣經手未完之件,不敢不據實陳明,伏乞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朱批:知道了。汝以在籍人員能如是出力,已屬可嘉。著知會撫臣剿辦。或有汝素來深信之紳士酌量辦理亦可。欽此。 厘正衡清二縣保甲片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再,臣到衡以來,拿獲衡、清二縣齋匪一案,會匪一案。齋匪聚於衡陽四十都等處,與永興、祁陽之匪相通,現僅獲屈太岷、陳青長等八人。會匪聚于清泉江東岸等處,與常甯之匪相通。起獲一簿,載明六十六人,現僅獲汪興生、許興千等五人。此二案蹤跡詭秘,堅不認供。未獲之犯尚多,亦是臣經手未完之件。今欲杜絕後患,必須保甲團練認真稽查。已入會者,縱不能盡獲,未入會者尤可以漸少。複查衡清二縣保甲,近來專管包征錢糧,反置查匪事件於不問。推原其始,由於道光十五年前任衡陽縣沈洽輕改章程,既未奏明,亦未稟知撫、藩,輒將衡陽錢糧概歸保甲徵收,清泉亦隨同辦理。厥後弊端叢生,保甲弱者則不勝墊賠之苦;強者則勾結蠹役,掯票浮勒。甚至痞棍買充,領票訛索小民,浮收數倍,名日「包保」「包甲」。以致保甲一項,專管催征錢糧,而查團之事,置之不理。匪徒充斥,毫無稽察,實為兩縣一大弊政,不可不急為更改。查道光三十年九月,禦史吳若准條陳積弊,言及「催征為差役之責,詰盜為保甲之責」。欽奉上諭「假催科為名,擾及保甲,若不嚴行申禁,何以靖閭閻而肅吏治?著各督撫飭地方官嚴行懲辦」等因通諭在案。衡、清二縣尚未遵照更正。今會匪、齋匪如此之多,自應立即改正,以催科責成差役,嚴比抗戶;以查匪責成保甲,並飭團總。如地方有會匪煽誘,不行查出送官者,將該團總、保甲等一併嚴懲。如該縣因循不改,仍將錢糧事件擾及保甲者,亦即從嚴參處。除分諮及劄飭外,相應奏明請旨飭下督撫,嚴禁二縣保甲收餉之弊,實于團務大有關係。謹附片奏聞。 朱批:此應亟更易者,著知照駱秉章將改辦章程速行複奏。欽此。 報東征起程日期折 咸豐四年二月初二日 奏為恭報微臣起程日期事。竊臣于上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奉旨援剿皖省,迄今已滿兩月。曾經具奏,一俟戰船辦齊,廣炮解到,即行起程,兩次奏明在案。茲於正月二十六日衡州船廠畢工,臣於二十八日自衡起程。湘潭分造之船廠尚未盡畢,臣到潭須耽擱數日,晝夜督辦。到長沙時,支領軍械數千餘件,搬運子藥二十余萬,又須守催數日,即行趲程長征,馳赴下游。臣所辦之船,拖罟一號、快蟹四十號、長龍五十號、三板艇一百五十號,皆仿照廣東戰艦之式,又改造釣鉤船一百二十號,雇載輜重船一百餘號。所配之炮,借用廣西者一百五十位,廣東購辦者,去年解到八十位,今年解到二百四十位,本省提用者一百餘位。所募之勇,陸路五千餘人,水師五千人。陸路各營編列字號,五百人為大營,不滿五百者為小營。水路分為十營,前、後、左、右、中為五正營。正營之外,又分五副營。正營旗用純色,副營旗用鑲邊。陸路操練已久,差覺可用;水路招集太驟,尚無可恃。所備之糧台,帶米一萬二千石,煤一萬八千石,鹽四萬斤,油三萬斤。 軍中應需之器物,應用之工匠,一概攜帶隨行。合以陸路之長夫,隨丁,水路之雇船、水手,糧台之員弁、丁役,統計全軍約一萬七千人。臣才智淺薄,素乏閱歷,本不足統此大眾。然當此時事艱難,人心渙散之秋,若非廣為號召,大振聲威,則未與賊遇之先,而士卒已消沮不前矣。是以與撫臣往返函商,竭力經營,圖此一舉。事之成敗,不暇深思,餉之有無,亦不暇熟計,但期稍振人心而作士氣,即臣區區效命之微誠也。至臣前折稱必待張敬惰解炮到楚,乃可起行,頃專弁自粵歸來,知張敬惰為粵省奏留,不能赴楚;續購之炮,亦不能遽到。下游賊勢急於星火,臣更不可少延矣。合併陳明。所有微臣起程日期,恭折由驛五百里具奏。伏乞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代遞唐樹義遺折片 咸豐四年二月初二日 再,湖北按察使唐樹義於正月二十三日,在鄂省上游之鯰魚套殉難,當經手繕遺折,遣伊子舉人唐炯齎赴鄂垣,陳乞代奏。