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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書劄卷二十三


  複郭意城 同治二年十月二十日

  此間近事,差為順利。古隆賢投誠,獻出石埭、太平、旌德三城,甯國、高淳、建平、溧水次第歸誠,收復四縣。東壩則半降半剿,奪此要隘,幾有破竹之勢。惟拓地太廣,守兵太單,賊酋之就戮者太少,難免更有他變。各路得手,則群賊冒死衝突,不外皖南、江西一路。現飭池、青、石、太、涇、旌六城一一置守,而令江、席兩軍回駐江西之石門、洋塘,以保饒、景,未知果有裨益否。

  米鹽互市一案,奉旨交王大臣、戶部核議,而寄諭中于黃南翁詰責甚至。原擬片稿以京卿保之,而仍留二品頂戴,鄙人因寄帥三品卿之奏未奉俞旨,一切刪去,謹請暫留。著墨無多,不意亦幹譴責。台諫昌言之際,彈擊生風,彼一是非,此一是非,或者劾章甫入,適逢其會歟!其與鄂極相浹洽之說,似難深恃。

  頃得渭春、幼丹二君覆信,今年決不解米。大約解本色者僅有湖南十萬石。國藩與次帥、南老不能不勉力為之,以求有濟於津,無損於湘。米石僅恃招商,斷不可恃,宜力講官礱官解之法。望閣下竭力經營,隨時見示。

  江西鹽章久經刊刻,茲寄一本奉覽。楚章、皖章即日刊成另寄。舍弟募勇太多,鄙人深以為慮。渠銳意合圍,亦頗有愚公移山之苦衷,屢次規責,誡其智小而謀大,而亦未嘗不諒其拙誠也。

  任星元即日旋裡。聞粵東軍務已竣,請飛商令兄筠帥,若無須任鎮度嶺,則不必另募水勇矣。

  與王子蕃 同治二年十月二十日

  國藩從軍十載,艱難危困之時固多,而歡適順利之事亦所時有,大約吉凶間見,憂樂雜奏。自前歲克復安慶,池、寧、蕪湖、東西梁山均為我有。滿擬長履坦途,無複危機,不意去秋疾疫繁興,死亡萬計,而群賊援救金陵,兇悍異常,其危險乃為昔年所未見。今夏秋之間,乃始重履清夷,波恬浪靜。頃金陵將次合圍,群醜投誠,連收七縣,又處極順之時,不知更有他變否。

  賤眷自京回籍,已逾十年,本月接至皖署。大小兒年已二十五歲,尚未入京考蔭,二兒去年入泮。諸關廑注,順告一二。

  複沈中丞 同治二年十月二十一日

  研香來此晤談兩次,似是近日各統領中出色之材,可為喜慰。語及韓參將,渠無貶詞,並雲操守極為廉潔,打仗亦肯衝鋒。前惠書言芥舟誤聽浮言,謂劉、席憤韓餉足,不往救援,真豪無風影之言矣。研香已屬深識大體,況克庵之賢耶!景鎮、浮梁一路有段、劉及張子衡之師,石門、洋塘一路有江、席之師,江西門戶之防,所缺者惟建德下隅阪一路。江、席之力稍可橫出攔截,弟又分守徽、池七城,大致已算周密,不似去年之疏。然江西之患,究在北而不在南,若南贛刻無警信,韓軍可否暫留中路撫州一帶?可南可北,可廣可饒,伏候卓裁。

  前派人密查江西商情,據雲省河以上設卡太密,商民怨諮,擬派朱紫卿允成赴各處一查,再行分別裁撤。紫卿去歲來時,惠緘以為佳士,與琴西並稱,連日與之暢敘,洵佳士也。

  致沈中丞同治二年十一月初四日

  頃接程鎮學啟之信,蘇州省城於十月二十五日克復,偽納王等殺偽慕王以降,自足欣慰。惟偽忠王由東竄出,將至金陵挈偽天王以偕竄,此降人所供也。弟思洪逆與忠酋大股出竄,除皖南、江西別無他路。特此飛商,務懇閣下檄調韓軍回顧景、饒等處。前函請留該軍暫駐撫州,不知已允行否?江軍門赴南昌養病,斷難速痊,惟席、韓同堵一路,段、劉同堵一路,庶足自固藩籬。凱章所部六千人尚駐郴州,如南贛有警,弟當函商毛、惲兩帥,令凱章由桂東上游來援。可否?伏候卓裁。

  複左制軍同治二年十一月初七日

  近日各路消息俱好。蘇、杭、金陵三處並緊,蘇州先克,亦意中事。所謂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也。惟淮事大轉,殊為可喜。自十月後,各圩紛紛反苗從官。僧邸至蒙城,用炸炮連破數壘,二十六日得解重圍。唐中丞亦於二十六日攻破蚌埠,苗党張士端獻懷遠城以降。頃聞苗逆業已就擒,雖未知其確否,要之無能為耳。

  蘇城克復,聞偽忠王之計,將赴金陵挈洪逆以上竄,除卻皖南、江西,更無他路。弟令朱、喻、易、劉等分守貼近江西之七城,而以江、席紮駐石門、洋塘,較之去夏,佈置稍密。然江、皖之交,尚少大枝遊擊之師。尊處克復杭州後,可否以克庵回顧景、婺?伏希卓裁,預為籌度。

  少荃與尊處意見不合,此間竟無所聞。雲仙由海道入粵,並未過皖。弟派太湖水師十營助攻蘇、滬,而調淮揚水師六營由滬赴淮以援義渠之急,函牘十返,少荃競不遣一營入淮,鄙衷不無介介,以蘇州兵事方殷,未與深論也。

  複吳竹如侍郎 同治二年十一月初九日

  承另函示及江西沈中丞相處之事,箴規懇摯,紉感實深。弟與幼丹中丞本無嫌隙,惟漕折、洋稅之事曾經入奏,略有參差。

  弟于十一年、元年奏撥江西漕折每月五萬,系毓中丞經手之事。二年又奏撥每月四萬,奉旨俞允。厥後,沈帥奏請以此項漕折全歸江西,未經函商敝處,未免稍存意見。弟恐由此生隙,因致函婉商,請其酌分一二萬與敝處,又諮商一次,幼丹皆未允許,弟亦即不再索,不復奏矣。

  至九江關之洋稅,弟于六月奏請月撥三萬兩,奉旨俞允。幼丹旋奏請以此項先盡江忠義、席寶田兩軍,奉旨江、席與敝處酌撥分解。八月間,九江道蔡芥舟以三萬解江、席,以一萬五千解敝處,幼丹咎蔡道不應擅專,嚴批斥責蔡道,一面諮詢敝處,一面告病開缺。弟恐複諮著語稍勁,或致決裂,因不以公牘複之,而手作密緘複之,一面明弟與蔡道並無私托,一面諄致挽留之忱。九月間又致函留之。幼丹接弟兩次留函,適奉准假四月之溫旨,遂不俟假滿,於十月初三日銷假視事。

  國藩德薄能鮮,兄弟皆忝竊高位,謬司兵柄,自問無一善一長堪稱斯任,故兢兢業業,不敢稍涉予亢。茲將去年十月致幼丹商撥漕折一函及本年八月慰留沈帥密函,抄呈台覽,非欲汲汲剖辯,特使故人知我辭氣之間不敢忘遜慎之風耳。其他與沈帥來往函牘暨與各省交際文書,大率與此相類。是否有當?尚祈常錫箴言,匡我不逮,至禱,至禱!