時因下游賊氛阻隔,鄂城門已封閉,不能前進。唐炯間關跋涉,赴臣行營,呈稱伊父力竭捐軀,有封就遺折,懇為代奏等情。臣查該臬司曾任二品大員,素著循聲,慷慨殉難,既據伊子籲請代遞遺折,不敢壅于上聞。所有湖北按察使唐樹義遺折一件,理合據呈轉達。謹奏。 請派大員辦捐濟餉折 咸豐四年二月十五日 奏為請旨特派大員辦理捐輸以濟軍餉事。竊臣於二月初二日,在衡山舟次具報起行日期,恭折奏明在案。其時,臣但知督臣吳文鎔黃州接仗,官兵失利。近日連接北撫臣崇綸、南撫臣駱秉章來函,知賊船已由漢陽上竄金口及新堤等處。陸路官兵潰散極多,水路之師竟至全數潰散。唐樹義業已殉難,船隻炮械盡為賊有。 東南大局,真堪痛哭。從此湖、廣、江、皖四省,止有臣處一枝兵勇較多,若臣再有挫失,則後此更不堪設想。臣所以招練萬余人,蓋欲以收渙散之人心,而作積弱之士氣。惟人數眾多,每月需餉銀近八萬兩,本省難盡供支,鄰省亦難協濟,專恃勸捐一途,以濟口食之需。但勸捐非有大員專辦,則畏難避怨,無人肯獨任其責者。 現在湖南、江西、四川較為完善之區,臣於此三省中,各擇官紳數人:湖南則擇署鹽道新授四川鹽茶道夏廷樾、翰林院編修郭嵩燾;江西則擇前任刑部侍郎黃贊湯、升用知府郴州直隸州朱孫詒;四川則擇按察使胡興仁,前翰林院編修李惺。此數人者在官則素洽民心,居家則素孚鄉望,相應請旨飭諭各該員辦理捐輸,專濟臣軍之用。伏查上年戶部議准頒發職銜封典各執照,交各藩司填給;又議每省派捐監生,預將空名部、監二照,發各藩司,轉發各州縣。此二事人所樂從,實為勸捐良策。應請飭下戶部、國子監印發空白執照四千張,內職銜照一半,監照一半,分派三省。其大小職銜,均勻搭配,及核減銀數,俱照原案辦理。以一千張封發臣軍營中,以一千張封發湖南交夏廷樾經收,以一千張封發江西交黃贊湯經收,以一千張封發四川交胡興仁經收。其部、監各照未到之先,恭請特旨諄諭各該員先行籌辦,隨時解赴臣軍,不作別用。 現在師過長沙,搜括省城庫項,僅供一月之需。撫臣駱秉章以此事晝夜焦灼,是以奏請川、廣二省協濟臣軍。伏念臣此次成軍以出,已屬竭力經營。若因餉項不繼,饑疲潰散,則從此更無望矣。世小亂則督兵難於籌餉,世大亂則籌餉更難於督兵。臣於萬難設措之中,為此接濟目前之計,伏乞聖慈垂鑒,特降諭旨,專飭諸臣認真督辦,不勝迫切待命之至。謹奏請旨。 留胡林翼黔勇會剿片 咸豐四年二月十五日 再,貴州黎平府知府升用道胡林翼,前經督臣吳文鎔奏調湖北差遣。該員自帶練勇六百名,由黔赴鄂,於正月下旬馳抵金口,適值黃州師潰,賊上竄。該員所募黔勇,系山民不習水戰,又兼無餉、無夫、無火藥鍋帳,不能前進。疊據該員具稟南撫臣暨臣行營,請支給口糧軍械在案。臣與撫臣函商,派員解送火藥、帳棚撥銀二千兩往資接濟。臣擬先遣陸勇與該員會合援鄂,又值賊匪竄擾嶽州、湘陰,道路阻隔,委員仍行折回。臣思嶽州一帶既被賊擾,自當先攻克嶽州,不使南北梗塞,方能全師東下。現擬劄飭該員暫駐嶽州附近地方,臣迅即東下,與該員督勇先行會剿。理合附陳。謹奏。 朱批:知道了。欽此。 賊蹤退出南省現駐嶽州折 咸豐四年三月初五日 奏為賊蹤全數退出南省,微臣現駐嶽州,搜捕湖汊,並就近剿辦崇、通股匪,恭折奏聞,仰祈聖鑒事。竊臣於二月二十四日,會同撫臣將分途剿賊獲勝各情由具報在案。自靖港、寧鄉、新康三獲勝仗後,臣即傳令各陸營馳赴湘陰,並派水師山西候補知府褚汝航、候補守備諸殿元、千總楊載福、文生彭玉麟四營,各帶水軍齊赴湘陰截剿。賊聞官兵水陸大至,當即退出湘陰。據褚汝航稟報,二十三日辰刻,探明西湖口賊船尚多,當派五品翎頂張宏邦等駛駕炮船迎擊,轟斃賊匪數十名,生擒唐興道等七名,燒毀賊船十餘號。諸殿元等三營共奪獲賊船八隻。又據勇目黃忠等稟,在團山地方奪獲賊船,砍斃然炮賊匪二名,生擒賊匪蕭茂瑞等五名,泅水賊呂金富等三名,訊明正法。 逆匪疊經懲創,全數竄逃,嶽州亦已退出。臣前派之陸路各營,均於二十六七等日先後抵嶽,分駐城鄉,搜捕餘匪。臣亦督帶水軍於三月初二日行抵嶽州。查洞庭一湖,周回近八百里,為資湘沅澧諸大川所匯,小港支汊紛歧至數十處,最易藏奸。全湖入江之所名日荊河口,上游為監利、荊州,其虎渡河等處多與湖水相通。屢獲賊探,均供稱賊蹤內則藏匿湖汊,外則竄伏荊河,俟我軍東下,再在上游滋擾等語。臣現駐嶽州,多派哨船分巡,內則哨探湖中港汊,外則哨探荊河以上,必須逐處搜查,上游肅清,然後一意東下,乃無後路邀截之虞。至陸路各軍,屢據稟報,崇陽、通城先後失守,臣已劄飭貴東道胡林翼、前平江縣知縣林源恩,帶勇千餘前往剿辦。若能趁臣在岳時就近將崇、通股匪辦有頭緒,則馳赴下游,庶無彼此牽掣之患。所有賊蹤全數退出南省,微臣現駐嶽州搜捕湖汊,並就近剿辦崇、通股匪各緣由,恭折由驛五百里具奏。佚乞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探明前路賊蹤片 咸豐四年三月二十日 再,臣自去冬以來,常以重金募人,深入賊巢,偵探消息。迄今數月,回者寥寥。近有數人回營及連日在嶽探得賊情數端,謹開列附陳以聞: ——陳陵磯之下四十裡名白螺磯,北堤內六十裡有裡河名朱家河。其地有土匪名張台元,于咸豐二年往從粵賊,去年曾經回籍一次,複去在偽指揮費姓屬下。昨三月初二日,張台元乘轎回朱家河,自稱已封偽軍師,劫搶當鋪七家,環圍五六十裡,擄人船銀米罄盡。北省之沔陽州、監利縣皆系張台元滋擾失守。張台元新招之匪不過千餘人,而偽指揮費姓所屬則老賊頗多,有窺伺華容、澧州、荊州之意。 ——賊在漢陽東門外築一曲尺土城,西門外築一圓土城,極堅極險;龜山頂上築一望樓,而漢陽所存之賊甚多。賊眾皆聚於漢口,有偽將軍賴姓守漢口,彭姓守漢陽。二月二十九日,賊大隊上竄,坐船至金口。由金口登陸至咸甯、蒲圻。初七在羊樓司開仗,初十早即至嶽城開仗。 ——此次來自漢口大隊上竄之賊,系偽丞相林姓總其事。又為偽十七指揮黎姓,偽十一指揮沈姓;又有偽侍衛李八,安仁人也。所帶賊眾,前十一軍六千餘人,中十軍七千餘人,後六軍一萬餘人,約計三萬餘人,湖南老賊居多。 ——崇陽土匪最多,有頭目廖姓,系本邑屢次嚴拿之犯,上年從賊。今春廖姓至漢口帶老賊六百人,至崇陽招集崇、通土匪,已二萬餘人。該匪自誓必招滿三萬之數。現在胡林翼、塔齊布等剿崇、通之匪,與自金口竄嶽、竄湘之賊另是一股。 ——賊在漢陽管水軍者,系偽翼王之兄弟,賊中稱為國宗兄,其船旗以繡花呢別之;其有洋炮之船,以白旗別之。臣在岳時,探得下游之毛埠、倒口、金口皆停泊賊船甚多。又探得西湖之明山、團山尚有賊船數十號。本擬先清湖面,再行肅清江面。不料初七日大風壞船;初十日陸路戰敗;臣耿耿微忱,遂不能展布絲毫,實堪憤恨。初三日遣六十人至西湖巡哨,至今未歸,不知下落。現在賊船由臨資口入益陽河者,已有五六百號之多。 報崇通剿匪勝仗折 咸豐四年三月二十二日 奏為崇、通剿匪續獲勝仗二次,恭折奏報,仰祈聖鑒事。竊臣與撫臣先後劄飭貴東道胡林翼,升用副將塔齊布,升用同知林源恩,千總周鳳山,軍功倪長誥,前往平江北路,剿辦崇、通股匪。初二日林源恩開仗獲勝,初六日胡林翼在上塔市開仗大勝,初七日塔齊布在江南橋開仗小勝,均經奏報在案。 旋據胡林翼稟稱,十二日派黔勇二百人,塔齊布派楚勇五十人,放哨行至石水灣地方,距通城三十裡,有賊二千餘人先匿該處民房,蹤跡甚秘,忽於我兵路過之後,突起接仗,截住街口,層層圍逼,斷我兵歸路。黔勇奮力衝殺,斃賊匪五十餘人,搶出街口。賊匪大聚,黔勇整隊上山,施放槍炮,打斃賊匪二百餘人,刀矛並舉,又斃百餘人,又割尺余長髮首級三十六顆,二三寸長髮首級四十二顆,奪獲偽春官副丞相熊、偽司馬李,大黃旗杆及風帽紅巾刀矛等件。又據塔齊布稟稱,十四日巳刻,賊眾萬余人由沙坪一路進犯通城,我軍出隊迎剿,把總李松齡等帶兵由東路、把總郭渙濱帶寶勇由西路,塔齊布自帶勇由中路迎殺。賊匪槍炮如雨。我兵伏地前進,及至近賊,三路兵勇始放槍炮,擊斃賊匪二百餘名。賊勢大敗,兵勇追奔十餘裡外,又殺斃賊匪三百餘名,並殺斃執旗賊首二十餘名,生擒六十二名。正在撤隊之際,賊匪又分三路,約共三千餘人,由嶺上直趨城邊,儘先守備周鳳山、軍功倪長誥,藍翎千總唐德升分途堵截力戰,又殺斃執黃旗賊目二三十名,殺斃賊匪四百餘名,生擒七十餘名,賊匪紛紛遠竄。