  與程尚齋 同治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凡辦一事,必有許多艱難波折,如鹽務緝私尚未動手,而建昌已有毆斃委員之案,將來棘手之處恐尚不少,吾輩總以誠心求之,虛心處之。心誠則志專而氣足,千磨百折而不改其常度,終有順理成章之一日;心虛則不動客氣,不挾私見,終可為人共亮。閣下秉質平和,自可虛心徐入委蛇,以求其有當。更望予「誠心」二字加之磨煉,則無窒不通矣。辦鹽究竟易於辦厘,然厘務亦不外虛心、誠心二法。國藩自問頗有愛民之心,而江西厘務近於虐民之行,則卡員虛心、誠心二者皆虧耳。所以欲閣下常常寫信,蓋廑系實深也。

  複沈中丞 同治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李複猷股匪,頃得湖南信,業赴凱章處投誠。將李酋解至粵省,似此江西南境或可暫安,而北境則為慮方長,幸賊勢已衰,不似昔年之剽疾。韓軍於開正後再由撫州以還饒、景,當不為遲。

  味根淪逝,深堪痛悼。弟以尊處必先行入告,故至今未為陳奏,望將疏稿抄諮敝處。其族兄達川方伯將赴蜀中,亦欲先睹為快。其部下陳道鳴志,最為味根所許,而資望尚淺,不足統轄各提鎮。昧根病篤時,達川曾與商及替人,據稱惟其從兄江忠朝人較穩練,物望歸之。十月間馳函促之來皖,如其肯來,臘月可到,此外無人可承其乏,此達川之論也。弟與楚軍同事之日極少,左帥與岷樵兄弟暨印渠、味根諸君子周旋較久,氣誼彌篤,如江忠朝不肯從軍,尚當緘商左帥一賢將暫為統理。目下軍無統率,必不得力。韓軍北行以後,尚乞閣下于韓、段、劉、張中酌派一人至石門一帶,與席軍為犄角之勢。研香識力過人,聞其麾下無一良將,亦足慮也。

  厘務屢釀巨案,自是辦理不善。當囑筱、雲二君蠲除煩苛,崇尚寬大。仍求閣下體訪情形,時加訓迪,俾得免於大戾,是所至禱!

  複李少荃中丞 同治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前接十月二十二日賜書,旋得克復蘇州、無錫各捷報,頃又讀初五日籌畫大略一片,仰見高掌遠蹠,氣吞醜虜而智邁群倫,佩慰何涘。戈登之事僅見於寄諭中,不得其詳,比已化其梟狼,稍就馴擾否?

  此間近事,自苗逆授首,蒙城解圍,淮甸大致肅清。惟苗党巨酋如張士端、朱萬隆、李萬春、苗景開等均未就戮,而邸帥部將宋慶等氣焰殊甚,殺李世忠部下提鎮朱元興等數人,反以李部攘功爭鬥入奏,蔣、毛進攻正陽,宋慶亦以爭功罪之。而富副帥與義渠結怨甚深,邸帥亦為所動。必須將此數段者調停解釋,而後將苗黨、撚酋擇尤誅殛,淮上庶有奠安之日。

  南岸自進圍紫金山後,金陵接濟已斷。李秀成於十一日入城,苦勸洪逆棄城同逃,洪逆不從。大約猛撲數次之後,忠逆則竄流江、楚,洪逆則死守勿去,未知何年始得永畢永訖也。

  皖南之毗連江省者,業派兵分守八城。江西北境如石門、洋塘、景德鎮,守兵亦頗不少,惟江味根於十一月初四日淪逝,劉克庵丁憂回籍,段起因病請假,韓進春尚戍贛南,饒、景重地乏一可恃之統將。萬一忠、侍、輔、堵諸酋分途上犯,殊為可慮。

  希庵亦於十月二十八日仙逝,忠藎廉潔,家無長物,實堪痛惋。昌岐已報二十六日起程赴淮,而淮事適已先了。始則既疲於東,又騖於西,後則外亦不侮,牆亦不鬩。容容者多厚福,昌岐其有之乎!浙中錢君廷薰來此,攜去一函,曾賀宮銜、黃馬褂之喜,不知何日可到。

  複范雲吉 同治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接誦惠書,藉悉貴體違和,不知日內已痊癒否?念甚。所商諸事均系最要之務,茲逐條詳複如左:

  第一條,坐厘、門厘,敝處批牘未嘗不苦心分明,而各局卡總未辦理如法,以至因門厘而釀成事端者層見迭出。國藩於星子縣稟請免抽之案,當即批准停辦,並飭總局於凡似星子之縣,查明停抽,旋又批催一次,至今未據開單詳複。頃于淩委員稟吉安坐厘案,已批令自行出示停止,原批抄寄一閱。其省局十屬應停之處,即請閣下會小山方伯銜出示停止。其略雲:「照得某縣某卡生意冷淡,商民清苦,應將坐厘、門厘停止抽收。除詳明督撫憲外,為此示,仰即一體遵照」云云。寥寥數語,不說體恤市恩的話,不說普律停止的話,雖系寬政,卻宜出之大方,不著聲色,先就眾所共知之苦卡停起。其可停可辦疑似之處,請朱子卿往勘一次,或半月而停一卡,或一案而停兩處,不過半年,均可辦畢。其應行抽辦之處,仍須將坐厘認真,將門厘放鬆。至曾經打卡鬧案之處,或不停,或緩停,請再查酌稟商。如此逐漸分案辦理,即不必開單詳複矣。

  第二條,來書以事涉更改,或系疑難,請批總局核覆,嗣後於卡局徑稟此等事件,概交總局核覆。惟饒州到安慶不過三四日,每專差候批,如事非疑難,必交總局核覆,未免往返羈延,應一面批定,一面迅行省局。如系條呈局務,亦必交總局核覆,以一事權。

  第三條,江西厘金兩起兩驗十分外,在撫、瑞、袁、臨有江軍之三分,在湖口有彭雪帥之三分,皆系三年前之舊章。此外各卡驗票放行,不准再取絲毫。來書謂各卡任意加抽,如果屬實,亟須嚴禁參辦。惟鹽厘一項,前有客商由省城買鹽赴饒,卡員見原執護照月日相距太久,盤詰船戶,呈出行戶一信,內載代買他人護驗照另去錢若干字樣。卡員令其起票完厘,尚齋言之鑿鑿者,恐未知買票之緣由耶!凡完滿兩起兩驗之票,行店隨貨賣與客商,沿途騙厘,此等弊端最難防範。咸豐十年,經總局兩次議詳,終無善策。本年六月,據吳城分局稟定章程,凡行商到岸起貨售買者,將原執護驗照蓋戳注銷,其貨不全起者,將原執照內所起貨數批明蓋戳,其起存行棧未賣之貨,發給小票,俟售出時抽收坐賈,繳銷小票。行之數月,尚無窒礙。現當力崇寬大之際,吳城之章斷不可施於通省。即有貨是客非,賣票騙厘之弊,只好置之不問。尊處既聞饒州尤甚,應請閣下與小山、尚齋諸君切實查究,如有於兩起兩驗之外,勒人起票者,嚴行參辦。此等大信,斷不可失,敞處亦當通飭各卡局遵照。

  第四條,梅林渡地方,上年陳鎮金鼇會同知府何守設卡抽厘,以為造船、鑄炮、修建東西兩卡城上營房、製造軍火器械之用。自咸豐十一年十月設卡起,至同治元年閏八月止,辦理將及一載,商民尚無違言,曾據造冊報銷在案。敝營製造火藥,江西、湖南辦解硝斤,不敷甚巨。吉安產硝甚多,欲派員採買,無款可籌。前據糧台疊次請撥厘金,以為制辦軍火,未經批准。因厘金專充皖台月餉,不欲撥動,故飭吉安分局會同吉安府查照陳鎮向章,複設梅林渡卡抽厘,專備買硝之用。嗣經淩守派員設卡,按貨抽收三分,僅五日,即據商民呈出陳鎮舊票,按上下卡厘票,每厘錢一千抽三百文,旋即更正,仍照陳鎮向章辦理,按上下卡一千之數隻抽三百,是不滿一分矣。此事現歸黃印山辦理,且待渠稟覆再商。