由巳至申,鏖戰最久,奪獲大小黃旗刀矛槍炮賊衣賊帽紅巾數百件、賊轎一乘,騾馬十八匹,火藥槍子火箭甚多各等因。伏查崇、通兩縣,向為匪徒嘯聚之區。自正月以來,居民畏賊,多已蓄髮,樂為賊用。其旁近州縣,如通山、蒲圻、大冶、興國、咸寧、嘉魚等屬,皆已為賊所踞,官兵到境,無土人為之嚮導,無米鹽可供買辦,人心之壞,實堪痛恨。自初六日胡林翼上塔市一戰,十四日塔齊布沙坪一戰,又有初二、初七、十二等日三戰,賊勢始就衰挫,人心亦漸有轉機。本擬再加兵勇二三千人,痛剿崇、通一股,即可直抵鄂省,以資救援。不謂岳州陸勇一敗,金口大股之賊全數上竄,不特不能加兵再剿崇、通,且須酌撤通城之兵回保長沙。此皆臣調度乖方,不諳軍旅所致。若仗皇上天威,嶽州上駛之匪攻剿得手,即日下竄,則陸軍仍須由崇、通一路痛加剿洗,乃能與鄂省文報相通。其崇、通屢次獲勝,在事尤為出力之員弁,可否開單保奏,出自皇上天恩。所有崇、通剿賊續獲勝仗緣由,謹會同湖南巡撫臣駱秉章,恭折由驛六百里馳奏,伏乞皇上聖鑒。謹奏。 會奏湘潭靖港水陸勝負情形折 咸豐四年四月十二日 奏為官軍擊賊靖港,互有勝負,賊由陸路攻陷湘潭,官軍水陸夾擊,大獲勝仗,巨股剿滅,克復縣城,恭折由驛馳奏,仰祈聖鑒事。竊逆賊大股水陸並進,逼近省城。陸路之賊先散踞嶽州、湘陰各境,賊船分佈臨資口、樟樹港、喬口、靖港等處。連日北風甚勁,大雨經旬,水軍不能進剿。北路水陸各賊並聚泊靖港港外,環列戰船,堅築炮臺,為負嵎觀釁之計。三月二十四、五日,狂飆稍息。 臣曾國藩飭水師各營駛赴靖港,更番迭擊,上下往復,周而復始,共斃船中岸上之賊約二百餘名,擊沉賊船三隻,燒賊火藥船一隻。賊調知省城水陸防剿綦嚴,不敢闖入,思由陸路繞越寧鄉、徑撲湘潭。臣曾國藩先遣湘勇營官伍宏鑒、魏崇德、郭鴻翥率湘勇千八百人扼要立營,防賊侵軼,並飭該營官以賊勢方盛,宜謹守營壘,固無與戰,俟副將塔齊布兵到,再籌追剿。二十五日,賊分三股齊撲魏崇德等營盤,湘勇在營內施放槍炮,斃賊數十。既而大股賊匪麇聚,約分十余路,四面圍逼。該勇等奮力衝突,殺賊百餘;賊來益眾,勢不可支,湘勇陣亡數百,遂紛紛潰敗。二十六日,塔齊布帶兵勇一千三百餘名馳赴援剿,賊已於是日卯刻卷甲疾趨,由間道直赴湘潭。塔齊布、周鳳山等探知,亦即繞道前進,二十八日馳抵湘潭縣城外四、五裡高嶺地方,賊前隊於二十七日已到。 署湘潭縣知縣劉建德督帶團勇,於城外響水壩、沙子嶺一帶地方堵禦。賊已由西路暗襲縣城,分遣死黨四出擄掠民船。一在城北堅立木城,意圖阻遏援師,為久據計。塔齊布以該逆頻年猖獗,每用以守為戰,反客為主之法,若不及時速剿,俟賊營壘既定,攻克為難。即於二十八日未刻,同周鳳山督帶弁兵壯勇,分路進攻。賊營槍炮如雨,塔齊布令兵勇聞炮即伏,炮止即進,數伏數起,直逼賊營。各兵勇奮不顧身,闖入賊營,施放火箭火彈,殺賊五百餘名,燒斃無算,生擒三十餘名,奪獲賊馬六匹,抬槍、鳥槍二十餘杆,火藥五桶,鉛彈三百斤,旗幟刀矛無數,木城全毀。 臣等即飭國子監學正銜候選訓導江忠淑帶楚勇一千三百名,都司李輔朝帶楚勇八百名,守備張正揚帶鎮簞綏靖兵丁五百名先後繼進。複挑選得力水師五營,交委員候補知府褚汝航等管帶駛往湘潭,乘逆賊甫擄民船,尚未成列,迅速追剿。二十八夜,賊匪仍於原處豎立木城。二十九日卯刻,塔齊布、周鳳山、李輔朝等,督飭兵勇,分兩路進剿。賊分五路蜂擁而前,塔齊布亦分五路迎敵,賊匪亡命猛撲。塔齊布手執大旗,麾各路兵勇奮勇向前,周鳳山嚴督後隊繼進,手刃臨陣退縮之勇七人,塔齊布與周鳳山縱橫血戰,立斬該逆偽統領先鋒六名,偽都督元帥三名,斃賊五百餘名,賊匪紛紛敗潰,各路兵勇躡蹤緊追,斃賊無數,仍將木城燒毀。奪獲紫金冠一頂,紅巾、黃巾無數,賊馬數十匹,偽印一顆,抬炮四十八杆,旗幟刀矛無數。巳刻始行收隊。兵勇甫回營造飯,賊忽分兩路前來撲營。塔齊布令兵勇偽退,誘賊逼近,從營後繞出,槍炮齊施,轟斃賊匪五百餘名。且退且殺,至嶺下塘邊,四面圍逼,賊匪無路逃竄,淹死不計其數。此三月二十八、二十九兩日,塔齊布、周鳳山督率陸路兵勇,三獲大勝之實在情形也。 委員褚汝航、候選知縣夏鑾、千總楊載福、附生彭玉麟、鄒世琦等,於二十九日管帶水勇戰船,甫抵湘潭,賊匪已擄上游民船數百號,順流而下。四月初一日辰刻,褚汝航等督率各營水師,分隊進剿,長龍在前,三板在右斜出,載炮轟擊;夏鑾、彭玉麟、楊載福各選派勁勇,飛駕快蟹,直撲賊船。賊匪開炮還擊,火彈、火箭齊發,煙焰彌漫,兵賊莫辨。該營官等飭令各勇挽舵速據上風,施放火具。各隊分左、右翼,飛馳繼進。炮斃紅衣賊目十數名,火器飛人賊船,遇船即著,頃刻燃燒。逆賊情急跳上小船,輒被兵勇擒斬。生擒長髮賊共一百二十餘名,大小船六十餘號,奪獲旗幟、號衣、黃巾、黃馬褂、槍炮、刀矛、火藥、鉛子、偽書、名冊,等件無算,戌刻始行收隊。是日陸路之賊,仍在北城外高壘木城四座。 塔齊布、周鳳山督帶兵勇,三路進剿;李輔朝帶楚勇在後接應。逆渠因連次敗北,盡選長髮老賊居先,分三路迎敵。塔齊布督率兵勇,奮迅向前。身先士卒,誓不與賊俱生;兵勇感激思奮,並力鏖戰,往來衝突,殺斃長髮老賊約數百人,黃巾、紅衣狼籍道路,被逼溺斃者無算。後隊兵勇乘機拋擲火器,燒毀賊踞房屋,斃賊亦無算。生擒長髮老賊六十餘人。逆賊退至城根。兵勇三路合隊,盡銳衝殺,斃賊數百,焚燒木城四座,望樓一座,奪獲二百斤重大炮三尊,抬炮、抬槍、旗幟、刀矛數百餘件,此又初一日水陸大獲勝仗之實在情形也。塔齊布以連日血戰,士卒疲勞,傳令暫歇一日。是夜四更,水路賊匪從上游燒放火船數隻,順流而下;小船載油燈無數隨之,意欲驚擾我軍。兵勇乘坐三板,將賊所放火船撐開,洄聚一處,任其自燒,各船無恙。初二日辰刻,褚汝航等督率快船,擂鼓督戰,廣東外委羅管全、哨官張宏邦、區聯彪、呂勝等,齊施槍炮,繼以火箭、火罐焚燒賊船。羅管全生擒紅衣長髮賊目一名;哨官薛飛雄、外委施成任、把總陳武龍、何卓然等連環攻擊,自辰至午,擊沉賊船八十餘隻,斃賊二百餘名;從九品區本昌、候補千總戴兆熊分途燒斃紅衣賊圉一名,登岸追獲賊馬一匹。複搶上賊船奪獲偽前十一營師帥黃大旗一杆,紅緞風帽、黃綾帽、逆匪名冊令旗等件;褚汝航親開大炮,轟斃紅巾賊匪十數名;長龍、三板等船鼓舞爭先。 自午至申,又燒毀賊船二百餘隻,轟斃水陸逆賊三百餘名,奪獲大小旗幟十五杆,生擒長髮老賊二名,逆船三十只,米三百石,火藥四百斤,大小鉛子九桶,衣帽、器械無算。營官彭玉麟、楊載福親坐三板小艇往來督戰,炮聲如雷,湘波鼎沸;楊載福身受槍傷,尚複指揮鏖戰。自辰至酉,燒毀賊船三百餘號,燒斃紅衣長髮逆賊三百餘名,生擒長髮賊匪十三名,短髮賊匪四十餘名;著船之火,延燒岸上街市房屋,百裡外遙見火光燭天。岸上之賊燒斃者,實亦無數可記。奪獲旗幟器械無算。潭城賊船,僅剩文昌閣上三十余隻,餘悉燒毀淨盡。此初二日水師大獲全勝之實在情形也。 臣曾國藩以潭城逆賊被官軍水陸痛剿,專盼靖港之賊救援,亟應乘機攻剿,俾逆賊首尾不能相顧。明知水師可恃者均已調赴湘潭,陸路各營除塔齊布、周鳳山兩營正在潭城剿賊,升用同知林源恩一營駐防平江,此外岳州、寧鄉兩次失利,陣亡湘勇約七八百名,又淘汰遣散湘勇已千余名,現存營者僅及千名,難期得力。而事機所在,又不敢不急切圖之。是日卯刻,親率大小戰船四十余隻,陸勇八百,馳赴靖港上二十裡之白沙洲,相機進剿。 午刻,西南風陡發,水流迅急,戰船順風駛至靖港不能停留,更番迭擊,逆賊在炮臺開炮,適中哨船頭桅,各水勇急落帆收泊靖港對岸之銅官渚。賊眾用小划船二百餘隻,順西風駛逼水營,水勇開炮轟擊,炮高船低,不能命中。戰船被焚十餘隻,隨風漂散,各水勇見勢不支,紛紛棄船上岸,或自將戰船焚毀,恐以資賊,或竟被逆賊掠取。臣曾國藩在白沙洲聞信,急飭陸勇分三路連撲靖港賊營,冀分賊勢。陸勇見水勇失利,心懷疑怯,雖小有斬獲,旋即卻退。臣曾國藩見水陸氣餒,萬難得手,傳令撤隊回營。此又初二日靖港剿賊失利之實在情形也。初三日,塔齊布偵賊在潭城窯灣地方高豎望樓,逆賊散處潭城總市,將由水路逃竄;知會水師,迅速兜剿。一面於辰刻分兵勇四路,進撲城市,生擒賊匪十餘名,殺斃四十餘名,賊已敗退。忽巳刻大雨如注,官軍繩藥均濕,遂撤隊回營。該逆複蜂擁追來,兵勇折回截殺,署綏靖守備張萬邦單騎沖入賊隊,手刃數賊,登時陣亡。額外童添雲、四川諮記把總岳炳榮向前搶護,各受重傷。