  第五條,多添分卡是厘務最惡弊政。本年添設分卡惟撫、建、閩鹽稅局為最多。七月間據鄧丞稟稱:水運加抽必先嚴截旱路,不令無稅之鹽入境,致使貴賤懸殊。茲據廣昌鹽販張鑒臣等聯名具稟,情願每鹽百斤完稅錢八百文,已經批准,一面刊刻告示曉諭。其旱路要隘,除椒溪、藻坪、大港業已設卡外,尚有刊都、沙洲墟、繞石岡等處分別設卡等情。當經批飭該員,既經批准出示曉諭,准照所擬試辦。八月,鄧丞又稟:新城橋、樟村、蓉村、杉關等處皆與閩地毗連,擬即添設旱卡,未經批准。十月,鄧丞又稟稱:黃家隘為宜、崇鹽販繞越之所,已於河橋添設分卡,當批如稟試辦。又據申稱:暫委知縣劉廷選經理樟村正卡,熊村、德勝關為分卡,請委員接辦等語。又批:既委劉廷選經理,俟試辦兩月再行具稟請示。疊據該丞公牘,均系設卡在先,具報在後。其因私鹽添卡而未經批駁,是鄙人之疏忽;其因添卡緝鹽而並抽貨厘,則鄧丞之大謬也。此外,批准添設分卡者,又有二處:一為趙少魁稟添荷蕘橋卡,一為饒州分局詳報鄱陽北門外旱卡。來書謂多一卡,多一查驗,往往等候刁難,或正遇順風,而一泊數日,自系指添水路分卡而言。此間無准添設水路分卡之案。本年四月,據從九潘文琳請添袁郡城外水卡,曾經批駁。十一月初六日接閣下會同小山方伯呈報,始知袁郡北門外設立水卡,亦不出自敝處之意。所有已添之旱卡,應先後從撫、建裁起。請函告劉彤皆就便查明,將鄧丞新添之卡次第裁去。此外如有新添水卡,請查明,開單見示,以便飭裁。

  第六條,江西罰款,向章罰加十倍,以四成充賞,六成充公。自咸豐十年改設牙厘局,批定章程,減作三倍,以兩倍充公,一倍充賞。辦理三年,盡歸局卡中飽,報解寥寥。今年整頓厘務,報解稍多,而此間疊次批飭,卡員之優劣,不關罰款之多少。來書謂「今年新章以罰款之多寡,定稽查之疏密,應如何收回前命」等語,頗為詫異。此間不特無此通飭之劄,並無此批,不知閣下據何牘以立言,希抄寄一閱。本年五月,小山方伯、養素廉訪會銜呈報賞罰章程,以巡丁舞弊,或得賄賣放,或串同短報,是以責成下卡稽查,分別記功記過,亦無計較罰款之文,閣下所指或即此耶?厘務若全不稽查,巡丁操可多可少之權,有大票小票之別,致商賈巧者完厘少而跌價搶售,拙者完厘多而折本生怨,流弊極多。故此間通飭之劄,以卡員親督查驗為首務,若謂以罰款定功過,則敝處實無此意。

  第七條,鄰鹽加稅一節,來函所陳,語語切當。湖南衡州亦系淮南引地,曆食粵私已數百年。昨因整頓引地,亦劄飭加抽粵厘八文。敝鄉有函來請示,國藩復函言:但抽船私,不苛求肩挑之私。吉安分局淩守不敢往良口抽粵鹽稅,稟請改委。此間亦將複衡州信函之法批示之矣。將來贛關仍循多年舊章抽收八百。至良口加抽四百,則但抽船載之私,不抽肩挑之私。至撫、建抽收閩私,前據鄧丞稟稱:「據廣昌鹽販聯名稟請抽收陸路鹽稅,使成本與水運相均,不至賤售,始願具結照章完稅」等語,則陸路減稅,水販或有怨諮,當時以其言近理,故爾批准。今既將新卡裁撤,則陸路肩挑之私過卡者完厘,繞越者縱之,亦網解三面之意。水路則仍照刊定新章加抽八文。

  第八條,新城毆斃卡紳一案,彤皆前往,應可查勘明確,不激不隨。來書謂「鄧丞過猛」,評論最確。但添鹽卡而兼收貨厘,則不僅猛字之咎。王令柏理雖可勝分局之任,而目下多事之秋,暫令彤皆管分局,王令管許灣,相去不遠,兩人熟商會議,或較妥善。彤皆襄辦省局,俟明年夏間再議。建昌各新鹽卡有應裁者,即由閣下與小山兄會銜出示裁之。仿照停收門厘告示之例,以短為妙,措詞欲不損威重,斷不可得,稍損亦白無妨,殺一二要犯,以論抵而懲惡;裁二三新卡,以除苛而安民,並行不悖可也。

  第九條,來示「辦軍裝、器械,必須瑣瑣屑屑,親身經理,與工匠委蛇漸摩,方能撙節」,誠為破的之論。既派親信友人經理,又承閣下隨事稽核,以後必臻妥善。姚丞鑲辦理多年,前賬冒銷太多,批駁台詳,時鄙人再三細核,即如火繩一項,此後,現辦每根九文半,拙批不以九文半為例,而以前年初克城時之十二文為例,此外各項可以類推。閣下與小山兄悉心推敲,即知此間之持論平恕,不肯苛刻矣。將來此項賠款如何結案,亦期便中熟商見示。

  唁李克軒李北岡 同治二年十二月初八日

  頃接希庵親家遺書,痛悉痼疾沈綿,哲人淪謝,愴悼何極!苦戰十年,忠藎廉介,實當世所罕見。大功未競,梁棟先摧,朝野同聲悲悼,不僅賢昆弟友于之愛,鄙人患難之交,軫惜無已也。希帥戰守選將之精,富貴浮雲之志,外間多知之者。若其滅賊以報國,承歡以事親,讀書以追古,三者尤有遠大無窮之意,量百不一償,齎志長終,可勝哀惋!然逝者不可複生,姻伯衰年多感,尚望賢昆仲勉抑悲懷,以奉椿庭而娛暮景。迪、希二公壽雖不逮五十,名實足以千秋,邦家之光,哀榮備至,夫複何恨!

  忠武公在時,曾存公項萬金,希庵堅不克儲為私用,分寄毛、成、蔣、蕭等處。鄙意可作為姻伯養贍之資。迪、希兩帥臨沒以此奉親,如世俗所謂遺念銀者,明春當專差送湘。其賻儀等銀,屆時亦可同寄。

  複毛制軍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三日

  近日局勢,諸多順適,人人翹首以望升平。惟發逆如忠、侍、輔、堵各黨及金陵老巢之眾,尚不下七八十萬。如果旁出四溢,為患猶巨。而各軍但見添營,不聞減營,就弟所統,已至十二萬人之多,並夫役計之,月需食米五萬石有奇。目下米價昂貴,已至三兩以外。江西、湖南兩省,民間遏糶,官亦查禁甚嚴,湖北、安徽則並無米可買。開春以後,又不知荒象何如。弟智小謀大,局面太寬,深懼甫田多莠,終至決裂,日夕惴惴。欲謀約指卑思之道,而斂之不得遽斂。

  黃南叟此次自湘至皖,實欲於鹽、漕兩事籌一長策,內益天庾,外裕軍餉,絕不為一己之名位私利起見,乃諭旨詰責甚嚴,至有「貪橫恣肆」字樣。不知何以幹此大譴,或言路彈章甫入,而弟疏適逢其會耶!弟所陳南漕永改海運一折,亦至今未准部議複。南叟由皖至泰州、上海,頃又溯江西旋,不日可至安慶,有自陳屈抑之稟,弟擬不批不行,茲抄呈尊覽,乞與筠仙親家一為平章。

  複僧親王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三日

  曾國藩頓首上書僧親王鈞座:

  接奉尊函並抄陳國瑞、李世忠稟件,敬謹領悉。淮上積年糜爛,秋冬間危險之局,尤為岌岌難支,仰荷雄師南下,星馳霆擊,迅解蒙城之圍,遂梟苗逆之首。各城圩懷德畏威,相率返正。浹旬之間,長、淮一律肅清。偉烈殊勳,卓越今古。複以籌畫善後,仍駐節麾,周原諮諏,大含細入,下風引領,感佩莫名。

  十一月十八日密寄諭旨並抄吳漕帥原折,敝處亦經奉到。李世忠之心跡,向不深知,惟聞發逆屢次勾引,苗逆亦屢次勾引,該提督均不為其所惑。國藩自去冬兼統該軍,前後接其函牘,頗知感激聖恩,似尚無不軌之心。惟其部下素無紀律,專利擾民,今秋在懷、壽一帶焚掠甚慘,民怨沸騰,不能不大加懲究。國藩愚見,但可究其騷擾之罪,不必疑其別有叛亂之心;但可歸咎于李世忠一人,不必興師以剿其部眾。國藩自接奉密旨,審度再三,本思作函招李世忠前來安慶,面諭一切。旋接唐中丞來函,李世忠現奉鈞諭,令其詣營謁見。如果即赴尊營,則措置操縱,臺端自有權衡。萬一該提督懾于威嚴,不敢晉謁鈴閣,國藩當謹遵諭旨,給予一函,調至敝營,諭令遣散部眾,交還城池,退出厘卡,停給餉鹽,將該提督放還田裡,保全末路。其部下之必難盡遣者,由國藩另行派員管帶,發給官餉。如該提督一一聽命,自可不動聲色,銷患無形;如其函招而不至,或既至而不從令,國藩當細察情形,一面密奏朝廷,一面密告尊處,另商妥善辦法。