塔齊布指揮兵勇分投痛剿,賊仍敗退回巢。 是夜四鼓,並賊所擄上游大船數百隻,駛至窯灣城市,各賊紛紛上船,希圖乘風上竄。彭玉麟商同楊載福即於初四日卯刻,督率兩營戰船,跟幫緊追,午刻行抵下攝司,賊船檣帆林立,彭玉麟、楊載福分坐快蟹一隻,三板一隻先進,賊開炮抵拒;水勇開放大炮,轟斃賊匪百數十人,賊船四處散駛。彭玉麟、楊載福乘勢急進,遇船即燒,船上馬匹及所擄財物極多。彭玉麟、楊載福令眾勇毋許上船掠取,專意射火焚船。是時北風甚勁,順風縱火,遇船即著。自卯至未,燒賊船六七百隻,長髮、短髮逐浪漂流,紅巾,黃巾隨波上下。其中船戶、水手,難以分別搭救,岸赭水溫,同歸浩劫!事雖慘而功則奇,水戰火攻,未有痛快如此者。當燒船緊急時,逆賊拋衣登岸,折回潭城。管帶楚勇委員江忠淑偵知,商同署湘潭縣劉建德覓熟悉本處路徑,已選安徽從九王炳元、六品軍功武生黃德均帶楚勇數十,悄伏潭城西北角。俟賊架梯出入時,即奪梯直上。 楚勇嚴陣以待。寅刻,果見逆賊由西門緣梯而下。伏勇將賊眾砍斃,乘勢奪梯而上,登城大呼:「官兵上城!」逆賊不辨我兵多少,倉卒緣城竄逸。該勇即將城門洞開,江忠淑帶勇直入縣城,塔齊布督帶兵勇繼至,分門搜剿,當斃長髮、短髮二百餘名,生擒長髮六十餘名,內一賊腰牌上寫春官副侍衛書士汪秉義,安徽人;一偽司馬王玉春,一偽司馬洪大貴,皆廣西人;一頭戴胎金雙龍大紗帽,身穿黃緞馬褂,下穿紅緞繡龍腿褲,背負令旗,自稱五軍統領大元帥羅,口音似廣東人,問其名堅不吐實,桀驁萬狀,當即斬決。其日又搜獲身穿黃馬褂長髮十三人,以追賊在即,未及起解,概予駢誅,將該逆衣服剝下呈驗。奪獲大小黃旗一百零一面,大炮三尊,戰鼓三面,抬柃五十四杆,鳥槍六十九杆,馬騾三十五匹,黃龍金帽二頂,火藥六桶,鉛子四桶,紅衣、黃巾、刀矛、器械無算。此初四日水師追剿大獲勝仗、初五日卯刻克復城池之實在情形也。現在賊匪紛紛竄逸,有上竄者,有下竄者,有徑回靖港者,皆零星逃竄,不復成軍。已飭塔齊布分投追剿,並劄飭各道府州縣四處搜拿。 管帶湘勇已革升用同知直隸州知州王錱,追賊至雲湖橋,殺賊四十二名。初六日設伏于魯家壩,殺賊三百餘名,生擒二十餘名。又一股由淥口竄至醴陵縣界,約人數百,將竄入江西萍鄉,臣等飛諮江西撫臣速飭堵剿。此次逆賊大舉南犯,多曾經百戰兇悍之徒,意圖竊踞湘潭,與靖港之賊互為首尾,倘不及早撲滅,不僅省城孤注,難以圖存,即衡、永、郴、桂及兩粵匪党聞風響應,從亂如歸,東南大局不堪設想。幸仗皇上威靈,八日之內,水陸十獲大勝,全股掃蕩,賊膽已寒。訊自賊中逃出者,皆雲:「粵、楚滿發老賊及皖、鄂新附賊黨,經此番屢次痛剿之後,相向痛哭,群起怨尤。老賊惡新賊之不為盡力,新賊疑老賊之暗泄軍情,彼此猜忿。 初二、初三兩日敗回收隊後,在潭城分黨鬨鬥,自相屠戮者約計數百之多。」皆臣等意想所不到。此次水陸痛剿,斃賊近萬,所獲旗幟器械無算,凶渠、偽目除陣斬外,或斃于水,或斃於火;為數極多。被擄解散之人約以萬計,逆賊實已聞風喪膽。現在靖港一股,亟應回軍剿辦,俟水陸兵勇調回,即行相機攻剿。補用副將塔齊布,忠義奮發,勇敢當先,士卒樂為之用。通城剿賊已獲大勝,此次複著奇功,實屬武員中傑出之才。前剿辦江西土匪竄至茶陵案內,請旨賞換花翎,以副將補用,尚未接准部複,應仍請賞換花翎,加總兵銜,並賞給勇號。 藍翎守備周鳳山,饒有膽略,深得士心。上年冬間在常寧縣洋泉、道州四庵橋,本年正月在道州岩頭村,屢次帶勇剿匪,迭著戰功,擬以都司保奏。三月十四日隨同塔齊布進剿崇、通賊匪,大獲勝仗。此次奮勇當先,克獲全勝,應請旨以遊擊升用,先換頂戴,並賞換花翎。委員山西升用知府即補同知褚汝航,熟悉水戰情形,才優膽壯,調度有方,請旨免補同知,以知府歸原省儘先補用,並賞加道銜。 委員即選知縣夏鑾,督勇力戰,膽識俱壯,應請旨以同知升用,先換頂戴,藍翎千總楊載福,以陸路武弁,管帶水師,被賊槍傷左肋、右腿數處,裹創血戰,奮不顧身,陸續燒毀戰船四百餘隻。請以守備留於本省補用,並請賞換花翎。六品軍功附生彭玉麟,書生從戎,膽氣過於宿將,激昂慷慨,有烈士風。臣曾國藩前在嶽州派往西湖搜查賊船,該生帶水勇三十餘名,分坐兩小舟,周曆重湖,沿途搜剿,殺斃長髮賊匪三十餘名,奪獲賊船數隻,擬以縣丞府經保奏。