  至諭旨令挑選豫勝營之部眾,分隸楚軍各營,該部縱恣已慣,難受約束,與其日後另生枝節,似不如趁早悉數遣散。是否有當,伏候鈞誨。

  至陳國瑞與李世忠互相稟汗,彼此各執一詞,尊處初次具奏時,尚未接到李世忠之稟,頃唐中丞來函,朱元興、杜宜魁被戕之案,擬殺苗景開以議抵。國藩愚見,鎖押蔣立功,殺斃朱、杜自足以平宋慶之怒,苗景開抵償,亦足以服李世忠之心。此案由唐中丞悉心查明,閣下就近判斷,必可處置妥善,兩造成服。國藩相距稍遠,即不派員往查矣。

  康錦文與蔣凝學爭論一節,頃據稟諮達冰案。原康錦文自壽州而往,在正陽之東;毛有銘自六安而往,在正陽之西南;蔣凝學自潁上而往,在正陽之西北,三者各不相謀。當彼此互擊之時,不特康錦文官兵在關城之內,蔣凝學尤不得而知,即毛有銘湘軍在關城之旁,蔣凝學亦不得而知也。旋經毛有銘飛騎馳告,彼此各自收隊。頃接唐中丞來諮,有「親赴正陽細加訪察,實因兩下未及知會,並非有心尋釁」等語,似可免其查辦。統候尊裁。

  複郭意城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五日

  一、敝處所陳南漕普改海運一疏,至今未接戶部議複之文。聞天津採買商米,每石不過三兩五六錢,然此偶得數萬石或十余萬石,欲求數十萬石、數百萬石則斷不可得。即數之少者,亦年無年有,毫無把握。敝疏所陳者,則經國永遠之章,非權宜一時之計也。此次之准駁不可知,將來江、廣普律海運,恐終不能出拙疏之範圍。湖南十萬石之說,自不能不候部議准然後興辦。准其據實報銷,則外省可以從容展布;若不准報銷,而但於部價一兩三錢之外,酌增運費數錢,則萬分棘手。來示所謂但求免累者計,固不得不出於此。鄙意以為朝廷褒賞湘漕今年之十萬石,明年江、鄂或可繼起有功,若淡漠置之,則明年仍難辦耳。

  一、鹽務即責成厘、東兩局,不必另起爐灶,極是,極是!前此各處東征另立一局,外問已有議其當歸並厘局者。茲厘、東兩局處處網羅周密,於淮鹽督銷、緝私,綽有餘裕矣。至衡州加稅粵私,舍弟澄侯亦有信來說。鄙人籌度再四,定以但加船載之私,不加肩挑之私。蓋衡州及敝鄉等處,從古皆食粵私,不知有所謂淮引者。道光中督轅督銷,雖林文忠之明,周文忠之猛,皆未能禁斷粵私,但見衡清差役強送淮鹽於民家,勒銷擾累而已。頃江西新城加稅粵私,竟至屢釀巨案,毆斃委員。不得已改為但稅船私,不加肩挑之稅。良口之加粵稅,亦如此辦理。數百年積慣之習,難以驟改。衡陽一卡,請閣下妙為張弛,船私則加稅八文,肩挑繞越則但照舊章抽厘,裝作癡聾可也。

  一、希庵與味根先後淪亡,可憫而亦可慮。希部諸將多乏樸忠之風,周厚齋尤庸庸,殆難振興。味部自以陳、鄧二文員為優,而黃、徐輩殊未肯相下。達川謂江忠朝足以統之,現已飛檄往調,求閣下設法催之。若其不遽來此,或來而不足馭眾,當遣之回湘,由閣下妥為經畫。希帥身後蕭然,家無長物,此間當為籌畫謀恤廉吏之家。頃讀諭旨,恤典甚優,全賴次帥與閣下維持,褒顯之耳。

  複沈中丞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六日

  韓軍東旋,此時計已抵饒。往返二千里,亦甚勞苦,幸冬間久晴,近日始雨耳。尊見以江省所患,徽、婺為急,東、建為緩,與鄙見相合。前批席道一稟,恐偽王由甯國縣昌化、淳安、開化以達於玉山,是該逆得意熟路,曾經諮達冰案及左季帥處。左帥留老湘營久駐屯溪,似亦預防徽、婺一路。若開、淳、玉山,則浙軍米糧運道,尤切膚之災也。此間派金逸亭統三千人、毛竹丹統四千人,均擬新正南渡,作為徽、池一帶遊擊之師,合之江、席之萬人,韓軍之五千餘人,兩王王沭、開琳之六千人,共為四支活兵,應不至任賊深入。惟江、席與韓二軍,應否酌調一軍先顧東路廣、玉之防,伏候尊裁。進兵廣德本是要著,奈敝處諸將,除鮑公應防東壩外,無人堪當此路,又苦艱于運米,遂作罷論。寸心蓋深以為歉也。

  厘局、鹽卡疊次滋事,自是辦理不善。現將添設分卡、興辦門厘二事次第裁撤,私鹽亦但加船載之稅,不加肩挑之稅。雲吉有一長信,敝處逐條議複。如尚未呈閱,則請閣下索取一閱。淮鹽另有餘斤一項,泰壩過掣時,用十八兩三錢秤,江、楚出售時,用十六兩八錢秤,每斤餘一兩五錢,每引餘五十六斤有奇,合之一加一耗,據稱可贏百斤以外。商利名為分半,實可得四分內外,此間熟悉鹽務者所陳如此。弟于鹺政尚未請究,來示恐利薄難期踴躍,且俟試行數月,再為察酌變通耳。

  致惲次山中丞 同治三年正月初一日

  南坡兄頃來安慶,具一稟牘,備言昔官江蘇並無劣聲。弟曆詢元、長、吳、武陽、上江等縣士紳,俱言南叟當日官此數處,無可訾議。惟寄諭並未飭令複奏,若遽附片剖辯,反多一重斧鑿痕跡,只好批答以慰其意,得間再為疏陳一二。大抵任事之人,斷不能有譽而無毀,有恩而無怨。自修者但求大閑不逾,不可因譏議而餒沈毅之氣;衡人者但求一長可取,不可因微瑕而棄有用之材。苟於蟯蟯者過事苛求,則庸庸者反得幸全。鄙見如此,不知臺端以為何如?人數太多,谷米太少,是此間極可慮之事,敬求大力多方疏通而維持之,並以為懇。

  複劉霞仙中丞 同治三年正月初三日

  去年今日曾貢一緘,嗣於五月初一日接到驛遞惠緘,九月五日張鏡堂編修過皖,乃得複書。蘇氏兄弟相憶詩雲:「三年磨我費百書」,吾二人當易之雲「百年磨我費三書」耳。相去太遠,近狀都無所聞,但聞開府秦中,使節未行而前敵諸軍敗挫,漢中淪陷,旌纛暫駐巴州,待新軍四集,由寧、羌節節進剿,口耳遙傳,粗得梗概而已。

  此間癸歲軍事,無甚可喜可怖之端。偽忠王春間突犯江北,自浦口以至六安,圍攻七城,意欲直竄武漢。幸處處堅守得完,賊又折而東退。乘勝收復各城,遂克九洑洲一隘。秋間因江西肅清,青陽解圍,剿撫兼施,又乘勝收復七城及東壩一隘。而李少荃屢奏大捷,以十月二十五、六日克復蘇州。僧邸亦以是日擒斬苗沛霖。雖鄙人未與其事,而敝處局勢為之一紓,兵力亦稍裕矣。比來少荃一軍東攻浙之嘉興,西攻常州;季高一軍力攻余杭,省垣亦已合圍;沅甫舍弟一軍圍金陵十分之八,尚餘神策、太平二門,實因城大兵少,難遽合圍。洪首逆誓以死守,恐非倉卒可下。忠、侍、輔、堵諸酋則決計由皖南上犯江西,雖分派重兵扼守邀擊,而能否不變成流賊,則存乎聖朝之福祚也。

  米價奇貴,殆甚于去歲春初。已飭江達川方伯齎三萬金人蜀買米,不知可得若干。下游但求有貨,不敢論價。寧、羌,漢中一帶,糧運艱難,百倍皖、吳。昔之諸葛木牛流馬,名為智巧,實不濟事,今之諸葛將何法以善之?