此次力疾帶勇,猶會同楊載福親坐小船,焚剿賊船六七百隻,免致他竄,厥功甚偉,應請旨以知縣歸部遇缺即選。分帶水勇哨官張宏邦,奮勇當先,搶上賊船,生擒黃巾賊目,並焚燒賊船數十,身受重傷,應請旨以千總歸於廣東拔補。國子監學正銜,候選訓導江忠淑,系前安徽撫臣江忠源胞弟,督帶楚勇,首先登城,立將城池克復,甚合機宜,應請賞加五品銜。此外各員弁兵勇,奮勇出力者尚多,俟即核明勞績最著者,開列名單,籲請皇上恩施,加以鼓勵。陣亡員弁兵勇,俟該將等查明,分別奏請賞恤。庶才傑進用,而廓清可期;拔擢有真,而群才競奮。所有水陸勝負實在情形,謹據實由驛馳奏,釤乞皇上聖鑒,訓示施行。謹奏。 靖港敗潰自請治罪折 咸豐四年四月十二日 奏為靖港戰敗,水師半潰,請旨將臣交部從重治罪,並現在急籌補救,籲請特派大臣總統此軍,恭折奏祈聖鑒事。竊臣自三月十四日回泊省河,二十四、五等日派水師剿賊靖港,兩獲勝仗;二十八、九及初一、初二、初三,初四,等日派水陸各營在湘潭連獲大勝,殺賊近萬人,燒船千餘號,大股殲滅,克復縣城,現已會同撫臣另折具報。惟初二日靖港水勇潰敗,實由微臣調度乖方,有不忍不直陳於聖主之前者。 自去冬欽奉諭旨,速援皖鄂、兩省之盼望既殷,微臣之求效愈急,而其辦理亦愈乖謬。臣之所以失者,約有數端:征戰之事,論膽技或兵不如勇,論紀律則勇不如兵。募勇萬餘人,必須有大員協同管帶,又須有文武員弁及得力紳士一二百人節節統轄,乃足互相維繫。我皇上前次諭旨即已預慮及之。臣先時未能奏請大員幫同管帶,又未嘗多調文武員弁分佈各營。每營僅一二官紳主之,紀綱不密,維繫不固,以致潰散,其謬一也。靖港之戰,臣因湘潭水陸大捷,意欲同時並舉,破賊老巢,使賊首尾不能相顧。是日風太順,水太溜,進戰則疾駛如飛,退回則寸步難挽,逮賊舟來逼,炮船牽挽維艱,或縱火自焚,或間以資賊,戰艦失去三分之一,炮械失去四分之一。是日但知輕進之利,不預為退敗之地,其謬二也。水勇無曾經行陣之人,不得已招集船戶、水手編派成軍,訓練未及一月。陸勇雖曾經訓練,亦須隨同久經戰陣之兵接仗一二次,乃可期其得力。今驅未經戰陣之勇,驟當百戰兇悍之賊,一營稍挫,全軍氣奪,非真勇不可用,乃臣不善調習而試用之故,其謬三也。 臣整軍東下,本思疾驅出境。乃該逆大舉南犯,臣師屢挫,鄂省危急不能速援,江面賊氛不能迅掃,大負聖主盼望殷切之意。清夜以思,負罪甚大,愧憤之餘,但思以一死塞責。然使臣效匹夫之小諒,置大局於不顧,又恐此軍立歸烏有,我皇上所倚以為肅清江面之具者,一旦絕望,則臣身雖死,臣罪更大,是以忍恥偷生,一面俯首待罪,一面急圖補救。現在臣處一軍,除潰敗及汰遣外,水師僅留湘潭大勝五營二千余人,陸路僅存戰勝湘潭與留防平江之勇二千餘人。若率以東下,太覺單薄。而大小戰船自洞庭遭風,靖港退敗以後,存者須加修葺,失者仍須添造。臣前於二月初五在湘潭時,察知水勇未必可恃,當即諮商廣西撫臣勞崇光代募曾經戰陣之水勇一千名。旋准諮覆,已在潯、梧一帶如數招募,委知府李孟群管帶。臣已疊次諮催,令其迅速前來。又臣于三月初七在嶽州遇風壞船,回省時即派人往衡州續造大快蟹船二十號。又准兩廣督臣葉名琛諮稱,現派總兵陳輝龍督水師二百六十名,解炮一百位,已於二月二十五日起程前來。此時尚未見到,亦已諮催。合此三者,又將水手認真挑換,一兩月間水師當有起色。但微臣自憾虛有討賊之志,毫無用兵之才,孤憤有餘,智略不足,仰累聖主知人之明,請旨將臣交部從重治罪,以示大公。並籲懇皇上天恩,特派大臣總統此軍。臣非敢因時事萬難,遂推諉而不復自任,未經赴部之先,仍當竭盡血誠,一力經理。如船隻已修,水勇可恃,臣亦必迅速駛赴下游,不敢株守片刻。所有微臣辦理錯謬,據實直陳,自請治罪,並請特派大臣緣由,恭折由驛具奏,伏乞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朱批:另有旨。此奏太不明白,豈已昏憒耶欽此。 保水陸統領各員片 咸豐四年四月十二日 再,方今東南大局,江南、皖、鄂,半淪賊中,萬不足以有為。必須兩廣、湖南並力以成一軍,從上游建瓴而下,庶足以扼賊之吭,斷賊之餉。