  自九洑洲克復,江路通暢,始能興辦淮鹽,略如來書之指。茲將江、楚二岸刊刻章程寄達尊覽。鄙人於鹺政素無所解,蓋聚斂眾議為之,未知果否有裨。范雲吉果為佳士,派為江西綜理厘務,甫經一月,遽于臘月十三日滄逝,人琴之感,可勝唈!

  竇蘭泉應召入都,聞將由江涉海,取道皖中,不知何以久未見過?大旆由蜀入秦,幕中當不乏名賢。陳藝叔、黃子壽果從行否諸將可恃者幾人?便中祈一示及。敝處勝友無多,而將材尤為寡乏。統轄至十余萬人,求其智勇足當一面者,邈不可得。希庵長逝,正氣日孤,其舊部亦乏廉恥之將,思之慨然!賤眷以十月初抵皖,大小平安,足慰廑注。

  複劉印渠制軍 同治三年正月初七日

  自蘇垣克復,苗逆伏誅,議者輒謂金陵指日可以蕆事。實則洪逆老奸巨滑,牢固不搖。偽城米糧少者久已食粥,多者尚足支年餘。鄙人之愚,深慮洪逆堅持不下,而忠、侍、輔、堵諸酋冒死上竄江、皖,又成不了之局。比闖少荃常州圍師屢獲大捷,不日可期克復,而嘉興逆首窮蹙,有願獻杭、嘉、湖五城之說。左帥攻杭之師,亦疊次克壘殲渠。如彼四府並下,金陵亦必無久抗之理。只望江、皖各軍力扼回竄之賊,當不致別生波折。

  兩廣及畿輔各員,來示所開亦已環寶溢目,不宜更有乏材之歎。豫省責成河北鎮道,直省責成大名鎮道,東省責成曹濟鎮道,自是直截了當。惟此六人之中,除姜國仲可恃外,其五人者是否勝此重任?是否各有素練之兵、久戰之將?如托之非人,則緩急仍不可恃。

  練兵大疏較之薛公原奏,實為識高而當於事理。惟將領實不易得,餉需亦無把握。尊疏奏撥之十一省,必難如期如數。直隸雖無大河要津,然如衛河、直沽及陸路繁盛市鎮是否可抽辦厘金?大抵軍政吏治非財用充足,競無下手之處。自王介甫以言利為正人所詬病,後之君子例避理財之名,以不言有無、不言多寡為高。實則補救時艱,斷非貧窮坐困所能為力。葉水心嘗謂「仁人君子,不應置理財於不講」,良為通論。國藩素無理財之能,故撫有三省,不克遊刃有餘。閣下精細和厚,即理財一節,想亦能批卻導窾,本末兼該。第處多懼之地,值多口之際,未審因興利而更增譏議否耳。至於講求吏治即可裕餉息兵,雖屬正論,究不切於事理,只可姑存其說,以備參核。

  味根淪逝,深堪惋悼!現調江藎臣接統其眾,而以鄧、陳二君綜理營務。達川調任蜀藩,景況稍裕,責任亦巨。得伯昭朝夕贊助,應可攸往鹹宜。諸關廑注,順布一二。統希心鑒,即請台安。

  複郭意城 同治三年正月初九日

  偽忠王到建康已逾兩月,尚未出城搦戰,僅有零股至溧水撲城二次。少荃攻圍常州,忠酋往援,幾破官軍營壘,幸以力戰得完。大約杭、嘉、常三府春間可期收復,惟金陵、湖州難遽得手耳。

  江、皖之交,業經堅守七城,又備三支遊擊之師,未知果有裨否。江、席二軍改駐婺源,江忠朝未到之先,派鄧、陳為營務處。研香在青陽與味根雖大決裂,厥後病篤,契好如初。近兩軍亦無差池,或可和衷共濟。

  淮鹽行楚,本無應納楚厘之理,鄙人恐鄂中袒川而拒淮,故以九文半之多予之。淮鹽行湘,向皆由湖督主政,江督並不過問,故鹽行、鹽局匣費,皆聽鄂省專利,湘省並不過問。此次刊章,於湘省另立門戶,不由湖督衙門督銷,已屬破除常例,偏重湖湘。鄂中頗不謂然,現雖未用公牘駁商,已寄手折來商,欲減敝處之川厘,欲分湘省之七文。原折抄呈台覽。

  東征局仍派玉階觀察辦理,米事務期竭力購辦,善後局斷不刁難也。

  複左制軍 同治三年正月十二日

  逼溜合龍之說,屢承指示,弟亦深解此義,奈此處有散營而無統將。春霆不肯分兵,由來已久。既令渠扼守東壩,即不能力攻廣德,即攻克亦非良將勁兵不能守也。自九月以來,弟私擬霆軍而外,惟味根、逸亭可當廣德一路,不意味根久病謝世,逸亭至今尚未抵皖。二者沮敗人意,而又因米少運艱,力不能供寧邑、廣德之師,故舍進剿而言遠防,非弟之本意然也。毛羽不豐,不能高飛,是弟之大歉也。自味根不作,僅令江、、席兩軍駐防石門,沈幼帥又調之移防婺源;自逸亭不來,僅令毛觀察有銘駐紮休寧,遊擊歙、績、淳、遂一帶,亦尚不失為自全之策。乃三軍皆未成行,而賊已由廣德、寧邑上竄,初六日績溪失陷。該逆若於績溪小作停頓,各軍或可力圖堵禦;若冒死狂奔,晝夜不停,則江、席未至婺源,韓未至玉山、毛未至休寧,而賊已深入江境矣。連日大雪苦寒,軍士凍僵,不能拔營,深用焦慮!

  少荃信來,聽逆請以杭、嘉五城歸降,諮請尊處主持妥辦。如果浙事速了,雄師以全力回顧江西,誠為如天之福。否則江西不支,兩湖亦旰食矣。承分惠舍沅弟餉項,謝謝。文牘往返,動多歧誤,未知何日解到?

  自苗逆伏誅,僧邸將其悍党頭目擒斬略盡。李世忠亦見幾而作,願交出滁、全、天、六數城,請敝處派兵接防,呈繳炮械,請派員驗收。或可漸就範圍,別無波折。此近事之差堪喜者。

  複沈中丞 同治三年二月初二日

  毛竹丹已於二十四日至徽,共六千人,合之原駐祁門之新仁、依仁營千人,盡敷祁、休、屯溪之守,並可馳擊馬金、績溪之賊。頃已徑劄繼果營迅赴婺源,聽候尊處調遣矣。賊股既多,難保不犯江西腹地。然閣下調江、席赴婺源,調韓軍赴玉山,實為確不可易。盡人力以聽天,但求反己無悔而已。弟不能蚤取廣德以與浙師合龍,不為無過,然敝處兵力、糧運實辦不到,亦但求反己無悔而已。聞杭州、金陵春間俱可望克復,如兩城幸克,則以全力共援江西,當不至於決裂。乞紓藎懷,無過焦灼!

  忠酋尚在金陵,侍酋尚在溧陽,輔、堵等亦無西竄的報。此次由遂、開上犯之股,大率侍黨及花旂賊也。如聞忠、侍實已舍老巢而圖江、楚,敝處必飛函奉聞。

  印山請以官捐代坐厘,弟已批駁。印山或出於相助之誠,其屬僚何堪此累。且新章一兩九錢,因銀價太賤,牧令深以為苦。筱山方伯請征銀、征錢由官作主,仍改複三千之舊,弟已批准,請臺端主持。州縣過於窮窘,未有不殃及百姓者也。專辦厘務省局,實難其選,俟得人再以奉商。

  複李少荃中丞 同治三年一月初十日

  二月六日接正月二十三日惠書,知已派戈登、郭松林西剿宜、溧。旋聞宜興於正月二十四日克復,溧陽於二月二日克復。威棱所指,無堅不摧,而駕馭洋將,擒縱在手,有鞭撻龍蛇,視若嬰兒之風,尤以為佩!

  金陵業已合圍,僅剩後湖一段,外援全斷。城賊縱冒死沖出,為數當不能多。宜、溧既為我有,丹、句之賊亦難久踞。舍弟處當無意外之虞。

  侍黨上犯之賊,唐鎮、王道敗之于歙南,席軍敗之於婺東。另股由昌化入江,聞韓軍敗之於玉山。本非兇悍難破之寇,惟計窮求食,義不反顧,雖屢敗而內竄如故。比已至鉛山之湖坊,非由上清官以趨撫、建,即假道於閩而仍窺江西。有孔即人,防不勝防,良用焦慮!

  減賦一事,自應以劉方伯為主。必求蘇、松、太與常鎮不甚岐異,此萬不能之勢。人心難饜,今日求與常鎮輕則相等,浸假而求與更輕之楚則相等矣,浸假而求與尤輕之蜀則相等矣。不如墨守部議,蘇、松、太三分減一,常鎮十分減一,庶得事理之平,而息紛紜之議。惟松岩欲將輕則、重則之鄉通融核減,鄙意亦以為不可。即常鎮欲於京漕之外議及錢糧,亦似可以不必。不如專認定「三分減一」、「十分減一」二語,遍張曉諭,婦孺皆知,庶大小戶一律減則,書吏不得高下其手。若求之過深,議論過多,則弊端叢出矣。

  複左制軍 同治三年二月十一日

  竄江之賊迭為韓、席所敗,大致無礙。惟一股繞至鉛山之湖坊,該處由上清官以達撫、建,是歷年群賊之熟徑。毛竹丹帶五千餘人,不特可駐守屯溪,亦可分佈龍灣等處,扼馬金之要隘。弟意欲騰出王沭繼果一軍駐防婺源,而精捷、精毅兩軍縱橫馳擊,兼顧江西腹地。乃諮劄甫行而聞精捷已抵馬金防所,幼帥調繼果紮駐屯溪,是中路兵力頗厚而東路尚嫌其薄。又接夏弢甫稟,言精捷軍隊伍散漫,騷擾異常。味根沒後,固蚤憂其有此。紀律全廢,斷無能禦寇之理。是中路兵雖多而仍未可深恃也。少荃中丞派戈登、郭松林子二十四、初二等日克復宜興、溧陽,計必趁勢進攻丹、句。其議發於尊疏,而舍弟金陵一軍深受裨益。

  忠逆為洪逆所留,死守老巢。比已四面合圍,僅剩後湖一段,隔水頗寬,計不能以大股沖出,貽患它方。所慮者,周遭九十餘裡,圍困數十萬賊,恐舍弟一人照料難周,窮寇致死於我,或似黃河合龍、洪溜走掃耳!侍、輔兩酋新歲不知的在何處。堵酋狙伏湖州,其力未竭,將來圖犯江西,仍以該酋為最悍。聞臺端近日講求吏治,孳孳常若不及,閩、浙兩省循吏共得若干人?便中乞示及一二。

  複毛制軍 同治三年二月十七日

  二月六日接正月初十日惠書,敬悉一切。粵東艱窘如此,誠非初意所及,公與筠帥適當其敝。天若設此盤錯以試利器,省會兩帥三司皆賢人君子,當無不轉之事機也。

  此間近狀,金陵於正月杪合圍,僅剩玄武湖一段無營扼剿。然隔水甚寬,米糧不能運入,城賊亦難沖出,大致可期得手。惟官軍不滿五萬,圍逼數倍之眾,譬之黃河合龍之際,亦有洪溜走掃之虞。

  滬軍東攻嘉興,西圍常州,又以其餘力進剿宜興、溧陽,次第克復,大有裨于金陵之師。惟侍逆之黨上竄江西,蔓延廣、玉、撫、建,雖非兇悍之寇,然避城池而不攻,避官兵而不戰,已近流賊行徑,將來兩廣、兩湖恐難免於蹂躪。辦竊號之賊與辦無賴之賊,方略不同,鄙人苦思未得要領,老兄何以策之?

  南叟之事,極所不忘。然進言自有時會,古人謂蕭相薦淮陰,或累年而不通,苟達變而識次,猶開流而納泉。閱世已久,動致聱牙,不能不慎也。

  複左制軍 同治三年二月二十六日

  竄江之賊,賴貴部截住後股,叉分佈華埠等處,俾剿辦內地諸軍無複後顧之虞,為功最偉。惟前股由湖坊竄撫、建者,據席硯香稟,實有五、六萬之眾,不能不照諮鄰封各省,恐變成流寇,疑吾輩之諱之也。

  洋船過此者,言常州於十二日克復,至今半月未見明文。常郡果複,則句容、丹陽、金壇均無久踞之理。獨洪逆與忠酋老巢堅守如故,並無愜懼之象,亦無糧盡確耗。彼必有所恃而後能固其眾,未知此段竟待何日了耳。

  湖州賊數近傳極多。侍逆既失溧陽,計亦歸併湖州。廣德股匪於十五日糧盡竄逃,聞亦混入湖州。群凶麕集,能不由安吉、孝豐擾及余杭否?

  金逸亭子二十日抵皖,即日令其赴休寧,與毛竹丹合為一軍,除派三四營扼防馬金外,餘概紮休城以為遊擊之師。以後尊處有大調度,望檄逸亭知照。

  複沈中丞 同治三年二月二十七日

  撫、建之賊,得十八日席、韓、劉、楊四軍建昌城外之捷,當不致多擾腹地。惟慮其奔竄廣、昌,內可吉、贛,外可閩省,終成不了之局。苟能停留戀戰,俾席、韓四軍再得痛打幾仗,前股解散過半,然後並力以禦後股,則三省之公幸也。

  廣德之賊,米糧久竭,於十五日退遁湖州。敝處亦以無米可運,不能分守廣德。春霆一軍,已檄令進攻丹陽、句容,如能得手,當令駐守句容,專備金陵克城時大股沖出之賊。但求洪酋、忠逆不能挾眾上犯,則侍、堵諸党或稍易收拾耳。朱子欽一清澈骨,條理精密,方冀其于厘務大有補救,遽爾淪謝,可勝感愴!渠自以為賢者所器賞,書告敝處而渠曾不知,銜感殊深。眷屬在江,當飭厘局仿沈槐卿家之例,月致薄儀,敬求閣下先告筱山方伯。

  官捐之不宜辦,弟夙持此議。數年以來,朋僚多勸弟辦江西民捐者,弟以既抽厘金,不欲重困斯民。近日之辦厘不善,大拂民望,非本意也。官捐之外,如節壽、辦差、火耗、挪捐數者,能為州縣寬得一分,則州縣之取民者亦自少一分。火耗一項,弟批筱山稟,請由閣下核減定案。節壽、辦差二端,究竟應否全裁,抑尚有窒礙之處,均請卓裁定奪見示。

  攤捐一事,處處與交代相牽涉。元年奏豁之二百萬,因交代各案未清,致豁如未豁,真虧者與無虧者同為不潔之身,全案不能複奏完結。弟意欲請道光、咸豐年間交代數百案一律豁除免算。聞尊處不欲破此成法,故筱山兩次稟商交代事件,弟均未批答。究竟全豁道光年間交代有無巨弊?不豁交代,專求前此攤款一概豁除,後此攤款永遠裁革,果有良法否?敬乞賜示。並乞將攤捐案由尊處主稿見示,於一二月內會銜複奏。至懇,至懇!