兩廣、湖南之亟宜出師剿賊,此必不可易之局也。特微臣才疏識閹,用兵無術,終必貽誤大局。是以籲懇皇上特簡謀勇兼資之大臣,畀以水陸總統重任。實見此軍關係非細,勝任為難,非臣敢置身事外也。至分統水陸諸人,如副將塔齊布之忠勇絕倫,守備周鳳山之精練持重,貴州知縣徐河清之膽略優長,堪膺陸路統領、分領之選。塔齊布、周鳳山現在臣軍,徐河清現經臣與撫臣奏調在案。水勇惟兩粵最強,必須粵中官紳統帶,方可駕馭得宜。查廣西臬司許祥光、右江道張敬脩,皆夙諳水戰,素蓄健卒,製備火器多而且精。該二員膽識過人,與現在臣軍之褚汝航,新經諮調之李孟群,均堪膺水路統領、分領之選。相應請旨飭令許祥光、張敬脩各帶精勇、炮械來楚,併入此軍,厚集其勢,以保東南之全域。倘蒙我皇上俯如所請,得謀勇兼優之大臣主之于上,而以此數員者分佈其間,必能同心戮力,迅掃逆氛。臣雖身膺重罪,亦足少紓耿耿之忱。謹附片具奏,伏乞聖鑒訓示遵行。謹奏。 恭謝天恩折 咸豐四年五月初八日 奏為恭謝天恩事。本年五月初二日,准湖南撫臣駱秉章諮稱,准兵部火票遞到咸豐四年四月二十三日內閣奉上諭:曾國藩親督舟師進剿,雖小有斬獲,旋以風利水急,戰船被焚,以致兵勇多有潰敗。據曾國藩自請從重治罪,實屬咎有應得。姑念湘潭全勝,水勇甚為出力,著加恩免其治罪,即行革職,仍趕緊督勇剿賊,帶罪自效。欽此。又准撫臣諮稱,承准軍機大臣字寄同日奉上諭:駱秉章等奏官軍水陸獲勝,克復湘潭縣城;又曾國藩奏靖港水師潰敗,自請治罪。各一折。已明降諭旨,將塔齊布等分別加恩,並將曾國藩革職,仍責令帶罪自效,以贖前愆。曾國藩統領舟師,屢有挫失。此折所陳紕謬各情,朕亦不復過加譴責。現在所存水陸各勇,僅集有四千餘人,若率以東下,誠恐兵力太單。該革員現複添修戰船,換募水勇,據稱一兩月間當有起色。果能確有把握,亦尚不難轉敗為功。 目下楚北賊蹤由應山竄回德安,隨州之賊亦回武漢,是鄂省望援甚急,該撫等務當督飭水陸各軍,迅將此股敗竄之匪殲滅淨盡,兼可赴援武昌,以顧大局。將此由六百里加緊諭知駱秉章,兼諭知塔齊布、曾國藩知之。欽此。 竊臣自上年十月十一日奉命帶勇援鄂援皖,嗣後屢奉諭旨嚴催,飭令迅速東下,不准專顧桑梓。乃臣於正月由衡赴省,即值賊舟上竄,賴甯鄉戰勝,驅逐出湖;臣率師追至嶽州,又值該逆數萬人大舉南犯;仰托皇上威福,湘潭水陸兩軍大獲全勝,殲賊近萬。以本省言之,有嶽州、靖港之敗,有寧鄉、湘潭之勝,臣之功罪尚不相掩。以大局言之,武昌危急不能赴援,江面逆氛不能迅掃,奉命數月之久,而水師忽然半潰,戰船複多損失。上無以副聖主飭催之嚴,下無以應鄰省望援之切。臣所以誠惶誠恐,且愧且恨,無地自容,籲請治罪者此也。 乃蒙皇上逾格天恩,俯從寬宥,仍令督勇剿賊。既曲貸其前愆,複勉期其後效,重申寄諭,訓示周詳,聞命之下,感激涕零。現在賊腙全竄下游,所有六溪口、倒口、金口等處支河小湖藏泊船隻之所,皆被該匪佔據,或於口門築造炮臺,兩岸修置土城,以陸路之賊守河幹之船,為抵死抗拒之計。臣此次整旅東下,吃緊固在水路,而制勝尤須陸軍。日內將陸勇嚴汰另募,又添用勁兵以濟勇之不足。水師亦重整規模,廣東派來之兵與廣西新招之勇,計於本月內可以到省,衡州新造之船與長沙重修之船,亦於出月初可以竣工。一俟料理完畢,臣即星夜遄征,誓殲此賊,以雪挫敗之恥,而贖遲延之罪,庶冀稍答高厚鴻慈于萬一。所有微臣感悚下忱,理合繕折叩謝天恩,伏乞皇上聖鑒。謹奏。 朱批:知道了。欽此。 請單銜專折奏事片 咸豐四年五月初八日 再,臣系革職人員,蒙恩飭令督勇自效。此後出境剿賊,所有一切軍情,必須隨時奏報。又疊奉諭旨垂詢隨帶員弁人數,漂損船隻數目及通城勝仗、遵旨酌保數員,均應詳悉複奏。前次挫敗,有應行參劾之員,此次水陸二軍重定章程,亦擬奏求訓示。可否容臣專折奏事之處,出自皇上天恩,微臣未敢擅便。謹附片請旨。 朱批:著准汝單銜奏事。欽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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