  致鮑春霆 同治三年三月初四日

  前檄請閣下統師進攻丹、句,不知近已拔營否?聞偽忠王以血書求援於湖州賊目侍、堵等逆,侍、堵許以三月間來援金陵。舍弟所部分紮百餘裡,汛地太廣,圍城賊則有餘,打援賊則不足。如侍、堵果來,務望閣下妥慎禦之。如句容已克,即請閣下親駐句容,一以防侍、堵來援之賊,一以防克城後大股沖出之賊。句容最為扼要之區,侍、堵來時,無句、溧兩處駐足,斷無能久之理。閣下雖不打援賊,而舍弟軍已受福矣。若句容未克,則貴軍仍須回駐東壩,侍、堵來時,應請閣下帶行隊至溧水,等候賊撲舍弟之後,閣下即抄賊之後,亦如在高祖山時出行隊打涇縣也。敝處劄萬方伯為貴軍辦米萬石,閣下可派員至泰州守催,以期迅速。

  複陳季牧 同治三年三月初七日

  接奉惠書,久稽裁複,深以為歉。軍事,大致極為得手,蘇、杭兩會垣次第克復,除湖、常二郡,金壇、丹陽、句容數縣外,幾於一律肅清。惟舍弟攻逼金陵將近兩載,雖經四面合圍而城賊並不恇懼,亦無糧盡確耗,城大百餘裡,該逆新種麥禾,青黃彌望,竟不知何日始能了此一段。沅弟以五萬之眾圍困數倍之賊,並無它帥分統,如昔年和、張各管南北軍之例。譬如黃河合龍之際,不無洪溜走掃之虞。力小任重,深用惴惴。所幸苗逆伏誅,李世忠亦盡撤所部,將城池厘卡退出歸官,釋兵赴任,江淮之間,當無他變。

  國藩身體粗適,賤眷於去歲秋杪來皖,袁、羅兩婿同來。聞松生將於闈後挈眷東來。吾兩家皆寒士素風,每與眷屬輩道及,始終不脫清苦風味,方為可貴。習俗移人,衙署尤甚,不知能久不漸染否。

  複郭意城 同治三年三月十九日

  正月竄江之賊,左帥文稱僅剩三、四千人竄至廣信,而研香力爭,以為數過十萬。吾輩甯失之慎,毋失之疏,故照研稟奏明,諮行各省。現踞南豐、新城兩邑,江、席、韓、劉四軍,萃於一處,不能勝之,則數萬之說,宜若可信。杭州複後,偽聽王等由德清、於潛、昌化、甯國縣而至績溪。毛竹丹於十三日在徽東小挫,賊遂蔓延休、歙之南,十五日已由龍灣下竄,計必由婺源、景鎮又入江西矣。此股合杭、餘、嘉興之賊,計亦不下數萬,將來侍、堵、輔三大枝,計又不下二十余萬,亦將自湖州沖出,上犯江西。而常州、宜、溧之大股,金陵、丹、句之大股,舍江西以外亦複別無去路,是目下南豐、新城之賊,雖不足為巨患,將來踵至之賊,為患大而且長,不特貽患江西,並為吾湘切近之災。閣下切勿忽視,至要!至要!

  俊臣防堵南路,應尚可靠,鄙意鈐峰一軍宜由茶陵赴吉,克庵一軍宜由醴陵赴袁,窮寇股多,有隙即竄,尚不似九年石達開之入湘,專趨南路也。然賊中號令不一,心志不齊,只要能打幾個猛仗,究比蚤年易制耳。

  敝處於十二日具疏爭江西厘金,與沈幼帥恐遂決裂。今巨股陸續竄江,而不能撥兵往援,問心固已抱愧,而官紳之交口嘲罵,尤為不堪涉想。然眾軍倚厘為命,有不能不爭之勢,金陵之役未畢,又有不能撥援之勢,此心殆無以求亮於天下也。

  秦、豫發撚,環逼襄、樊,不久又及皖北,僅恃蔣之純、普欽堂、何子文數人,殊難應敵。南坡翁今日抵皖,即日送數棺西上。鄧守之正月別我而西,將由宜昌以達長沙,刻下計將到矣。東厘近狀何如,能于三萬之外,增與五秉否?

  複郭筠仙中丞 同治三年三月二十六日

  蘇、杭克後,左軍又克德清、武康、石門、湖州等城,李軍又克嘉興、宜興、荊溪、溧陽等城,鮑軍亦克句容、金壇二城,事機不為不順。惟金陵逆首堅忍異常,城中本無糧盡確信,又新種麥禾,繞郭如雲,足以自活,此段殆無了期。而浙賊數十萬已由徽州悉竄江西,歙、休、祁、黟四城,岌岌難保,江西亦蹂躪將遍,又適值厘金爭訟、兩院不和之時,又值下游吃緊,敝處無兵可撥援江西之際,江西官紳士商向之謳歌幼丹而怨詈鄙人者,今且日熾,而不知所屆。事會相薄,變化乘除,吾嘗舉功業之成敗、名譽之優劣、文章之工拙,概以付之運氣一囊之中,久而彌自信其說之不可易也。然吾輩自盡之道,則當與彼囊也者賭乾坤於俄頃,校殿最於錙銖,終不令囊獨勝而吾獨敗。近來體察物情,大抵以鄙人用事太久,兵柄過重、利權過廣,遠者震驚,近者疑忌,揆之消息盈虛之常,即合藏熱收聲,引嫌謝事,擬于近日毅然行之,未審遂如人願否。

  群賊既集江西,則兩湖、閩、粵亦皆不得安枕。號令之一不似九年石達開竄湖南之時,人數之多殆足與之相埒。到江西後,未必歸併一路,廣東僅有凱章一軍,自難應敵。然賊未近而遽號召數萬,不特無將無餉,抑亦無此辦法。計惟先講省垣城守事宜,而令凱軍北防南韶一帶,粗為之備而已。李世忠事至今尚未了結。

  廣東官紳中近羅得賢者幾人?寄帥兩案已否完結?便中求一示及。僧邸已由皖赴豫,義渠二十五日自此回籍矣。

  複左宮保 同治三年三月三十日

  二十五、六連接三月初八、九惠書,敬悉一切。自杭竄徽之賊,初亦未必遽敢猖獗,十三日毛軍甫一交手,輒自敗潰回郡,由是賊焰頓熾,於屯溪、尚溪、龍灣等處恣意進退,如入無人之境。逮初九日湖州克復,十七日楊村之戰,則侍、堵等酋實在焉,宜其大挫。賊本無意於徽、休諸城,並未猛攻,當可幸全。惟詒患江西,其禍方長,計杭、湖、嘉、餘、德、武之賊,合之南豐全股,已不下三十余萬,而宜、溧、壇、句、楊舍、江陰之敗賊,亦將陸續由徽入江,觀其號令不一,心志不齊,較之九年石逆竄江之時,遠不能逮,而人數之多,殆將過之。鄙意欲逐賊至廣東,俾三江兩湖之眾不願隨往,庶粵匪終有窮時,計惟嚴防贛江以西,不令闌入瑞、臨、袁、吉,姑委撫、建、寧都一路,除郡城外都不置守,暫任蹂躪。俟春霆自饒而南,黃軍門少春自廣而南,克庵自袁而東,鈐峰自吉而東,並力驅之向粵,得三數猛仗之後,則三江兩湖之賊,散者必多,免致紛竄贛江以西,擾及湘、鄂,愈形棘手。頃已備諮奉商沈帥及尊處。如以為可,則此後調度不至兩岐,伏候卓裁示覆。

  自漢中東下之賊,本四眼狗百戰悍黨,一從潁州竄出,未經小創,裹脅日多,又勾合群撚,號三十萬,由襄、樊下竄,圖援金陵。長江固難飛渡,而皖北節節空虛,可以直犯浦、六、滁、揚、裡下河,江淮禍患,未知所屆。以公擇將之精,治軍之整,而猶自謙曰強弩之末,然則敞處之虛枵浮脆,擁空號而乏實際者,能不廢然悟而浩然歎乎!金陵城賊似有難於逸出之理,然無糧盡確耗,其精力尚沛然,未遂枯竭,可為長慮。

  邵位西懿辰之世兄順年歸尋父骨,曾否進謁,敬求照拂。歲淡村之世兄忠祜境況甚窘,能否在浙中予一差遣?此間苦無位置,且紳士亦難為入官地也。並此奉懇。

  致馮樹堂 同治三年三月三十日

  頃接舍弟澄侯家書,道及閣下規誨諄諄,囑其不必晉省干預外事。非愛惜寒門、深明於持盈保泰之道,烏能切至殷勤若此!感謝無窮!舍弟又言郭雲仙奏調台從赴粵,而閣下堅不赴雲帥之約,且言除敝處外,無論何省奏調,斷不出山,與聞世事。此則過於介介,轉使鄙人跼踏無以自處。賤子偶乖昆弟之道,急難變為鬩牆,臺端尚全金石之交,守信堅於抱柱,撫今追昔,愧歎交並。比想祥琴久禦,家政料簡有緒,特此馳函布謝,奉勸閣下即日出山,或粵或蜀,由敝處備諮寄湘,均可齎任往,決不以一時纖介之嫌,而誤終身出處之義,至懇!至禱!

  此間近事,江蘇、杭州省垣並克,金陵合圍,機局不為不順。惟浙賊數十萬紛竄江西,勢將闌入閩、粵、兩湖,漸成流寇行徑。而金陵老巢堅忍異常,熏穴擒渠,尚無把握。敝部十余萬人,勁旅極少,虛枵寡實,而餉項日絀,時虞嘩潰,憂灼情懷,有愈昔歲。知念順布一二。

  致李宮保 同治三年四月初三日

  惟金陵城賊並不恇懼,亦無糧盡確耗,似非旦夕可了。而敞台餉絀異常,為近數年所未見,霆營尤有立見嘩變之虞。有周詗堂者,在霆營當差,寄書湖北糧台,言我待霆營獨薄,決裂即在。目前倪豹存由鄂抄至眉生處,茲將倪信、周信密抄寄尊處一覽,千萬不可傳播。實則霆營今年發餉不滿五成,舍弟沅營不滿三成,頃由糧台王少岩呈一清單,附寄台覽。國藩此中並未敢厚他營而薄霆營也,今霆軍不平如此,恐其因上援江西之時,藉口於豪無途費,遽生變故。是不止厝火積薪,業已火然及眉矣。特委陳虎臣赴滬,迎提總理衙門奏撥之二十萬,並洋銀一萬六千餘元,務望速飭全解,以九萬與霆軍,以十一萬並洋銀與沅軍,能保四、五月無變,或可蕆金陵一簣之功。此外江海關欠撥之五萬,輪船回國經費應找之二十四萬,均求設法趕解敝處,感禱無已!

  自台從東下,握別以後,此間選將整軍、用人治財,都乏實際,而虛枵之象,浮煙漲墨,日甚一日。長江三千里,幾無一船不張鄙人之旗幟,外間疑敝處兵權過重,利權過大,蓋謂四省厘金,絡繹輸送,各處兵將,一呼百諾。其相疑良非無因,而兵弱餉絀之實情,乃無一人得知。擬即日將辦理竭蹶之概,一一上疏直陳,請將欽篆督篆次第交出,而鄙人亦不敢置身事外,但僅統兵萬餘,專辦一路,如昔八、九等年規模,或可免於大戾。適有肝風之疾,請假調理,附告一二。

  致劉松岩 同治三年四月初四日

  江西厘金,部文令督營、撫營各支一半,而總理衙門奏請於輪船回國經費等項下撥銀五十萬兩,專解金陵,以竟將蕆之功。其中有銀二十萬兩零、洋銀一萬六千余元,原奏稱為有著之款,即可起解。茲特委陳令虎臣艾赴滬守提,懇閣下稟商宮保中丞,與敏齋兄立提此款,派人由輪船迅送金陵,至感!至禱!虎臣篤實貞介,鈍於言詞,因其向為中丞所器,又聞閣下素取朴士,不尚浮華,望無以其陳詞稍簡,遂疑其情未迫切而置為緩圖,幸甚!此二十一萬有奇,擬以少半給鮑軍,為上援江西之途費,以強半給雨花臺一軍,冀竟將蕆之功。此外江海關應撥之五萬,亦求代為催解,其二十四萬則查明已否出洋,另案奏辦。捐務曾否就緒,求示及。江西寇氛日熾,厘務大減,不得不專仗大力,濟此艱危。

  致毛寄雲制軍 同治三年四月十五日

  弟年來不自量度,所添摹新營過多,人數至十一萬,而長夫尚不在內。前此舍弟增募時,弟力止之,舍弟以為洪逆堅悍異常,雖各省一律肅清,而金陵老巢,非苦圍苦攻不能得手,於是雨花臺圍師增至五萬有奇,雖較之和、張昔年,尚少二萬。然頓兵堅城,氣不能舉其體,百道環攻,而無如之何,餉項遂因之大絀。今蘇、浙各城皆已得手,金陵孤城,終有蕆事之望。然外間頗有譏其曠日持久者,舍弟因此鬱鬱。以一人而統九十餘裡之圍師,困數十萬之悍賊,勞苦本非人所能堪,加之憂讒畏譏,鬱抑過久,常恐肝疾日深,難於調理,故國藩每作書寬慰之。閣下與筠帥篤愛舍弟,相知最深,聊述一二,以答遠懷。弟亦心血過虧,大懼顛覆,詒羞知好,但思引身謝事,少減愆尤。兩接戶部覆奏之疏,皆疑弟廣攬利權,詞意頗相煎追。自古握兵柄而兼竊利權者,無不凶于而國,害於而家。弟雖至愚,豈不知遠權避謗之道?惟舍弟引退之志更急於鄙人,此中先後之序,尚須妥商。局勢過大,經手頭緒太多,未知何日始得脫卸無痕耳。

  複李宮保 同治三年四月十六日

  頃又讀大諮,知常州克復,全股剿滅,奇功偉烈,不獨當世無雙,即古人亦罕倫比。自閣下入滬,屢瀕危險,皆躬率諸將決戰,出死入生,得保全於呼吸之頃。數役之後,賊萃各路悍黨,專與尊處為仇,故皖、浙、金陵諸軍,皆得少省氣力。尊處出奇制勝,如塞洪水,如捕惡蛇,始終無一隙之暇,無一著之懈,不特全吳生靈出水火而登衽席,即東南大局,胥藉餘威,以臻底定。壯哉!儒生事業,近古未嘗有也。

  金陵洪、李諸酋堅韌如故,援盡而糧未絕,不知何日始了此一段。舍弟憂灼異常,敝處屢書寬譬,囑其稍耐而慎圖之。尊處兵力計已沛然有餘,敬求撥四千人守東壩,三千人守句容,騰出鮑軍,上援江西,至要!至感!抑或富部仍須北渡,丹陽亦須貴軍分守,又或諭旨飭公親赴金陵會剿,飭撥一二萬人會剿,或遮截洪賊竄路,均不可知,統候裁奪。惟東壩、句容二處,則求迅速派兵替防,並求飭籌銀九萬兩,解交鮑軍,以為援江途費。總理衙門餉五十萬兩,據應觀察稟,有三十三萬可靠,其餘十七萬尚不可知。敬求大力將此三十三萬星速催解,仍懇將去歲訂定之月餉四萬源源批解。若能度此三月,不致嘩潰,則感惠大矣!

  幼丹中丞與敝處私交已絕,自問數年以來,未嘗挾權市德,稍有觸犯,此心可質鬼神。閣下不與左帥爭意氣,遠近欽企。此間意氣孰盛,則壹聽公論耳。

  複郭意城 同治三年四月二十日

  竄江之賊,第一起為偽陪王等,系溧陽敗出者。溧陽本侍逆巢穴,故陪王亦侍黨也;第二起為陳炳文、汪海洋等,杭州敗出為多,而武康、德清、石門等股亦附陳、汪以行,輜重最多,旗幟最鮮;第三起為偽侍王,由湖州逸出者。敝處因接左帥克復湖州之諮,誤疑堵、輔與侍逆同為一起,遂致陳奏不實,頃於十二日奏明更正矣;第四起為江陰、楊舍之敗賊、常州城外之壘賊,與夫金壇、句容克後之賊,頃於十二、三、四等日,唐桂生與金、毛輩在休,黟屢獲勝仗,擊散一股,未知定何酋也。常州于初六日克復,頭目及粵逆駢誅無漏網者,餘亦投誠遣散,不留餘毒。丹陽於初八日克復,逸出之賊甚多,是將為第五起。而湖州之賊將為第六起。皆當由徽入江,人數實已不少,所幸不甚兇悍,號令不一,心志不齊,沿途擄糧,多饑少飽,紛紛逃散,不敢言戰,此機勢之最可喜者。而敝處各軍,江西各軍,絕少良將勁旅,無一人能制此散漫之賊,左部差勝,亦多新集之卒,此又時局之最可慮者。現調春霆馬步萬六千人上援江西,少荃已派兵接防東壩、句容,霆軍途費九萬金,亦將次第解到,十日內必可成行,五月當可到江。屆時賊若未渡贛江以西,則全域穩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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